再不爱就软了!——邪神的面具

作者:邪神的面具  录入:04-02

 文案:

 林蔚栋看着张希辰慢慢向他走来,光裸着身体实在诱人,可是一见到对方下边那玩意儿, 他的脑袋就崩的一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上一刻还直挺挺的家伙正在慢慢疲软下去, 林蔚栋知道自己悲剧了,二话没说撩起裤子就冲了出去…… 这是一个具有【婚姻恐惧症+爱情绝望者+性障碍的社会四有青年攻】与【富二代官二代腹黑忠犬受】的爱情故事。 跳坑须知: 1)这里的性障碍并不是指短小、阳痿或不举,而是指在遇到特殊情况时硬不起来,平常是正常的。 2)本文主攻,攻是林同学,林同学最开始是直男。 3)本文不炮灰,不小三,攻受均是三洁党,从头到尾1V1,攻只喜欢受,受也只喜欢攻。 4)家长里短温馨文,小清新流水账,不虐。 内容标签:高干 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蔚栋、张希辰 ┃ 配角:辅警同事们、爸妈们 ┃ 其它:性障碍者、直掰弯、主攻、1V1 第一章:黑马王子(一) 随着对面办公桌传来的咔吧咔吧声,林蔚栋的嘴角再次抽了抽,然后按着鼠标左键的手指就这么一滑,保存对话框被他按了否,折腾了一上午的台账被他整个抹消了。 对着电脑界面呆了一呆,林蔚栋终于嘴角颤抖着骂出来:“死胖子,有完没完,吃了一上午薯片了,你不嫌腻歪啊!” 被称为“死胖子”的家伙抬起头来,一边嚼一边说:“不腻歪啊,怎么了?” 林蔚栋顿感无语:“得得,算我倒霉,跟你一个办公室。” 他再次从文件夹里抽出市级公安局的内部传真件,这台账啊,他还得重做。打开WORD,键入“牛杭派出所治安监控布点”几个字,插入行数为170的表格,林蔚栋深深叹了口气。整个办公室,四张办公桌,就两人,死胖子整天只知道吃,自己一个人要做四人份的工作,真是劳碌命啊。 穿着制服的林蔚栋起身倒了杯茶,左臂上的徽章清晰地显露出来,“辅警”两个字一下子说明了林蔚栋的身份。 没错,林蔚栋是一名派出所辅警,说起来,才刚刚干这行当不满三个月。三个月前的他还是个应届生,考了两次公务员都名落孙山,以为这辈子都吃不上公家饭了,谁料自家老子跟区里的副局是小学同学,于是托了这层关系,进了派出所当起了辅警。 辅警这行当,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林蔚栋算是深有体会。 刚来所里的一个月,每天都在打杂,那时候地位低得谁都可以使唤你,连档案室的小女生都能对你指手画脚。然而俗话说,输人不输阵,林蔚栋也不怕别人瞧不起,自己堂堂正正,少说话多做事,一个月下来,倒是给那帮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们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于是,一个月前,孙副所亲自指派了林蔚栋到监控室当差,还挂了个名头,曰“总指挥”。其实当时林蔚栋挺高兴的,觉着自己扬眉吐气的时刻终于到了,岂料到监控室一看,才知道所谓的总指挥指挥的是机器。偌大的办公室里就两人,一个是他,还有一个就是整天吃零食的死胖子。 林蔚栋喝了几口水,望着那像一堵墙似的视频监控器,忽然在某个画面里看到了两个互相推搡的身影。出于灵敏的直觉,林蔚栋觉得,这必定有什么事。 走向控制台,迅速将画面切换成大图,然后握着手摇杆将镜头拉近,林蔚栋清楚地看到了在自动取款机前,一个小混混似的人物,正拿着把水果刀挟持着一个富家公子。要问林蔚栋怎么知道那男人是富家公子,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全身西装笔挺,手腕上的表带还一闪一闪地反光,若不是情况紧急,林蔚栋完全可以将镜头拉近到看清手表的牌子。 林蔚栋调整监控器探头的方向,快速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确定地点之后,正要出去报告情况,这会儿大厅的报警台倒是响了,紧接着报警电话也打过来了,报警的内容正是林蔚栋方才在监控室里看到的银行挟持案,接电话的是五十来岁的老民警。 “刘叔,具体情况我在监控室里看到了。”林蔚栋冷静地说着。 刘叔挂了电话,往监控室看了一眼,随即矮下身从柜子里拿出两套出警装备,说道:“没时间看监控了,被挟持的人身份不低,是副局的儿子,不能耽搁,得赶快出警。” 林蔚栋看着刘叔拿出来的行头,“就我们两人?” 刘叔一边拿着装备往腰上扣,一边急促地说:“其他人都出警去了,所里还有几个小丫头,用不得,至于那蒋胖子,你指望他到现场拿熊一样的身体去震慑歹徒吗?” 林蔚栋听着赶紧回去收拾了一下,叮嘱死胖子看好监控,出来三两下套上装备,跟着刘叔上了警车。 这不是林蔚栋第一次出警了,歹徒挟持案,两个人确实是少了点。 “刘叔,要不咱打电话向隔壁所借点人?”林蔚栋一边开车一边说。 “这是在牛杭地盘上发生的事,向隔壁所借人,不怕丢人?再说了,人家还不一定肯借给你呢。副局的儿子是什么身份,救得好那有赏,救不好责任谁来担?人家都是有考虑的,你说借就借?” 刘叔的这番话倒是让林蔚栋哑口无言了。 两人一边开车一边讨论着解救方案,一路连闯了七八个红灯,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周围已经围了一大群路人。 刘叔和林蔚栋出示了证件,挤开了人群进到事发中心。 “刚才谁报警的?”刘叔问了一句。 人群里立刻有人举手,“我,我!”是个中学生。 “嗯,”刘叔点点头,“你老师是个真正有师德的老师。” 中学生摸摸后脑勺:“我老师不仅有师德,还很漂亮呢。” 林蔚栋看了那中学生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向取款机的方向。 取款机是用玻璃单独隔开的,空间十分狭小。歹徒和人质都是两个大男人,挤在里面更显拥挤,要想施救,得费一些脑子。 林蔚栋从车里拿出了喇叭,递给刘叔,谈判这一节,他们早就想到了。 刘叔与林蔚栋交换眼神,他们只有两个人,解救的办法就是声东击西。刘叔负责语言谈判,软化歹徒的犯罪心理,分散歹徒的注意力。林蔚栋则从另一侧接近歹徒,趁其不备制伏他。 然而歹徒手中毕竟有把水果刀,刀口正抵着人质的要害,即便计划很理想,也不能保证不会出岔子,他们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走一步算一步。 为了不被歹徒发现,林蔚栋挤出人群,找了个有树干遮挡的地方绕进去。林蔚栋虽说不是第一次出警了,却是第一次遇到有这么有危险性的活儿,他不敢保证能毫发无伤地解救人质,只能保证人质不死。 开展任务前,刘叔拍了拍他的肩,算是最大的鼓舞了。 林蔚栋在另一侧树下观察着歹徒的松懈程度,摸索着出手的时机,心道就算是为了可怜巴巴的奖金,也要漂亮地完成。 歹徒的情绪不是很稳定,这可能与现场越聚越多的人群有关,奈何人手实在不够,腾不出一只手来疏散人群。 看来得赶快解决,越拖越不好。林蔚栋心想着。 刘叔已经尽可能地用语言的力量软化歹徒的心理防线了,但歹徒手中的水果刀仍抵着人质的脖子,以林蔚栋的角度,他几乎可以看见人质脖子上的红痕。林蔚栋看不清人质的表情,歹徒要比人质高一些,身子也要宽厚一些。 林蔚栋沉下心来,一步步地靠近,尽量沿着墙壁,以免被歹徒发现。 刘叔见林蔚栋已经临近了,便加强了语言刺激。歹徒实际上是个心理防线很弱的人,刘叔语气一强,他就怒了,还忍不住用拿刀子的手向外指着,喝道:“你们别逼我,逼我我就真下手了!” 林蔚栋惊觉这是一个好机会,连忙快走几步冲上去,果决地抓住了歹徒伸出门外的手臂,顺势向外一扭,想以此松开他的手。岂料歹徒挺会挣扎,力气还比林蔚栋想象得要大些,兴许也是狗急跳墙了,抱着能多找一个垫背的就多找一个的心理,握着刀的手胡乱刺了一通。林蔚栋躲得了第一刀没躲得了第二刀,刘叔虽然已经赶紧冲上来了,但节奏还是慢了一拍,林蔚栋的右手手臂被划伤了,伤口还不小,当场就血流不止。 这时候人质已经脱出禁锢了,本来可以逃到一边去好好呆着,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赤手空拳地就过来夺刀子。好在林蔚栋眼疾手快,那公子哥儿还没碰着刀子的边呢,就被他丢到了地上。 林蔚栋见公子哥儿傻站着不动,吼道:“还杵在这干嘛,一边呆着去。” 那公子哥没说什么话,动作倒是愣了一愣。 这会儿刘叔已经上来了,手铐也早就准备好了,两个扑一个,那还不容易。 由于要做笔录,公子哥也跟着坐进了警车。车子是刘叔开的,直接开到了三院门口,林蔚栋那伤势,不去医院缝针包扎,那铁定要出事。 “医生说了,你这伤最好住院几天,观察观察。”刘叔拿着医药费的单子和一大堆药过来了,林蔚栋正坐在病房床板上。 “不是吧,刘叔,这点伤还要观察?又不是什么恶性肿瘤,搞得太夸张了吧。再说了,住院几天,医药费也不便宜吧?” 刘叔将单子和药搁在床头柜上,“这你不用担心,医药费,副局的儿子已经帮你付清了,你尽管安心在这儿养病,就当是放几天假,也没什么不好。人我带回去了,事情我会向上头报备的,你的好处和奖金一样都不会少。” “刘叔,我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行了,别废话了,刘叔我是什么人,还不知道你的心思。工作要认真,休息也要充足,缺一样都不行。” “那拜托刘叔了。” 刘叔点了点头,拍了拍林蔚栋的肩,随即朝门外走去。 这是林蔚栋与这公子哥的第一次相遇,他甚至不知道这公子哥的名字,只知道他身份尊贵,有钱有势。他更加不知道,他与那人的一段缘分就从这里开始了。 第二章:黑马王子(二) 林蔚栋给家里人打了个电话,免得他们担心。自己在医院呆了三天,实在觉得无趣。至于伤口上的换药,他看护士换了好几遍,自己也摸索出了门道,实在觉得没有必要再待下去了,于是和主治医师打了声招呼,准备离开。医生告诉他,过几天还要来医院拆线,还得换几次药,林蔚栋拿了张医生的名片,摆摆手说知道了。 林蔚栋打的直接回了所里,门口的值班辅警一见着他,嘴就咧开了,说:“小林啊,这次立功啦,有出息啦。” 林蔚栋听得一头雾水,难道自己平时踏踏实实做事就没出息了,非要惊天动地地流点血才行? 林蔚栋跟他打了几下马虎眼,也没问他说这话时什么意思,就径直朝办公室的方向走。 刚进接待大厅,坐镇的几个民警就簇拥过来了。 “小林啊,可回来啦,在医院歇得爽吧,哟哟,绷带都不挂,这手臂是好了?” 林蔚栋一口血差点吐出来:“爽个屁,你去被砍一刀试试,看你笑不笑得出来?” 人群里唯一的女警过来拍拍他的肩:“我说林蔚栋同志,你这会儿是要麻雀变凤凰了。昨天副局特地来所里看你了,我们说你不在,结果他说要去你家里看看。啧啧,这待遇好的,领导亲自慰问啊,我们做梦都梦不到。” 林蔚栋无语了:“还麻雀变凤凰呢?你们就在这瞎掰吧,我不跟你们闲扯。” 一棒子人还在那口水横飞,林蔚栋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直往监控室走。 踏入监控室,还没走几步路呢,就见自己位置上坐了个人,一看背影,马尾辫长头发,是个女的。林蔚栋马上将目光投向蒋胖子,说道:“死胖子,怎么回事,添人了?” 蒋胖子抬起头来:“哟,林子,回来啦,不是添人,是换人。” “什么换人?”林蔚栋蹙起眉。 蒋胖子嘴角的肉一抖一抖的:“你的办公室不在这儿了,搬到二楼去了,在教导员隔壁。” “什么?”林蔚栋的嘴没合上,“你不是忽悠我吧,那是联防队长的办公室,哪是给我呆的?” 蒋胖子竖起三根手指:“三个月啊林子,你就升迁了,羡慕嫉妒恨啊。要是知道有这好处,我也让人砍一刀好了。” “你胡扯什么呢?”林蔚栋喝道。 蒋胖子朝他挥挥手:“赶紧地,去楼上报到。以后当队长了,对兄弟们要照顾着点儿啊。” 眼下林蔚栋完全丈二和尚了,可看看林蔚栋那说话腔调也不像是开玩笑啊,还有外头一帮人的态度,都不像是心血来潮,难不成是真的? 他左手拿出手机,拨通了刘叔的号码,看来这时候只有问他才知道真相了。刘叔很快接了电话,一字一句地告诉他,这的确是真的。以往抓犯人有功,都是发奖金,可这次不同,对象是区副局的儿子,不用发奖金了,直接升官,升的官还不小,是统管整个牛杭所辅警的队长。 挂了电话,林蔚栋对着手机屏幕看了许久,也说不出是什么心情,于是二话没说就往二楼走,他没走去自己的办公室,而是转向了孙副所的房间。 孙副所见林蔚栋回来了,也挺高兴的,寒暄之词也说了不少,可林蔚栋就是百般个不高兴。 “怎么,升官还不乐意?这个机会可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 林蔚栋想了想:“孙副所,我也不是不乐意,只是以我现在的年纪,历练不够,要做联防队队长有点难以服众。原来的周队长不少挺好的,干嘛好换?” 孙副所示意林蔚栋先坐下,“蔚栋啊,人人都知道你这次救的人身份不低,副局就这一个儿子,他能不宝贝?你又救了他,他能不感激?副局之前来找过我,明着暗着给指示了,我还不得有所行动?” “可是……” “别可是,没什么可是的,周队长又不是不在,你是副的,他是正的,我让他带带你,好接他的班。老周年纪也上来了,总要有个接班的,你刚好合适,再加上副局一说,我就正好把你安排过去。”孙副所走过来拍拍林蔚栋的肩,“你也别太在意,所里同事不会说什么,大伙都是想得开的人。” 林蔚栋坐着思忖了一会儿,才道:“那谢谢孙副所了。” 孙副所微微点了点头:“谢什么,这都是你自己争取来的。” 于是,就这样,林蔚栋成了整个区所有地方派出所里最年轻的联防队长。 林蔚栋回到家的时候,林父立刻把他叫了过去,说是这个礼拜天要去他那个小学同学家吃饭,还是对方邀请的。 “爸,副局有没有跟你说为什么请我们吃饭?” “说了啊,你受伤不就是因为救了他家儿子吗?人家这是答谢宴,咱要给面子。” 林蔚栋的父亲是教初中语文的老师,说起话来温温吞吞,一股子文弱书生气。 林蔚栋心道,屁点大的事搞得人尽皆知了,有必要吗? 林父又说:“小栋啊,你妈走后,我一直觉得对不住你,也没想过要娶个新的,整个心思都扑在你身上了。你现在混出名堂了,爸也挺高兴的。” 林蔚栋一听这种话就头疼:“爸,没事扯到妈头上干嘛,再说你也没对不住我,要没你我还不晓得会怎样呢?以后别老说这种伤感的话,咱得往前看。” 林父点点头:“嗯,往前看。” 去副局家吃饭那天,林父穿得很正式,头发疏得滴溜顺,林蔚栋倒是没多注意自己的装束,穿得是大学时期的旧衣服。 林父见着林蔚栋那穿着,总觉得上不得台面,老嚷着要他换,林蔚栋不乐意了:“爸,亏你还是读书人,知不知道气质不是穿出来的,是由内而外发出来的。再说了,这又不是去相亲,穿这么高档干什么?” 林父说不过他,只好作罢。 来到副局家的时候,一桌子菜早就准备好了,荤腥不缺,酒还是高档的梦之蓝。 父子俩刚进玄关,副局夫妇俩就迎出来了,又是握手又是问好,可谓热情至极。 两人被招呼着在桌旁坐下,林父观察了一番,问:“老张,你儿子呢,怎么不见人?” 副局笑道:“今天加班,在路上呢,我们先吃,不用等他了。” 副局姓张,林父与他毕竟是多年的同学了,唤起称呼来一点都不见外。 说起来,林蔚栋的工作就是这个张副局给安排的,当初父亲请他吃了顿饭,自己倒是没见过他,现在看看,还挺平易近人的。 四双筷子一下子忙活开了。 餐桌上,张副局一个劲地夸林蔚栋,说小伙子长得俊啊,要是有个女儿肯定许给他了。林蔚栋只好一味谦虚,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四个人谈笑了一阵,另一位主角算是回来了。 穿着修身的西装,长得白白净净的,挺斯文的一人。 张母喊了一声:“希辰,过来吃饭。” 贵公子淡淡应了一声,换了拖鞋,挺文雅地坐下来吃饭。 张副局赶紧介绍:“这是我儿子,张希辰,希望的希,星辰的辰。希辰,叫林伯。” 贵公子放下刚刚举起的筷子,站起来隔着桌子跟林父握了握手,弯起嘴角道了声“林伯好”,复又转向身侧,欲与林蔚栋握手。 出于礼貌,林蔚栋赶紧站了起来。对方伸出了左手,林蔚栋也伸出了左手。 “很感谢你的相救,手臂上的伤还好吧?” “差不多了,皮肉伤而已。” “那就好。”贵公子淡淡回了一声,波澜不惊地坐下来吃饭。 这是林蔚栋第二次见到张希辰,除了知道了他的名字,其他基本上还是一无所知。两人在餐桌上除了刚开始的握手寒暄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其他的交流。林蔚栋发现,张希辰多数时候是自己一个人默默吃着菜,不会炒热气氛,也不会主动插话,周遭的气场冷冰冰的,与他父亲活络的样子有着天壤之别。 因为要开车回去,林蔚栋没有喝酒,林父倒是喝得酩酊大醉。走的时候,林父基本上已经趴在桌上起不来了,林蔚栋右手不能使劲,只能用左手扛。不过这烂醉的人哪是一只手能扛得动的,副局大着舌头摇摇晃晃想过来帮忙,可他自己还要妻子扶着呢,能帮什么忙? 这会儿张希辰倒是过来搭了把手,林蔚栋记得他也没多喝,一直都在吃菜。 贵公子看起来挺文弱的,力气倒不小,帮着林蔚栋扶起林父走向电梯的时候,林蔚栋明显感觉肩膀轻了许多。 两个人扛着一个醉汉一直来到了地下停车场。 走的时候,张希辰敲敲林蔚栋的车窗:“你右手不好使,要不要我帮你开?回去了你要把他从车里拖出来也不容易吧?” 张希辰说这话时没什么表情,就是平平淡淡的语气。 林蔚栋觉得没必要受他那么大恩惠,自己救人是职责所在,又是升官又是请吃饭的,真不必要。况且自己也不想跟这贵公子有多大多深的交情,于是说道:“不必了,你回去吧,家里又不是没人,我扛不动还有其他人呢。” 接着便发动了车子。 张希辰也没多说什么,退开了点路,好让车子开走。 林蔚栋开车离开了小区,慢慢舒了一口气,真希望以后别出现这个宴那个宴了,他真不喜欢。 林蔚栋以为自此便不会和张家有太多联系了,也不会遇见那气场诡异的贵公子了,但世事难料,谁都吃不准事情会往哪个方向发展。 第三章:黑马王子(三) 从副局家赴完答谢宴回来已经过了三天,日子还算平平稳稳。林蔚栋虽说升了官了,也没恃宠而骄,还是像原来一样踏踏实实地工作。 所里的接待大厅与监控室是相连的,通往二楼的楼梯也在大厅内侧。这日林蔚栋刚好从大厅控制台经过,就看见一群值班的民警辅警聚在侧面墙壁上的电视机前看电影。 当初所里装那台电视机就是为了给各位辅警民警无聊时消遣用的,没接数字电视网络,就两个台:中央一套和江苏卫视。现下播放的频道就是江苏卫视。 林蔚栋稍微瞥了一眼,没看清那电影的名字,感觉挺老的了,里面的演员好像是刘德华,在电影里还挺年轻的。 林蔚栋没聚过去搭话,转身就往楼梯口走,岂料这时候一个小女警把他喊住了,还拖着过来一块儿看。这小女警林蔚栋算是认得的,就是没说过几句话,记得叫裴华,脸上总有消不去的痘痘。人挺好,就是太自来熟。 “看什么呢,我还有事做。”林蔚栋急忙说了一声。 “黑马王子,刘德华和李嘉欣演的。” 几个男辅警让出了位置,裴华把林蔚栋推了进去。林蔚栋也不好意思抽身走,便坐在那儿看了。 人群里除了裴华,还有其他两个小女警,盯着画面看了一会儿,不住地称刘德华帅,说以后要是能有这样一个男朋友,这辈子就知足了。 这时候不知道谁说了一声,说黑马王子,林蔚栋不就是吗?舍手臂救人,多帅啊。 林蔚栋抬头一看,说这话的人正是蒋胖子,那死胖子还朝着自己咯咯笑呢。 林蔚栋正要辩解什么,蒋胖子又说了:“上回那惊险救人一幕我可是在监控画面里看得清清楚楚啊,林子那个帅劲哟,连我都要被感动了。” “真的假的?能回放不?”裴华兴奋地说着。 蒋胖子笑嘻嘻地:“当然能,林子不在了,我发奋努力可是把那监控台摸得通透啊,你想看哪段我给你放哪段。” 于是几个小女生跟着蒋胖子屁颠屁颠地往监控室走。 林蔚栋无奈叹了口气,心道这群人就不能放过他吗? 在场的其他男辅警意味深长地看着林蔚栋,说这女孩子的眼光啊,怎么越来越奇怪了? 林蔚栋知道自己又被调侃了,也不急,慢慢地站起身来,说:“你们慢看,我上去了。”于是不疾不徐地往楼梯口走。 林蔚栋刚刚上楼没几分钟,他“黑马王子”的称号就形成了。林蔚栋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就听楼下一帮子男人在喊:“黑马王子林蔚栋同志,有人找。” 这话喊出来的时候,林蔚栋正坐在办公室里听周队长安排工作。周队长本来说得挺有激情滔滔不绝的,听楼下一通“黑马王子”的呼喊,他就顿住了,摆着狐疑的眼神看着林蔚栋,一副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样子。 林蔚栋扯了扯嘴角,估摸着所有靠近楼梯口办公室的人都要听到这话了,心道怎么看个电影都会跟自己扯上关系,就不能消停消停。 “不是说楼下有人找吗?去看看。”周队长笑归笑,还是听得出话里的重点的。 林蔚栋纳闷,这个时间段会有谁来找,也没想太多,便下楼去了。 来到大厅,就见副局家的贵公子站在那里,林蔚栋吃了一惊:“是你?” “是我。”那人不冷不热地答着。 “找我有什么事?”林蔚栋走过去。 “不先请我坐坐?” 林蔚栋顿了顿,指指监控室的方向:“去里面坐吧,那儿比较安静,有空位。” 张希辰点了点头,便随着林蔚栋进去了。 监控室里,蒋胖子不在了,才几分钟不晓得又跑哪去消遣了,只剩一个上次新添的小女生,文文静静的,不爱说话。 林蔚栋觉得这样挺好,免得又被人调侃。 他拉了张靠窗的椅子给张希辰,熟络地从抽屉里拿出一次性杯子,走到饮水机边给张希辰接了杯水。 “所里基层民警辅警都只喝直饮水,没茶叶和玻璃杯,你凑合凑合吧。”林蔚栋边说着,便将杯子放到张希辰面前。 张希辰道了声谢谢,并不介意。 林蔚栋也拉了张椅子坐下来,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张希辰摸索着一次性纸杯,“我上班刚好路过,知道你在这里当值,我就进来看看。” “上班?”林蔚栋疑惑,“现在十点了吧,你上班可真晚。” “我是去交接班的,十一点半是正式上班时间,不晚。”张希辰有条不紊地答着。 “哦,这样啊。那你干脆在所里吃了午饭再走吧。”林蔚栋出于礼仪,觉得不管怎样,总该留人吃顿饭。 “行啊。”贵公子应得倒挺快,林蔚栋以为他至少会推辞一番,没想到还真打算留下来。 “刚刚听你的同事喊你黑马王子,你的外号?”张希辰浅笑问着。 林蔚栋自嘲般地嗤笑了一声:“什么外号,是他们太闲了开玩笑的。” “是吗,倒觉得挺适合你的。”张希辰浅浅笑着。 林蔚栋发觉张希辰这人真的非常斯文,连笑都笑得很有讲究。人家说男人笑起来就该潇潇洒洒,毫无顾忌,可张希辰这人不同,嘴角微微弯一下就可以了,似乎有点谨慎,是的,林蔚栋觉得用“谨慎”来形容这种笑完全不为过。 林蔚栋也没深究张希辰那话的意思,只当他也是在开玩笑。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号码呢,能给我报一下吗?”张希辰掏出手机,等着林蔚栋将手机号码报给他。 林蔚栋犹豫了一下,两人不过萍水相逢,指不定以后还会不会联系呢,怎么就到了索要电话号码的地步了?林蔚栋是真心不想跟这贵公子有什么瓜葛,他是官二代,貌似家里挺有钱,自己不过是个工薪阶层,两人云泥之别,根本没共同语言,留电话号码作甚,难道是为了以后出了什么事了好直接打电话叫自己去? 张希辰见林蔚栋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便道:“怎么,不愿意?” 林蔚栋不是那种会巴结的人,自然也不会想到,有了这贵公子的电话等于是与张家更近了一层,这靠山也就靠得更稳固了。 “我就想跟你交个朋友,没什么其他意思。”张希辰算是把话挑明了。 林蔚栋也觉得自己扭扭捏捏不是男子汉所为,便一口气报出了自己的号码。 张希辰捏着手机打了一下,林蔚栋的手机也通了,他说,“这是我的号码,你保存一下。”于是自己按着手机,将林蔚栋的号码存进了名片夹,姓名栏上没有键入林蔚栋的真名,而是“黑马王子”四个字。 吃了饭,张希辰跟所里人打了声招呼便要走,林蔚栋也没送,直接去休息室午休去了。 在休息室窗口,他不经意瞥见了张希辰停在门口的车,一辆白色的奥迪,倒与那贵公子的形象挺符合的。许是闲着无聊了,林蔚栋想看看张希辰的公司在哪,他说是路过的。于是就盯着那辆奥迪车的行驶路线看,拐了两个弯,路过三四个红灯,直到车子的影子都不见了,也没见它停下来。林蔚栋不由纳闷,他真是路过,还是故意的? 这个问题没有在林蔚栋的脑子里存放很久,毕竟,张希辰这种萍水相逢的人,他是不会真正放在心上的。每天还是照样工作,听着同事们喊自己“黑马王子”,日子也觉得挺丰富充实。 大约过了两个礼拜,林蔚栋都快觉得可以从手机里删去张希辰这个人的号码了,对方倒是打电话过来了。那会儿林蔚栋正在陪父亲和奶奶吃晚饭,奶奶正唠叨着给他找对象的事,林蔚栋心里正烦,不晓得怎么找借口离场,张希辰的电话恰巧打过来了。林蔚栋觉得救星来了,赶紧接了电话往院子里走。 “吃晚饭了吗?”手机传来一句再正常不过的寒暄。 “吃了,你呢?”林蔚栋也寒暄式地回了一句。 电话那头轻声笑了笑,却没有回答,只道:“下个礼拜有空吗?我请你吃顿饭。” 林蔚栋听着愣了一下:“上回不是才在你家吃过吗?这次怎么又请?” 电话那头的声音平稳清丽极好听:“上次是我爸请你,这次是我单独请你,性质不一样,赏个脸不?” 林蔚栋听着那边上扬的尾音,觉着张希辰这人其实也不是那么死板,顿时觉得可以交个朋友试试看,于是便道:“可以啊,下个星期六我轮休,刚好有一天放假时间,刚好可以陪你吃顿饭。” 张希辰的声音挺高兴:“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来接你。” 林蔚栋疑惑了一下:“你认识我家?” “认得。” “哦。”林蔚栋想着对方毕竟是父亲同学的儿子,认得也不奇怪,便也不多说什么了。 两人很快挂了电话,林蔚栋杵在院子里吹了会凉风,不多时,林父走了出来,问是谁打来的,林蔚栋也不避讳,直言是张希辰打来的,还约好去吃饭。 林父张了张口,似是要对林蔚栋说些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林蔚栋没注意到父亲的反应,他心里在想着另外一桩事,“爸,张希辰在哪上班你知道吗?” 林父随即说道:“知道啊,在世贸大厦,怎么了?” “世贸大厦?”林蔚栋挺惊讶的,“那离我工作的单位挺远的吧?” “远着呢,一趟单程就要半个小时。” 林蔚栋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了,他可以笃定张希辰上次是在撒谎,但他为什么要撒谎呢?自己一平民百姓,有什么值得他这样做? 林蔚栋左思右想想不通,最后索性也不想了,反正下个星期六要请吃饭,到时候直接问他不就得了。 林蔚栋是个很直接的人,不喜欢拐弯抹角想事情,所以烦恼也不会留过夜。对他来说,能够通过沟通直接解决的事情,绝不会婆婆妈妈去选择第二种方法,于是在星期六见面那天,他也很率性地当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第四章:贵公子的邀约(一) 林蔚栋坐进了张希辰的白色奥迪,张希辰缓缓启动,开得很平稳。 “你问我为什么对你说谎?”张希辰反问了一下,也不着急,徐徐说道,“谈不上说不说谎,要说顺路其实也没有说错。我住南园那边,不跟我父亲住。南园到牛杭所再到世贸大厦,其实也不算绕远,我开车还是挺快的。” 林蔚栋小小诧异了一下:“你住南园?怎么不跟你父母住?” 张希辰淡淡说了一句:“长大了,习惯一个人了。” 林蔚栋哦了一声,随即问道:“我们待会儿去哪里吃饭?我就一俗人,高档餐厅的品味不懂,你别太花费。” “不会太花费的。”张希辰缓缓踩了刹车,在红灯前停下来,“现在时间还早,陪我去趟菜场如何?” “菜场?”林蔚栋没想到张希辰会说出“菜场”这个词,他觉得这个词与这位贵公子的身份挺格格不入的。他随意说道,“我随意啊,你是主人你安排。” 张希辰浅浅笑了一下,踩了油门往南园的方向开。 车子开进小区,张希辰在自己的车位上停了车,两人下车后,张希辰朝林蔚栋颔了颔首,“菜场就在小区后面,没几步路,愿意陪我走走吗?” “行啊,”林蔚栋爽快地答应了,“我没什么意见,既然就在后面,走路也挺方便的。” “那走吧。”张希辰转了个身,停了一下,等着林蔚栋跟上来。 林蔚栋忽然发现,张希辰今日穿得挺休闲的,估计是早有准备了。 两人顺着小区主道往菜场方向走,绕了几个弯,没多少工夫就到了菜场门口。林蔚栋大致瞧了一下,还挺大的,出出入入人还挺多,估计小区里的居民都在这里买菜。 “你们这儿物业规划得挺好的,省了出去买菜坐公交的时间。”林蔚栋说道。 “是啊,我也是看中了这点才选择在南园住下的。”张希辰边跟林蔚栋说着,边往水产区走。 在一家挤在旮旯里的摊位上,张希辰停了下来,对着留有山羊须的中年男人道:“李叔,给我拿一条黑鱼,别太肥。” 李叔刚刚做完一笔生意,回神过来:“哟,小张啊,又来买鱼,这次不买鲫鱼啦?” “是啊,今儿个请人吃饭,有野生的吗?”张希辰熟络地说着。 林蔚栋在旁边大致看了一下,这个摊位上的水产并不十分丰富,估计摊位小,也摆不了多少东西。 李叔看了一下林蔚栋:“这就是你朋友吧,很少看你带朋友回来啊。看着人挺高大的,干什么行当的?” 李叔一边熟稔地问着,一边在摊位里面比较隐蔽的盆里捞。 “就一小辅警。”林蔚栋谦逊地答着。 张希辰没有替林蔚栋添油加醋几句,而是盯着李叔手里的鱼看:“李叔,替我杀好了。” “好嘞。”李叔爽朗地应了一声,随即又与林蔚栋聊起来,做生意的人,嘴就是闲不住。 等到要付钱了,林蔚栋挺积极地拿出了钱包,正打算从里面抽出一张一百来。许是某种心态在作祟,他总觉得自己不好意思看着张希辰付钱。 张希辰拦住他:“我请客,你掏什么腰包?” “别,我来吧。”林蔚栋还是抢着付钱。 张希辰偏偏不愿他付,两人一推一搡,林蔚栋的钱包就落到了地上。 在水产区,过道上的水总是很多,林蔚栋的钱包也很不意外地“啪”地一声落进了水坑里。张希辰一惊,赶紧弯腰将它捡起来,顺便甩了甩。正要将钱包还给林蔚栋,却不经意间瞥见了钱包内侧夹在透明口袋里的照片。张希辰的手就在那时顿住了,看着钱夹里一大一小两个男生的照片,好半天都没有反应。 林蔚栋主动把钱包拿过来:“怎么了,发什么愣,我这皮夹防水的,没事。” 张希辰哦了一声,回神过来却没有说什么,赶紧付了钱,领着林蔚栋往蔬菜摊位走。 随后两人买了两三样蔬菜,一些鸡蛋和肉类,便往回走了。 “刚刚那张照片,是你跟你爸?”张希辰忽然谈起了照片的事。 “是啊,那是我小时候的照片,跟我爸的合影,唯一的一张了。” 张希辰又说:“你小时候和你现在,倒没多少差别。” 林蔚栋笑道:“人家说女大十八变,我又不是女的,要变啥。我这模子是承袭了我爸的良好基因,邻居没有哪个不说俊的,上次你爸还夸我俊呢。” 林蔚栋说这话也不害臊。 张希辰倒问了:“那你妈呢?上次吃饭没见她来,也不见你提起。” 林蔚栋的高兴劲在听到这句问话时焉了少许,他说:“我妈跟我爸离婚了,很多年前的事了。” 张希辰吃了一惊,道了声抱歉。 林蔚栋摇摇头:“没什么,村里人都知道这事,说便说了,也不差一个人知道。” 张希辰稍微顿了顿,还是决定问出心中的疑惑:“这么多年,你跟你爸一直相依为命?我的意思是,是他把你拉扯大的?” 林蔚栋微微点头:“可以这么说,我挺感激我爸的,没有他我都不晓得自己会怎么样呢。” 张希辰感觉再说下去有些伤感了,便住了口,不说话了。 住所在三楼,不用乘电梯,直接走楼梯便到了。 进了门,张希辰从玄关的鞋架上拿下一双拖鞋,示意林蔚栋换上。林蔚栋观察了一下,鞋架上就两双拖鞋,一双比较旧,穿在张希辰脚上,另一双则是全新的,就是张希辰给自己换上的这双。 林蔚栋以为张希辰至少会有个女朋友什么的,没想到真是一个人住,甚至连个保姆都没有。想到此,林蔚栋奇怪了,两个大男人要吃饭,谁来做饭? 带着疑惑将东西放进了厨房,林蔚栋正打算自告奋勇来显示一下厨艺,没想到张希辰那贵公子倒是先开口了:“你去客厅坐会儿,电视机遥控在桌上,你无聊了可以看电视。饮水机下面有杯子,你要喝水可以自己倒。我要在厨房忙活一会儿,你随意。” 林蔚栋有点惊讶:“你的意思是,你做饭?” 张希辰微笑着看他:“怎么,你以为我不行?”说着娴熟地取下围裙套在自己脖子上,然后双手后伸打了个结,一系列动作显得非常顺畅,毫无违和感。 林蔚栋从未见过一个男人系上围裙可以这样像模像样,当然,自己的父亲除外。 “我不是说你不行,”林蔚栋解释道,“只是像你这样有钱人家出生的孩子,一般不是很娇生惯养的么,连女孩子都不一定会烧饭,何况是男的。” 张希辰浅笑道:“我一个人住,不请保姆也不请佣人,自然要学点烧饭做菜的技巧,不然谁来养活我?” 林蔚栋觉得也有理:“那要我帮忙吗?” “哪有主人叫客人帮忙做饭的,你去客厅坐会儿吧,我一个人来就行,不会花很长时间的。” 如此这番,林蔚栋也不打算插手了,便随了话去客厅坐了会儿。 看了会儿电视,觉得无聊,林蔚栋便在客厅里转悠开了。 张希辰的屋子收拾得挺干净的,家具布置也挺简单。客厅里就一张茶几两张沙发,外加一张桌子四张椅子,饮水机与电视剧不算的话,就仅此而已。没有多少装饰性的布置,与其说简单,不如说单调。 林蔚栋大致看了看,没发现什么特别引人注意的东西,除了电视柜上一个中年妇女的照片。那张照片被嵌在很普通的框架里,周围也没什么其他饰品陪衬,就孤单单的一张半身照,大概手掌大小。 林蔚栋拿起那张照片看了看,觉得眼眉之间与张希辰有几分相似,难道是姐弟,看年纪也不对啊。心里挺疑惑的,正巧张希辰端着两盘菜出来了,见林蔚栋站在电视机前一动不动,便问:“林蔚栋,在看什么呢?” 林蔚栋转过身来,将手里的相框晃了晃:“这女人跟你长得挺像的,谁啊?” 张希辰眼神暗了暗:“他是我妈。” 林蔚栋挺吃惊的:“你妈?那上次去你家见到的那位是……” “她是秦姨,我爸现在的妻子。” 林蔚栋看了看相片,又将之放回原来的位置,想到上次张希辰在张家的冷淡表现,顿时觉得有点明了了。 “那你妈呢,怎么不跟你一块儿住?”林蔚栋无心过问他人的家事,这话完全是他不由自主问出来的。 张希辰沉默了一会儿:“我妈去世了,三个月前刚刚走。” 这下林蔚栋不知该问什么了,他觉得问什么都不好,于是公式化地说了句抱歉,两人皆是无言。 张希辰就这样沉默着,来来回回行走于客厅与厨房之间,不停地端着菜。最后菜上齐了了,饭也盛好了,张希辰摘了围裙,才恢复之前的表情。 “真是不好意思,本来请你吃饭是件高兴的事,反倒被我弄得这么尴尬。” 林蔚栋摆摆手:“哪里哪里,看着你这一桌子菜我心情立刻好了,没见过男生烧菜烧得这么漂亮的,连我爸都比不上你。” 张希辰笑道:“过奖了,我也只是菜鸟级的手艺。” 张希辰将一盘青椒炒鸡蛋端到林蔚栋面前:“你爱吃的,多吃点。” 林蔚栋挺诧异:“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道菜?” 张希辰说:“上次爸请你吃饭,我看你吃这道菜的次数最多,猜你肯定喜欢,所以今天也烧了一盘。尝尝看,我的手艺如何?” 第五章:贵公子的邀约(二) 林蔚栋笑眯眯地拿筷子指指:“有心,你真是个不错的朋友。” 张希辰也笑了:“你能拿我当朋友,我也挺高兴,这顿饭算是值了。” 林蔚栋夹了一筷子青椒鸡蛋,尝了一下,青椒很脆,鸡蛋炒得也很嫩,他啧啧一声,不由赞叹:“不错不错,和我爸的手艺有的一拼。” 张希辰又说:“再尝尝这黑鱼汤,我第一个熬的就是它,据说黑鱼肉可以促进伤口愈合,你多吃点。” 林蔚栋看了一眼鱼汤,汤汁很白,想来已经熬得很浓了。说实话,林蔚栋没想到张希辰买这黑鱼是为了自己,自己手臂上的伤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该愈合的也愈合了,这黑鱼汤的作用估计不会有多少,但毕竟是人家一份心意,他也不好戳破,便摆出很期待的神色用勺子舀了一勺。 鱼汤入嘴,味道很甘醇,鱼腥味不浓,似乎放了其他作料,掩盖了鱼的腥气。鱼汤表面漂着一层碎葱,葱的清香配合着鱼汤的鲜浓,很美味。 林蔚栋放下勺子,挺惊讶的:“没想到你的手艺这么好,以前专门研究过菜谱吧?” 张希辰浅笑着:“平常一直自己烧,烧着烧着也就摸出窍门了。” 林蔚栋嬉笑着开玩笑说:“要是哪个女人嫁给你,可要幸福死了。” 张希辰的笑容慢慢掩藏起来,他支着双手盯着林蔚栋吃饭的动作看,虽是盯着,眼神却不露声色。 他说:“我没想过要娶个女人。” “啊?”林蔚栋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慢慢放下筷子,“你这想法倒是跟我挺像的。” 张希辰挑了挑眉:“怎么,你有心结?” 林蔚栋嗤嗤笑了一声:“一些家庭原因,不谈也罢。” 张希辰听林蔚栋这语气,便也不好意思多问了,于是给林蔚栋介绍起了一桌子菜色,两人吃得挺欢。 饭吃完了,林蔚栋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摸着自己的肚子说:“可惜没有小酒酌酌,不然肯定更有滋味。” 张希辰边收拾碗筷边说:“家里没什么好酒,啤酒喝起来肯定不带劲,不然我早给你拿出来了。” 林蔚栋抽了一张餐巾纸擦嘴:“没事,下次还有机会,你手艺这么好,我估计会经常来蹭饭。我爸年前酿了一大缸米酒,正愁没人喝呢,下次来的时候我给你带点来。” “行啊,”张希辰听着挺高兴的,“要是准备来,就给我打个电话,我保证立刻给你准备好菜。” 林蔚栋爽朗一笑,两人就这么定下来了。 张希辰又系上了围裙,娴熟地擦了桌子,又转进厨房去洗碗。林蔚栋伸了个懒腰,看着张希辰忙碌的背影,觉得这男人真不像个富家子弟,倒有几分居家气息,不由觉得,两人之间兴许也没那么深重的代沟,或许真能成为好朋友。 张希辰的动作很快,不多时就从厨房出来了,拿着干毛巾擦了擦手,问林蔚栋:“你第一次来,要不要参观参观我的屋子。” 林蔚栋本想说一个大男人的屋子有什么好参观的,但也不好意思拒绝人家,便道了声好。 张希辰的屋子大概一百多平,两室一厅二卫。其中一间卧室比较小,里面放着一张单人床和一套书桌椅,还有一个简易衣柜,张希辰说,他就睡在这里。 林蔚栋看着卧室里的布局,挺吃惊:“你的卧室就这么简单?至少弄点花花草草怡怡情呀。” 张希辰淡淡说道:“我一个人住,白天去公司,晚上回来直接睡觉了,也没什么闲情逸致去摆弄花草。这样简简单单挺好的,我个人不喜欢铺张浪费。” 林蔚栋却不以为然:“赚了钱就要懂得如何去花,就算是一个人也要懂得提高生活品质。” “一个人提高了生活品质有什么意思,两个人才有意思。” 林蔚栋看了看张希辰:“你不能在抱着不娶女人的思想了,该找就得找。” 张希辰不做言语。 两人复又参观了另一间卧室。这间卧室相对于张希辰住的那间,要大得多,连着一个室内卫生间,用移门隔着,乍看之下挺像婚房的。可惜这卧室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除了墙面和地板装修过之外,再也看不出其他装修的痕迹了。 “这房子新得要命,还空得很,你怎么不买些家具填充填充。这样空着,看着也太不入眼了。”林蔚栋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张希辰顺着对方的意思说,“我也觉得挺空,很想买些家具来填充,可自己一个人拿不定主意,很想有人给点意见。”他顿了顿,“要不这样吧,下午你陪我去家具城那边看看,买张双人床和衣柜回来,你下午有空吧?” 林蔚栋微微蹙眉:“有空是有空,不过我这个粗人也不懂买家具的道道,红木楠木什么的也分不清楚,去了也不一定能给你多少意见。” “没事,陪我去看看好了。”张希辰对林蔚栋的担忧并不在意,反倒嘴角弯着挺高兴。 两人驱车来到了家具城,营业员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张希辰说要买张双人床,营业员尽职地给他们推荐了很多种,张希辰却一直在征求林蔚栋的意见。 “你觉得这款怎么样?”这是林蔚栋第十八次听张希辰问自己这样的问题了。 林蔚栋纳闷了,之前不是说过自己不懂的吗,怎么还老来问自己,他一窍不通能给什么意见,看着款型不错的他都觉得还行。 营业员经过一路观察,大致也瞧得出是谁做主了,于是不把注意力投向张希辰,转而对林蔚栋加强攻势。 “这位先生,这款绝对是纯红木造的,床头的靠板上包裹的是真皮,靠上去绝对舒服,不会像人造皮一样时间长了就脱落。还有这两边床沿,都是有可拉伸的抽屉的,方便放一些衣物。两边床头柜是配套的,摆在卧室里绝对气派……” 营业员把好处通通说了一遍,就等着林蔚栋给出答复。林蔚栋摸索着下巴,觉得也挺好,想着以后这床估计是张希辰结婚用的,必是不能太低档,便对张希辰说了声:“我觉得挺好。” 张希辰推着林蔚栋上去躺了一下,确实也挺舒适,起身满意地说:“你说好那肯定好了,那就拿这种款型了。”说着便跟营业员去填了一下单子。 林蔚栋没问这床的价钱,想着张希辰是有钱人,也不会在乎那么几个钱,毕竟娶老婆是长期投资,得有长远打算。 填完了单子,张希辰又拉着林蔚栋往衣柜区走。 先前的营业员看着两人的背影,觉得挺纳闷。高大的男人对家具显然一窍不通,那贵公子何必老是要问他,不是多此一举吗?营业员见过各色各样的客户,对这一对的关系倒是捉摸不清。只是觉得那位贵公子好像挺在乎另一个男人的想法的,好像非要经过他的首肯才会买下。 思前想后,年轻的营业员终究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当然了,要是她换个角度思考问题,或许就不会那么难以理解了。 两人逛了一圈,买完衣柜,已是下午三点多。张希辰想留林蔚栋吃顿晚饭,晚上再送他回去,林蔚栋却临时收到所里通知,说要去牛杭镇老街一带巡逻,抓赌博的现行,于是一顿晚饭就作废了,张希辰只好直接驱车把他送到了所里。 “晚上你怎么回去?”张希辰把林蔚栋送到了派出所门口,在对方下车之前赶紧问着。 “巡逻估计要巡到凌晨两三点,一般情况下不会回去了,直接睡所里,所里有临时卧室。” “那晚饭呢,怎么解决?” 林蔚栋觉得张希辰问得还挺多的,“跟大伙一块儿出去吃了,巡逻的时候顺便买点快餐,很正常的事情。” 张希辰猜想林蔚栋说的估计是夜排档之类的,不由蹙起了眉,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蔚栋见张希辰那副莫名其妙的表情,有点想笑:“行了行了,我走了,你回去吧。”说着爽快地下了车。 张希辰看着林蔚栋的背影,愣是好久才调头。 这下所里又有值得八卦的东西了,说黑马王子林蔚栋后台硬得不行,副局家的贵公子亲自接送啊,那是多好的待遇,烧香拜佛都求不来。 林蔚栋也是见怪不怪了,一帮人闲着无聊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他行得正坐得直,不怕那几个流言蜚语。 一日裴华蹭到他的办公室,一边偷吃他塞在柜子里的零食一边调侃:“你说张副局怎么就只有儿子没有女儿呢,不然就嫁给你了呀。” 林蔚栋嗤道:“人家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要真有女儿,我一贴上去,不整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么?”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下裴华掏着零食大摇大摆地吃起来了,“你好歹也是所里一根草啊,黑马王子不是白叫的。” 林蔚栋的嘴角抽了抽:“那都是你们的臆想,我可从来没觉得那称呼有多好听。” 裴华贼贼地笑:“我说林蔚栋同志,都二十好几了吧,怎么没见你有个女朋友啊,不会是真等着副局老来得女吧?” 林蔚栋被噎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囫囵应了一句:“以我现在的年纪,就该以事业为重,女朋友,过个几年再说。” 裴华走过去,拍拍林蔚栋的肩:“行,事业,你就搞你的事业吧。”于是憋着笑离去。 对于女朋友这个问题,其实林蔚栋曾经也想过,但是一思及父亲两次失败的婚姻,他就觉得力不从心。于是对于女朋友的事也一再搁置,搁置到现在,连一场恋爱都没谈过,反倒把精力全都放在了工作上。没日没夜的加班对其他人而言是苦难,于他而言,倒不失为一种快乐地消遣日子的方法。 几日后,林蔚栋开着他的二手五菱车去上班,那天突降暴雨,很多上班族都拥在站台上挤公交。 林蔚栋的车是从他父亲那里接手过来了,算起来也有七八年历史了,大修了三回,这种暴雨天在外面跑,还是有点难度的。尤其是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也不知是被雨水冲坏的还是积年累月锈蚀了,刮着刮着就卡在那儿了。好在卡住的是副驾驶位的那支,正驾驶位的还能苟延残喘一会儿。 因为怕出车祸,林蔚栋开得极慢,沿途的路人也能看得清楚。 也许只是巧合,他瞧见路过的一个站台上,一个外地人模样的父亲正领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儿在四处拦车,两人就打了一把伞,暴雨冲刷下撑都撑不住。那父亲估计出门走得急,没穿雨靴,一双皮鞋估计都湿透了。 林蔚栋看了一下手机,八点不到,这个时间估计要送孩子去上学吧,怎么就没人愿意送送他呢? 林蔚栋看着那父亲焦急的模样,突然触动了心中某根弦,他缓缓将车开过去,按了一声喇叭,摇下车窗喊了一声:“喂,你们要去哪?” 第六章:暴雨天的迷离(一) 那父亲冲林蔚栋的声音看过来,林蔚栋在驾驶位上对他招招手。 年轻父亲的眉头有点舒展开了,拽着儿子的手往林蔚栋车边走:“师傅,能不能好心送我们去一下星灿小学,我儿子转学,今天头一天上学。” 林蔚栋伸手将后门的按钮锁拉开:“先上来再说吧,雨这么大孩子也冷吧。” 年轻的外地父亲用极不标准的普通话道了好几声谢谢,撑着伞先让孩子爬上了车,自己再收伞进去。 林蔚栋慢慢启动了车子:“你说的是星辰小学吧,这儿没星灿小学。” 那男人操着浓重的外地口音说道:“不是,师傅,不是星辰,是星灿。” 林蔚栋看了眼后视镜上男人的认真模样,颇为同情。想起刚才他四处拦车的情形,林蔚栋终于知道为什么没有肯载他了,连地名都报不对,谁知道要开去哪? “知道你说的小学的地址在哪吗?”林蔚栋问。 “知道知道,在和平路和丽华路交界处,那边有个大超市,超市对面就是小学。” 林蔚栋思忖了一下,那地方不就是星辰小学吗?他无奈地摇摇头,开车往那个方向走。 车子还没开出去多远,那外地男人就抓着林蔚栋的椅背喊:“师傅,你的价钱是怎么算的,我钱没带够,你能不能给我算便宜点。” 林蔚栋嗤笑了一下,敢情这男人是把他当黑车主了,于是笑道:“我不是开黑车的,不要钱。” 那男人好像明白过来了,一个劲地说谢谢的话。 林蔚栋觉得这外地男人挺实诚的,从他穿着打扮就看得出。小男孩坐在后座,一声不吭,安安静静地,也挺讨人喜欢。 林蔚栋一边开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这外地男人聊起来。了解到这男人来自苏北,儿子之前在村里的小学读书,但因为户口问题,没读多久就被校方遣回。那父亲四处托人找关系,就希望自己儿子能有学上。他说自己不识字,吃了没学问的亏,现在只能干苦力活,所以不希望儿子也重蹈覆辙。 林蔚栋完全理解他的心情,天底下有哪个父母不想让自己子女好。自己的父亲也曾经为了自己能有个美满的家庭吃了不少苦头。这点,他真的深有感触。 那外地父亲谈到后来帮助自己儿子办理临时户口的恩人,心情颇为激动。 他说:“要不是有张副局的帮忙,我儿子现在都没学上。” 林蔚栋听这话愣了一下:“哪个张副局?” 男人说:“就是区公安局的张振国张副局,他可是个大好人啊。” 林蔚栋一想,张振国不就是张希辰的父亲吗?看来这世界还真小,随便搭个人都能扯上点关系。 张振国是怎样的人林蔚栋不清楚,也没听自己父亲说过,不过五十刚出头的人就当上副局想来也干出过不少事迹。 林蔚栋不由自主想到了张希辰,感觉他跟他父亲的关系好像不是很好。林蔚栋也猜不出这里面是什么原因,只能归结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车子本来还开得挺平稳,可不知怎地,过了一个红灯,就忽然冲了一下,这种短促的冲撞之后,车子就熄火了。 林蔚栋咦了一声,打着伞掀开车前盖查看情况,看了约三五分钟,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再回到车里拧开钥匙打算启动,却怎么也启动不出来。 林蔚栋暗骂了一句操,这老家伙早不坏晚不坏,偏偏这时候坏,而且车上还载着一对赶着去上学的父子,这不明摆着丢人吗? 坐在后面的男人好像看出了点名堂,说:“师傅啊,你这车有点年头了吧,估计是发动机坏了,要么就是进水了,你要是强行启动,要出事故的。” 林蔚栋愤懑地拍了一下方向盘,安慰道:“你们别着急,我下去给你们拦车。” 后边的男人却拦住他:“师傅啊,这种十字路拦不到车的,你下去也没用。” 林蔚栋想想也对,十字路口的高清探头一不小心就会拍到停靠的出租车,没人会傻乎乎地在这种情况下载人。于是掏出手机,打算找所里的同事来帮忙。 一连打了好几个号码,不是说路远不高兴来就是说堵在路上了,林蔚栋暗骂了一句粗话,那帮兔崽子平时开车开得多潇洒啊,关键时刻一点忙都帮不上,都TMD是一帮损友。 年轻父亲好似看出了一丝名堂:“师傅,要不我和娃下去坐公交,那边正好有个站台。”说着打算拉开车门。 林蔚栋拦住他:“那边没有直达的车,要转的,多麻烦啊,你等等,我再打打电话。” 年轻父亲感觉颇为不好意思,但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八点过了,也挺为难。小男孩倒一直静静地坐着,嘴唇抿得紧紧的,一句话都不说。 林蔚栋看了那孩子一眼,心道真是个听话的孩子,不由更坚定了要送他们去学校的决心。 翻了一遍手机号码簿,林蔚栋的眼神定格在最后一个名字上——张希辰,只剩他没有打过了。林蔚栋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打吧,便按下了拨号键。 出乎林蔚栋意料,倒是很快就接通了。 “喂?”电话那头首先发出了声音。 林蔚栋揣摩了一下说辞:“我是林蔚栋。” “我知道,有什么事吗?” 林蔚栋朝外头看了一下:“我的车子在延陵路与虹西路交叉口抛锚了,我正在送一对父子去上学,你能过来接送一下吗?” “这样啊,你等着,我马上过来。”电话那头回答得很爽快。 林蔚栋还准备说声谢谢的,那边就挂断了,看起来好像比他还着急。他大致估算了一下,南园到这里最快也要二十分钟,不过现在是下雨天,可能还要晚点。 林蔚栋安慰父子俩别着急,安心等着,这迟到是肯定的了,等到了学校,他会帮忙说明情况的。 父子俩也没多说什么,能有人帮忙就是万幸了,哪还会埋怨什么。 张希辰来得挺快,掐着点正好二十分钟。张希辰认得林蔚栋的车,一眼便看到了。林蔚栋见那辆熟悉的白色奥迪开过来了,便招呼着父子俩拿好东西准备换车。 小男孩坐上了高档轿车,脸色瞬时高兴起来了。男孩子的父亲也挺稀罕地,说这辈子头一次坐这么好的车子,都怕自己的劣质衣服把椅子给弄脏了。 张希辰没在意,眼睛就直盯着从暴雨中缩进副驾驶位的林蔚栋。 “怎么不打伞啊?半边衣服都湿了。”张希辰有点嗔怪的意思。 林蔚栋捋了捋挂水的刘海:“就几步路,不高兴打伞了。星辰小学认识吧,往那开。” 张希辰打了方向盘,看了一眼后视镜:“那孩子挺讨喜的,不过是外地人,星辰小学能给上?” 后面,孩子父亲嘻嘻说开了:“张副局给帮忙办了临时户口,能上。” 张希辰愣了一下:“你说的张副局是指张振国?” 林蔚栋插嘴道:“就是你的父亲,你看多有缘。” 孩子父亲一听这话头,立刻觉察出这里头微妙的关系来了:“原来你是张副局的儿子啊,哎哟,真是太巧了,两次都承蒙你们照顾帮忙,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谢你们了。” 张希辰淡淡说了一句:“不用谢,他是他,我是我。” 林蔚栋看了一眼张希辰,总觉得这贵公子话里有话,一谈到自个儿父亲,脸色都变了,可真不正常。 一路上,孩子父亲一个劲地说着张副局的好,简直把人捧上了天。张希辰始终微微蹙着眉,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来到目的地时候,已经将近九点,迟到了整整一个小时。林蔚栋说要送他们进去,顺便跟老师说一下迟到的原因。张希辰却拦住他,说:“依照爸的性格,肯定早就已经打过招呼了,你去跟不去是一样的。” 林蔚栋想想好人做到底,还是送他们进去吧。张希辰也由着他了。 回来的时候,林蔚栋总算松了一口气,头靠在副驾驶座椅上,发丝都湿了。 张希辰开了暖气,看着林蔚栋有些无奈:“做好事也得想想自己,你还真想当活雷锋啊。今天这副样子,你也别回所里上班了,请个假吧,去我那把衣服换了,你这身湿哒哒的穿在身上,铁定要生病。” 林蔚栋揉了揉眉心,坐直身子:“没事,所里有空调,吹吹就干了。” 张希辰看了眼林蔚栋那被折腾出来的疲态,也没多说什么,掏出手机就拨通了号码:“喂,是陈叔吗,我是希辰……” 林蔚栋吃了一惊,陈叔?不会是牛杭所所长陈海峰吧?正愣神呢,张希辰已经把上午的事情给陈所长说了一遍,添油加醋,如此这番,那陈所长哪还会不通融,直接说了声好好休息,明天来上班。 张希辰挂了电话:“你看,这下你能放心了吧?” 林蔚栋微微蹙起了眉:“你怎么跟陈所这么熟?” 张希辰浅浅笑着:“我爸当上副局前曾是牛杭所的所长,当时那个陈振国还是个普通民警,他经常来我们家玩,我自然认得。” “原来如此。”林蔚栋了然般地点点头。 张希辰说:“既然请了假,你就好好休息吧。这大暴雨天,上班的都是混混的,去不去都无所谓。还有你的车,你打算怎么处理?” 林蔚栋长叹了口气:“那车可能要被贴罚单了,不过这种天气,估计交警也没心思上班的。就放在那儿吧,等天气稍微好一点了叫人把它拖到汽修厂去。” “我看着挺破的了,不重买一辆?” 林蔚栋摇摇头:“跟我们家出出入入这么多年,有感情了,不舍得扔,去修修吧,能跑多久是多久。” 张希辰沉默了一会儿,说:“以后要是不便,我接送你好了。” 林蔚栋笑了笑:“你真是闲得慌。” 张希辰看了林蔚栋一眼,没说什么。 林蔚栋像是想到了什么话题,开口道:“你跟你爸,是不是有什么代沟啊?” 张希辰没想到林蔚栋会突然问这个,由于没有准备,便随口应了一句:“严格意义上说,不能算是代沟,只是我爸这人,对待工作的热情远超过对待家人的关爱,这点一直让我耿耿于怀。” “你爸和你妈离婚,也是因为这个?” 张希辰缓缓说:“如果你想听,我可以给你讲讲的。” 第七章:暴雨天的迷离(二) 张希辰放缓了油门,开得很慢,林蔚栋觉察得出,这位贵公子要开始讲故事了。 “说来听听也无妨。”林蔚栋如是说。 张希辰目视前方:“那好,我就给你讲讲。” “其实我爸认识我妈前,是个没钱没势的穷小子,我妈的本家还算有钱,两个天差地别的人会走到一起,无外乎一些机缘巧合,英雄救美之类,嗯……就像你一个月前救我一样,说实话,挺帅的,我要是个女人,说不定就以身相许了。” 林蔚栋听着嗤笑一声:“怎么扯到我身上了,你的想法还真奇怪。” 张希辰说:“我就打个比方。” “比方也不能这么打啊,听着多暧昧?” 张希辰侧首看了一眼林蔚栋,看到了对方脸上戏谑的神情,忽然问:“你讨不讨厌同性恋?” 林蔚栋啊了一声:“怎么突然问这个?你不是要讲你的故事吗?” “你就回答我一下。” 林蔚栋摆出莫名其妙的眼神,打量了一遍身旁开车的贵公子:“听你这意思,你不会就是那个啥吧?” 张希辰不疾不徐地说:“不,我就突然想问问,你随便说说就好。” 林蔚栋将视线转移到车前方:“怎么说呢,谈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欢。只要不来影响我的生活,我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张希辰沉默了一会儿,“是吗……”他浅浅应了一句。 林蔚栋的心思还在刚才的话题上,他对贵公子的家事似乎有那么点感兴趣。 对于林蔚栋的表情,张希辰看得出来。他继续说:“我妈和我爸的结合,实际上有些冲动,真真考究起来,他们俩并不合适,一个是把爱献给群众的,另一个则以事业为重,名符其实的女强人。所以他们俩,组合不出一个完美的家庭来……” “那你小时候是谁照顾的?”林蔚栋插嘴道。 张希辰眼神暗了暗:“十岁以前经常一个人呆在家里,家里请了保姆,十岁以后爸妈离婚了,我判给了我爸,实际上是跟着我妈混的。秦姨是我十五岁的时候我爸娶进门的,人还不错,与我妈相比,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比较顾家,很会收拾。爸算是娶对人了。” 林蔚栋说:“没想到你童年生活还挺坎坷的。你爸妈到底是因为什么离婚的?” 张希辰缓缓吐了口气,他说:“他们的婚姻本来就是个错误,只不过那件事加剧了这种错误的恶化。” 林蔚栋听着好奇起来了。 “我十岁那年,我妈被人绑架了,威胁的对象是我爸。你知道,做警察的,平时抓这个抓那个,手腕狠戾一点就容易树敌,我爸就摊上了这么个事。我妈被绑的时候,爸正好在外地抓人,其实要是尽快赶回来,也是来得及的,可惜我爸没有,他以为我妈是闹着玩的,也就耽搁了最佳营救时间,最后我妈……” “你妈怎么了?”林蔚栋问。 张希辰的目光深远起来:“我妈……被那绑架犯给侵犯了……” 林蔚栋深深吸了口气,断没想到是这样残酷的结果,他很同情张希辰,但心里又很憋闷。 车内一度无言,只听见车外暴雨冲刷声。 过了许久,林蔚栋问:“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一直恨着你爸?” 张希辰挺平静的:“以前是恨,但是我妈去世之后,我的这种恨就不那么强烈了。我妈临死前,爸握着她的手,是在哭的,他可能也是在忏悔吧。看到他的眼泪时,我忽然觉得,我根本没资格恨他,他也有他的苦衷。但是心里的芥蒂还是难以放下的,偶尔想想,总会有那么点怨。” 林蔚栋伸出手去,拍拍张希辰的腿,他说不出什么话,只能以这种方式聊表安慰。 车子缓缓驶进小区,入了地下停车场,两人下了车,林蔚栋忽然想到:“其实你可以把我送回家的,这儿没替换的衣服吧?” 张希辰倚在车边静静地看着走在前面的林蔚栋,眼神里猜不出是什么感情。他说:“蔚栋,刚才的话我只跟你说,你可不要告诉别人。” 林蔚栋笑道:“我是什么人,你还信不过我?” 张希辰慢慢扬起嘴角:“我信,怀疑谁我都不会怀疑你。” 林蔚栋走过来拍拍张希辰的肩,道了声好兄弟。 张希辰的表情说不上欣喜,那声“好兄弟”,于他而言,确实没什么值得欣喜的。 “走吧,应该有适合你穿的衣服。这儿冷,你穿着湿衣服会感冒的。” 林蔚栋便跟着张希辰从地下楼梯往上走,进屋子的时候,他浑身打了个寒颤。张希辰赶紧把他往卫生间领,开了四盏暖灯,温度一下子热和起来。 张希辰让林蔚栋等等,自己去卧室拿了一整套衣服出来。 林蔚栋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吓了一跳,这拿来的一大堆衣服里,不仅仅是外套,连内衣内裤都有,还都是全新的,折叠的痕迹一眼便看得出。 内衣内裤不说,这外套的尺寸,怎么看也不符合这贵公子的身板啊。 林蔚栋拿着看了一下,2XL号,正好符合自己的尺寸,他挺纳闷的:“我说张希辰,这真是你的衣服,还是你买给别人的?” 张希辰倚在门边说:“是我的,当初买大了,一直没穿,你穿穿倒是正合适。” 林蔚栋哦了一声,也就信了。他也没顾忌张希辰正站在旁边看着,三两下就脱光了上衣。 张希辰本来想退出去,给林蔚栋单独的空间的,但在看到林蔚栋背上那道极长的疤痕时,动作就顿住了。 那道疤从右肩一直延伸到左下腰侧,真真触目惊心。 张希辰可以说是震惊的,但他的震惊隐藏得很好,几乎没有表现出来。 林蔚栋正打算套上内衣,忽然感觉背后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 “你干什么?”镜子里,贵公子正拿着纤细的手指触摸自己的背。 张希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收了手,他问:“你这疤是怎么来的?” 林蔚栋拉下衣服:“小时候见义勇为,被歹徒砍了一刀,差点就死翘了。” 张希辰忽然拿手捂着嘴,不说话,像是隐忍着什么。接着神叨叨地关上卫生间的门,愣是一句话都没说。 林蔚栋觉得莫名其妙,也懒得跑出去问,索性专注于穿衣服。 穿好衣服出来,张希辰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看的竟然是《喜羊羊与灰太狼》。 林蔚栋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你看这个?小孩子看的吧。” 张希辰也不急,慢悠悠地解释说:“我小时候没看过动画片,所以现在在恶补。” 林蔚栋差点没笑出来:“你恶补啥也不用恶补动画片吧,二十几岁的人了不看点别的?” 张希辰摆出一本正经的眼神:“二十几岁怎么了?” 林蔚栋摆摆手,“得得,你看你的。”说着从饮水机旁接了杯水。 张希辰的眼神转移到林蔚栋身上,他关了电视,站起来说:“上次的家具送过来了,我放在主卧里,你过来看看。” 张希辰起步往主卧走,林蔚栋举着杯子跟在后面。 大床放在了正中央,衣柜放在双人床右侧,靠墙而立,左侧是卫浴,布置还是简单得要命,不过比之以前,已经好很多了。 “我总觉得还是很空,你说说看,我还要添置点什么?” 林蔚栋咽下一口热水:“要添置什么自己做主嘛,何必问我,这房子又不是我住。” 张希辰一点也不急躁,心平气和地就是要林蔚栋给点意见。 林蔚栋想着既然是朋友,出出主意也无妨:“依我看,这床前面还可以摆个电视柜,不想摆么就挂个壁式液晶电视,另外还可以放几张椅子,平常方便坐坐。要是嫌地板硬,还可以铺一层绒毯。” “嗯,挺好的。”张希辰点点头,对林蔚栋的提议似乎很满意,“就这么办吧。你说电视机多大尺寸比较合适?” “这看个人爱好啊,看这房间大小,32寸的比较合适,太大了对眼睛不好。” 张希辰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林蔚栋觉得张希辰这人挺稀奇的,总喜欢听自己的意见。他说:“不要我说好就好啊,你以后的媳妇儿要是不喜欢,还不得重弄?” 张希辰回了一句:“不会不喜欢的。”脸上似乎挂着笑意。 林蔚栋没去在意张希辰说这话的意思,拐出去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 张希辰也退出房间,对林蔚栋说:“蔚栋,时间不早了,留我这儿吃饭吧,冰箱里还有菜。下午我再送你回去?” “成啊,”林蔚栋翘起嘴角,“所里食堂的伙食吃腻了,正想尝尝你的手艺呢。” 张希辰弯起嘴角:“那你等着,我这就去做。” 林蔚栋为自己蹭到了饭而高兴,挥挥手说:“去吧,去吧。” 一顿饭吃得林蔚栋直打饱嗝,张希辰的手艺真不是盖的。 准备回去的时候,林蔚栋一个劲地收拾着自己的湿衣服,说要带回去洗。张希辰眼疾手快拦住他:“就放这儿吧,我这儿有全自动洗衣机,洗起来方便,下次你来我家的时候再带回去好了。” “那怎么好意思啊。”林蔚栋记得自己连内裤都换了,张希辰又不是什么亲密的人,怎么能让他帮忙洗,就算是直接丢洗衣机也不行。 “没事。”张希辰说着,夺过林蔚栋手里的衣物就往洗衣机里塞,林蔚栋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都是男人,何必计较?” 林蔚栋听张希辰这话,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好了,别婆婆妈妈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林蔚栋倒成婆婆妈妈的人了,他无奈地说:“行行,那我下次来拿。” 两人出去的时候,雨已经小了不少。 坐在车上,林蔚栋忽然问:“张希辰,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第八章:暴雨天的迷离(三) “我?”张希辰打了方向盘,“我在世贸大厦那边工作,是一家外语培训机构名义上的总经理。” “总经理?”林蔚栋挺诧异的,这贵公子确实像个地道的上班族,不过这总经理一职还是跟他的气质有些差距。 张希辰笑道:“所以说是名义上的。” 林蔚栋疑惑了:“难道是领个闲职?看你的年纪,其实跟我差不多大吧,有什么特权可以在公司吃白饭?” 张希辰说:“你大概不知道吧,我妈是这家培训机构的创始人,她离婚后没再嫁,就我一个儿子,去世后,产业自然留给我了。不瞒你说,我的银行账户里还有九位数的遗产,我就算一辈子不工作,也能滋滋润润活到老。” 林蔚栋哂笑了一下:“果真是有钱人,羡煞我们这帮工薪阶层了。” 张希辰也自嘲了一下:“那钱终究是我母亲的,我用着心里终是有愧,所以,一直想转转行,把公司交给有能力的人来掌管。” 林蔚栋点点头说:“你的这种态度我倒是挺赞成。你这人看着挺温润的,不像个狡诈的生意人。” 张希辰笑着说:“你怎么看出来我这人温润的?” “感觉,”林蔚栋道,“我的感觉一向挺准确的。” 张希辰笑而不语,慢悠悠地开车。 “那你以后打算干什么?我是说如果公司交给其他人了,你要转哪行?”林蔚栋问。 张希辰思忖了一会儿:“我这人其实挺好逸恶劳的,你别笑话我。你觉得开间咖啡厅怎么样,地段我都选好了,在吾悦广场那边。” 林蔚栋没去过咖啡厅,不知道这种地方该怎么经营,便道:“这种事你看着办吧,吾悦广场不是还在建吗,地段你都买下了?” “不是买,是租,我先预定了,以后便可以第一个入主。” 林蔚栋不懂得这些道道,只问:“钱从哪来,你母亲的遗产?” 张希辰说:“那些钱总归是要花的,早晚问题,我妈把那么多钱留给我,自是希望能对我派上点用场。” 林蔚栋默默点了点头:“九位数的遗产,有没有想过捐给希望工程?” 张希辰苦涩地笑笑:“捐给希望工程,不见得能有多大的作用。我倒是想建个学校,专给外来工子女上的。像上午我们遇到的那对父子,他们就属于外来工,我就想帮助这样的人。” 林蔚栋觉得不错:“你这个想法挺实际的,毕竟要是捐给希望工程,肯定远水解不了近渴。” “或者可以成立一个基金,专门奖励那些在学校成绩优异又家境贫寒的学子。” 林蔚栋笑着点点头:“都挺好,你能有这份心,我觉得挺高兴的。难得有富家公子像你这么慷慨了。” 张希辰浅浅笑道:“我做的事,总得与你的行当相衬吧。” 林蔚栋语气上扬,嗯了一声:“怎么非要和我相衬?” 张希辰赶紧换口:“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林蔚栋哈哈一笑:“你这朋友,交得可真值。” 张希辰默默弯起嘴角,脸上的笑意显而易见。 驱车来到林蔚栋的家,正巧碰见林父下班回来,看着时间也才四点多,那时候雨已经很小了。 林蔚栋的家是十几年的老房子,虽然老却很结实,墙面上用白色涂料重新粉刷过,对开窗也换成了铝合金窗户,电线什么的也重新整理过,总体来说,还是入得了眼的。 林蔚栋没让张希辰马上回家,而是让他在大门口坐一会儿,自己抓了点茶叶,泡了杯茶给他。 茶端出来的时候,林父恰巧从外头走进来,雨披一脱,张希辰就恭敬地站起来,道了声林伯好。 林父愣了一下,才发现原来是张希辰这小侄子。方才回来的时候,他看到了门口停的白色奥迪,以为是隔壁人家的,岂料是小侄子来自己家里玩了。 他将雨披挂在靠墙横摆的竹竿上,说:“希辰啊,怎么有空过来?” 张希辰就把上午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林父瞅了一眼自家儿子,说道:“你这小子啊,怎么老管闲事,还拖累人家希辰跟着你跑……” 张希辰赶紧插嘴:“林伯,不碍事,反正我也不想上班,帮帮忙也好。蔚栋那不是多管闲事,是做好人好事。” 林父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年头啊,做好人好事不顶用了。新闻上看到没,人家小伙子好心去搀扶一个跌倒的老太太,老太太却污蔑小伙子是他推倒自己的,你说冤不冤?” 林蔚栋反驳道:“爸,你不能以偏概全,这社会还是有良心的。” 林父看了儿子一眼,没理他,反倒转向张希辰的方向,说:“希辰啊,天色也不早了,留下来吃顿饭再走吧,伯父我亲自下厨。” “那怎么好意思。” “你就留下来吃吧。”这话是林蔚栋说的。 张希辰一听这话,也就不推辞了,跟着林父来到厨房,死赖着要帮忙。 林父要张希辰留下来吃饭的意思,很大程度上是想让对方见识一下自己的厨艺,怎肯让对方帮忙,无奈拗不过这个小侄子,只好说:“你要帮忙,就端端盘子吧。” 虽然只是端端盘子,张希辰也挺乐呵的。 等到开饭的时间,林蔚栋却挨了一顿批。 “你看人家希辰多勤快,哪像你,就知道坐着嗑瓜子,也不知道搭个手。” 林蔚栋颇为无奈:“爸,以前你烧饭的时候,我不也坐着干其他事吗,那时你一个字没说,怎么现在倒嫌弃起来了?” 于是林父借题发挥了:“以前你还是个小屁孩,我给你烧那是天经地义。现在你老大不小了,早该搬出去住了。你看这一条行上,像你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有谁整天蹭父母的饭?你得反省反省。” 林父不由伸手戳戳林蔚栋的额头。 林蔚栋假装前后摇晃几下,一股子孩子气。 张希辰坐在对面默默笑了几声,终究还是摆出了艳羡的表情。 “林伯,儿子能跟爸住一起这么多年不分开,是一件相当幸福的事,你也别说蔚栋了,咱吃饭吧。” 林伯也依言了,说吃,吃。 林蔚栋看出来张希辰是触景生情了,但当着父亲的面,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死命地往张希辰碗里夹菜,叫他多吃,多吃。 “哦对了,爸,奶奶呢?”吃了会饭,林蔚栋后知后觉地问。 “今天中午让你大伯接走了,要过一段时间再回来。” 林蔚栋哼哧一声:“我就说嘛,奶奶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干嘛老让你供着养着,大伯他们早该有行动了。” 林父瞪了林蔚栋一眼,示意有外人在场,少说涉及到家庭问题的话。 林蔚栋是直肠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爸,张希辰又不是什么外人,我的好兄弟,你不都喊他一声侄子吗?” 林父放下筷子,有点愠怒了。 张希辰看出了气氛的不对劲,赶紧圆场,说:“快点吃饭吧,这么好的菜,不吃完可就浪费了。” 这话不知触动了林蔚栋哪根神经,他忽而调转话题道:“爸,你不知道吧,张希辰的手艺可好了,跟你有的一拼,改天让他亲自做一桌菜让你尝尝,包你满意。” 这话并没有让林父的神色得到缓和,反倒说:“我还没见过你这么夸过一个人,转性了真是。” 林蔚栋说:“这是事实。”接着大口大口地吃饭。 张希辰始终不做言语,默默地听着父子俩的对话,默默地吃着菜。 林父嚼了几口青菜叶子,忽然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小栋,你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吧。爸单位刚调过来一个女教师,跟你差不多年纪,也还没找对象,爸思忖着要不要给你俩撮合撮合?” 张希辰听到这话的时候,握着筷子的手明显抖了抖,只不过父子俩都没发现。 林蔚栋咽下一口饭:“爸,我现在还年轻,不想谈恋爱,你别给我瞎掺和。” 林父脸色一摆:“怎么叫瞎掺和,人家小姑娘家世好、人品好,模样也长得俏,对另一半没啥要求,就想找个本分点的结婚。小兔崽子,爸是为你考虑呢,知不知道肥水不流外人田。” 林蔚栋放下筷子,脸色也不是很好看:“爸,恋爱是一回事,结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我现在连恋爱都不想,何况是结婚。别给我乱搭红线,在这件事情上,我不会依你的。” “你这孩子怎么就那么犟呢?”林父的声音大起来。 林蔚栋蹙着眉看他:“爸,所里像我这样的年轻小伙子,没谈恋爱、没结婚的一抓一大把,急什么!” 林父意识到有外人在场,不好意思再与儿子争辩,便无奈叹了口气,自顾自吃饭。 张希辰看着眼前的父子两人,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 他稍事酝酿了一下,说道:“林伯、蔚栋,你们也别吵了,谈恋爱和结婚都不是儿戏,急也急不来。林伯,蔚栋不想跟那姑娘在一块儿,你硬要撮合,最终耽误的是人家姑娘的青春,蔚栋可能也是有这点考虑的,他是成年人了,肯定是有些想法的。说到晚婚晚育,我们公司三十出头都没结婚的男人也好多呢,现在人们的思想跟以前不一样了,都提倡理性婚姻。” 张希辰说完这段话,林蔚栋从桌面下伸出手,暗暗比了个大拇指,张希辰朝他弯了弯嘴角。 林父咳了一声:“既然希辰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勉强,但小栋,不可放松警惕啊,要抓准时机知道吗?” 林蔚栋敷衍似的直点头,心里却在想着另外一桩事。自己的父亲,当年也算是抓准了时机了,可结果呢,遭到的是出轨和无情的背叛。两次婚姻,两次都是同样的结局,遇人不淑,看错了眼。 前车之鉴,林蔚栋是真怕了,怕自己的婚姻也是这样的结果,所以与其凑合,不如不爱,孑然一身也挺好。 当然了,这都是林蔚栋自己的小心思,他等着有一天告诉父亲,咱俩一块儿去敬老院吧,两个人潇潇洒洒,了无牵挂,也没什么不好。 林蔚栋送张希辰出去的时候,对方在黑夜里忽然问他:“蔚栋,以后你要是有意愿了,会去相亲吗?” 林蔚栋不知道张希辰怎么突然问这个,有点没头没尾的。 “你操什么心呢,不会你也想插一脚吧?” 张希辰低着头打开了车门:“就随便问问,你也别太在意。我回去了。”说着启动了车子。 林蔚栋俯下身对着车窗跟他说了声走好,车子便缓缓离开了视野。 林父把林蔚栋叫回去,让他帮忙收拾桌子,嘴里还叨念着:“你啊,是跟男人走得太近了,才不想跟女孩子谈恋爱的吧?” 第九章:白马王子(一) 林蔚栋将桌上的残羹冷炙归到一起,看了自家父亲一眼:“爸,你这话说得就有歧义了吧,我从小跟你一起生活,你咋就不考虑一下自己的原因呢?” 林父顿了顿,语气明显缓和下来:“小栋,你是怪爸没给你找个好妈,让你从小没得到母爱,是吗?” 林蔚栋知道自己的话触及了父亲的软肋,心下衍生出一丝愧疚,“爸,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么多年你既当爹又当妈,我怎么可能没得到母爱?” 林父叹息了一声,兀自往厨房走。 林蔚栋叫了一声爸,跟着林父的步子,亦步亦趋。 厨房里,林父默默系着围裙,水龙头拧开着,他看着水槽,眉头渐渐蹙起来。 “小栋啊,知道爸为什么这么急着要给你找个媳妇吗?” “爸你自然是为了我好。”林蔚栋顺口答着。 林父拿起抹布来洗碗,“小栋,你小时候爸没让你过上好日子,心里一直不好受,觉得亏欠你,所以爸想在有生之年看到你能有个幸福的家庭,爱你的妻子,不要走上父亲的老路。爸就是怕你在外面看人不准,吃了亏,知道吗?” 林蔚栋杵在一边,默默听着,他说:“爸,我懂,天底下有哪个父母不是为自己子女着想的,我能体谅你的心情,但是我现在真没这个心思。要是我以后找到了,我就带回来给你看,这你总放心了吧。” 林父抬头看着儿子,“你啊……”他淡淡摇了摇头,转而扬起嘴角,“去,把桌子再擦一遍。” 林蔚栋使劲应了一声,拿着抹布就朝外走。 淅淅沥沥的小雨连着下了一夜,林蔚栋第二天起床之后,正想着要坐几路车去上班,毕竟面包车还停在半路没拉回来,父亲的电瓶车也不可能借给自己骑,自己只能选择搭公交了。 在村口拐角处买了两个包子,林蔚栋一边吃一边往站台走。 从村里坐公交到上班的地方,最少要转三班车,林蔚栋大致估摸了一下,得花一个半小时,所以他今天起得挺早,就想赶上早班车。 第一辆车的站台离自己家三四百米远,林蔚栋是一路小跑过去的,就怕耽搁了时间。过马路的时候,一辆大货车拦了他的路,这时间一等,正好一辆65路公交车开过去,林蔚栋眼巴巴地看着那车子绝尘而去,心里不晓得把那大货车司机骂了多少遍。 然骂也没用,也怪自己时间掐得不好,要是早到个几分钟,估计就能赶上那班车了。 包子叼在嘴里,他很丧气地往站台走,这下,可能又要等上二十分钟了。林蔚栋看了看手机时间,六点半了,上班肯定迟到。 “算了,反正这个月的全勤奖早就没了,迟到就迟到吧。”林蔚栋自我安慰着。 穷乡僻壤拦不到出租车,林蔚栋只能撑着伞干等。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林蔚栋竟看到一辆尾号为260的白色轿车往站台这边开,心里想着,不会是张希辰吧,他记得张希辰的轿车尾号就是260。但想想又不对,那贵公子怎么可能在这个时间段开到这种地方来,没理由啊。 林蔚栋笃定自己眼花了,自然也不把那车当回事了,等到那车稳稳当当停在自己面前时,林蔚栋盯着车前熟悉的四环标记愣了半晌。 车窗摇下,张希辰的那张俊脸探出来,林蔚栋真真被吓住了:“我去,真是你啊。” 张希辰开了副驾驶的门锁,“进来吧,别等公交了,我送你。” 林蔚栋也没想太多,收了伞便绕过车头坐了进去。 “你不会专门从南园开过来送我的吧,老远路呢。”说实在话,林蔚栋真是挺吃惊的。 张希辰说:“你没车,我猜你准是坐公交了。我也给你估算了一下,坐公交太费时,还不如我来送你,正好我也去上班。” 林蔚栋怪他:“你真是闲得慌,开车过来得绕多少路花多少油费,你也不想想。” 张希辰没把林蔚栋的话放在心上,倒是瞥见了林蔚栋手里残留的一个包子,他问:“你早上就吃这个,不饿?” “还行。”林蔚栋应了一声。 张希辰说:“我还没吃早餐,过来的时候我看见农贸市场那边有家菜根香,我们去那里吃点东西吧,反正时间还早。” “好啊,”林蔚栋爽快应道,“你没吃早饭开车肯定不行,去吃点吧,我也再去补充补充能量。” 车子便一路向农贸市场驶去。 车子停在菜根香门口,张希辰一边推门进去,一边对林蔚栋说:“这里的八宝粥挺好喝的,要不要来一碗?” “行啊。”林蔚栋一边说着一边往收银台走,这次他动作快了,赶在张希辰下手之前付了钱。张希辰便也不跟他争了,找了张位子坐下来。 “我说你这贵公子啊,真挺奇怪的,我又没让你来接我,你自己跑来干什么,都是这么热情地对待朋友的?”林蔚栋坐下来,还在为刚才的事对张希辰念叨。 张希辰却说:“称得上朋友的,也就你一个。” 林蔚栋顿了顿,认真地看向对面的贵公子。张希辰正低着头鼓捣着餐巾纸,林蔚栋看着他那副样子,竟也说不出是什么感受,有些话想说出来却如鲠在喉。 服务员很快端上了早饭,两人也没多说什么,兀自吃了起来。林蔚栋属于豪放型,吃得很快。张希辰则比较斯文,里头的花生芸豆还要一个个挑出来吃。 林蔚栋吃完了,用餐巾纸抹了抹嘴,靠在椅子上看张希辰。 张希辰意识到对面投射来的目光,抬起头来:“你看我作甚?” 林蔚栋顺口说道:“我不看你看谁?” 这话说完,张希辰愣了一下,林蔚栋也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话语暧昧,林蔚栋赶紧添上一句:“这里的妹子又不对我胃口。” 可这话一添上去,反倒显得更有歧义了,妹子不对胃口,难道这贵公子就对胃口? 林蔚栋故作掩饰地咳了两声:“你快吃吧,吃完了我们赶紧走。时间也不早了,你还要去上班。” 张希辰也没多说什么,倒是顺着林蔚栋的意思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驱车到了派出所门口,林蔚栋说了声谢谢,便下了车。 张希辰喊住他:“明天我还来接你吧,你那车一时半刻也弄不好,省了坐公交的时间,你还可以多睡会呢。” 林蔚栋摆摆手:“不用了,看你麻烦的,我都不好意思了。这几天我睡所里,所里有宿舍,洗漱用品都齐全,你就不必来了。” 这话一出口,张希辰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会儿,所里的其他同事也相继来上班了,林蔚栋和张希辰就被那帮人撞了个正着,来事的、起哄的一个接一个,说林蔚栋同志啊,好福气啊。 林蔚栋懒得跟他们计较,刚开始还辩解几句,后来就由着他们胡闹了。 张希辰怕林蔚栋面子上挂不住,就主动替他说了几句话,这不说还好,一说更来劲。那帮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们直盯着林蔚栋贼贼地笑,说回去了老实交代。 林蔚栋好歹也比某些人高一级,交代?交代个屁! 他朝张希辰挥挥手,说:“你去上班吧,别跟这帮没知识、没文化的人胡搅蛮缠。” 张希辰应了一声,便开着车子离开了。 结果那帮小伙子们围着“没知识没文化”这几个字不停纠缠,说:“林蔚栋同志啊,有了后台了不起啦,所里那么多本科毕业的被你说成没知识没文化,你牛啊。” 林蔚栋哪有闲情跟他们斗嘴,直接拍拍屁股无视。 不过那群小伙子哪肯罢休,想着法儿把林蔚栋今早的一出编成段子在所里宣传。本来是屁点大的事,这样一宣传好了,人人看到林蔚栋就想笑。 裴华那人更来劲,说副局儿子又英俊又多金,还整天开着白色轿车,整一就是白马王子啊。于是白马王子的论断就如一夜春风,在所里传得沸沸扬扬。 林蔚栋听在耳里,却没把它当回事。毕竟民警和辅警的工作枯燥,难免要找些乐子,等兴头劲过了,他们便也不会纠缠什么了。对于这点,林蔚栋是极其清楚的。 下午打电话给了保险公司,叫他们把车拖走了。林蔚栋的二手五菱车,似乎又要面临一次大修。这一修就修了三天,林蔚栋去拿车的时候,对方告诉他,再开个一两年就可以报废了,再修也无济于事了。 林蔚栋哪舍得,说:“跟着自家好几年啦,都有感情了。” 汽修厂的人嗤笑说:“这人啊都有分开的一刻,何况是车。” 林蔚栋倒是笑了,没想到汽修厂的修车工都有这么高的思想境界,想得比自己还开。但是自己终究是念旧的人,说要报废,还真要做一番思想斗争。 第四天,林蔚栋又开着他那辆整修过的二手五菱出现在派出所,这下那帮小伙子嗝屁了,找不到话题说了。林蔚栋其实清楚,八卦的兴头过了,他们也就倦了。 几天后,林父说学校要举行个全校性的老师和家长座谈会,自己还要代表语文类教师上台发言,挺郑重的,遂让儿子陪他去买件衣服。 林蔚栋挺高兴的:“爸,这周六我正好休息,咱到市中心逛逛去。你大半辈子没穿过什么体面的衣服,这次儿子我要给你买身名牌。” 林父扑哧笑出来:“什么名牌,省着点吧,你赚钱也不容易。” 林蔚栋不依,非要带他到百货大楼逛。 林父以前是个穷书生,现在也没富裕到哪去,来百货大楼逛,有点找不着门道,那么多牌子,看得他眼睛都花了。 林蔚栋以前为了一桩偷窃案来这里调过监控,所以对百货大楼的布局还算清楚,他领着父亲直接往七匹狼专柜走。要说林蔚栋怎么第一时间想到这个牌子的,只是因为上次张希辰给他穿的衣服就是这个牌子,所以一时间脑子里也没多想,就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导购小姐很快迎上来,热情地说喜欢可以试穿。 林蔚栋在衣柜间转悠了一圈,本来是想给父亲选件衣服的,却被一类茄克衫吸引了视线。林蔚栋越看越熟悉,想着这不就是张希辰借给自己穿的那件,于是出于好奇,看了一下标牌价,八百多,这价格挺令人咋舌的。 导购小姐以为林蔚栋喜欢,便走过来娴熟地介绍:“先生,这款茄克衫是一个月前刚刚上市的新款,面料好,手感轻,而且透气性好,不缩水,像您这样年纪的男士穿,很有气质,你要是喜欢,可以试试看。” 林蔚栋并不在意这外套有多高档,两个礼拜前,他才刚刚穿过,自是有体会的。他在意的,倒是导购小姐的最后一句话,这衣服,是可以试穿的。 好似想到了什么,林蔚栋微微皱起了眉。他记得张希辰说过,自己当时买大了,所以一直搁着没穿。林蔚栋不禁疑惑了,难道张希辰买时没试穿,就随手挑了一件?可就算随手挑也不会挑一件比自己尺码大上一倍的衣服吧? 林蔚栋有点想不明白,他直接问:“导购小姐,你这柜台有专属监控的吧?” 第十章:白马王子(二) 导购有些好奇眼前这位先生的问题,出于职业素质,她微笑着应道:“监控是有,不知先生是要做什么?” 林蔚栋正要张嘴说调监控,但一想不对。这百货大楼处在市中心,不属于牛杭的地盘,上次自己之所以能来此查看监控,完全是因为自己在市区的派出所见习,不然还轮不到这个机会。 既然自己没这个特权,便也不想说出真实目的了。 再者,张希辰到底有没有来这里买过衣服还是未知数,自己又何必如此劳师动众,若是心下有疑惑,打个电话问一下对方不就行了。 思前想后,林蔚栋决定把到嘴的话咽下去,于是含糊其辞地应着:“没什么,就随便问问。” 林父似是看出了一些端倪,特地跑来问怎么了。林蔚栋哪能告诉他实情,糊弄了一下,也便过去了。 父子俩逛了一圈,终究还是买了一套价格昂贵的西装。林父肉疼地直跺脚,在林蔚栋刷卡的时候一直不停地说不要了不要了。林蔚栋哪能依他,银联卡一划,不想买也得买了。 林父拎着一袋衣服同儿子回去的时候,神情那叫一个纠结,说:“小栋啊,以后可别这样乱花钱了,心痛死我了。” 林蔚栋知道父亲从小日子节俭,大手大脚这四字,与他是绝缘体。第一次花这么多钱,不习惯,肉疼,那是理所当然。 “爸,挣了钱就要懂得花,咱现在生活水平比以前好多了,就要学会享受生活,别不舍得。” 林父虽是事业编制的一员,教语文那是游刃有余,但骨子里还是摆脱不了读书人的迂腐。他蹙着眉,觉得儿子的消费观与他有代沟了。 “小栋,就算要享受生活,也不能大手大脚啊。” 俗话说知子莫若父,倒过来也是一样。林蔚栋了解父亲的想法,一千多块在这种地方只够买一套品牌衣服,在服装市场都可以买几十件了,这数量上的差距,能不让人汗颜。 林蔚栋知道一时间是无法让父亲接受的,便也不跟他多做解释了,只是应和着:“行了行了,儿子知道了,就此一次,就当是孝敬你的。” “你啊。”林父终究生不了儿子的气,手上这袋子衣服,估计要被他当宝贝似的供着了。 思忖着好久没有与张希辰联系了,林蔚栋倒不知道要怎么开口问他了。在办公室里拿着手机转悠了许久,终是拿不定主意。最后狠下心要拨通电话的时候,对方倒是主动打过来了。 林蔚栋按下通话键:“喂?” 贵公子的声音飘进耳朵里:“蔚栋,忙吗?” 林蔚栋站在窗边,正瞧见蒋胖子在下边朝他招手,他顺手拉下了百叶窗,转身做到了靠背椅上,“不忙,近来没什么大的节日,所里接的都是些小案子。” “哦……”贵公子的声音挺幽深的。 “有什么事吗?”林蔚栋问。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在酝酿。林蔚栋也不挂断,就等着他说。 张希辰开口了:“我生日快到了,你要不要来我这儿替我庆生,算是我请你吃顿饭。” 林蔚栋糊涂了:“你生日怎么不回家过,父亲终究是父亲,别老避着他。” 贵公子却说:“我不是小孩子了,不可能拉着父亲的手说给我过生日吧。成年人了,想有点自己的空间,就想跟自己喜……跟自己的好朋友在一块儿。我这人没什么称心如意的朋友,生意场上的都是有利益关系的。我不想把自己的生日搞得太作,就想请你一个。你看成么?” 听张希辰这话,林蔚栋都不好意思拒绝了,当然,他根本没在意张希辰结巴处带出来的尾音,那个值得考究的“喜”字早就被他抛诸于脑后。 “我说你啊,怎么老是请我呢,我都不好意思了。”林蔚栋想了想,顺下去说,“上次的事也是,非要把那么高档的衣服借给我穿,我忙得都忘了还你了。幸好现在闲下来了,什么时候在家,我给你送去?” “不了不了,”贵公子推辞着,“你还我我也穿不上,送给你吧。” 林蔚栋思忖着,这贵公子还真是顺口啊,想送就送,“我说你在哪买的衣服呀,你买之前就不试穿试穿?” “在网上买的,没注意。” 林蔚栋一听这说辞,倒信以为真了。他自个儿也有网购的经验,知道衣服买大是常有的事,便就不钻牛角尖追究衣服的问题了,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 张希辰在电话那头可冷静得神乎着呢,衣服的事,他料到林蔚栋会问,早就想好了说辞。林蔚栋定不会知道,那件茄克衫就是张希辰特地为他买的。上回父亲请他吃饭的时候,贵公子对黑马王子的一身大学生行头是各种看不舒服,心下早暗暗下了决心,要替他买件像模像样的衣服。 买那件茄克衫的时候,他不知跟旗舰店客服沟通了多少时间,是绝对标准尺码,不会买错的。 张希辰清楚林蔚栋大大咧咧的性格,稍微耍些小聪明便将衣服送出去了,心下不晓得有多窃喜呢。 “你生日什么时候,我看看怎么安排时间?”林蔚栋浑厚的嗓音传过来。 张希辰拿着记号笔在台历上画了个圈:“十五天之后,刚好那天星期五,你要是不值班,晚上就可以过来。” 林蔚栋翻了下日历,再看了下值班表,刚好那天轮空,便说:“老天爷挺眷顾的,省得我再去请假扣工资了。那就依你的,那天晚上过来。” 张希辰道了声好,等着林蔚栋把电话挂断。 贵公子在办公室里转悠了一圈,对着落地窗上自己的影像默默弯起了嘴角。想要钓大鱼,就要放长线,这是母亲教给他的经营之道,也是处世之道。他知道林蔚栋是直男,自己的路,还很长很长。 林蔚栋为着贵公子的生日犯难了,既然人家请吃饭,总得送东西吧,要送么也不能送得太寒碜,总得拿得出手才行。可是人家有钱有房有车,啥都不缺,送什么好呢? “周队长,能请教你个问题吗?”林蔚栋觉得,向过来人找寻点经验是必须的。 “哟,难得你会请教我问题啊,说说看。”周队长将帽子摘下,头顶稀稀拉拉的毛发立刻显露出来。聪明绝顶的典型人物,能不向他请教吗? 林蔚栋揣摩了一下:“我有一朋友,家里挺有钱的,我跟他的关系还算好,主要是他把我当真兄弟看,很照顾我。最近呢,这个朋友要过生日了,我总得送点礼吧,你看,我送什么好呢?” 周队长扬起嘴,朝林蔚栋意味深长地笑笑:“你的那个朋友,不会就是裴华嘴里的那个……什么什么王子吧?” 林蔚栋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没想到这上了年纪的周队长还赶八卦潮流呢。 他垮下脸:“周队长,支点招吧,我挺难做人的。” 周队长呵呵呵地笑:“林蔚栋同志啊,做人的道道有的学,不过张希辰这娃其实是个挺好说话的孩子,他既然都把你当真兄弟看了,你不见得真要送什么礼,有些时候啊,这礼一送,反倒煞风景了。” 林蔚栋觉得眼前这个满脸皱纹的男人说得挺对,但真要是不送礼,总是说不过去的。 他蹙了蹙眉:“我再想想吧。” 晚上回家,正赶上隔壁的刘阿婆来串门,林蔚栋算是八零后,跟他们老一辈人没什么共同语言,来串门了顶多问候一声,不会多说什么。自己的父亲则要与他们亲近些,聊着聊着就会谈到一块儿。 以往这个刘阿婆来,总要围着林蔚栋问,有女朋友了没啊,打算找媳妇了没啊,弄得林蔚栋一个头两个大,今天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但不问了,还聊起别的事情来了。 “我家土豆养了一窝狗崽子,一个月了,七八只小畜生整天在家蹦跶,比幼儿园的孩子还难管,可愁死我了。”刘阿婆一边掏着兜里的瓜子磕着,一边摆出劳神的表情说着。 林蔚栋看了一眼林父:“什么土豆?” “哦,就是刘阿婆家一条上了年纪的母狗,估计是最后一胎了。” 刘阿婆又说了:“我家土豆虽然只是条土狗,但交配的种好啊,老王家的狼崽给交配的,那八只小畜生都是混血。” “什么狼崽?”林蔚栋问了一句。 林父回道:“老王家花高价买回来的一只纯种狗,长得像狼。” 林蔚栋思忖了一下,心道,不就是哈士奇吗? 刘阿婆还在嗑瓜子:“老林啊,你们家没猫没狗的也挺冷清的,要不养一只?” 原来这刘阿婆是这个目的。 林父挺为难的:“我倒是想养,可是你也知道,我和小栋白天都要上班,根本不在家,没时间喂狗。养花花草草还好,狗是活物,有灵性,老被关在家里,总是要出问题的。你可以问问村里其他人家,看看有谁想养狗的。” 刘阿婆叹息了一声,用手掸起桌上的瓜子壳就打算走。林蔚栋脑子里灵光一闪,想着张希辰不是一个人住吗,看着挺孤单挺冷清的,要不就送他一只狗?于是站起来喊道:“刘阿婆,你等等,我倒是想要一只。” 第十一章:养只小狗吧(一) 刘阿婆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脸上的皱纹因咧嘴的笑容而更加明显。 “小栋啊,真是个好娃,要哪只,跟阿婆回家去看。” 林蔚栋从长凳上站起来,林父拉住了他:“小栋,抓来了要怎么养?” 林蔚栋扬嘴一笑:“爸,我送人的,你急什么,咱家不好养,我知道。” 林父渐渐松开手,看着儿子有些兴奋地跟着刘阿婆走入夜色。 还没踏进门呢,几声细嫩的狗叫就传入林蔚栋耳里。林蔚栋顿了顿,心道张希辰住在小区里,会叫的狗可不讨喜,遂问刘阿婆:“阿婆啊,这几只小狗都是会叫的吗,有比较安静点的吗?” 刘阿婆拉着林蔚栋直往里走,说:“有有,你进来看了就知道了。” 刚踏进门呢,一只大黄狗就出现在视野里,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蔚栋这个陌生人。林蔚栋不常来刘阿婆家串门,也就不常与这只传说中的“土豆”照面,会被如此盯着,那是理所当然。 三四只小狗正围着土豆的长腿转悠,或蹦蹦跳跳地想要啃奶。土豆瞪着林蔚栋,那叫一个巍然不动,任腿边的小崽子瞎折腾。 刘阿婆走过去,摸摸土豆的头,老母狗晃了晃尾巴,慢悠悠地踱着步子离开了。 林蔚栋忖着,这狗还真有灵性,估计是和刘阿婆多年生活,早就有不言而喻的默契了。 “来,小栋,八只狗崽子都在这儿了,随你挑。” 刘阿婆半蹲下身,一边拍着手一边撅着嘴发出单音节,以便把狗崽子们唤过来。 林蔚栋看到八只小狗一齐向他蹦踏过来,真觉逗乐无穷。虽然自己没见过老王家的那只纯种哈士奇,但他还是能够分辨得出,这八只狗崽子中,有那么几只是混血混得非常彻底的——既不像妈,也不像爸,长得独辟蹊径,倒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有那么几只,看见林蔚栋就呜啊呜啊地叫,声线没成熟,叫起来嗲嗲的,把林蔚栋逗得直乐呵。 一个月大的狗,其实已经长得有模有样了。林蔚栋一溜看过来,入眼都是活蹦乱跳个性鲜明的,他倒不知道要选哪只好了。 “刘阿婆,有哪几只是公的,你给我挑挑。” “好咧,你等等啊。” 刘阿婆的动作可麻利了,手一伸就抓着两只狗崽子,小家伙在她手里踢几下腿,就安安静静地不扑腾了。 林蔚栋正打算蹲下来好好选选,忽然觉得脚背上压上来一股莫名的力道。他低下头一看,一只狗崽子正大摇大摆地一屁股坐在他脚上,顺便抬起玲珑的眼珠子瞅着他。 林蔚栋哭笑不得,这小家伙,还真不认生。 林蔚栋揪着小狗崽脖子上的毛皮把它拎起来,小家伙缩瑟着脖子,三角耳不由自主耷向两边,小眼睛左转转右转转,灵活得很。 林蔚栋贴近一看:“哟,这只还是蓝眼的。可惜长得奇葩了点,眼睛周围两圈毛,跟熊猫似的。” 刘阿婆松了手,站起来说:“小栋,阿婆跟你说,这八只狗里,就这只是蓝眼睛,其他都没有。阿婆知道你识货,要不要把它带回去?” 林蔚栋伸出另一只手,改用拎的为抱的,小家伙不做声响,就滴流滴流地转眼睛,可讨喜了。 “它倒是不叫。”林蔚栋说。 “是啊,”刘阿婆附和,“这只狗乖巧得很,不过蓝眼睛我孙子不喜欢,每次过来看到它就哭,老头子还嚷着要丢了它,说晦气。我知道这狗是承袭了老王家那狗的血统,不是什么晦气,死活不肯扔,就一直搁着,就等着识货的把它带走。” 林蔚栋忽然同情起这小狗崽的命运,转手将它夹在怀里:“那成,我就要它了。” 小狗崽也不扑腾,就任林蔚栋那样夹着它,安静得出奇。 林蔚栋带着选中的小狗回家了,林父瞧见那狗的模样时,顿时笑破了肚皮。 “小栋,怎么挑来挑去挑了这么一只,长得跟变形熊猫似的,你是要送谁啊?” 林蔚栋也不隐瞒:“送张希辰,你那老同学的儿子,过个十来天他生日了,我正愁着没东西送他呢,现在啊,就它了。”说着摸摸狗崽的小脑袋。 林父走过来,盯着小狗的蓝眼睛看了会儿,“这品种挺稀有的,没准儿他会喜欢。” “管他喜不喜欢呢,送了再说。” 林父直起腰来,瞅着自家儿子:“小栋,你最近跟希辰走得挺近的,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林蔚栋奇了:“爸,怎么这么问,关系好还要报备啊?” 林父嗤了一声:“你是大人了,交朋友的事,爸管不着,爸就想提醒你,别仗着人家有钱就巴结人家,得认清自己的位置,守本分。” 林蔚栋无奈,怎么聊着聊着就扯出这么一段话来了,估摸着自己父亲的思维又走进什么死胡同了,他说:“爸,我在做什么我清楚,你别瞎操心。” “好好,我不操心,你心里有数就行。”林父说着,便往屋里头走。 林蔚栋从咯吱窝里揪出小狗崽,那小家伙抬眼看看他,随即眼珠子转向别处,似乎在说“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见”。林蔚栋看得好笑,把它搁地上,拍拍它的小屁股,“今晚你就睡下边,别乱跑,知道吗?” 小家伙撅着屁股在椅子下找舒适的地儿,林蔚栋瞧见它屁股上三块黑色的皮毛,随着屁股的扭动左摆右摆,真真笑煞人。 林蔚栋憋着笑意关了门,又摸了摸小家伙的头,才往楼上走。 接下来的十五天,小家伙整天面对空荡荡的屋子,有事没事就在院子里转悠,这里嗅嗅那里刨刨,顺便在各种各样的角落里留下自己的记号,然后在林蔚栋或林父一不小心踩上它的精华时,瞬间躲进门旮旯里,一声不吭。 为着这事,林蔚栋不知被父亲喷了多少次口水,心道,我的小祖宗哟,能不能消停消停。 终于,在第十六天,小家伙换窝了,再也不会来折腾林蔚栋的神经了。 林蔚栋将小家伙放进纸盒子里,张希辰打开门的时候,就见眼前熟悉的男人搬着一个正正方方的黄色纸箱,表情还有些怪异。 “你这是……”张希辰侧开身给林蔚栋让开了条道。 林蔚栋走进去,在玄关处换了鞋,纸箱没脱手,就这么毫无倾斜地搬了出去。 “我给你的生日礼物,过来看看。”林蔚栋看了眼张希辰,将纸箱搁在了客厅地板上。 张希辰愣了一下,眼里显露出明显欢欣的光彩,“你还给我准备了生日礼物?太见外了。” 虽是挺高兴的,但更多的是好奇,这么大一个纸箱子,林蔚栋会送自己什么? 张希辰半蹲着身子,林蔚栋很利落地打开箱子,手一伸,从里头抱出一只毛茸茸的东西来。 看到那双熊猫眼和蓝眼睛,张希辰还真有些吃惊:“竟然是狗?” 林蔚栋说:“怎么,不喜欢?” 张希辰哪能不喜欢,这对他来说,简直是惊喜。他料想着林蔚栋会送点什么礼物给他,也幻想过对方能送自己一束鲜红的玫瑰,却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大大咧咧的男人,会送他一只活灵灵的狗崽,而不是一堆死物,虽然这狗……长得忒奇特了点。 “我怎么会不喜欢?”张希辰伸出手接过来,毛茸茸的手感真是舒爽,“你怎么想到送我这个的?” 林蔚栋将盒子踢到一边,“我啊,瞧见你一个人住,觉得你肯定挺无聊的,就想给你找只狗解解闷。别看它长得如此奇葩,它母亲是中华田园犬,父亲是纯种哈士奇,百分之百的混血,档次可不低啊。” 张希辰举着小狗看,心下不知有多欢喜。 “还真看不出来,身世这么有来头。不过看起来挺乖巧的,应该很好养。” 林蔚栋笑了笑,愣是没告诉这贵公子,这奇葩狗在自己家干了不知多少奇葩的事,眼下只希望它能在张希辰这儿修身养性,别给自己丢份。 张希辰将狗崽放下来,小家伙原地转了一圈,接着开始大摇大摆地在客厅里转悠,可一点都不认生。那踱步的样子,真像是专门训练出来的,可有味道了。 张希辰招呼林蔚栋坐,“这小家伙叫什么名字,我以后怎么唤它?”接着给林蔚栋倒了杯水,自己则循着小家伙行走的方向看。 林蔚栋说:“这你可问倒我了,名字还没取。隔壁阿婆家里临时抓来的,平时我就拿口哨唤它。” 林蔚栋一下子说出了农村人的习性,倒也不怕张希辰笑话他粗俗。 城里人就爱给狗取外国化的名字,什么安琪啊,罗宾啊,也不是说崇洋媚外,就觉得这么念有感觉。 张希辰楼上楼下的住户都养狗,也取些国际化的名字,贵公子偶尔会见识一些。不过他倒是不怎么喜欢这种调调,总觉得喊上去少了亲切感。 “那你说这狗该叫什么名字好,毕竟是你捉来的。”张希辰想听听林蔚栋的意见。 林蔚栋哪会取什么名字,他大伯家有两只狗,一黑一黄,他每次去,就直接喊小黑大黄,俗不可耐,这种名字哪能搬得上台面,不是笑煞人吗? “我不会取什么名字,这种秀气的事还是你这贵公子来做比较好。” 于是,取名成了一件比较秀气的事。 张希辰也不恼,他侧首盯着小家伙圆鼓鼓的屁股,“我看,就叫卤蛋吧。” 第十二章:养只小狗吧(二) “卤蛋?”林蔚栋微微蹙眉,像是想到了什么神奇的东西,顿时哈哈大笑,“卤蛋好,就叫卤蛋。卤蛋过来。” 林蔚栋笑着朝小狗崽呼喊几句,小家伙扭扭屁股,甩甩尾巴,扭过头瞥了林蔚栋一眼,愣怔几秒之后又投入到自己的世界当中,完全不理会这个当初的主人。卤蛋是谁,我才不承认自己是卤蛋呢,哼! 林蔚栋看着又好气又好笑:“这狗崽子,换了主人就不理我了,你得好好调教它。” 张希辰浅浅笑着:“它现在还小,第一次听见卤蛋自然不适应。以后喊个几百遍,尤其是吃饭的时候喊喊它,它慢慢就会习惯的。” “我没养过狗,你倒是挺懂,我这礼算是送对了。” 张希辰却说:“不管你送什么,我都挺高兴的。” 林蔚栋朝他笑笑:“好兄弟。” 两人正聊着呢,忽而闻见一股子鸡蛋和牛奶混合的香味,幽深幽深的,像是从厨房传出来的。 “你烧什么呢,这么香。”林蔚栋说着,站起来往厨房看。 张希辰愣了一下,忽而跳起来,惊呼:“糟了,我的蛋糕!”遂急哄哄地往厨房走。 林蔚栋一时好奇,跟在后头,岂料才走几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被绊倒,低头一看,好家伙,原来是那小狗崽子,撅着屁股比自己还猴急呢。也是,闻到如此勾鼻的香味了,能不馋? 林蔚栋正打算俯下身赏卤蛋一个毛栗子,贵公子的声音就从厨房传出来了,卤蛋灵巧地从他眼前一晃过去,直往厨房窜。林蔚栋无奈摇摇头,循着贵公子的声音而去。 “怎么了,你做的什么?”林蔚栋叉着腰走进来,就见张希辰托着一盘子饼状物朝自己招手。 林蔚栋低头嗅嗅,“你又做什么奇怪的东西了,你的手艺可真神奇,总觉得你什么都做得出来。” 张希辰拿刀子切了一小块,“我用电饭锅做的蛋糕,看着菜谱做的,第一次尝试,不知道好不好吃,你愿不愿意当那个身先士卒吃螃蟹的人?” 林蔚栋嗤笑一声,“有什么不愿意的,拿来,给我尝尝。” 张希辰嘴角微弯,配合着丹凤眼煞是好看。他拿根牙签插进切下的一小块蛋糕里,举起来欲往林蔚栋嘴里送。林蔚栋的身子往背后仰了仰,笑嘻嘻的脸上忽而蹙起了眉头,“你干什么?”他显然有些抗拒贵公子的此番举动。 张希辰看着林蔚栋的表情,手伸在半空顿了顿,随即露出个粉饰尴尬的笑容,又将手伸了回去,将插着牙签的蛋糕放回原处。他知道自己有些忘乎所以了,可不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暴露自己的情感。 “没什么,”他把托盘顺过去,“拿起来尝尝看。” 林蔚栋恢复方才的神情,叹了句:“你啊……”遂伸手去拿那一小块蛋糕,正往嘴里送呢,裤脚一股往外扯的力道让林蔚栋咦了一声。 两人顺势向下看,顿时笑岔气了。小家伙正咬着林蔚栋的裤脚一个劲地向外扯呢,小爪子还像模像样地在林蔚栋的拖鞋上闹抓,见林蔚栋和张希辰看他呢,立刻停下了动作,转而撅着屁股往拖鞋上一坐,双眼特纯真地瞪着林蔚栋瞧,一副“你不给我吃我就不起来”的样子。 “你瞧这家伙讨食的样子,要是长大了可不得了啊。”林蔚栋说着,将一小块蛋糕一口塞进嘴里,特得意地朝着卤蛋咀嚼。 张希辰呵呵笑:“你别逗它了,卤蛋的牙齿应该挺利的吧,小心它一着急把你裤子咬破了。” 林蔚栋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哎,要是真破了,你可别给我买啊。” 张希辰一愣:“怎么突然这么说?上次不是说了,那件茄克衫是我网上买的,你又乱想了吧?” 林蔚栋不吱声,兀自咀嚼着嘴里的食物,转而说道:“嗯,不错不错,表皮挺脆的,里头倒是挺嫩,蛋香味和奶香味都挺浓。再这么下去啊,我都要嫉妒你未来的妻子了。” 贵公子默默弯起嘴角,却是不说一个字。他知道林蔚栋说这话只是一时兴起的玩笑话罢了,不过听在耳里,终究是让心坎里甜腻。 “喜欢的话就多吃点。”张希辰将整个托盘塞在林蔚栋手里。 “今儿个是你生日吧,怎么你不吃?” 贵公子露出个好看的笑容:“你能来我已是高兴万分。待会儿还有长寿面吃呢,不急。你先把卤蛋带出去,瞧它急成什么样了。” 林蔚栋越吃越上瘾,小家伙急了,都开始点着后腿往上跳了。林蔚栋给逗乐了,直喊着:“张希辰,快看快看,这小崽子为了食物临时耍杂技呢,看来以后可以好好训练。” 张希辰转头去看,正见林蔚栋捏着一小块碎屑一上一下地挑逗卤蛋,那小家伙刚开始还玩现场跳跃,后来看行不通,竟然转向远处来了个加速跑,可这样还是失败。小家伙估计是想着自己怎么跳不高呢,于是想着法儿往上窜,愣是单根筋地想不到不是它跳得不够高,而是无聊的主人在刻意拔高手臂的高度。 张希辰忽而觉得,能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不过人都是贪得无厌的生物,饶是这位贵公子家财万贯,也有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事物。他不想仅仅维持这样的状态,他想要这个男人,想让对方知道,他们很早以前就认识了;想让他清楚,他是爱他的,胜过世上任何一人。可他急躁不得,不能一气之下就唐突地告诉对方自己的感受,那样不但得不到对方的心,还会吓跑他,这是万万不可取的。 张希辰是个有耐心的人,他坚信只要时间允许,他便可以慢慢等,他已经等了十几年,还在乎这一朝一夕? “你啊,别逗它了,看把它急得,快出去,我要做菜。” 林蔚栋来兴致了,怎么都不肯放过这单纯的小家伙,一边引诱着它一边往门外退。张希辰摇摇头,颇为无奈。 客厅里,卤蛋围着林蔚栋一个劲地跑,张希辰走出来的时候,就瞧见一人一狗在玩躲猫猫。 “倒是看不出,你在外头办事那么勇猛,还有一份小孩子心性。”张希辰倚着厨房门看向客厅,神色少了分贵气,多了分宁和。 “怎么?你不也看《喜羊羊与灰太狼》吗?”林蔚栋调侃,“你这是典型的五十步笑百步。” 张希辰淡淡笑着:“菜做得差不多了,你是要先吃面还是先吃菜?” “你是主人你做主,怎么来问我?”林蔚栋的注意力还停留在卤蛋身上,玩得可欢腾了。 张希辰看着林蔚栋的心思不在自己身上,也不多问了,淡淡说了句:“那就先吃菜吧。”便开始往客厅的餐桌上端菜。 还是一些家常菜,没摆什么太花哨的东西,虽然看着没什么特色,但端上来也能摆个七七八八。 张希辰解了围裙,朝林蔚栋道了声:“过来吃吧。” 林蔚栋也逗累了,喘了口气,让卤蛋瞎扑腾去了,自己则往餐桌边走。 “啧啧,又是一桌子好菜,张希辰啊,我的胃都要被你养刁了。” 张希辰撑着额头笑:“要是我有这本事,我也挺荣幸的。” 林蔚栋忍不住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直叹:“好兄弟,一辈子。” 张希辰眼神暗了暗,笑容微微敛了去,“蔚栋,我问你,若是不做兄弟呢?” 林蔚栋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才道:“你说什么胡话呢,不做兄弟做什么?” 贵公子深深望着林蔚栋吃菜的样子,一时间竟有些失神,等林蔚栋抬起头来,他才淡淡说了句,“我是随便问问的。”便起身向厨房走。 林蔚栋看着对方的背影,只一个劲地往嘴里塞食物,波澜不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一个人坐在桌子上吃了好一会儿,贵公子愣是没从厨房出来,林蔚栋奇了,直喊:“张希辰,在里头做什么呢,你不会是想让我一个人吃掉一整桌的菜吧?” 这么一呼喊,张希辰倒是走出来了,不但走出来了,手里头还拿着一个大水壶呢。 “你又去鼓捣了什么神奇玩意儿过来?”林蔚栋盯着那水壶问。 张希辰曲起手指敲了敲壶外壳:“你猜猜?” 林蔚栋细细听着,感觉里头有晃动的水声,思忖着:“不会是酒吧?”想到这茬,林蔚栋忽然意识到,上次答应张希辰的米酒还没带过来呢。 张希辰点点头,“正是酒,而且还是人工酿制的葡萄酒。”他将林蔚栋的碗拿过来,壶嘴向下倾倒而出,汩汩紫色液体在碗里旋转,看其色泽,纯度并不低。 林蔚栋对这种人工酿制的酒特欢喜,急问:“谁酿的,这么有本事?” 张希辰说:“我公司一员工的父亲,几十年的手艺了,绝对没话说。我特地向他谋来的,你尝尝,可不可口?” 林蔚栋接过瓷碗,迫不及待抿了一口,不禁啧啧有声:“不甜不腻,还很甘醇,这手艺,确实倍儿棒。” 张希辰将水壶搁在一旁:“我刚刚在煤气上稍微温了一下,不至于那么冷涩。我那员工说了,这酒虽入口甘醇,却不可贪杯,后劲足着呢,你喝完这一碗啊,就别想喝第二晚了。” 林蔚栋哂笑一声:“是不是太夸张了,一小碗而已,真有那么大威力?” 张希辰挑挑眉:“不信你可以试试。” 林蔚栋呵呵笑,拿手指指张希辰:“你这是激将法,就像把我灌醉吧。我还告诉你,我就想喝,不怕醉。” 贵公子扬起嘴角,心道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行啊,我不拦你,你就亲身体验体验,看看我说的是不是实话。” 第十三章:养只小狗吧(三) 林蔚栋不是因为张希辰的激将法才决意要喝酒的,他是真喜欢那酒的味道,怕今次错过了,以后就喝不着了,那纯粹是一种及时行乐的想法。 “美酒佳肴,要小酌慢品,知道么?”林蔚栋倒是文艺起来了。 张希辰含笑:“行啊,我陪你慢慢喝,慢慢品。” 卤蛋是个乖巧的小家伙,方才蛋糕碎屑吃饱了,正窝在茶几旁的绒毯上假寐,偶尔掀掀眼皮,瞧瞧谈笑正欢的两个大男人。 古人讲行酒划拳,林蔚栋是领会不出这种雅兴的,张希辰俨然更加矜持,小抿一口便算是喝过了,林蔚栋要他再喝,他倒是吃起菜来。 酒过三巡,林蔚栋忽然打了个贼响的饱嗝,那沉闷的声音让小家伙的耳朵立刻竖起来,一眨不眨地盯着晃晃悠悠的男人。 林蔚栋支着手臂站起来,忽觉腿软,又“啪嗒”一声坐下,双臂垂在两边,后脑勺抵在靠背椅的支架上。 张希辰闲散地坐在椅子上,还是方才淡定从容的模样。他笑着说:“蔚栋,只听说喝啤酒打嗝,可没听说喝葡萄酒打嗝的,你倒是个另类。” 林蔚栋耳边模模糊糊的,也不知张希辰到底在说什么,只觉得那人的声音往耳朵里窜,飘忽得很。 桌上杯盘已是一片狼藉,张希辰的胃口小,自然是吃不了多少东西的,那些食物最终还是进了林蔚栋的肚,既吃菜又喝酒,能不打饱嗝么? 林蔚栋没想到这酒的后劲还真挺大的,方才自己坐在椅子上,一边喝酒一边吃菜,顺便与张希辰谈笑风生,倒也不觉得有多晕乎,可喝完了一站起来,那种眩晕的感觉就冒出来了。他就感觉整间屋子都在打转,张希辰一下子变成了两个,正支着脸颊看着他。 林蔚栋揉了揉眼,望着天花板上明晃晃的吊顶灯,他说:“张希辰,我这会儿真栽你手里了,今晚怕是回不去了,能不能借个地睡睡?” 林蔚栋也不知自己有没有把意思表达清楚,反正他想着什么就说什么了,完全凭借本能意志。说完觉得舌头麻麻的,似乎已不是自己的了。 张希辰瞧见林蔚栋那副懒散痴醉样,拉开椅子站了起来,轻轻走了几步,来到林蔚栋身旁,微微俯首看他,“你真的醉了?”他如此问。 林蔚栋刚才的话语,表达得还算清楚,张希辰心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一个思维还算清晰的人他可不相信是真醉了,毕竟,他从未见过林蔚栋醉酒的模样,这是第一次。 林蔚栋微微睁开眼,眼前的景象已是模糊一片,他只觉得张希辰在看他,脸似乎贴得很近。贵公子问了什么来着?林蔚栋回想了一下,好像是问,自己是不是真醉了,“那不废话吗,我不醉能这样无力地躺着?” 张希辰直起腰来,他深深意识到,林蔚栋的思维与行为不可囫囵联系起来,明明站都站不住了,脑子倒还能清晰地回答自己的问题,看来他还不是真醉,只是半醉半醒。 “你可别趁人之危啊。”林蔚栋举起手来指指他,嘴上还挂着笑呢。 张希辰明白林蔚栋的意思,所谓的“趁人之危”,不过是以为自己会借此机会恶整他的玩笑之词,林蔚栋是断不会往另外一方面想的。 不过张希辰还偏不依他,愣是要拿出手指去戳林蔚栋的脸颊,戳一下,觉得不过瘾,还得再戳几次。林蔚栋拿手拍他,却拍不到,张希辰躲得倒挺快。 “你再敢戳,小心我……”林蔚栋有些气急,心道这会儿真是栽得彻彻底底了。 张希辰呵呵笑,“等你有力气再说吧。”接着倒不打算挑逗他了,半蹲着身子,将林蔚栋的一只手臂架在自己肩膀上,慢慢直起腰想要把他拖起来。 不过林蔚栋是什么体格他是什么体格,哪会那么容易就抬起来。再说了,林蔚栋本身也使不上力,身子瘫软得跟一滩烂泥似的,更是加重了张希辰的负担。 张希辰不是练家子,没有林蔚栋那样硬邦邦的肌肉,即便有,也得使点儿力才能挤出来。卯足了劲儿让林蔚栋脱离了椅子,正要往前走呢,小狗崽子跐溜一下从他脚下窜了过去,也不知这小家伙在活跃个什么劲,刚刚不是还好端端地睡着吗,怎么这会儿蹦跶得像吃了兴奋剂似的。 这一窜就窜出事故来了,张希辰怕踩着卤蛋,脚临时向前多跨了十几公分,估摸着是拖鞋的底子滑,他扛着林蔚栋又重心不稳,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向木质地板倾斜而去。 眼看着林蔚栋的身子快脱离自己的掌控往坚硬的地板上摔去了,张希辰暗道不好,眼疾手快地将林蔚栋的身子往自己胸前拦。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张希辰倒抽了一口凉气,他的脊背硬生生地砸在了地板上,林蔚栋则毫发无伤地趴在他胸前,此番,怕是已经睡过去了。 张希辰疼得不想爬起来了,林蔚栋加上他,相当于两个人的重量,这么一摔,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他索性躺在地板上,任林蔚栋趴在自己身上熟睡。 卤蛋不知从哪蹦跶回来了,晃着尾巴,得瑟地在张希辰头边瞎转悠。 张希辰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这小狗崽的鼻息,热腾腾地直往自己脸上扑。 他叹了口气,“卤蛋啊,你是故意的吧,想替自家主子讨回颜面是吗?” 卤蛋摇着尾巴,在张希辰头边来回踱步,明明肥胖得像个球,还非要显示属于混血的优雅和高傲,直让张希辰颇为无奈。 “看来以后,我要好好管教管教你,让你知道自己到底是跟着谁混的。” 卤蛋再次喷了一回鼻息,也不理会正隐隐压制着火苗的张希辰,啪嗒啪嗒地往阳台走。张希辰侧首看着小家伙圆鼓鼓的屁股,顿时觉得自己傻缺无比,何必跟一只狗较真呢?绊倒了便绊倒了,两人这姿势,更显得贴近了不是。 酒足饭饱之后的林蔚栋是真要睡了,张希辰的身子暖暖的,躺在上头似是比床铺还要舒适。他辗转几个姿势,倒是越睡越香甜了,连鼾声也细微地传出。 张希辰听着那鼾声,心情倒是意外的平静,他举起手来抚摸着林蔚栋的黑发,手指一点点地深入,似在有意无意地梳理散乱的发丝。 “你倒是不嫌弃。”张希辰自言自语,嘴角慢慢扬起微不可查的笑意,他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氛围。 夜色一点点加深,张希辰起身的时候,林蔚栋早已脱离了他的身体,呈大字状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板上酣睡。 贵公子是硬拖着把这身材结实的男人拉上床的,之后又是擦脸又是褪衣,可把他忙活得够呛。不过张希辰也不怨,虽是第一次这么劳心劳力地伺候一个人,也并不觉得厌烦,反倒挺乐在其中。张希辰清楚得很,下半辈子,他怕是要天天这么伺候着,为着这一个男人。当然,这也可能成为一份美好的愿景。然而贵公子是不服输的人,他坚信只要肯努力,愿景也会成为现实。 清晨那会儿,林蔚栋是被一阵香味给弄醒的。起床的时候,见自己穿着单衣躺在张希辰的单人床上,床下的拖鞋工工整整地摆放着,其他衣服被搭在床位的椅子上。一切祥和得让他恍惚。 窜门而入的幽香更是让他觉得不真实,他看了一下手机,八点左右,这个时间段,张希辰是在做早饭? 林蔚栋穿着拖鞋走下床,披了件衣服便往厨房走。缓缓推开厨房的门,就瞧见张希辰系着围裙在煎鸡蛋,那背影,妥帖地让人无法用语言形容。 林蔚栋站在门边看了许久,终于明白方才的不真实感来自哪里了。他知道自己躺在张希辰家里,可脑子里却下意识地认为厨房里应该是个女人,尽管他深切地知道,厨房里的是张希辰,是个养尊处优的大男人。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心态。 张希辰似乎意识到身后的视线,转身过来,瞧见林蔚栋披着衣服倚门站着,正看着他出神,一时惊讶了一下,问道:“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林蔚栋打了个哈欠:“刚刚。” “怎么不去洗漱,反倒站在这里看我?” 林蔚栋懒懒答道:“被你做早饭的香味吸引过来的。哎,话说,你要是个女孩子该多好。” 林蔚栋莫名叹息一声,直率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倒让张希辰僵了一下,“怎么,是不是幻想着以后就过这样的日子?” 林蔚栋捋捋头发,“想倒是没想过,只是觉得如果是个女人,或许就很理想了。” 听到这话的张希辰比方才更加僵硬,连带着表情都失去了活力。然而他掩藏得极好,他是断不会在林蔚栋面前表现出什么的。 “如果你今天看到的,不是我,就是个女人,你是不是就打算与她结婚了?”张希辰如此问着,语气意外的平静。 林蔚栋嗤笑一下,答道:“胡扯什么呢,这跟结婚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说,如果是个女人,那就很理想。理想是什么,是遥不可及的东西罢了。至于结婚,那还早着呢,估计到猴年马月都实现不了。” 第十四章:婚姻恐惧症(一) 张希辰侧身看了一眼林蔚栋,倒是没说什么,只道:“你赶紧去洗脸刷牙,准备吃早饭吧。” 林蔚栋伸了个懒腰,却是没有马上走,“昨儿个是你把我拖上床的?” “不是我还有谁,难道你指望卤蛋变身成大力士?” “那你昨晚睡哪了?”林蔚栋估摸着张希辰不会跟自己睡一块儿,毕竟床太小了,两个大男人要是硬挤,铁定会摔下床。不过再看主卧的大床,根本没铺床铺呢,这贵公子,难不成睡沙发? “还能睡哪,沙发。” 林蔚栋暗道果然,“其实你把我扔沙发上就行,何必折腾你自己呢?” 张希辰关了煤气,叹道:“你见过主人折腾客人的吗?何况你还是喝醉的人,我总要迁就点。” 林蔚栋道:“有你这样的兄弟,我可真知足了。哎,对了,我爸有打电话过来吗?昨天喝得太过,忘了告诉我爸可能不回去了。”林蔚栋翻看着手机,上头一通未见电话都没有。 张希辰道:“你爸打过来的,我接了,说你喝醉了,在我这儿过夜,他也安心了。” 林蔚栋啊了一声,“你这么跟他说的?完了完了,这要是回去了,指不定又要被他唠叨了,他的脑回路就是跟我们不一样。” 张希辰将两盘子食物端着往外走,“他会唠叨什么,我倒是觉得他挺好说话的。” 林蔚栋长长叹口气:“在你面前当然好说话,可我是他儿子,你不知道他那人整一教条主义,条条框框就喜欢摆给你看,不按着他的来他还要说你跟他有代沟。” 张希辰笑了笑:“确实有代沟,你爸要是真教条主义,以后有些事怕是很难办。” 林蔚栋不知道张希辰说的“有些事”是指哪些事,只应和着:“是啊,有个当老师的爸,有时候挺累人的。” “至少他爱你,知足吧。” 林蔚栋想想也对,这么多年,要是没他爸一把屎一把尿的,自己还不知道在什么旮旯里过苦日子呢,每每想到那些年的心酸日子,他就觉得自己欠着父亲,欠他一个儿媳,欠他一个孙子。 “亏得林伯没有到含饴弄孙的年纪,要不然啊,怕是会更加啰嗦。”张希辰笑着说。 林蔚栋从方才的思绪里回过神来,脸色忽而惨兮兮的。 张希辰看出一番名堂,“怎么了你,酒劲还没退,头晕?” 林蔚栋摇摇头,“不是,就是想到自己欠着父亲的东西,怕是很难给得了了。”说着,转身往卫生间走。 张希辰纳闷,不知道林蔚栋说的“欠着父亲的东西”是指什么,见林蔚栋往卫生间走了,也便不多问了。 “以后我请你吃饭吧,这笔账先记着。老让你请我,我都过意不去了。”餐桌上,林蔚栋如此说着。 “怎么过意不去了,我是真心实意的,何必这么客气?” 林蔚栋看了眼张希辰,停下筷子,“话说我们才认识多久啊,你先是掏心掏肺,又是无微不至,我是真搞不懂你这人,这么对我是图个啥?不会是因为我救了你就感恩戴德一生一世吧,这我可吃不消。” 张希辰也停下动作,“怎么忽然这么说,你付出我也付出,朋友不就是这么回事么,我只不过付出得多了点,你就不喜欢了?” “不是不喜欢,就是过意不去,还没被哪个朋友这么对待过,有点受宠若惊。”林蔚栋说,“你大概不知道,我跟所里那帮小子混在一起的时候,整天唠家常讲黄段子,没几个像你这样彬彬有礼的,你啊,感觉连笑话都不会讲。” 张希辰挑挑眉:“你喜欢听黄段子?” 林蔚栋一愣,心道这贵公子明显断章取义了,“哪啊,工作太无趣了随口胡邹的,用来调节气氛的,在领导面前可不敢说。” 张希辰笑了笑,放下筷子支起下颚,“我倒是好奇,你都听过哪些黄段子?” 林蔚栋咳了一声,“你要听?” “随便说说,我也长长见识。” 林蔚栋握起拳头对准嘴巴再次咳了一声,“我们那群俗人能讲些什么,无外乎男人跟女人,男人跟男人之间那么点事。” 张希辰眨了眨眼:“男人和男人也聊?” “现在社会开放了,人的思想也不那么拘谨了,有什么不能聊的。”林蔚栋心道,更劲爆的还没说呢。当然,他是不会说的,总得给自己留点面子。自己是俗人没错,但也不能俗得太过。 张希辰隐隐笑着,“我倒是没想到,你们开放到这种程度。” 话到这里,张希辰便不打算问下去了,黄段子的具体内容他是没兴趣的,他纯粹是为了了解了解林蔚栋这人的日常生活。如今似乎得到了一个不得了的信息,心里忽然来了那么点自信。 “你整天混在男人堆里,会不会有一些别样的想法?”张希辰大着胆子问。 林蔚栋呵呵笑,他知道张希辰问的是什么,“从没想过,真的,都是一帮兄弟,我只把他们当兄弟。” 张希辰见林蔚栋如此重复着“兄弟”二词,便不打算再追问下去了,再问下去,估计也得不出什么想要的答案,这层隔膜,可不像窗户纸那样容易捅破。 “可你为什么不打算结婚,难道是因为其他原因?”张希辰心想,与其自己瞎猜,不如直接了当问个通透,也好为日后的行动做些准备。 林蔚栋微微沉下脸,“一些家庭原因……”他似乎不愿多谈。 可张希辰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我这人口风紧,是个不错的吐槽接收机,你可以向我倾诉倾诉。” 林蔚栋道:“也谈不上倾诉,这事儿,你要是想听我就给你讲讲,反正你也给我讲过,公平起见,咱互相谈谈也好。就说我爸吧,他跟我妈结婚的时候,算是包办婚姻,结婚之前谁都没见过谁,说了你大概觉得不可置信,但事实就是这样。听我爸说,他们是打算结了婚再谈恋爱的,不过后来恋爱没谈成,我妈生了我后直接跟着别人跑了,那叫一个彻彻底底。家里没一张我妈的照片,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妈长啥样,真的。” 张希辰细细听着,不打算插嘴,听着这些话,心里有口气憋着,心想林蔚栋如此开朗,竟是从小便失了母爱,他该有怎样良好的心理素质,才能说服自己坦然面对人生。想必,那曾经是一段刻骨铭心的心路历程吧。 “后来啊,我爸想给我个完整的家,经人介绍,有了二婚,对方也是个离了婚的,还带着一个孩子。过来我家的时候,我才五岁,根本什么都不懂。有些事我记不清,多半是从我爸那里听来的。他对我说,那女人对我不好,经常对我动手动脚的,爸心疼了,二话没说就跟她离了。”林蔚栋顿了顿,“怎么说呢,现在我有点逃避女人,多半原因是因为从小没遇到过几个好女人,再加上从小跟父亲过日子,因而对异性有点排斥。” “你现在还这样?” 林蔚栋摇了摇头:“不,工作之后好多了,不会表现得那么明显,也不会那么排斥了。有时候也会幻想一下自己有个可人的老婆,不过一直没打算走出那一步。” “为什么?” “可能心理阴影还在吧,我自己也不确定,有时候工作忙碌了,也就忘了还有找女朋友这回事了。” 张希辰洗耳听着,他猜得出,以前的林蔚栋,一直用过度的工作量来麻痹自己。那种从小便印刻在心底的创伤,不是那么容易抹消的。林蔚栋现下能幻想着自己能有个可人的妻子,估摸着已经是极大的突破了,从前的他,估计连“妻子”两个字都没思考过吧。 林蔚栋兀自叹口气,“我总觉得自己这辈子要废了,真心对不起我爸。哎,这话你可别对我爸说,他还不知道我的情况呢,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又要做出什么让人闹心的事情来呢。” 张希辰点点头,“我说过我口风紧的,断不会失言。” 卤蛋不知何时出现在林蔚栋脚边的,斜着身子一个劲地在他脚踝上蹭。林蔚栋拿脚踢它,它不但不逃,还倒贴得厉害。林蔚栋越是踢它,小家伙越是来劲,后来直接“呜啊呜啊”地用嘴咬了。好在林蔚栋穿的是棉拖,要不然真要被那小畜生在脚背上印上几个牙印。 “你喂它没,是不是饿了,连拖鞋都啃。” 张希辰笑道:“早给它吃了,估计在长牙期,才会这么急着磨牙。” 林蔚栋被咬得烦了,直接一脚将小家伙踢到林蔚栋腿边,嘴里念叨着:“去找你爸,别来烦我。” 张希辰一听愣了,半晌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怎么我成了他爸,你呢?” 林蔚栋也是一愣,怎么自己不着边际说了那么一句,在想什么呢?他敲了敲脑门,“我啊,把卤蛋当孩子看了,你别动气,你是爸,我也是爸,咱俩平均分配,绝对谁都占不了便宜。” 张希辰乐了,“我还是头一次看人跟一只狗崽子沾亲带故的,你的思想可真奇。” 林蔚栋故作高深,“佛家不是说众生平等吗,人家外国人还把猫猫狗狗当宝贝养着呢,我这哪叫奇,这叫与时代接轨。” 张希辰被林蔚栋这番话逗乐了,止不住哈哈笑。 早饭过了,林蔚栋就不打算多逗留了,跟卤蛋和张希辰道了声别,便开着那辆二手五菱车回家去了。 张希辰的生日在十二月份,接近年底了。这会儿孩子们等着放假,外地人也快归乡了,事情就开始忙碌了。一来是寒假快到了,张希辰的外语培训机构接待了好多家长的报名,要安排人手排课,忙得不可开交。二来是林蔚栋那里,毕竟接近年底了,各种各样的人都冒出来了,尤其是犯事的,特别多,所里案件频频,林蔚栋好歹也是个副队长,时不时地就要出去巡逻,一巡就要巡到凌晨两三点,累得快找不着北了。 虽说张希辰是领个闲职,但也不是什么都不管不问,该忙的时候照样焦头烂额。所以说,两人都是劳碌命。最闲的,恐怕就是卤蛋了,整天在家吃了睡睡了吃,实在无聊了就在阳台上思考人生,胖了一圈又一圈。张希辰看着心慌,要是林蔚栋知道自己把卤蛋养成这副德行,不知道要摆出什么表情来,于是思索着给它制定个减肥计划,等忙活完了,就立即执行。 生日过后,两人基本上没多少联系,都成了大忙人了。要不是过年的时候林父想起要去张家拜个年,林蔚栋还真想不起来要主动与张希辰联系。 第十五章:婚姻恐惧症(二) “小栋啊,人家老张好歹也帮你安排了工作,虽说不上重金酬谢,拜个年问个好总应该的吧?” 林父拎着大包小包,直往儿子的面包车上走。 林蔚栋看着那一大堆红红绿绿的礼品,无奈望了望天,“爸,拜个年用得着送这么多东西吗?你跟张副局不是小学同学吗,还这么见外?” 林父瞅瞅他:“傻孩子,这你就不懂了吧,关系再好也存在利益上的关系,客气一点总是好的。老张还有好几年退休呢,你要好好干,做出名堂来,他才能提拔你,知道吗?” 林蔚栋知道父亲的用心,但看着心里总是膈应,好像没有他张副局,自己就永远默默无闻了。他拎着两桶米酒往车上走,顺便带上了门。 今天是大年夜,算是年假第一天,年初一林蔚栋要去轮值,年初二张副局说是要去丈母娘家拜年,大家都安排得挺满。林父思前想后,觉得这拜年的事不能拖,积极一点才能显出诚意,于是昨晚连夜打电话给他那老同学,说要来拜年啊,可别找理由推辞啊。 张副局其实是个挺热忱的人,老同学要来,也不摆架子,直说你来就来吧,我在家候着。 于是第二天,林父把前几日便准备好的拜年大礼都搬出来了,一样一样地数个好几遍,就怕少一样破了吉利的数字。 车子经过农贸市场的时候,林父又急哄哄地叫林蔚栋停车,说要买箱车厘子,老张爱吃。林蔚栋无奈了,说:“爸,已经有八样东西了,再添一样不就成九了吗,九好啊?” 林蔚栋说这话本来是想劝林父别去买的,结果林父一拍脑门,说:“小栋啊,你可真提醒我了,既然如此,就买两箱,凑够十这个数,十全十美,比恭喜发财要好多了吧?” 说着,林父拉开车门跑下去了,林蔚栋拦都拦不住。有这样的父亲,也不知道该说啥。 给了小区门卫一支烟,道了声新年好,对方没要停车费,便让林蔚栋进去了。开进去转了一圈,一排排的全是小轿车,就林蔚栋一辆五菱面包车,煞是突兀。不过车寒碜人不寒碜,林家父子可一点都不在乎。 拎着大包小包下了车,正起步走呢,就听见身后一声:“林伯,蔚栋!” 父子俩顿了顿,向后一看,一穿着羊绒大衣的小年轻走过来,不正是张希辰吗? “好巧,你们这是……” “哦,给你爸拜个年。”林父热络地说着,“小辰啊,今年工作还顺意吧,瞧这英姿焕发的,交女朋友了?” 张希辰听着扑哧一笑,不知林伯是怎么猜出他有女朋友的,这精神状态好怎么就跟女朋友有关了? “没呢,林伯,趁着年轻多闯闯,女朋友可以慢慢来。” “你这思想啊,倒是跟我家小栋如出一辙。”林父总算想到自家儿子了,“哎,我说小栋啊,怎么不跟小辰打声招呼?” 林蔚栋看了眼父亲,心道话都让你说了,我能说什么呀。他朝张希辰笑笑,算是过了礼了,随后说了句“新年好啊”,便没什么词了。 张希辰估摸着林蔚栋与自己好几个月不见,关系上生疏了,所以打起招呼来也挺吝啬词藻的。不过他倒是不介意,等过了这年,一切都会走上正轨。 “拜个年而已,怎么带这么多东西过来啊?”那些大包小包的,张希辰看着都觉得累,赶忙伸手过去帮忙提。 林父哪能依他,快走几步就是不让他碰。张希辰和林蔚栋两人杵在后头,皆是拿那位教书先生没辙。 “你去劝劝他,他一个人拿七八样东西,多重啊。” 林蔚栋看了眼张希辰,双手一伸,“帮个忙,两桶酒你拿着,我去帮我爸分担分担。” 张希辰将包往肩上一挂,利落地接过两桶米酒,跟在林蔚栋后头。 张家夫妇老早就站在走廊上,拐角处的电梯门一开,就瞧见林家父子拎着各色各样的东西往这边走,小辰还跟在后头,手里也拎着东西呢。 张副局和夫人赶紧迎上去,帮忙搬东西,嘴里还叨念着:“你啊,还是一副榆木脑袋,我是什么人你不清楚,送什么礼啊,不把我当朋友了?” 林父辩驳道:“就是把你当朋友才来给你拜年,别人我还不给这个面子呢。” 两人哈哈大笑,肩并肩往屋子里走,走廊狭窄,三个人硬生生地被挤在后头。 进了屋,东西堆了一地,林父还兴冲冲地给张副局介绍,说两桶米酒是自己酿的,还是当年的手艺,还说车厘子你最喜欢,我特地买了两箱,如此云云。 林蔚栋见父亲滔滔不绝,竟不知他与张副局有这么深厚的交情,连对方喜欢什么都知道,想来两人必是深交多年,不是同学这么简单。 秦姨站起来去倒茶,张希辰倒变得积极了,主动抢着端茶送水,还一口一个林伯,叫得可贴心了。 林蔚栋观察着张家三口人的神色,比起几个月前,似是和气了不少,想来张希辰已经做了不少心理建设了,要不然他是怎么着也不会这么微笑着面对秦姨的,包括他父亲。 林父听张希辰叫自己,不住地点头应着,直夸这孩子懂礼貌。 张副局看着这出,忽然心血来潮,说:“国卿啊,我就小辰这一个儿子,要不就过给你做继子?” 林父刚开始还乐呵呵的,一听这话,反倒有点焉了,脸色明显有点僵,“老张,那事儿你也不是不清楚,我心里还有疙瘩,继子的事儿,还是搁一搁吧。” 张副局愣了愣,过了会儿点点头,说,“好好,我理解,咱不勉强。”接着转口对秦姨道,“玉珍,去准备饭菜,时间也不早了,国卿还要赶着回家吃年夜饭呢。” 秦姨挺温婉的,听丈夫这么说了,道了声“你们慢聊”,便往厨房走去。 林蔚栋平常大大咧咧,关键时刻很细心,方才父亲的话,明显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连带着张副局都遮遮掩掩,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猫腻。再看张希辰,由于被父亲拒绝了,脸色貌似也不好看,虽然这贵公子已是极力掩饰了,但嘴角的僵硬还是看得出的。 林蔚栋用手肘蹭蹭父亲,耳语道:“爸,什么事心里有疙瘩?” 林父随口应了句:“没什么事,别瞎问。” 林蔚栋是了解父亲的为人的,他在什么情况下会说什么话,自己这个做儿子的,可以说了解得太透彻了。父亲越是随便应付,代表他心里越是有鬼。好奇心永远是经不得挑逗的,以林蔚栋的性格,他早晚要搞清楚。不过看现在的情形,他估计只能先搁在心里了。 张希辰在客厅坐了一会儿,似乎很少发言,后来直接脱了外衣,卷着袖子往厨房走去。林蔚栋瞥见张希辰离席的背影,心道这贵公子难道要下厨?想起贵公子手下的菜色,林蔚栋的心情一下子高涨起来,对于这顿饭,不由产生了几分期待。 三个男人在客厅聊了好一会儿,都是些家长里短的闲言碎语。女人们爱八卦,男人们也一样,还喜欢为着哪个老同学的女儿长得好看的的事争辩好久,真真无聊之极。 秦姨和张希辰喊了一声开饭,五个人就围着桌子坐下来了。 张副局主动提出要尝尝林父的米酒,于是一桌子人都倒了些米酒酌酌,还挺恣意。 父亲的手艺林蔚栋是清楚的,不过分甜腻也不涩,最重要的是,酒不凶,喝多了不会起后劲,餐桌上来那么一两杯,还挺怡情的。 林蔚栋看到摆在自己面前的一碗青椒炒蛋,嘴角弯了弯,说:“张伯,张希辰的做菜手艺真心棒,以后要是谁嫁了他,铁定幸福死。” 本是一番赞美的话,谁听了都要高兴,可不仅张希辰脸色一僵,连张氏夫妇也面色奇异。 “小辰会做饭,我怎么不知道?”张副局转向秦姨,“今天他烧菜了?” 秦姨面露难色,方才在厨房,小辰千叮咛万嘱咐,让自己别跟父亲说自己烧菜的事,说自己以前从没支持过父亲什么事,现在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吃顿饭,想略微尽些孝道,做几个他喜欢的菜,让他尝尝,聊表自己的心意。 所以说,这桌上,不仅有林蔚栋喜欢的菜,还有张副局喜欢的菜。 张希辰之所以不想让父亲知道自己为他烧菜的事,其实是为了不让父亲想起母亲。母亲生前虽然以事业为重,但却烧得一手好菜,尤其那道梅菜扣肉,可以说是父亲的最爱。如今母亲走了,张希辰还烧这么一道菜,且明晃晃地摆在父亲面前,若是这么突兀地告诉父亲是自己的手艺,不是明摆着要勾起他的内心伤吗? 出于这方面打算,张希辰是决计不会告诉父亲,那道梅菜扣肉是自己做的。 可眼下,林蔚栋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他要如何是好? 秦姨被丈夫盯得无奈,只好道,“是啊,小辰说自己作为儿子,总要尽些孝道,所以执意要给你做些菜。这桌子上,大部分菜都是小辰的手艺。”复而转向张希辰,“小辰,可别怪秦姨啊。” 张希辰微微摇头,心情挺复杂的。 林蔚栋倒是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的原意是一番赞美,眼下倒把局面弄僵了。 张希辰也不怪林蔚栋,这层窗户纸,早晚要捅破的,他这厢说了,反倒是一件好事。怕只怕,父亲难以接受。 事实上,张希辰完全想多了,自己的父亲毕竟是经历大风大浪的人,该放下的早就放下了,还有什么难以接受的。他坐在桌子对面,眼神难得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句话都不说。 张希辰低着头,难能可贵地享受着一桌子灼热的视线。 林蔚栋坐在他旁边,忽然伸过手来拍拍他的腿,张希辰像是得了什么强大的精神支柱,立刻抬起头来,从容地与父亲对视。 张父看着自家儿子,就这么毫无预料地笑了,那声音,无法形容的畅快。他说,“小辰啊,老爸是小看你了,我说怎么今天的菜味道格外入心呢,原来是你的杰作。”他慨叹了一句,“有其母必有其子啊。小栋说得对,谁要是嫁给你,真是有福了。” 局面一下子就顺畅开了。张父这么一笑,林父也锦上添花地赞美了一番,然后秦姨再唠上几句,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似是谁都没有放在心上,却让有心人胸中温暖。 闲话家常聊了好久,张父忽然一个劲地对着林蔚栋瞅,说:“小栋啊,多大年纪了,有女朋友没?” 第十六章:婚姻恐惧症(三) 林蔚栋放下筷子,语气挺是恭敬:“张伯,我跟张希辰差不多年纪,现在还是单身,不急着找女朋友呢,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张父也放下筷子,双臂在桌前环着,像是挺正式的:“是这样,我一老朋友,有一个女儿,刚考上公务员,在市环卫局工作,至今也是单身。他爸急着给他找个对象,那女孩子吧,说是不想找单位里的人。他爸就她这么一个女人,宠得跟掌上明珠似的,脱了单位,找社会上的人,他还真不放心,所以让我给瞅瞅,有合适的就介绍介绍。” 林蔚栋听着这话咋有点不对劲,“张伯,你的意思,不会是想让我去相亲吧?” 林父一听这话,倒是乐了,说:“小栋啊,这厢好,爸也愁着你未来媳妇的事,现在你张伯提出来了,那就去看看,指不定就喜欢上了。” 林蔚栋谈不上高兴,也谈不上不高兴,心里有点忐忑的,“张伯,人家姑娘是公务员,还在市环卫局工作,真正事业编制的一员,我这水平,她看得上?” 张父一笑,“你的人品张伯是信得过的,现在好小伙不好找,像你这样得张伯心意的,还真没几个。” 林蔚栋不知如何是好,他看看父亲,对方却一个劲拿手肘蹭他,摆明了要他答应了。林蔚栋思忖着要拿什么理由推辞一番,忽然意识到自己忘了个人了,张希辰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身边呢,这小子明显比自己更合适。 “张伯,张希辰也单身呢不是,怎么不推荐他去?” 这话倒是让张希辰一愣,方才坐得端端正正的,这会儿更显全身僵硬了。 林父也咦了一声,双眼看向张希辰,“是啊老张,你怎么把自己儿子给忘了?” 张父却摆摆手:“这事儿啊,我跟小辰谈过,他死活不乐意,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我总不能乱点鸳鸯谱吧。” 张父这么一开口,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穿帮了。林父首先发问了,说:“不对啊,小辰不是说还没女朋友吗,怎么这一会儿工夫就有喜欢的人了?” 林蔚栋同样好奇,本来还想拿张希辰抵挡一阵,现在看来行不通。 张希辰咳了一下,“我当时没说清楚,我是有喜欢的人了,但有喜欢的人不代表就有女朋友了,这是两码事。” 三个大男人无法理解了,倒是秦姨笑了笑,拉了拉丈夫的衣袖,耳语道:“小辰啊,怕是单相思。” 这话虽说是耳语,但一桌上的人可都耳尖着呢,“单相思”三个字,真真切切地入了他们的耳。 林父和张父顿时呵呵笑,说:“年轻人啊,总会经历这个阶段的,别着急,只要心诚,总会追到手。” 张希辰稍稍弯起嘴角,算是应了。 唯独林蔚栋有些纳闷,之前他似是听这贵公子说过,说他没想过要娶个女人,怎么几个月个工夫,就有心上人了,这动作还真迅速。林蔚栋思前想后,觉得这位贵公子不像是会骗人的样子,于是猜测着,他喜欢的人莫不是个男人吧。 如此想着,林蔚栋忽然愣了一下,为自己的发现小小惊讶了一番。但毕竟只是自己的猜测,他还不敢断定就是这么回事。于是沉默着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应和着父辈鼓励张希辰。 但话又说回来了,林蔚栋与那女孩子的相亲,他是去还是不去,总得拿个主意啊。 “我说小栋啊,张伯也是一片心意。那女孩子我见过,长得不错,看着挺讨喜的,说不准你会中意。总之你还是去看看,不管喜欢不喜欢,行不?”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蔚栋还怎么开脱,再加上父亲在旁边一个劲地怂恿他,搞得林蔚栋是骑虎难下,最后只得硬着头皮点头答应。 林父听着挺乐呵的,笑嘻嘻地翻开手机把那女孩子的号码给了林蔚栋,说会与对方家长联系,找个合适的日子,两人见上一面,聊上一聊。 林蔚栋看着那号码愣了许久,也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就是觉得挺忐忑的。 午饭过后,两家父亲在客厅唠嗑家常,秦姨在厨房洗碗。张希辰把林蔚栋喊到阳台,问他:“那女孩子,你真打算去见?” 林蔚栋摊摊手:“不想见也得见啊,我总不能一辈子逃避吧。” 张希辰忖了忖:“你要是不乐意,我可以陪着你去,帮你出出主意。放心,我的意思不是和你坐一块,而是坐你不远处,帮你观察观察,你要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情况,就发短信给我。” 林蔚栋蹙了蹙眉:“别了,我还是想自己面对,不想太麻烦你。” 既然林蔚栋如此推辞,张希辰便不打算说什么了,有些事情,表面上可以退一步,私下里则可以进一步,行动永远比语言有力量。 林蔚栋接到那女孩子电话的时候,还挺惊讶的,那会儿他正在镇上的纺织厂门口处理工人意外身亡的事宜。现场聚集了死者的家属朋友,堵在工厂门口,闹得不可开交,口口声声说要讨个说法,可协调了半天,倒指着林蔚栋等人骂咧起来,嚷着派出所的工作人员是拿了厂长的好处,不给他们公正的待遇。 电话响起的时候,林蔚栋正在与死者家属讲道理,语气本来就有些冲,按下通话键的时候还没缓下气,所以声调大了点,把对面的女孩子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你是林蔚栋吧?”女孩子狐疑道,声调柔柔的。 林蔚栋喘了口气,走到人少的地方,道了句,“我现在正忙,待会儿回你电话。”便挂了。 后来女孩子气呼呼地对家长说,林蔚栋这小子不识抬举,还没见面呢就给自己脸色看。这事传到张副局耳里,面子上就挂不住了,毕竟人是他介绍的,总得给个解释吧。张副局只好再打电话问林蔚栋怎么回事,林蔚栋详详细细地解释,才让张副局再次站稳了脚跟。 于是,这位第一次做媒人的副局长开始两头忙活,一面协调两方的误会,一面与老朋友说林蔚栋这孩子的好话。这一来二去,相亲的事算是保住了,而且直接定了见面时间和地点,就等着两家孩子赴约。 林蔚栋再次接到消息的时候,林父乐呵呵地告诉他,三天后到星月广场一楼的蓝岛咖啡厅去见人家女孩子,还千叮咛万嘱咐地说,要打扮得正式点啊,别老穿着一身大学生装,要叫人家女孩子笑话的。 林蔚栋也知道第一印象很重要,但穿得正儿八经的,完全不像自己了,那不就是典型的虚伪主义吗?像电视上那些个相亲节目的男嘉宾,不管穿什么都要被人品头论足,实在累得慌。林蔚栋是个很实在的人,没有那些讨女孩子欢心的花花肠子,所以平常怎么穿,相亲的时候还是怎么穿,一点都没有修饰,完全的纯天然。 出于诚意,他早半个小时来到了约会地点,没有点咖啡,倒是点了不少零食小吃。 见面的女孩子没见过林蔚栋的照片,不知道这小伙子长什么样,两家人也神秘兮兮地没给她看照片,所以女孩子只好在相亲当天选了件极具特色的大红衣服,顺便告诉林蔚栋,穿中国红长大衣、扎马尾的女生就是自己。 女孩子走进门的时候,林蔚栋一眼便看出了她,身材高挑,脸蛋也漂亮,站在人群里,有着鹤立鸡群的感觉,再加上对方的家世背景,可以说绝对不缺男生追。林蔚栋不由纳闷了,条件这么好的女孩子,怎么沦落到相亲的地步了? 林蔚栋朝她招了招手,女孩子看了一眼,拎着LV的包走过来,还没坐下呢,就冲林蔚栋惊道:“怎么是你?” 林蔚栋也奇了:“你认得我?” 女孩子无奈地叹口气,“我还以为是你身后那位。” 林蔚栋顺势向后看去,那张双人桌上只坐了一个男人,西装笔挺,风度翩翩,正在翻看时尚杂志,看上去还挺有涵养的。不过那本时尚杂志林蔚栋是认得的,他方才还翻看过,里面的美女挺多,尤其是拍内衣广告的美女。 林蔚栋本来心里还挺忐忑的,毕竟是第一次相亲,没啥经验。可这女孩子一开口,他就泰然了,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走不进一家门。 他没对女孩子说那本杂志的事,道了声坐吧,接着举手叫服务员来点咖啡。 林蔚栋将菜单递给女孩子,说:“你点吧。” 女孩子挥挥手说:“不用了,这里的咖啡太次,我不爱喝。” 服务员嘴角抽了抽,愣是没走,反倒将餐单递给林蔚栋,谦恭地道:“先生,您要喝点什么?” 林蔚栋不懂咖啡的门道,便说了声随便吧。 小服务员似是故意要给眼前这位帅小伙撑场面,面露微笑恭恭敬敬道了声好,说:“先生您稍等,您点的咖啡马上就到。后面那位先生也不懂咖啡,也是点的随便,那么我就照单给您来一份。” 林蔚栋有些想笑,“那就来一份吧。” 第十七章:婚姻恐惧症(四) 女孩子听着服务员如此介绍,忽然觉得自己这般大家闺秀,来了不点咖啡有点失了分寸,便故作掩饰咳了几声,说:“那我也来一杯随便吧。” 服务员瞅了女孩子一眼,眼皮翻了翻,径直往前面走,走了莫约数十步,就听见她在对另一位服务生说:“那LV的包,一看就知道是假货,网上淘来的吧,太降档次了。” 女孩子还不知道说的是自己,眼珠子转了一圈才发现,整个咖啡厅,就自己的包是LV,恍然大悟对方嘲笑的就是自己,脸色霎时沉下来,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林蔚栋从没单独和女孩子约过会,所以两人面对面的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绞尽了脑汁找话题,但谈来谈去也谈不出个所以然来。对面的女孩子摆着一副冷艳高贵的模样,不是哼哼就是嗯嗯,真真惜字如金。 林蔚栋知道女孩心不在焉,眼光所及都是身后的西装男子,全然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此刻还坐在这里,估计也只是为了消磨时间罢了。 林蔚栋不怪自己位置没选好,该怎么说呢,这位置刚好让自己看清了这女孩的真面目。林蔚栋话题找尽了,也懒得再说什么了,安安静静地等着咖啡的到来。 张希辰其实比林蔚栋还要早到半小时,这会儿,他正坐在玻璃屏风后的单人桌上,仔仔细细地观察着两人的互动。没过几分钟,他便起了身,向卫生间走去。 小服务生被贵公子拦在了男厕的隔间里,按坐在抽水马桶的盖子上,一动不敢动。 张希辰解开自己的领带,瞅着小服务生道:“把衣服脱了。” 小服务生知道服务行业总有些潜规则,但那是针对女孩子的啊,自己是个带把的男人,怎么着也不会被调戏吧? “先生,请问您是需要什么特殊的服务吗?”年轻的服务生满脑门黑线地问。 张希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一百,塞在服务生手里,年轻的服务生抖了抖,心道不会来真的吧? 贵公子拍了拍他的脸:“把你的衣服换给我,这是给你的小费。” 穿着黑色马甲、白色衬衫的英俊青年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已不是当初那个服务小生,而是勾着丹凤眼的贵公子张希辰。 一名服务员已经举着托盘往林蔚栋那桌走去了,张希辰扬了扬嘴角,疾步过去,拦住女服务员,说了声让我来吧,便将托盘接了手。 女服务员好奇地看着他,总觉得这张脸有些陌生,但碍于对方实在长得英俊,便脑子一热不计较了,交付之后忙活自己的事去了。 张希辰托着咖啡盘走到厅堂某个隐蔽处,手指迅速地从上衣口袋抽出一包调料包,以牙齿撕开,倒进其中一杯咖啡中,用勺子稍事搅拌,等悬浮物均匀了,才再次往林蔚栋那桌走去。 “两位,您们要的咖啡来了。”贵公子的音色着实好听,清脆得不含一丝杂质,女孩子经受不住这诱人音色,不由对这位送咖啡的小哥上下打量起来。 林蔚栋也同样一惊,这声音他太熟悉了,不是张希辰又是谁?不过他的目光不像女孩那般赤裸裸,扫过一眼便不看了,心想这贵公子在此,必是要给他支招吧。可说实话,这招支不支已无所谓,这门亲事,他是一点都不想攀,之所以还坐在这里,完全是为了给女孩面子。 林蔚栋默不作声,只是想看看张希辰要搞什么名堂。 张希辰将放了调料的咖啡搁在女孩子面前,微笑道:“这是本店最新研发的特色咖啡,表面的红色配料一定要一口喝下才能品尝得出其中的味道。这咖啡的名字,叫热情如火,您尝尝看。” 张希辰的丹凤眼一旦笑起来,便特别勾人,这浮夸的女孩子哪能经受得住,连道几声好,便迫不及待想要饮下去。 林蔚栋看了眼自己的咖啡,未见红色调料的影子,心想这咖啡必定有什么猫腻。于是自己不喝,就静静地坐着,想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出人意料的事。 只听几秒之后,女孩子将咖啡“噗”的一声一口喷出,飙着眼泪直喊,“好辣好辣!”遂指着张希辰便怒斥,“你到底在里面放了什么?” 张希辰也是“噗”的一声,不过他不是辣喷的,是笑喷的。他将托盘往桌上一扔,“你说还能有什么?” 女孩子再怎么傻也知道了,什么特色咖啡啊,分明就是大量辣椒粉,这哪是要给她服务,摆明了就是要整她。 女孩子极力用手在嘴口扇风,她实在辣得不行了,两颗水灵灵的眼珠子直冒眼泪,眼看着就要大发脾气骂咧开了。周遭不少人的眼神也投射过来,事情眼看着就要闹大了,张希辰二话没说,拉起林蔚栋的手就往外走。 两人跑到星月广场的二楼服装区,一下子钻进了男士专柜。 “这身行头太惹眼,等我换件衣服。”张希辰朝林蔚栋说了一声,便迅速地挑了几件衣服,付了钱后立刻在换衣间穿上了。 林蔚栋插着裤兜慢悠悠地等着,那贵公子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倒是让林蔚栋眼前一亮。张希辰选了一套与自己差不多样式的衣服,加厚卫衣和马甲外套,看起来竟是年轻了不少,比自己还像大学生。 张希辰笑嘻嘻对自己说咱俩逛逛吧,林蔚栋顿时有种奇特的感觉,这感觉在他脑中一晃而过,分辨不清究竟意味着什么。 两个大男人来到书店,张希辰抽了一本《白夜行》席地盘腿而坐,随意地翻看着。 林蔚栋蹲下来问他:“你怎么在那儿的,哪儿打听来的消息?” 张希辰抬起头来,“我从我爸那儿得知的。你知道吗,那女孩儿我之前调查过,虽长得漂亮,但脾气很差,有点自命清高,还爱慕虚荣。她能在环卫局工作完全靠了父亲的面子。我料到你不会喜欢她,所以跟过来看看的。” “你这么整她,会不会有些过了,要是她向她父亲告状,指不定咱俩要吃不了兜着走。” 张希辰却不以为意:“放心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女孩子嘛,哭哭闹闹也就过去了,不会怎么样的。他父亲还想做人呢,可不会把家丑宣传得沸沸扬扬。” 林蔚栋心道也对,便也不去想那女孩子的事情了,只是说道:“经此一番,我怕是更加不想与女孩子交往了。” 张希辰合上书站起来,将书插回原位,靠在书架上认真地看着林蔚栋,“不想跟女孩子交往便不交往好了,男人不一定非要过模式化的生活,这世上有很多可能性。” 林蔚栋也站起来,听着张希辰此番说辞,总觉得话里有话,想要问,又不知从何问起。 张希辰说:“五楼有电影院,我们去看场电影吧。” 思绪被电影两个字打断了,林蔚栋便也不去想那些费脑子的事情了,直接说了声好,两人就往五楼走去。 两人在热门电影的宣传画前踌躇了许久,最后决定看3D版的《复仇者联盟》。林蔚栋看电视广告里老在放这电影的精彩片段,已是心仪已久,奈何近来工作繁忙,记着要来看却总是没时间,现在有这个机会,自是不会放过。 两人买了电影票,拿着3D眼镜往放映大厅走。 张希辰看起来很高兴,一路说说笑笑的,像个孩子似的。 两人进了放映大厅,里头已经开始放映了,全场关了灯,黑漆漆一片。光明与黑暗的转换让眼睛很不适应。张希辰推着林蔚栋往过道走,林蔚栋摸不清过道上是不是有楼梯,叫张希辰慢点,可这贵公子哪肯依,说你不走我可走了,便急哄哄地越过林蔚栋往前走。这一着急,果然就碰着台阶了。本来吧,碰着台阶要摔倒不都是往前摔的吗?可张希辰不同,他是往后倒的,这一倒就倒在了林蔚栋怀里,后背贴前胸,那叫一个结结实实。 林蔚栋脚力足,不怕张希辰这么一倒,他双手推着张希辰的双肩想要往外托,说:“你怎么不小心点?” 张希辰不知是借了什么力,肩膀一斜,又落在了林蔚栋怀里。这会儿不是后背贴前胸了,而是嘴唇贴着脖颈了,张希辰只要一哈气,林蔚栋便能感觉得到脖子处的灼热。不过张希辰没这么做,他觉得,这两下跌倒已是足矣,肌肤的接触是要慢慢来的,自己断不可急躁冒进。 这两下跌倒的时间不超过两分钟,张希辰是算准了才放开手脚做的,他相信林蔚栋绝不会有所怀疑。 果然,林蔚栋托起他的身子,只是拍拍他的背示意他往前走,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 张希辰在黑暗里默默弯起嘴角,他相信只要一步一步地来,总有一天会得到质的飞跃。 第十八章:婚姻恐惧症(五) 电影时长两个多小时,惊险刺激的画面连续不断,特效做得也相当精彩,那种高科技的画面,果然是国产大片无法比拟的。 林蔚栋与张希辰从头到尾看得酣畅淋漓,临了连眼镜都舍不得摘,一副意犹未尽样。 “蔚栋,这几个主角里,你最喜欢哪个,除却黑寡妇?”张希辰同林蔚栋走出放映厅,忍不住问道。 林蔚栋笑笑:“其实我还想说我最喜欢的是黑寡妇来着,不过若是非要谈谈里面的男人的话,我可能会选择钢铁侠。” “哦?”张希辰似是很意外,“你竟然会欣赏一个老男人。” 林蔚栋却说:“可不止是老男人这么简单,他是个了不起的人物,美人、财富、名气一个不缺,这是每个男人所梦寐以求的东西。” 张希辰讪笑:“并不见得每个男人都渴望这三样东西,我就是个例外。” 林蔚栋将中场买来的可乐杯扔进垃圾桶,“你啊,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已经拥有了其中一样东西了,另外两样自然也不急。美人、名气,不是唾手可得?” 张希辰却颇为不赞同:“那些镜花水月的东西,自然可以用钱轻易买到,但真感情就不行。我承认我是有钱,但我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因为我唯一拥有的也只有钱了,除此之外,我几乎一无所有。” 林蔚栋拍拍他的肩:“别说得这么绝对,你还有亲情不是?啊对了,还有朋友,你不把我当回事了?” 张希辰有些语塞,“都是被你绕进去了,没事干嘛谈钱的问题,咱们明明是在谈电影。” 林蔚栋呵呵笑,这贵公子倒嗔怪起自己来了,难得看他耍性子,今次倒是头一遭,觉得颇新鲜。 “说起来,我还从没请你吃过东西呢,肚子饿不饿,今天我请客。”林蔚栋说得煞是爽朗。 “行啊,我肚子确实饿了,连午饭都没吃。我看见一楼有家肯德基,我们去哪里吃如何?” “你怎么像小孩子一样,喜欢吃油炸食品。”林蔚栋挺意外的,毕竟张希辰烧得一手好菜,料想他对肯德基这种快餐食品应该颇为不屑才是。 张希辰忽然来了一句:“小情人要约会的话,不都是去那里吗?”直到林蔚栋瞪着眼睛看他,贵公子才发觉自己说溜了嘴,有点得意忘形了。于是连忙改口:“我只是随口说说,你别在意。要去哪吃,你做主就好,我不是很挑剔的。” 林蔚栋无奈摇了摇头,跟这位贵公子相处越久,他越会发现对方神奇的思维模式和充满怪诞性的语言,不是孩子,胜似孩子。 林蔚栋带张希辰进了“程咬金”,一家经营模式与大娘水饺差不多的中餐厅。两人分别点了一份鱼香肉丝和过桥米线,便找了位置坐下来了。 服务员过来拿票的时候,张希辰还在与林蔚栋谈论电影里主角的问题。 林蔚栋拿着餐巾纸折叠着小玩意儿,听着张希辰说书般的影评,觉得挺惬意。 张希辰这个人,思维很奇特,谈来谈去,围着雷神与洛基的关系问题滔滔不绝。 “我猜,洛基并没有恋父情节,反倒有恋兄情节,更何况,他们还不是亲兄弟,若是雷神主动一些,说不准可以从单恋发展成双恋。” 林蔚栋觉得这想法有些……无厘头。他怎么就没看出这对兄弟之间有什么暧昧,反倒是仇恨比较多。但张希辰的说辞还是挺吸引人的,林蔚栋便不打算打断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 林蔚栋的沉默倒让张希辰觉得不自在了,“我挺好奇的,我这么说你竟然不反对,自认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我这套说辞。我敢保证,若是将刚才的话大声说出来,这餐厅里会有不少人觉得我是疯子。” “不,”林蔚栋摇摇头,“你这样的欣赏角度虽然有些无厘头,但是很奇特、很新奇,听着听着,也觉得挺有意思的。毕竟一百个人眼里有一百个雷神和洛基,要是每个人的思想都一样,反倒显得无趣了。” 张希辰浅笑了一下,为着自己的被认同而感到高兴,他顺着意思继续问:“那你觉得,两人男人之间,会产生真正的爱情吗?” 林蔚栋听着这话倒是一愣,总觉得这贵公子唠唠叨叨铺陈一大堆,就是为了这么一个关键性的问题。林蔚栋正不知该说些什么,服务员倒是好巧不巧地来上菜了,他便顺势将这问题推过去了。 林蔚栋拿勺子舀了口鱼香肉丝拌饭,嚼在嘴里,辣味不浓,还算鲜美,但比起张希辰的手艺,真是差了不止几个档次。思及此的林蔚栋不由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方才怎么忽然想起张希辰做的菜来。他的脑中顿时冒出“食髓知味”这个词,觉得自己真是要被这贵公子的手艺养刁了,才会不管吃什么都喜欢评比一番。想到这里,林蔚栋不由摇头笑了笑。 张希辰靠在椅背上看他,瞧他满脸笑意,不由发问:“你笑什么?” 林蔚栋如实答道:“我只是觉得这鱼香肉丝没有你做得好吃。” 张希辰弯起嘴角,脸上瞬间扬起名为“志得意满”的笑容,“那是自然,我对自己的手艺一向有信心。如果你喜欢,可以雇用我做你的专职厨师,我乐意效劳。” 林蔚栋抬起头来,见张希辰满脸春光烂漫,以为是这贵公子心血来潮的玩笑之词,便也报以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很快,张希辰的过桥米线也上来了,服务员端上来的时候,盘盘碗碗竟然堆了小半桌。张希辰为图方便,将蔬菜米线以及几只小虾和肉丸通通倒入热烫烫的石锅中,再拿筷子囫囵搅拌了几下,看着里头的东西被烫得差不多了,再把米线一筷子一筷子地夹进之前的空碗里,然后拿起桌上的小醋瓶往碗里倒了些,又加了些辣,这才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林蔚栋看着张希辰一阵忙活,觉得颇为有趣,看似没有任何条理,却挑剔至极,石锅里的汤汁,他是一滴都没有沾染,青菜叶子夹了几筷,几只小虾和丸子直接扔汤里了,碰都没碰。 “那虾和肉丸,你怎么不吃?”林蔚栋忍不住问。 张希辰解释说:“最近胃不大好,不想吃肉食。” 林蔚栋看到张希辰碗里红艳艳的辣椒油,不禁蹙眉道:“吃辣更伤胃,既然胃不好,这米线就别吃了,我去给你点个清淡点的过来。”说着,便起身向柜台走,张希辰想拦他,却慢了一拍。 林蔚栋给张希辰叫了一份面食,米线就搁在了桌上,一丝都没有动。 “胃出了什么毛病,有没有去看看医生?” 张希辰沉默了一会儿,似是不大想说,林蔚栋很认真地看着他,直盯得张希辰不得不开口,“看过医生了,说是饿出来的胃病,得慢慢调理。” 林蔚栋蹙起眉:“饿出来的?”他思忖着张希辰这人烧菜手艺这么好,怎么会让自己挨饿,这不是很奇怪吗? 张希辰拿筷子搅了搅碗里的面条,支支吾吾道:“老毛病了,没事的,慢慢调理就会好的。” 林蔚栋越想越奇怪,脑中不由回忆起与张希辰多次共进餐食的情形,细细回想起来,竟发现这贵公子真是每次都不吃肉食,食量也少得可以。他不由纳闷,张希辰的老毛病,到底有多长时间了? “难不成,你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都没好好吃过一顿饭?”林蔚栋思前想后,觉得只有这一种可能。张希辰是有钱人,断不会买不起食物吃,唯一的可能性,便只有他自己不愿吃,自己饿自己了。 张希辰捏着筷子在碗里搅动几下,似是不大愿意说出实情。林蔚栋蹙着眉盯着他瞧,张希辰经不得这灼热视线的考验,终是说出了实情。 “自母亲去世后,我就一个人住了,南园那么大个房子,就我一个人住,真的挺寂寞。你大概不知道一个人住的滋味,很没趣,感觉每天都没什么盼头,说日子过得浑浑噩噩的,一点不为过。所以,那段日子,每天感觉到饿了,就随便吃几口,一般不吃主食,家里堆了一大堆泡面,饿了就吃那玩意。后来有一次,上班的时候贫血昏过去了,那次我真的觉得自己逊毙了。去医院诊断后,医生说我是营养不良,还有就是长期饥饿积累出来的胃病。当时医生说,饿过头了,胃酸泛滥,会胃穿孔,弄不好会死。于是我就不敢这么折腾自己了,每天都在调理,一直到现在。” 林蔚栋虽没经历过这样的事,但大致也能了解张希辰的心情。母亲去世,自己身边没人陪伴,确实是一件令人绝望的事。 林蔚栋伸手拍拍张希辰的肩,以此来表示鼓励。自己是大男人,说不来柔声柔气的安慰话,他能做的,就是一个简单的动作而已。然即便是个简单的动作,对张希辰而言,已经如春日里的阳光一般温暖了。 “幸好啊,我给你找了卤蛋,这下不寂寞了吧?”林蔚栋笑着说道。 谈到卤蛋,张希辰笑起来,“那小家伙皮得很,我一回去就往我身上跳,我走到哪它就跟到哪。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了,它就在客厅里来来回回不停地跑,也不知道在跑个啥,当真是个活宝。” “我把它送给你,不就是为了给你找点乐子吗?要真是个活宝,我还挺高兴的。” 两人边吃边谈笑,在餐馆里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最终决定回去。 在市区里找不到停车位,随意停车动不动就会被贴罚单,所以林蔚栋很自然是坐公交车来的。张希辰竟也没有开轿车过来,所以两人都搭着公交车回去了。不过家住的方向不同,张希辰没能在林蔚栋身边蹭上更多的时间。公交车不比私家车,有时间限制,等不得人,张希辰也就不多踌躇,爽爽快快与林蔚栋告了别。 林蔚栋所乘的公交不是直达的班车,得转两次,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那会儿算算时间,离与张希辰告别刚好一个小时,到家差不多可以吃晚饭了。 踏进家门之前,林蔚栋的手机响了,是张希辰打来的,接通的时候,对方直接问:“你到家了吧?” 林蔚栋没有给人报平安的习惯,张希辰这一举动,倒让他有些诧异。 “嗯,我到家了。”他简单地答道。 “那就好,我挂了?”贵公子的声音煞是宁和。 林蔚栋再次嗯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多余的字。可他却没有挂上电话,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等张希辰挂断了他才按下手机。 时间一分一秒地消磨,手机里并没有传来意料之中的嘟嘟声,电话那头很安静,林蔚栋几乎可以听到张希辰均匀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对方缓缓开口:“怎么,你还有事?” 林蔚栋看着天上星星点点,总觉得心里有扇窗户要打开了,他急急忙忙说了声,“没事,我挂了。”便按下了挂断键。 长呼了一口气,林蔚栋踏进了家门,刚进大堂,就见父亲端端正正坐在长椅上,一本正经的脸上带着一丝怒容。 第十九章:婚姻恐惧症(六) 林蔚栋看到父亲那张脸,再想想今日白天的种种闹剧,脑中已猜出个八九。 将手机塞进口袋,林蔚栋叫了一声爸,大大方方地往八仙桌对面一坐,泰然接受父亲的瞪视。 “你倒是一点都不焦急。”林父紧蹙着眉,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 林蔚栋知道父亲铁定是知道白天的事了,以那女孩子的性格,告状告得估计连祖宗八代都知道了。父亲能有这样的表现也不奇怪,毕竟人家女孩子当众被整得很惨,大户人家出生的,面子上肯定过不去。 林蔚栋缓缓开口:“爸,你要说什么就说吧,儿子我听着呢。这事儿已经发生了,急也急不来。” 林父吐了口浊气,“心态真是好,连爸都自叹不如。果然啊,有代沟了。人家说三年一个代沟,咱们这是要多少代沟啊。”他拿手指敲了敲桌面,“把门关了吧。”让外人听见了,可不是体面的事。 林蔚栋站起身,利落地关了门,复又坐回原位,接受父亲的语言洗礼。 林父说开了:“下午三四点的时候,老张打电话过来,火急火燎地,说你欺负人家女孩子了。我当时一听就急了,以为你一时脑热,做出什么毁人家名节的事情来了……” “爸,那种事你也想得到,不看看你儿子我是什么人。” “别插话,听我说!” 林蔚栋闭了嘴。 林父继续道,“老张说,你怂恿人家服务员在咖啡里放辣椒粉,辣得人家女孩子嘴都合不上。后来才知道,那服务员就是小辰那侄子。哎……”林父无奈地长叹口气,“你们俩这是闹得哪一出啊,这让我和老张在他老朋友面前怎么做人,你说说看,嗯?” 林蔚栋不言语,起身走进厨房给父亲倒了杯茶,恭恭敬敬放在父亲面前。 林父是看在儿子长大的,儿子伸伸手张张嘴他就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何况是有意为之的一杯茶。 “爸知道你不是有心的,你不喜欢人家女孩子可以直接拒绝,没必要这么下狠手,是不?当然了,爸也知道,这不是你做的,你也是受害人之一。”林父顿了顿,认真地看着对面端正而坐的儿子,“小栋啊,你老实跟爸说,你是不是对女孩子有排斥心理?” 听到这话,林蔚栋不由一愣,身子都有点僵,嘴唇翕合了几下,吞吞吐吐说道:“爸,你又在瞎想什么,没有的事。” 林父盯着儿子好一会儿,将儿子的各种神态尽收眼底。小栋这孩子是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从小就没离开过自己的身,上大学那会儿除外,儿子有几斤几两他还不清楚,高兴的时候是什么样,生气的时候又是什么样,他闭着眼睛都猜得出来。眼下,儿子僵硬的表现和温吞的语言,明显证明了,这小子在撒谎,什么没有的事,肯定有事。 林父堪堪道:“别骗爸了,你的习惯爸还不知道吗?今儿个爸下班的时候,在集市上碰到了你高中班主任,她挺热情的,还主动跟我打招呼。那会儿我正为你甩了人家女孩子的事而闹心,一时兴起,就问她,你在高中时期,有没有谈过女朋友。你知道你班主任怎么跟我说的吗?” 林蔚栋默默低着头,不做言语。 林父眼角的鱼尾纹很深,但明显比刚才舒展了不少,“她说,你从来不会主动跟女孩子说话,计算说了,也聊不起来。刚开始,她还以为是你性格内向造成的,后来发现不是,你在男孩子中间很话唠,甚至很风趣。听到这么些话,爸心里很不是滋味……” 林蔚栋把头埋得更低了,他知道,一个男人如果对女生没有掌控力,甚至还排斥,很大程度上是会被人笑话的,这不是什么体面的事。作为林蔚栋本人,他其实很清楚地知道根源在哪,但他觉得这会儿说出来,也无济于事了,该发生的,早已发生,除非时光倒流,否则改变不了什么。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大程度上是心理原因,这么多年,自己已经很努力地在改变,但收效甚微。 林蔚栋大概还不知道,童年时期的心理创伤,会影响人一辈子,不是想改便能改的。 然而林父却深知此理,他毕竟是过来人,即便脑子摆脱不了死板和教条,但这并不影响他的理解能力。 “小栋,”林父撑着额头,手掌遮着双眼,“你早该跟爸说的,若不是碰到你高中班主任,爸到现在还不知道,是爸的两次失败婚姻,让你产生了心理阴影。到头来,还是我的错,而且错得离谱。” 林蔚栋抬起头来,他竟没想到父亲会说出这番话来,真真戳中了他的心房。 “爸,木已成舟,自怨自艾也没有用啊,这事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要不是妈……” “小栋,”林父打断他,“你以为爸刚刚在生你的气啊,不是,爸是在生自己的气。是爸一时糊涂,遇人不淑,才会让你这么遭罪。” 林蔚栋有些无奈,他本以为,父亲向他发发牢骚也就算了,眼下怎么越说越严重了。再说那会儿爸包办婚姻,他能做主啊?别看他现在一副严父的模样,其实性格上很容易妥协。林蔚栋忽然想到“性格决定命运”这句话,觉得用在父亲身上真是相当合适。 林蔚栋看着犹自叹息的父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父用手掌抹了把脸,那神色,怎么看都像是要抽泣的前兆。这会儿,林蔚栋额头开始冒黑线了,不就一相亲搞砸的事情吗,怎么牵扯出这么一大串是是非非呢?爸还那么一副伤春悲秋样,真真让林蔚栋无奈叹息。 “小栋啊……”林父的音色有点不对劲了,看样子真像要哭了,林蔚栋在心里头翻翻白眼,觉得自己怎么跟父亲一点都不像呢? 林父说:“爸回来之后在网上查了查,你这种症状,叫‘婚姻恐惧症’啊。你说你不想跟女孩子谈恋爱是不是因为缺乏安全感啊,感觉就算现在在一起了,终有一天会分开,所以索性不谈恋爱不结婚。” 林蔚栋微微点头,沉声道:“可以这么说吧。” 林父一拍桌子,“那就对了。爸跟你说,爸单位里有个同事的亲戚,是婚姻介绍所里的婚姻分析师,在这方面很在行。等有空了,咱们……” “爸!”林蔚栋吼了一声,让对面的林父顿时愣住,“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情我自己可以解决,你别老是掺合。我知道你这辈子没什么念想,唯一的心愿就是我的终生大事。但是我自己也有决定权,不喜欢老是被人摆布的感觉。你当初包办婚姻,却是什么结果?人家说覆辙勿重蹈,你也该长长记……我希望你能给我自由的空间,很多事情能让我自己去实践,自己去体验,别老是想着扶我一把,你有没有想过,我未必喜欢你的那一把。” 林蔚栋长长呼了口气,这段话,真是已经憋在他心里很久了。 林父是断然没料到自己的儿子会对自己说出这番话的,此番听下来,心里的情绪很是复杂,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林蔚栋看着自己搁在桌面上的手指,思索着这番激烈言论之后,自己该怎么说下去。 父子二人隔着桌子傻坐了好一会儿,谁都没有吱声,后来实在抗不下去,林蔚栋率先打破了过于安静的氛围。父亲虽很唠叨,但在某些方面不是个主动的人,他是清楚的。要是再不说些什么,搞不好父亲又会乱想些什么,然后到网上查东查西,对着某个流行词纠结半天。 极有可能会这样。 所以林蔚栋看开了,自己主动点吧,省得老爸一副愁眉紧锁像死了老妈子的样子。咳咳,林蔚栋刚想出这个比喻便心道罪过罪过,奶奶好好活着呢,自己断不可做出不孝的念想。 “我说爸啊,你也别多想,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又不是一辈子娶不着媳妇儿了,儿子我不是木头,找到有感觉的就不会放弃。赶快开饭吧,我肚子都快饿扁了。” 林父眉间的褶皱还没散去,盯着儿子的神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才起身去里屋端菜,似是还没想明白。 林蔚栋看着父亲那抹早已失去强健的背影,忽然间很理解他的心情,思忖着或许几十年之后,自己也会这么絮絮叨叨地对着自己的孩子唠嗑。 思及此,他不禁摇摇头,几十年之后,还长着呢,想那些作甚,眼下的问题还没解决,想得再长远都没用不是? 躺上床的时候,林蔚栋再次接到了张希辰的电话。林蔚栋也没多想,便接通了。 贵公子清丽的声线传进耳朵里,林蔚栋本来一晚上心情郁结,听着张希辰的声音,心情忽然大好。 “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打电话吗?”这句话,张希辰说得并不娇嗔,中气很足。 林蔚栋不疑有他,顺着对方的意思说:“行,话费是你自己的,你爱打多少就打多少。” 张希辰呵呵笑了数声,忽问:“林伯他,没责骂你吧?” 林蔚栋料想着张伯可能已经把事情告诉张希辰了,否则他不会这个时间段打这么一通电话过来。 林蔚栋笑道:“亲生父子,骂骂感情深,没事的。”他并没有细谈今晚与父亲的争执。 另外一边,张希辰正举着手机在屋里打转,心情看似极好。卤蛋围着他的拖鞋不住地扑腾,见主人不理它,自己便傻傻地四脚朝天满地翻腾。 “还有别的事吗?”林蔚栋问着,他还从没试过跟一个男人煲电话粥,不,连个女人都没有过。 “我想预约你的时间。”张希辰说。 林蔚栋一听乐了,预约时间,这说辞倒是头一次听说,“你当是医院排队挂号呢,还预约?况且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犯得着吗?” 张希辰笑着说:“我乐意。” 林蔚栋举着手机呵呵笑了数声,心里还挺感兴趣的“说吧,怎么个预约法?” 张希辰扬起嘴角,“把你的工作时间表发我邮箱好了,方便我做系统细致的安排。” 林蔚栋哭笑不得,“要是把那玩意儿给你了,不就等于把我整个人都给你了?” 第二十章:同学宴上的初吻(一) 我求之不得! 张希辰在心里如此默念着,不过他可不敢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只是雅笑道:“你要知道,我就你这么一个知心朋友,能够珍惜,我便不会放弃。我这个人很认死理,若是认准了一个目标,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林蔚栋收敛起方才夸张的表情,倒显得有些郑重了,“说实话,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性格。富家少爷我不是没见过,他们之中游戏人间的很多,也不乏恃钱傲物之辈,我总以为,像你这样的尊贵公子,与我交朋友顶多图个新鲜,等这新鲜劲过了,也就没那份热情了。” “是人总是有一些执念,我也一样。”张希辰放下了嬉笑的语气,也显得严肃起来。 欢心的谈话氛围一下子转变,让两人都有些不适应。 林蔚栋从床上坐起来,走到阳台上吹风,天还没转热,夜风有些刺骨,却能够使人清醒。林蔚栋对于张希辰,其实是有些想法的,他总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超越了一般的哥们,用现在流行的话说,叫死党,或者基友。他不知道这种称呼到底合不合适,他自认没对谁这么掏心掏肺过,张希辰似乎是个很奇特的存在。 “你怎么不说话?”张希辰的声音传过来。 林蔚栋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刘海,“我啊,在想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方便与我分享吗?” 林蔚栋看着远处安静的村庄,“我忽然很想和你做一辈子的好兄弟,无话不谈、两肋插刀的那种。即使到几十年后,满头白发了,我们依然可以坐在一起畅快地聊天。” 电话那头,贵公子无声地笑了笑,他说:“如果这样,你的另一半不会吃醋?” 林蔚栋忽然意识到,自己从未认真考虑过要娶妻生子这个问题,似乎于他而言,爱情永远不是第一位的,相反,亲情和友情却可以放在同一个天平上。 他很享受甚至珍惜与自己喜欢的人交心的感觉,这喜欢无关爱情,只是一种精神上的依靠。 他回答说:“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娶个老婆,终生不娶了也说不定。你大概不知道,我对女人,几乎没有一点性幻想。”这绝对是大实话。 贵公子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他喜欢听林蔚栋说这样的话,这意味着,他的机会会越来越多。 贵公子知道,他需要对这个心爱的男人做一些心理上的引导,于是他说:“没关系的,即便终生不娶,也并不代表你不会拥有爱情。先别那么武断地下结论,任何事都会有意料之外的发展,说不定,你人生的伴侣不该是个女人呢?你纠结也没用啊。” 林蔚栋听着愣了一会儿,他心里对同性恋是没有排斥情绪的,但是他从未想过会跟一个男人手牵手走到老,真的。 “如果真是那样,我倒是希望……”那个人是……林蔚栋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那个“你”字,被他完完全全淹没在心潮某个角落。他没有说出来,也不敢说出来。 “你希望什么?”张希辰问。 林蔚栋摇摇头,“没什么,是我想太多了。话说,现在也不早了,该睡了,明天还要早起上班。挂了吧,我待会上下网,把时间表发给你,你报一下邮箱给我。”说着转身关门进了屋,拉开抽屉抽出一张纸,又拿出了笔,用嘴巴咬下笔套,一边听着一边写。 “那我挂了?”对方说。 林蔚栋嗯了一声,正要按下手机,那头却忽然传来一记“晚安”的声音,他愣了一下,也道了一声晚安,才挂了电话。 那晚,林蔚栋在床沿坐了良久,他不知道自己怎么鬼使神差地把工作时间表给了张希辰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冒出那样扯淡的想法出来——希望张希辰是自己人生的伴侣,这简直可笑至极。 有很多问题,林蔚栋都想不通,后来索性没去想,一觉睡到了大天亮,睡醒之后,他似乎又忘了那些闹心的烦恼。 张希辰说是要预约他的时间,结果几个月没有联系他。林蔚栋工作忙,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直到几个月后,张希辰忽然打电话给他说,他租掉了咖啡厅的地皮,重新接手了一个新地段,他说,他要在新地段上开家租书店。 林蔚栋便打趣问他:“那你要出租什么书,外语培训资料?” “不不,”张希辰说,“你不知道现下学生们的喜好,他们喜欢看言情,看玄幻,看耽美,还喜欢各种各样的漫画,尤其是《火影忍者》这样的热血漫,或者《绝爱》这样的耽美漫……” 张希辰滔滔不绝说了一大通,林蔚栋听着都快夸口称赞了,这贵公子了解这么多,想必是经常在网络上混迹,并做过详细调查的。 可林蔚栋糊涂了,“耽美是什么?” 张希辰笑道:“我一时也解释不清,你以后要是有空,可以到我的租书店里来瞧瞧。不过现在恐怕不行,我正在搞装修,什么都没弄起来。” 林蔚栋道:“成啊,好歹我大学时期也是个文学少年,好习惯还是要保持的。” 张希辰听着呵呵笑,“其实啊,我不介意你当老板,咱俩合伙,一起开,一起赚。” 林蔚栋却推脱了,“我这人啊,没什么生意头脑,老板是做不来的,不说赚了,亏钱估计要亏到赔上老本,所以还是算了吧。” 张希辰在电话那头笑个不停,他说:“反正这位置我会给你留着,别人谁都夺不走,你什么时候想来了,我随时恭候。” 对此,林蔚栋没多说什么,反倒想起另外一件事来,“过几天我有个同学聚会,都是大学同学。毕业了好久没见,大家都想聚聚,聊一聊境况……” “你不会是想让我陪你去吧?”张希辰一语道破。 林蔚栋嗯了一声,“我想你以前应该也参加过同学聚会吧,了解那场面,都是成双成对的。我这人的问题你也不是不知道,这样孤零零一个人去总是有点难堪,所以就寻思着让你充个数,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张希辰脑子转得快,他说:“你怎么不叫你单位里的女同志去充个数啊,这样不是更方便?”贵公子知道林蔚栋对女孩子开不了那个口,他这么一说,无非是想探探他的口风。 果然,林蔚栋说了:“人家女孩子我又不熟,不好意思说啊。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要不然,这同学聚会我只能推了。” 贵公子听到“第一个”三个字,心情忽然大好,脸上的笑容灿烂得比春花还好看。 他忽然打趣道:“如果你真需要一个女伴,我不介意为你穿女装的。你不知道,在大学的时候,我参演过校园舞台剧,当时就是反串其中的一个女性角色,上台的时候,谁都没认出来,都以为我是女的,下了台还有人猴急地跟我表白呢,等我卸了妆他们就傻了,哈哈!” 张希辰说着,畅快地笑了起来。 林蔚栋却不笑,他直接说:“穿什么女装,你是男人,光明正大的,没必要为了我做得这么出格。” 电话那头,贵公子抿起嘴来,听着林蔚栋这番话,他觉得分外暖心。 “那时间地点呢?”张希辰问。 “我报给你,你拿笔记一下。” “嗯,好。” 聚会那天,林蔚栋出人意料地开着一辆北京现代来到了张希辰小区楼下。张希辰走下来的时候,林蔚栋就站在车边,双手插兜等他,那副闲而不散的模样,竟让张希辰一下子看得出了神。 “怎么了,还不过来?”林蔚栋看到了张希辰,顺手拉开了车门。 张希辰哦了一声,加快步子走过去,坐进了副驾驶座。 “你什么时候买的这辆车?”他问。 林蔚栋拧开车钥匙,发动了车子,慢悠悠地说:“我向同事借的。想着同学聚会不是小事,不能太寒酸,所以软磨硬泡搞来了这辆北京现代,总算能撑撑场面了。” 张希辰本想说“我给你买一辆呗”,但考虑到男人的自尊心,他还是没说得出口。他安安静静戴上安全带,很享受心爱的男人开车载他的过程。 一路上,张希辰的嘴像开了锅似的不停地找话题,对他来说,这么一个绝好的增进关系的机会,他可不会白白浪费。 “蔚栋,要是见到了你那帮同学,咱俩的关系要怎么说?” 被这么一问,林蔚栋不由看了看张希辰,他真是傻了,怎么没想过这个问题,思忖了一会儿,便直接说:“算了,就朋友相称吧,省得麻烦。” 张希辰道了声好,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心道你认为是朋友不见得你的同学也这么认为。他心里其实有着隐隐的期待,期待借他同学之手来让两人的关系彻底破冰。 第二十一章:同学宴上的初吻(二) 林蔚栋一路驱车来到市中心的游乐园,赶上了周末,流量还挺大,虽不说挤爆了售票窗口,但排起来的队伍依旧很长。 张希辰坐车里,透过挡风玻璃看着游乐园大门口硕大的拱形气球门,有点傻眼。 林蔚栋来开门下车的时候,就见张希辰直愣愣地坐副驾驶座上,一点移位的迹象都没有。他走过去,拉开副驾驶座的门,探下身去问张希辰:“看什么呢,还不下车?” 贵公子堪堪回过神,慢吞吞地下了车,杵林蔚栋旁边,好半天才说:“竟然不知道来的是这里?” 林蔚栋不解了:“不过是个游乐园,怎么让这么惊讶?没玩过?”说着往入口处走去,他的老同学通知他说已为他买好票,让他直接去入口处接头就可以。 张希辰跟后面,“还真没玩过,小时候爸妈都忙,没空带去游乐园,学校组织的春游什么的也从不参加。大学里忙于学业,也没空出去玩,现入了社会,工作了,更加没时间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与游乐园这么没缘,二十多年了,连大门都没路过。” 林蔚栋回头看他,“倒是没想到,的生这么不顺心,还没们小老百姓过得自。现带来玩了,该圆满了吧?” 张希辰亦步亦趋,急急忙忙说:“啊,为着游乐园的事情,曾经发过一个誓,想知道吗?” 林蔚栋笑笑,“说说看。”为游乐园发誓,这要得多执着多缺乏爱啊,这贵公子的童年生活,真的挺耐寻味的。 张希辰说:“当时就一小屁孩,心思单纯,看着家孩子被爸爸妈妈带去游乐园玩,心里就嫉妒,所以那会儿就暗暗下决心,说要是谁能带去游乐园玩,以后就嫁给他。” 林蔚栋顿时“扑哧”一声,“说什么,没搞错吧,张希辰,是个大男,以后是要娶而不是嫁。” 张希辰看着林蔚栋:“知道,所以说那时候是个小孩子……” 林蔚栋笑喷了,走了一半路停下来,说:“哎哟说张大公子,小时候的单纯指数逆天了。为了游乐园就把自己卖了,不觉得不值?” 张希辰的表情竟是意外的认真,说起话来的时候连眉头都没抖一下,“蔚栋,别笑话,这个誓言到现还有效。” 这下林蔚栋笑不出来了,目光抛向张希辰,有那么一瞬,他可以看到对方瞳孔里属于自己的影子,清晰得让他汗颜。 “啊……”林蔚栋的语气里有丝说不清的情绪,他没多说什么,拉起张希辰的胳膊就往入口处走。 张希辰林蔚栋身后缓缓扬起了嘴角。他方才的话,不算全真,亦不算全假。他久远的记忆里,确实有那么一个与游乐园相关的誓言。当时他是怎么想的,哦,对了,是要和自己心爱的一起,坐摩天轮,闯鬼屋,玩过山车。而现,他不过是把这个誓言篡改了一下表达方式,为的就是刺激眼前这个木讷的男。但他真的木讷吗,张希辰也不知道,他能做的,就是尽一切可能去影响这个男,让他自己的感情漩涡里,一步步沉沦。 林蔚栋是省内一所综合性大学毕业的,算是本一,方向是化学专业。本来该去当个中学化学老师的,但林蔚栋这有个梦想,就是当上民警察,维护社会的安稳和秩序。于是放弃当老师的机会,拼了命想考上公务员,不过运气不好,每次都差一两分,所以现只能当个小小的辅警了。 参加这次聚会的同学,差不多有二三十来,看来看去,还真都是成双成对的。林蔚栋拿着票进去的时候,当初的舍友刘大志一把将他抱了个满怀,直呼“蔚栋啊,想死啦”,差点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玩久别重逢的戏码了。 刘大志的女朋友是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子,身材很不错,面貌很清秀,站男朋友身后,不声不响的,微微向林蔚栋点头示意,典型的贤妻良母形象。这女孩子林蔚栋并不认得,后来刘大志跟他介绍了他才知道,是当时商学院的高材生。林蔚栋不知道他俩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不过俩看起来确实挺适合。刘大志那粗枝大叶、没心没肺的,就需要这么个安静稳妥的女孩子站他身后,这才叫相得益彰。 队伍里各个都是手牵手的,粘腻得林蔚栋几乎花了眼。好多还都是生面孔,看起来那帮男们彻彻底底践行了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基本原则。 这也怪不得他们,林蔚栋大学时念的那个化学师范班,女生的数量十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成色还都不怎么样。男们虽然整天埋头做实验,但基本的审美还是具备的,知道长得前凸后翘的叫正妹,平胸叫飞机场,体型震撼的叫恐龙。偶尔也会网络上搜美女图片养养眼,路上碰着其他学院的美女了会偷偷瞄上几眼,但真正实践起来的,几乎没有。后来还是班长带了头,首先追到了法政学院的院花,才让兄弟们有了信心。再到后来,就成了眼前这副模样。 直到现,林蔚栋还搞不懂,班长那副怂样是怎么追到家院花的。典型的一朵鲜花插牛粪上。 一帮男跟林蔚栋打过招呼后,眼神都抛向身侧的年轻俊青年,不住地问这谁啊,怎么不介绍介绍? 林蔚栋笑道:“这不都是光顾着跟们打招呼,没来得及吗?”他拍拍张希辰的肩,“好哥们,张希辰,希望的希,星辰的辰。” 众听这简单说辞,不乐意了,说大伙都是拖家带口的,怎么林蔚栋介绍得这么简洁明了呢?明显是占便宜啊。 林蔚栋笑笑,“还能怎样?们那是男女朋友,又不是,怎么能相提并论?” 众就开始起哄,声音潮起潮落,还没离开入口处呢,路过的都好奇地看过来。 “说蔚栋,不带这么搞神秘的。”刘大志的兴头最高,喊得最起劲,“看到没有,大伙都是清一色的男女搭配,就,找了个同类,鹤立鸡群,老实交代,对方到底什么底子,们什么关系?” 刘大志的话直白得要命,摆明了不给林蔚栋台阶下了。林蔚栋没想到这帮损友这么爱打听,当初的理科二愣子们如今都成精了,个个往他软肋上戳。 这会儿还是张希辰给力,主动与那群脑力过剩的雄性动物们搭起话来。 “听蔚栋说们是X大化学系毕业的,说起来还挺巧的,也是X大的学生,当初念的是管理系,另外一个校区,算起来,们也算是校友。” 林蔚栋首先瞅了一眼张希辰,挺诧异的,对方竟然还是自己的校友,若是张希辰不说,自己一时半刻还真不知道。 “哦哟,”刘大志和一干等异口同声发出低呼,脸上摆着各种笑。 “蔚栋,”刘大志竖了个大拇指,“够牛逼的,手臂都伸到管理学院去了,那是出了名的高干子弟的天下啊。以为班长已经是神话了,还要厉害,哎~”说到最后,刘大志语气抑扬顿挫的,还意味深长地拍拍昔日舍友的肩。 林蔚栋无奈了,这刘大志什么本事没有,嘴皮子特别厉,发起狠来死的被他说出活的,黑的被他说出白的。眼下林蔚栋算是深陷泥淖了,被这舍友的语言大山彻底塑造成了情圣形象,别说跳进黄河了,跳进长江都洗不清。 “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和张希辰是铁哥们不解释。”林蔚栋气头上来了,有模有样地吼,“还要不要玩,盯着一个有意思啊?” 大伙都贼贼地笑,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声散吧散吧,这场闹剧才最终收了场。 一个大队伍,十几对,每对拿了一张游览地图,一边走一边散。一会儿有对说要玩这个,一会儿又有一对说要玩那个,总之意见老是有分歧,最后索性不聚一块了,宣布下午三点大门口汇合,其余时间自己安排,然后群就呼啦一下全散光了。 刘大志众屁股后面吃了不少灰尘,骂骂咧咧地说:“敢情都是出来度蜜月的,就爱侬侬幽小会是吧,这帮没出息的。”口水吐完了,拉着自家女朋友的手,同林蔚栋道了句,“们也撤了,不打扰们,做电灯泡是要被扣RP的,蔚栋,好好玩玩啊。” 说完,就这么走了。 林蔚栋当时那心情啊,别提有多苦逼了,脸黑得都能当黑板了。 张希辰一旁偷笑,末了拍拍林蔚栋的背,说走吧,来了总要玩玩的。 林蔚栋也不打算计较什么了,男的胸襟就该开阔点,本着这样的思想,他大大方方地同张希辰拿着地图一个一个玩。 张希辰的心思鬼得很,就想着什么游戏能增进两感情。平常的极限游戏都是两分开坐,各自系个安全带,叫几声就完事了,刺激是刺激,但最终目的没达到啊。 两逛了一上午,午饭都吃了,还没玩出个名堂,张希辰深深觉得要动点脑筋了。于是借着午餐时间,他好好地研究了一番游乐园地图,百来十个景点,一个一个数过去,终于地图的某个角落,看到了让他眼前一亮的玩意儿。 要说这眼前一亮的玩意儿是啥,说起来还真俗套,鬼屋呗。 第二十二章:同学宴上的初吻(三) 张希辰印象里的鬼屋,多半没有多少惊悚性。当然,他从没玩过,只是从电视上偶尔涉猎得知。不过据说这个游乐园的鬼屋级别很不同,游览图上,这一景点的上方,赫然标示着五颗星。张希辰不知道五颗星意味着什么,难道一片漆黑的过道里,还能跑出来一只活鬼不成?然毕竟是为了更加贴近林蔚栋那呆子,他怎么着也得去上一去。 “蔚栋,下一个地点,们就去鬼屋如何?”张希辰必须表现得很兴奋,不然不足以感染到林蔚栋。 林蔚栋抽着可乐管子吱吱作响,他顺手摇了摇空杯,说:“行啊,反正360度过山车都玩过了,还有什么能吓破胆的,尽管去试试。” 张希辰浅笑着:“那就这么决定了,们吃完赶紧去。” 鬼屋不像其他游览景点那么潮涌动,看上去还挺冷清的,这倒是让两很意外。林蔚栋和张希辰站宣传栏前看了看游览须知,上面赫然写着:由于惊吓度过高,建议1.2米以下儿童及60岁以上老年不要游玩,另外患有高血压或心脏病的群也不要进入。 张希辰看了看林蔚栋,“没想到还是限制级的,看那些,走进去没多久又折回来了。” 林蔚栋朝张希辰所说的方向看去,还真是,入口处狭窄的洞门,黑漆漆的,进去几步便看不见影,有些刚进去不久就急匆匆地出来了,脸上的表情那是铁青铁青的,可不就像恐怖片里被吓傻的样子吗? 林蔚栋正打算问张希辰,要不就算了,别去了?其实自己是无所谓的,拜工作所赐,恶心的东西见得多了,心理素质早就练就了。但贵公子不同,平常一副温文尔雅的形象,怎么看怎么需要保护的样子。 没想到他还没开口呢,张希辰便拉着他的胳膊往排队处等候了。 “咱得速度点,看上去不多,但进去的间隔很慢。” 林蔚栋也没多说什么,就跟着张希辰排队去了。 轮到他们的时候,后边已经没了,前面的一组六个刚好凑够数走完,这下好了,真是顺了张希辰的意,真真实实的两惊险之旅了。 工作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看着两个大帅哥,心下的腹黑因子就泛滥了。照常理,她该说等一等,等数凑过六再进去,可她没有这么做,反倒故作有理有据的来了一句:“啊,后面没了,估计要等很长时间了,们先进去吧,如果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怎会介意?张希辰真是求之不得。 “行啊,就先进去吧,这一时半会,也等不到什么。”说着朝林蔚栋看了一眼,作势征求对方的意见。 林蔚栋玩了一上午,其实挺累的,这会儿工夫,都开始打哈欠了,他随口应着:“没意见也没意见,进去吧。” 其实林蔚栋是玩得有点疲了,不大能提得起兴趣,张希辰拖他到哪,他就走到哪。 从洞口进入,还真是漆黑一片,里面的光线很差,一丝一丝的,还断断续续。洞内很安静,细细地听几乎能分辨出两的呼吸。 两沿着墙边的小路走,视觉基本上已经被剥夺了,仅凭着脚下的感觉。 进来之前,张希辰以为里面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贴几幅恐怖的画像,或者偶尔来几声尖利的嘶叫,但他想错了,完全不同,可以说,他还真的有点害怕了。 下意识地挽住林蔚栋的手臂,他脑子里没什么念头,就想着靠林蔚栋紧点,想着绝不能分开,一分开,他可能就要完了。 就如同小时候,父亲答应他来幼儿园门口接他,于是他安安静静等啊等。坐校门口的花坛上,一坐就坐到了天黑,他不敢走,怕走了,父亲就找不到他了,可是父亲始终都没有出现。校门口的小朋友们都走光了,门卫大叔瞅着他抽烟,他不敢哭,不停地朝马路看,逮着一个长得像的就不住地盯着家瞧,以为是父亲来了,可是希望一次次落空,让他对父亲的爱也那一分一秒无止境的等待里,不断地消弭。 张希辰害怕那种彷徨无助的滋味,母亲死后亦然,所以他不想放开林蔚栋,是出于本能,与心机早已无关。 林蔚栋知道张希辰果然还是怕了,黑暗的空间,对于他这样的,一定程度上,可以释放无处发泄的胆量。于是他顺手搂住张希辰的肩膀,往自己身边靠了靠,使两能贴得紧一些。 虽说张希辰也是男,但并不代表男可以永远不害怕。林蔚栋允许他软弱,对于这位温良的贵公子,他一直都有某种保护欲。 不知走了多久,耳边有风,不强烈,断断续续的。这风刚开始是吹到林蔚栋脖子边的,他没往后看,搂着张希辰一直往前走,连一秒钟的停顿都不屑。 后来张希辰也感觉到了,但因为有林蔚栋的庇护,他显得镇静了许多。再到后来,风声穷追不舍,张希辰胆子忽然就大了,腿往后猛地一踢,他差点笑出声来,为什么呢?踢倒结结实实的物体了呗。果然是有作祟,如此一察觉,张希辰就觉得没什么好怕的了,只要林蔚栋,他什么都不怕了。 林蔚栋似乎听到了一声惊呼,很低沉,像是憋喉咙口的,从张希辰斜对角那个方向发出来。他侧过头说:“踢到他了?” 由于视觉受阻,林蔚栋不知道自己的嘴贴得张希辰有多进,他侧过头说话,只是为了不让身后的工作员听到,至于会对张希辰产生什么样的效果,他从未想过。 张希辰感觉身旁的男正凑近过来,嘴唇忽然贴近自己的脸颊,他感觉自己的脸一下就热了。若不是鬼屋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下,林蔚栋定会看到身旁这位贵公子难能可贵的害羞状态。 张希辰低低应了一声,声音是从鼻子里发出的,微不可闻。 林蔚栋拍拍他的肩,带着他继续往前走。 鬼屋的真正恐怖之处只是刚刚开始的部分,那会儿游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对于未知的又充满负面能量的事物,他们自然是胆战心惊的,不过时间一长,一旦习惯,那么就无所谓恐怖了。 林蔚栋搂着张希辰出来的时候,刚好出口的位置碰上刘大志和他女朋友,两好像是恰巧经过的,也就是这个恰巧,让他们看到了煞是夺眼球的一幕。 “哎哟蔚栋,美怀,惬意啊。” 林蔚栋满脑门黑线,知道刘大志那德行又要显现出来了。于是完全没给对方继续嘲弄下去的机会,吼道:“唧唧歪歪有意思么,有本事自己进去瞅瞅,看看能不能吓傻。” 刘大志的胆子林蔚栋是知道的,他要是敢进去,自己把名字倒过来写。 果然,死损友挥挥手,搂着女朋友的腰就撒步走,边走还嘴皮子不停:“才没那么傻,着了的道。不知道女朋友胆子小啊,进去,进去个屁!” 林蔚栋笑得差点挠肚子,对张希辰说:“别去管他,就当是半路填了笑料,别把他的话放心上。” 这会儿张希辰已经松开林蔚栋的胳膊了,双手闲摆着,看着刘大志远走的方向出神。他微不可查地眯起了眼睛,陡然觉得,这个有些臃肿还口不择言的男,可以自己的计划里助他一臂之力。 到下午三点汇合的时候,一大帮都张着大嘴打哈欠了,明显是玩倦的模样。 张希辰看这情形,估摸着这帮会不会就此散了,若真散了,可白白浪费他的计划了。他趁林蔚栋与其他搭话的时候,找到了刘大志,这个男正坐游椅上吃甜筒,女朋友一口他一口,可甜腻了。 见张希辰走过来了,女孩子明显拘谨了一些,主动蹭了蹭刘大志,示意他有外来了。 张希辰回头看了看林蔚栋,对方还群里热聊,看样子一时半会还脱不开身。 “哟,大帅哥,找有事?”刘大志一出口就轻佻。 张希辰不介意,只道:“们还有其他安排吗?是指晚上。” 刘大志看了眼张希辰,忽然咧嘴笑了笑,“怎么,急着带家那口子回去啊?” 女朋友听自家男这般说辞,有些不满地推推他,“好好说话,别油腔滑调的。” 张希辰却说了:“正好相反,是想让们多搞些活动。” 刘大志乐了,“哎,这挺有意思的。说……”他站起来,凑近张希辰耳语道,“和蔚栋,不会真的有什么吧?” 林蔚栋从群的夹缝里,正巧瞟见张希辰与刘大志特贴近地凑一起,不由蹙了蹙眉。但这蹙眉的举动转瞬便化开了,连周身的都未察觉。 “不是都一口一个‘那口子’了吗,怎么,这种事情还要反复问?”张希辰的语气谈不上热情,倒有种反讽意味。 刘大志一顿一顿地笑,“这小子,不会是正追求蔚栋吧。瞧蔚栋死不承认们俩的关系,看起来不像撒谎,但再看看瞧蔚栋的眼神吧,又觉得有那么点啥。”他见张希辰坦然一笑,顿时大悟,“不得了啊,蔚栋那感情白痴是怎么招喜欢了,还倒追,去,这是哪门子福分。” 刘大志艳羡得直跺脚。 刘大志虽然有时候说话俗了一点,但脑子转得快,“说张希辰,不会是想让帮和蔚栋创造机会吧?老子没干过这种事啊,要被抓包就不好了,尤其是蔚栋那小子,拳头可硬了,要是被捶上一记,那地儿肯定要淤青好几个礼拜。” 张希辰微微弯起嘴角,“别担心,不会让做什么出格的事,只要随便搭几个手就可以了。” 刘大志咽了咽口水,这贵公子笑起来真要命,幸好他不是林蔚栋,也不喜欢男,不然还真吃不消。 “那倒是说说,要怎么个帮忙法?” 张希辰倾身附着刘大志的耳朵说了几句,刘大志表情各种变。 末了,贵公子懒散地将双手往裤兜里一伸,“这事可别对别说,连女朋友都不行。可是把自己的终身大事托付到一个的手上了,千万别失误了。” 刘大志觉得追女朋友的时候都没这么大压力,汗珠都冒出来了,心道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摊上了这么个怂事! 第二十三章:同学宴上的初吻(四) 林蔚栋走过来的时候,刘大志朝张希辰使了个眼色,自动自发走开了。 “们刚才聊什么呢?”林蔚栋问。 张希辰浅笑了一下:“没什么,就了解了解以前的事。” 林蔚栋有些不乐意,“以前的事问不就行了,刘大志当时们宿舍,是出了名的大嘴巴,问他,多半都是添油加醋歪曲事实,能问出个什么东西来?” 张希辰却说:“那可不一定,旁的眼光有时候总比自己的要客观一些。” 林蔚栋撇撇嘴,瞪着刘大志那怂货,对方不知两谈什么,心里发虚,搂着女朋友的肩二话没说直往群里钻。 刘大志发挥了嘴皮子的功力,说服一大帮去最近的KTV唱歌。完了瞅着林蔚栋那虎狼一般的表情,心道蔚栋可别恨,最终是为了啊。 一干等去了就近的KTV,好店前有免费停车场,大伙倒还挺乐意。 晚上肚子饿,大伙让服务员叫来了几个小点心和一些水果酒类,边唱歌边喝酒,勾肩搭背的,一个大包厢里,还挺热闹。虽说中途有几个因为第二天的工作原因提前退场了,却并不影响整个房间的火热程度。 林蔚栋其实也几度想要说服张希辰与他一块回去,毕竟派出所的工作不比其他,总得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但这位贵公子似乎玩高了,直拉着林蔚栋与他唱歌,说别急,等等。 林蔚栋心道要玩就陪玩玩吧,毕竟这样的机会几年遇上一次,能跟昔日同学一起,把酒言欢,是可遇不可求的。这次同学聚会,来的不多,很多都因为工作原因推掉了。一年多不见,男间的友情愈加明显深刻,林蔚栋是深有体会的,所以一方面是应了张希辰的需求,另一方面,也算是顺了自己的心。 不知是谁提议,说老唱歌好生没趣,不如玩点游戏吧。又不知是谁说,要玩就玩真心话大冒险,这种游戏又刺激又贴心。刺激的是大冒险,贴心的是真心话。说完了还装模作样地向大伙征求意见,说好不好啊,要不要换啊之类。 林蔚栋这方面没什么天赋,大伙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主动参与就行,一般没什么破天荒的想法,所以坐一边既没支持也没反对。 一群拿个空瓶子茶几上转悠,说瓶口指向谁,谁就是游戏对象。 一大圈游戏玩下来,林蔚栋和张希辰的运气好得出奇,别都轮了三四回了,他俩一次都没中。一群不乐意了,说凭什么俩这么悠哉啊,于是使命拿瓶子转悠,转个十七八次不停歇,非要转到他俩面前才肯罢休。 某种意义上说,这游戏已经没规则可言了。 方才都选择真心话,口水横飞,一句一句,没知道是不是真话,大伙似乎也听腻了,高喊着要是轮到林蔚栋或张希辰,一定要玩大冒险,不玩就是孙子。 林蔚栋没玩过这样的游戏,说只要不太过分就成。 后来不知是谁转的瓶子,好巧不巧地就停林蔚栋与张希辰两中间,这下好了,刘大志抓住机会一下子站起来,大喊:“两一起来吧!” 林蔚栋看了看张希辰,瞪着刘大志沉声说了一句:“说过了,别太过分。” 刘大志抖了抖小心肝,大着胆子说:“不过分那就不叫游戏了,也无趣味性可言了。蔚栋,来吧,”他顺手摘下一根香蕉,“两玩吃香蕉游戏吧,这已经很仁慈了,本来还想着让们裸奔来着。” 刘大志觉得自己说完这话绝对是嫌活得太长了,瞧林蔚栋那眼神,简直要把自己活剐了。 他咽了咽口水,心道怎么就没响应啊,都死么,将香蕉扔过去,他一屁股坐回了沙发。算了,恶做到底,言而无信不是男。 其他的反应是慢半拍之后一下子哄起来的。 张希辰拉了拉林蔚栋的衣袖:“看样子咱们成了压轴戏了。” 林蔚栋想象得出这游戏最后的结果,他不想玩,真不想。 众直呼来吧来吧,林蔚栋听得头疼,后来一不做二不休,玩就玩吧,想着最后注意点就行,其他应该没问题。于是看了看张希辰,算是征求对方的意见。 张希辰也没多说什么,将香蕉拿过来,主动撕起了香蕉皮。这动作又掀起了周遭一阵欢呼,他们迫不及待等着看好戏。 张希辰的手指极好看,拿着剥好的香蕉朝林蔚栋示意的时候,林蔚栋竟有些恍惚。 “最后那一口先松嘴,吃下去就行。”林蔚栋提前与张希辰打了招呼。为了避免尴尬的局面出现。 张希辰扬了扬嘴角,算是答应了。 周围的起哄声更甚,一浪一浪的,配合着屏幕上正播放的激昂歌曲,场面似是要失控了。 两的嘴咬起了香蕉的两头,磨蹭着牙齿和舌头一点一点地推进。 林蔚栋把注意力都放到香蕉上了,没去注意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张希辰的脸,加上周围的吵闹声实折腾耳朵,他根本无暇顾及这游戏里所谓的情调。 好几次险些掉下来,不知被那个看官给扶住了,愣是不给两喘气的机会。 越来越近,几乎鼻子都快靠一起了,林蔚栋估摸着是时候了,便想用眼神示意张希辰松嘴吧,可这会儿出了点小意外,让林蔚栋此之后彻彻底底乱了方寸。 背部不知被谁推了一把,林蔚栋只觉得身子不稳,一下子朝张希辰那边扑去,等他反映过来的时候,他的嘴唇早已紧紧与张希辰的贴合一起,那种温热和柔软,让他不由睁大了眼睛。 张希辰的脸如此贴近,他这才发现,对方的皮肤好得胜似女。那双丹凤眼,颤抖着睫毛,竟让他一时看得出了神。 嘴唇的相贴与身体的接触,让林蔚栋脑中一片空白,他只想赶紧爬起来,这场面太尴尬了,那群起哄者的神色,几乎已经变了味。 林蔚栋知道事情做得太过了,这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范围。手臂使力,想要快速地撑起来,可林蔚栋断不会想到,张希辰拉住了他。沙发内侧的手,揪住了林蔚栋的衣袖,那力道,明显昭示着:等等,别起来。 湿滑的物体擦过嘴唇,牙齿边打转,那竟是张希辰的舌头。林蔚栋的脑子顿时混乱了,张希辰这是怎么了,一下子做出如此匪夷所思之事。方才这贵公子明显没喝多少酒,断不是因为喝醉了。既然没醉,难道是故意的? 想到这里,林蔚栋已再不敢多耽搁了,喝醉事小,不醉,那便要好好考量了。这贵公子的行为举止,已然超出了林蔚栋的掌控范围。 张希辰的眼神竟是意外的平静,这匪夷所思的一幕竟让林蔚栋选择张开了牙齿。之后,出乎他的意料,一小截柔软的物体由张希辰的舌头推动着塞进他的口中。林蔚栋脑子“哐当”一声,那是一截香蕉。 舌头几乎是本能的卷动,那截香蕉,几乎是毫无咀嚼的情况下被生生吞咽进去的。这下林蔚栋再也不敢磨蹭了,双手使力,果断支起了身子。 周围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本来房间就狭小,这么一堵,就更让憋气。 张希辰躺沙发上,嘴唇有些红,室内灯光的映射下,竟还泛着湿润的光彩。他看着林蔚栋慌忙起身的样子,眼角抖了抖,表情微不可查。 “嘿,两位,接吻的感觉如何?” 林蔚栋无暇顾及这样的问题,他猛地站起,推开群奔了出去,只留张希辰一静静躺沙发上。 他没有心跳的感觉,有的只是震惊和彷徨。 林蔚栋卫生间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不住地往自己脸上扑水。回想起刚才种种,他明白张希辰没有做错,因为自己做游戏前说过,最后一截香蕉由自己吃下,张希辰不过是顺了自己的意罢了。 但真的只是简单地顺应自己的意这么简单吗?林蔚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茫然的眼神,微蹙的眉头,他不禁问自己:到底是做什么? 这只不过是个游戏,但游戏的结果,却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甚至超出了他的理解能力,林蔚栋不喜欢这种感觉,这让他不知所措,甚至有些气愤。 他掏出手机打电话给了刘大志,把那小子叫了过来。林蔚栋深深觉得,之前张希辰与刘大志的谈话,定是有什么猫腻。 刘大志进来的时候,就见林蔚栋倚洗手台边抽烟,拇指和食指捏着烟头,那是林蔚栋特有的抽烟姿势。不过这个男不常抽,只会心情烦闷的时候。刘大志有些不解,让他亲了那小帅哥一口,不等于占了家便宜么,怎么还心情烦闷了? 林蔚栋见刘大志来了,直接开门见山道:“今天下午,张希辰跟凑一块说什么了?” 刘大志知道是祸躲不过,自己兄弟不该对他耍花招,于是挠了挠头说:“其实也没什么,本来答应张希辰别跟说的,现情况有变,就一五一十告诉好了。” 林蔚栋嗤笑一声,心道这根墙头草,那张嘴巴能守得住秘密太阳就要从西边出来了。 于是刘大志也不敢添油加醋了,一字一句地将张希辰让自己帮忙的事道了个淋漓尽致,只希望林蔚栋不要拿他出气,自己也是出于好心不是? 林蔚栋听完了,眼色一点没变,只是抽烟抽得更猛了。 刘大志杵一边不敢多废话,怕说错一句就打散了一对本命鸳鸯。当然,现能不能一块还得看林蔚栋的意见。 刘大志跟林蔚栋做了四年舍友兼同学,对林蔚栋这可以说非常了解,他感情上十分被动,爱情来了也不见得能主动争取。大学那会儿,追求过他的女生绝对不少,可林蔚栋这就是根木头,别有些话都说得再明显不过了,他还明白不过来,白白错失了恋爱的机会。 林蔚栋不说话,刘大志觉得老这样杵着也不是办法,遂开口:“蔚栋,对那贵公子到底有没有感情,家这么做,可以算是有尽心机了。想想大学时遇到过的女孩子,哪个有这么深的心思?” 林蔚栋却说:“大学里的女孩子哪能跟社会上的男比。” 刘大志有些无奈:“就说吧,对那小子到底什么态度,好让兄弟帮。” 林蔚栋将烟蒂熄灭了丢进垃圾桶,“什么态度……只是把他当成朋友罢了,最多朋友两字前加上一个‘好’字,除此以外,不知道还有什么感情。” 刘大志看着昔日舍友,心道这个呆子,朋友再好也不可能玩亲亲,能接受张希辰的吻,就证明不仅仅把他当朋友。 第二十四章:张希辰的秘密(一) “蔚栋,问,”刘大志提高了嗓子,“平常跟他一块是什么感觉,与跟一块感觉是不是一样的?” 林蔚栋掀起眼皮看了眼刘大志:“怎么这么问?” “回答就是。” 林蔚栋的脑中忽然回忆起之前两相处时的种种,张希辰看自己的眼神,对自己的态度,与自己说话时的语气,都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他以前不知道这种难以解释的亲近是因为什么,只当是那贵公子报恩,毕竟自己对他有救命之恩。 然现细细想来,原来张希辰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从他第一次请自己吃饭开始,自己就已然落入了他的圈套。 林蔚栋自嘲了一下,吐了口浊气道:“大概明白问这话的意思了。也不隐瞒,跟他一起与跟一起,感觉是截然不同的,可能是因为之前救过他的缘故,总是很想保护他。但觉得那不是爱情,不可能是。” 林蔚栋斩钉截铁。 刘大志听林蔚栋这么一说,心中已有底。这呆子,这么多年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当爱情来临时,他自然是觉察不到的,因为没有那种敏锐性和需求性,过惯了一个的日子。 这不能怪他,没能一下子适应这种荒唐的改变。 但是刘大志不想看着好友这样形单影只一走下去,即便只是练习练习也好,至少得让他常常爱情的滋味,让他知道他的生命里其实是需要一个可以陪伴的的。 “蔚栋,”刘大志说,“哥们跟说句大实话,张希辰那小白脸的终身幸福是好是坏与没有半毛钱关系,真正意的是。大学四年是看着过来的,身边一个红颜知己都没有,都替着急。现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虽然是个男的,但家真心,有胜于无对吧,除了不能生小孩其他啥都能干是不?照现的样子,完全可以谈一个试试。要是觉得不合适,以后可以分开啊。看张希辰那小子也不像纠缠不清的,别老绷着那根筋不放啊。” 这会儿有进来上厕所,刘大志只好先说到这儿,就等着待会儿林蔚栋的回复了。 等卫生间又只剩他俩的时候,刘大志直催促着林蔚栋给个准话,别折腾。 林蔚栋却说:“没有想象得那么简单。” 刘大志急了:“那倒是说清楚啊,还有什么问题,能解决的兄弟一定帮到底。哎,别跟说什么社会压力之类,这他妈都是借口。想当初妈跟爸结婚的时候,多少反对啊,妈比爸大上十岁,家里的长辈,村上的都说不会幸福。后来爸妈私奔了,现不是过得很好,还整出这么个娃来,儿媳也有眉目了,生活不要太惬意。” 刘大志咽了口唾沫:“所以说蔚栋,别老担心一些有的没的,以后到底会往哪个方向发展谁都料不准,不试试永远不知道标杆哪。听兄弟一句话,成不?” 林蔚栋靠洗手台上,蹙着眉头不言语。 刘大志心里直喊哎哟喂祖宗,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蔚栋啊,要不把张希辰给叫来,俩有什么问题当面说清楚,别一个一厢情愿一个半吊子,看得都憋屈。” 林蔚栋道:“把他叫来也没用,这事三言两语说不清。” 刘大志心头叫苦不迭,心道们两个的糟心事关毛事,非要扯进来瞎折腾,现出了力还不讨好,白费功夫。 林蔚栋沉默了半会儿,也不好意思为难他,吱了一声让对方先回去了。 刘大志看着干着急,走的时候气得直跺脚。 刘大志不记得他与林蔚栋谈了多久,回来的时候竟然全都散了,就剩自己女朋友还有张希辰。 刘大志让女朋友先等等,女孩子识趣地点点头。 张希辰一个坐角落里,对着手机屏幕出神。刘大志好奇了,都这节骨眼上了,这小子怎么还悠游自玩手机呢?他走过去正打算开骂呢,却先一步瞧见了对方手机屏幕上的电话号码,身形一愣,那不就是蔚栋的手机号码么,看上边的名片夹姓名栏——黑马王子! 这下刘大志骂不出来了,“说们俩这是玩虐恋情深呢还是怎么的,几步路的事情还打毛电话,有话直接过去跟他说啊,他洗手间,正绕自己的死胡同里出不来呢。要是再不过去说个明白,他指不定要那臭烘烘的地方待上一整夜。” 张希辰慢慢抬起头来:“刚刚过去,他怎么说的,什么态度?” “什么态度,没态度,就比木头桩子多口气。”刘大志张希辰旁边坐下来,喝了口啤酒润了润嗓子,“直截了当跟说了吧,要是想追蔚栋,那得比追女孩子还要多一份力。他那,是天平座的典型,关键问题上犹犹豫豫,拿定一个主意要思考一辈子,等思考完了也差不多可以躺棺材了。” “不许这么说他!”张希辰忽然提高音量,眉头紧蹙盯着刘大志。 刘大志一愣,他女朋友也闻声看过来,但没有插话。 敢情林蔚栋这小帅哥的心里,位置不低啊。刘大志如此想着,脸上倒是笑了,“算嘴贱,行不?就是想说,蔚栋不是个主动的,就算心里清楚有时候他也会装不知道。所以就要积极一点,该出手时就出手,追女孩子总有经验的吧?” “没,”张希辰说,“蔚栋,算是的初恋。” 刘大志愣了,敢情两都是情场上的小娃娃,这样也好,如果成了,那就是从一而终,也算是一辈子的福分。 “总之,十八般武艺都用上吧,锲而不舍,金石可镂,那根木头,终究也会开窍的。” 张希辰默默应声,“时间不早了,们也先回去吧。今天真是麻烦了。” 刘大志拍拍他的肩,“终究是为了的兄弟,别伤害他。” 张希辰面露郑重之色,“那是自然。”跟他的缘分,已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贵公子将这话藏肚子里,他没有选择说出来。 刘大志点了点头,起身拉着女朋友往外走,临了还不忘回神嘱托几句,生怕到时候出了什么事。 张希辰房间坐了一会儿,还是没见林蔚栋回来,他也不想再等下去了,索性起身去了卫生间。两个的感情,总有一个要跨出第一步。 拐进卫生间的时候,里面一股烟味,很是刺鼻。张希辰眯着眼睛,看清了洗手台前的男。 “抽了多少烟了,抽烟对身体不好。”张希辰走过去,以这句话来做了开场白。 林蔚栋也眯起眼看他,烟圈实浓重,刺激得他的眼睛有些辣痛。他将抽了一半的烟池子里摁灭,道了句,“们回去吧。”便不多说什么了。 张希辰心有不甘,当男从自己身边经过时,他转身从背后搂住了他。林蔚栋愣神之后立刻双手使力想要拉开后面的,但对方箍得紧,怎么也不肯松手。 林蔚栋有些气急败坏,“公共场合,别这样。”见张希辰还不放手,他复又补了一句,“再这样,生气了。” 这话绝对是认真的。 张希辰的手这才渐渐松开。 两像来时一样驾车回去,唯一不同的是,已没有当初那种熟络的氛围,两之间似乎刻意隔开了几道无形的屏风。 林蔚栋先送张希辰回了南园。到了小区门口,贵公子愣是坐着没动。 “下去吧。”林蔚栋说,语气很淡漠,也很疲惫。 保险带死死地扣胸前,张希辰就是不想解开。往日的矜持早已抛诸脑后,现的他反倒有几分死皮赖脸。 “就不想对说些什么?”他问林蔚栋。 林蔚栋将头靠椅背上,他捏了捏睛明穴,什么也没说。 张希辰被这沉闷的气氛压抑得实心慌,“说点什么吧,至少给点心理准备,不求什么。” 车内良久沉默。虽然林蔚栋对张希辰的心思已心知肚明,但他不能给他保证,他给不了,他要对自己也要对他负责任。 “张希辰,”他总算开口了,“不知道为什么喜欢,就因为救过一次?这不是童话故事,希望能清醒一些,没有想象得那么美好。” 张希辰不为所动,“知道自己做什么。”大概不知道,心里,已经藏了十几年,十几年的光阴,足够让认清自己的方向。 林蔚栋打开了车窗按钮,冷风灌了进来,吹得意外清醒。 他说:“不知道该对说什么,唯一的一句话可能就是……大概不会爱。”最后一句话,说得很慢,也异常清晰。 张希辰打了个哆嗦,风大,他穿的实单薄。林蔚栋的一切反映他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包括这种模棱两可的拒绝。 可能不会爱,并不代表永远不会爱不是? “没关系,只要愿意,可以等,等接受为止。”十几年的时间都等过来了,还怕这一朝一夕吗? 林蔚栋侧首望着张希辰,对方的表情比他想象得要执着,要坚定。他摸出烟来,又想点上了,却被张希辰一把夺了过去,“别抽了,走便是,但要记住说的话,会等,不会放弃的。” 张希辰下了车,林蔚栋看着对方的身影慢慢消失夜色里。 回到屋子,张希辰脱了鞋子便往阳台走,他的方向恰好可以看见小区的大门。他像行注目礼一样盯着林蔚栋的车子一点一点地离开视线,嘴里念念有词:“妈,找到他了,您天之灵请保佑们能排除万难,勇敢地走下去。” 第二十五章:张希辰的秘密(二) 林蔚栋站二楼窗口,百叶窗已经被他拉起来,他双手插兜安静地站着,眼光所及之处,是派出所的大门。 墙上的挂钟显示时间为八点半,这个点,林蔚栋有个习惯,喜欢站窗前远看一会儿,最近长期坐电脑前,使他的眼睛很酸疼。 从半个月前开始,他就有了意外的发现。一辆白色的奥迪总会这个时间段出现派出所大门口,它会刻意停马路对面,一停就是半小时,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开走。 林蔚栋知道,那是张希辰。 这半个月来,对方没有给自己打过电话,自己更加不会主动打过去。林蔚栋本以为张希辰要对自己放手了,但是他错了,那位修养极好的贵公子是个完美的狩猎者,他完全知道如何进退,如何把握得度。 每一天,张希辰都会不辞辛苦地开车到派出所门口,如同蛰伏的动物一般静静地观察着自己的猎物,那种无与伦比的耐心,让林蔚栋都觉得汗颜。 果然,张希辰是说话算数的,他说不会放弃,果真没有舍弃的可能。 刚开始的时候,林蔚栋会觉得意外,甚至疑惑,可是到后来,那种感情就不那么纯粹了。就像现这样,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每日这个点站窗边,好似看到了那辆停路边的白色奥迪,他的心就会舒坦一些。 这种感情日复一日地占据着他的心胸,林蔚栋明白,自己已经开始陷进去了。张希辰是个极有手段的,早已陷入对方情感陷阱的自己,实际上根本没有跨出的可能。即便如此,林蔚栋仍然不能直白地说“爱”。这三个字对他来说无比沉重,自己的情况他比谁都清楚。倘若某一天,他与张希辰一起了,而对方恰好又知道了自己的秘密,他不能保证张希辰会不会后悔。有些东西,他自认给不了张希辰,所以索性,一开始就别一起。 林蔚栋不知道张希辰能不能看到站窗边的自己,他看不见车窗里的影,光线反射太厉害了,刺得眼睛疼。 档案室的小女生上来找他的时候,张希辰的车子已经开走了。林蔚栋恰巧转过身,就瞧见女孩子捧着一大摞案卷资料望他办公桌走。林蔚栋赶紧迎上去,帮小女孩搬。 “这些东西搬上来干什么呢?”林蔚栋瞧见上面的印戳赫然显示着“刑事侦查卷”几个字,觉得挺好奇,这些落了灰的陈年资料,拿来给他做什么? 小姑娘拍了拍手,顺势扶正了挂鼻梁上的眼镜,“下个月上头要来查所里的公安平台,这些案卷的编目都得录入进电脑里去。小倩走的时候,留下来一堆烂摊子,好多案卷都没及时输入电脑。现忙死了,几个民警的警务平台事务还要让做,办证大厅那边也要去帮忙,即便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所以,就想请帮帮忙,替做一下案卷录入,内勤那边说是两毛钱一本,也不算白干。这么说,能帮个忙不?” 林蔚栋这几日没什么事,便答应下来了。小姑娘道了声谢,趁热打铁开始教林蔚栋怎么录入,一个个步骤讲得详细之至。 对于工作,林蔚栋向来不推辞,他热爱这份事业,当然也愿意为之付出。 林蔚栋没做过案卷整理,对于这些陈年老卷集,其实还挺感兴趣的,录入的时候,会顺手翻一翻,看看里面的内容,了解了解当年发生了些什么事。 近几年的案子,装帧还挺高档,就是书写没有以前工整细致,这是林蔚栋看过一番之后得出的结论。至于十几年前的案子,纸张都有些略微的发黄,林蔚栋摸索手里的时候,总油然产生一种岁月沧桑感。 他按照顺序翻开了一本97年的案卷,林蔚栋不由自主地估摸了一些自己当时的年龄,大概十岁的样子。案卷的黄色封面上,是手写的一行标题,东村XXX绑架性侵案。林蔚栋不由蹙了蹙眉,性侵两个字,他的心里分量不轻,可以说,他极度讨厌这种行为。 出于心里某种愤慨,林蔚栋再次选择打开该案卷的具体内容页。一行行看下来,他忽然从椅子上站起,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然后呆滞地望着那段钢笔字出神。 后来林蔚栋就一直躺坐靠背椅上抽烟,一根接着一根。周队长回来的时候,整个办公室烟气弥漫,刺得睁不开眼。 “小子搞什么名堂?所里的辅警守则是怎么写的,嗯?谁允许办公室抽烟的?” 林蔚栋回神过来的时候,周队长已经朝他吹胡子瞪眼,他赶紧拉开抽屉,将半截烟掐灭里头的烟灰缸里。 周队长哼哧一声:“改明儿就去跟所长建议,每个办公室都给装个监控,看们这些老是违规的小兔崽子还怎么整?” 林蔚栋也讪笑:“去吧,只要乡政府肯拨钱。” 周队长咧着嘴角呵呵冷笑:“现就不学好,以后怎么接的班?” 林蔚栋不打算跟他较劲了,双手覆键盘上开始装模作样打字。 周队长把他凑过去:“做档案录入?” 林蔚栋嗯了一声。 “这不都是内勤做的事吗,怎么丢给做了?” 林蔚栋道了句:“做做也无妨,顺带看看以前所里办过的老案子,也算丰富一下见识。” 周队长嗤道:“那长什么见识了?倒是说给听听。” 林蔚栋双眼盯着屏幕,淡淡地说:“至少知道了,当初的见义勇为可以十几年后拿回扣,而且这回扣要远远超出的想象。” 周队长瞅瞅他,然后摸了把闪亮的头顶,愣是没明白林蔚栋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蔚栋去停车场拿车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没看号码,直接喊了一声喂,然后顺手开了车门,侧身坐进了车子。 电话那头起初没什么声音,林蔚栋连声喂了几次,那边才慢悠悠说了一句“”。那声音响起的时候,林蔚栋就不吱声了。那种音色他是很熟悉的,虽然音量并不大。 坐车子里,林蔚栋没有发动车子,他靠着椅背上,握着手机等那说话。 “蔚栋,”张希辰终于开了口,“之前说要预约的时间的,不会不认账吧?” 张希辰全然没提那晚的事,林蔚栋挺意外的。对方的语气,竟如以往一般熟络。 林蔚栋同样避而不谈那晚的事,只是针对“预约时间”这个问题,他说:“认账,怎么不认,一直是言而有信的。” “那好。”张希辰的语气明显轻快了不少,“今晚到这儿来吃顿饭吧,还是烧的菜,都是喜欢的。” 听着这句话,林蔚栋无法形容自己的感觉,胸腔里弥散出的温热让他觉得难以自抑,但他还是忍住了,“好吧,答应,会来的,顺带看看卤蛋,几乎有一年没见着它了。” 张希辰的语气更加放开了,“卤蛋啊,大概不知道,长得越来越壮了,净身高都到膝盖了。来了,估计它都不认识了。” 林蔚栋却说:“陪它玩玩,它就会想起来的。只要肯花功夫,别说是狗了,就算是,也照样可以让他想起多年前的和事。” 那头忽然沉默了。 林蔚栋发动了车子,说:“到了再聊吧。”便挂断了。 卤蛋其实是个来疯,不管见了谁,都会往对方身上扑,要是条件允许,它还会拿舌头舔,完全没有敌对意识,也不知道扞卫自己的领地,百分百地继承了它父亲的“优良”传统。 林蔚栋习惯性地翻开门外的花盆拿钥匙,把钥匙拿手里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惊讶,习惯这玩意儿,真是可怕。 刚刚踏进玄关,林蔚栋就感觉身前一阵风声,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一只毛茸茸的庞然大物掀翻地,后脑勺直接敲了门板上。 “咚”的一声闷响换来了踢踢踏踏急促的脚步声,张希辰赶紧把卤蛋抱开,蹲下来问林蔚栋:“没事吧?” 林蔚栋惨笑了一下,撑着地板坐了起来,伸出手正要揉揉那撞击之处,张希辰却先他一步伸出了手,触到那撞击的地方,轻轻按揉了起来,还一边说着:“都肿了,待会儿拿热毛巾捂一下吧。” 林蔚栋有些尴尬,他不习惯被这么服侍,是的,已经完全可以用服侍这个词了。他没有刻意去推开张希辰的手,只是作势要站起来,好结束这种让他难以消受的局面。 张希辰似乎看出了林蔚栋的行动意向,想要搭把手,林蔚栋想说不用了,岂料还没等他开口呢,卤蛋又摇着尾巴换了个方向扑过来,它似是扑上瘾了,不玩那么几个回合绝不会歇下来。 于是乎,林蔚栋眼睁睁地看着卤蛋扑上张希辰的后背,后者脚下不稳,一个趔趄朝林蔚栋倒来,林蔚栋本能地伸手接住。张希辰就这种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跌向了林蔚栋的胸膛,两虽不算撞得猛烈,却生生拉近了肌体的距离。 脸颊近咫尺,温热的鼻息互相缠绕着,张希辰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咚咚咚地都快像打鼓了。于他而言,林蔚栋的吻几乎唾手可得,但他吃了上次的亏,不敢贸然行动,生怕坏了两之间才刚刚营造起来的和谐氛围。 林蔚栋知道张希辰做心理斗争,那眼神,已说明了一切。相对于张希辰而言,林蔚栋是冷静的,除了冷静,再无其他。 张希辰感觉林蔚栋的手抚上自己的背,那手掌坚实有力,不带一丝情欲。 “起来吧。”林蔚栋说。 张希辰轻轻应了一声,支起身来,顺便拉了林蔚栋一把,然后微不可查地替卤蛋顺了顺毛。 卤蛋坐地板上一个劲地摇尾巴,它坚信自己是一只聪明的狗,可以随时洞悉主的需求,当然,也包括前主的。它的世界观里,两位主必须开开心心手牵手才算美好,为此,他会一往无前,为着两位主的终身幸福舍身取义。 嗯,舍身取义…… 第二十六章:张希辰的秘密(三) 一桌子的好菜早已摆好了,四溢的香味很是撩拨的鼻子。 林蔚栋习惯性地换了拖鞋,心里却想着,或许今晚以后,这双没穿过多久的拖鞋将会被永远搁置鞋架上承受灰尘的积压了,或者直接扔进垃圾桶,被路过的乞丐当成宝贝。 张希辰过来拍拍他的肩,“想什么呢,过来坐吧。” 卤蛋一个劲地林蔚栋腿边蹭来蹭去,尾巴摇得已经看不清节奏了。 林蔚栋道了声好,便也不扭捏了,进厨房洗了把手,之后大大方方地坐椅子上。 青椒炒鸡蛋还是摆了林蔚栋面前,张希辰向来是细心的。 林蔚栋拿起筷子首先夹了一口塞进嘴里,依然是当初的味道,他忍不住向张希辰比了个大拇指。张希辰的厨艺是没什么可挑剔的,虽然林蔚栋不想承认这份感情,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否认张希辰的手艺。 张希辰自然是高兴的,他说:“要是喜欢,就自己夹着吃,别客气。” “何时客气过?”林蔚栋顺口答道。 张希辰微微一愣,继而笑了,“不客气是最好,就怕对有偏见。” 林蔚栋看着张希辰,“对同性恋没有偏见,对也没有偏见。”只是对自己有偏见。他没有说出来,只是拿筷子指指桌面,“废话不多说了,吃饭要紧。也别老说客气不客气,自己才应该多吃,这么些日子胃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吧,能吃肉类就多吃点,别搞得瘦不拉几的,以为自己是衣服架子啊。” 张希辰很认真地点头,“嗯,会多吃的。”他的心里是多么欢喜,如果这个男能够每天这样对自己唠唠叨叨,他该多么幸福。这一直是他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 但是他知道,现的林蔚栋,仅是站好朋友的立场上来劝自己,没有任何逾越的感情。尽管如此,他依然很知足。 卤蛋安安静静趴桌子底下,方才它吃饱了,所以现下食物再香也撩不起它的兴趣。它只是偶尔甩甩尾巴,或者盯着两位主的拖鞋出神。 吃着吃着,林蔚栋忽然“扑哧”一声,无缘无故笑了出来。 张希辰一时好奇,遂问:“笑什么,做的菜有问题?” 林蔚栋微微摇头,以示否定。他说:“只是想起之前对说过的话,说要是哪个女嫁给,那肯定幸福死了。”殊不知,那时张希辰心里想的都是自己。 张希辰看着林蔚栋,眼神里透着难以诉说的情愫。 “蔚栋,”他说,“之前,有没有一丝怀疑,怀疑那个就是?” 林蔚栋说:“曾经质疑过对的好,但又很快被符合逻辑的理由推翻。说起来,怀疑是有,但却没有将的爱情观归类到怀疑的列表里。如今看来,是太粗心大意了。如果当初早点发现……”说到此处,林蔚栋忽然停住了。若是当初早点发现又如何?自己难道就能将张希辰的感情扼杀摇篮里吗? 不。林蔚栋对自己摇了摇头。张希辰的感情是日积月累之后的升华,那份将十几年前的恩情牢记到现的执着,林蔚栋自认没有把握可以轻易打散。 若不是自己自那之后衍生出的毛病,他或许已经接受了张希辰的感情。 但生哪有那么多如意之事,总要来那么点磕磕绊绊。 林蔚栋已经决心今晚坦明一切,不然他断不会来赴这场宴。 张希辰并没有意林蔚栋的欲言又止,他只是说:“如果愿意,可以为煮一辈子的饭。” 那么沁心脾的话语。林蔚栋但笑不语,那笑是自嘲,纯粹的自嘲。他林蔚栋,真的有这个福气吗? 两这种奇异的氛围下吃完了饭,张希辰收拾餐桌的时候,林蔚栋转到电视剧旁边,拿起那张张希辰母亲的照片,微蹙着眉,看了足足一刻钟。张希辰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就瞧见林蔚栋拿着自己母亲的照片出神。 “母亲的照片有什么好看的?”张希辰问。 林蔚栋将照片放回原位:“母亲的样子,让觉得很眼熟。”边说着,便转眼看向了张希辰。 张希辰身形一滞,看着林蔚栋那投射过来的清明眼神,心想,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林蔚栋沙发上坐下来,动作很缓慢,“今天上午,所里做档案录入的时候,十几年前的某个事件,忽然让回想起一段被遗忘的记忆。” 张希辰听到此处,已是十分惊讶,他说不出话来,确切地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蔚栋指指对面的沙发,“坐吧,别站着。” “已经知道了?”张希辰有些僵硬地坐下来。 “嗯。”林蔚栋应了一声,他的记忆一下子回到了他十岁的时候。 他记得那是个大夏天,天气特别燥热,蝉鸣的声音很是聒噪。 爸妈没离婚前,他们住牛杭镇一个叫东村的地方。他家离学校没多远,走路走个十几分钟就到了。中途会经过一块工地,同路的孩子们总喜欢放学后里面玩耍,虽说因危险被家长警告了几次,但他们总是不死心。没办法,谁叫可供他们玩的地方太少了呢。 林蔚栋便是这群孩子中的佼佼者。他是领头羊,叫得最欢腾的一个。 不过今天只有他一个了,因为其他的孩子都被父母校门口直接接走了。然而林蔚栋并不难过,自娱自乐方面,他也是很有天赋的。 那被水泥和铁管环绕的世界里,他像一只小狗崽一样兴奋地穿梭着。 然后,某个角落里,他隐隐约约听到了一阵激烈的声音。那声音里,有孩子的哭声,有男的怒骂,还有女的哀求。 林蔚栋顺着声音悄悄摸索过去,他看到一个男正举着把尖刀威胁一个被缚住手脚的女,男的一只胳膊下,还紧扣着一个小男孩。那男孩涕泪交流,一个劲地哭,显然是被吓怕了。女让男放了孩子,男却说:“打电话给男,要和他说话。” 之后无非是一阵激烈的争论,电话接通了,女的老公似乎没有相救的意思。 那时候的林蔚栋,是被圣斗士星矢等热血动漫荼毒的少年,所以面对这样的情况,理智战胜了害怕之后,他就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救下男手中的小男孩。 当然,他没有忘记报警,只是后来警察来得太晚,惨烈的结果谁都没有料到。 林蔚栋以为正义的化身可以吓退歹徒,但他毕竟太稚嫩了,不了解社会的真正黑暗。力不能敌,他被一并绑了起来。 那场赤裸裸的侵犯,他真真切切地看眼里。小男孩绑自己的背后,幸运地没有看到这野兽般的行径。林蔚栋无法忘记那男狰狞而兴奋的脸,还有他下体暴露外的可怕性器。 那段颠覆性的记忆给林蔚栋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心理阴影,这段心理阴影所产生的后果,也正是他无法答应张希辰的原因。 后来警察出现的时候,男嫌女累赘,转而将两个小孩当做质。不过男先前的绳索绑得并不牢固,林蔚栋稍一使劲,手腕处就开始松脱了。小男孩虽然一直哭,但感觉很灵敏,觉察出绳子一松,他就撒腿往外跑。男一时惊慌,举起刀子就砍,那时的林蔚栋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硬生生地为男孩挡下了那一刀。 之后的记忆,林蔚栋已经模糊了,他好像记得急救车到来之前,男孩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哭得稀里哗啦。那聒噪的哭声一直让自己无法睡去,被送上急救车的时候,医生惊诧的声音从白色口罩里传出来,这孩子,竟还保持着清醒的意识。 林蔚栋是被那男孩的哭声强行拉住意识的,不然,他还真有可能一睡不起。 后来的事情,林蔚栋已经记不清了,他只知道,那小男孩和他的母亲再也没有出现他面前,他从医院手术室里出来见到的第一个是自己的父亲。再到后来,这件事就被埋没岁月的尘埃里。直到十多年以后,命运的安排下,他再次与当初的小男孩相遇,不过当时的男孩早已长成了英俊优雅的男,还是个满怀着心机想要把自己得到手的男。 “说实话,没想到,那个会是。”林蔚栋的语气分外冷静。 张希辰低着头,十指相扣,关节都翻了白。 林蔚栋长呼了口气,问道:“是怎么找到的?这么多年,们从来没有联系过,甚至相遇过。” 张希辰抬起头来,“其实那次银行门口被挟持的时候,就觉得很眼熟。后来,们俩一块去菜市场买菜,还记得吗,的钱包掉了地上,小时候的照片露了出来被看到了,当时心里立刻确定,那就是。这一向记很准,绝不会认错。” 林蔚栋微微蹙起眉,他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关于林张两家的长辈。小时候的事那么大,怎么从没听父亲提起过,照张希辰这般说法,貌似张伯也没有告诉过自己儿子。 林蔚栋忖了忖,估摸着父亲可能是为了不给自己的心理造成压力才刻意隐瞒,张伯估计也是这般想法吧。 殊不知,命运到底是捉弄的,即使当事再怎么规避,该相遇的还是会相遇,该明晰的真相还是会明晰。不管中间走了多少路,拐了多少弯,到最后,都会是同样的结局。 第二十七章:半吊子的初夜(一) “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执着?我对你,不过是一次萍水相逢的恩情,完全不需要你十多年的挂念。”林蔚栋看着张希辰。 张希辰同样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似是有无穷无尽的言语要诉说,可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我能抱抱你吗?”张希辰的语气里透着一丝微弱的乞求。 林蔚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选择张开双臂,“来吧。” 张希辰走过去,倾下身搂住林蔚栋的肩,抱得死死的,怎么也舍不得松开。林蔚栋肌肤的热度透过衬衫传递给了张希辰,让这位贵公子觉得如此妥帖和安心。 林蔚栋拍拍他的背,“好了,起来吧,我想和你谈谈。” 张希辰有些不舍,但他不得不松手,林蔚栋的语气很认真,他们确实需要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交谈,把所有的问题说清楚。 张希辰退回原来的位子,他的眼神自始至终没有离开对面的男人。林蔚栋被那炽热的目光烤得焦灼,心中的惋惜更甚。 他问道:“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事实的真相,反倒要等我来揭穿。如果我不说,你是不是一辈子都打算瞒着我?” 说到“一辈子”三个字,林蔚栋觉得有些用词不当,但他不打算纠正了。反正话的重点不在此,张希辰应该是明白的。 张希辰垂下眼皮,“我是想告诉你的,只是不知以何种方式,所以就一直拖着,直到现在。况且那事……”他顿了顿,继续说,“我想你可能不喜欢听的,说不定你还挺痛恨当年那个不争气的小孩,差点让你死掉。所以想来想去,我还是把它搁在了心理,想着等时机成熟了再告诉你。” 张希辰的十根手指握得很紧,看得出,他很紧张。林蔚栋瞅着张希辰那副表情,想憋出点安慰人的话,但思前想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安慰人方面,他自认一点都不在行。 张希辰抬起眼,紧张兮兮地看着他,问:“现在你知道真相了,会不会觉得我的手段太卑劣了,缠着你不放,想方设法地想要改变你的性向。” 林蔚栋顿时觉得张希辰有些可怜,这个从小没得到多少亲情的贵公子,唯一渴盼的东西大概就是爱情了。可惜自己无法给予他完整的爱情,从生理上来讲,自己的爱便是残缺不全的。所以他给不了承诺,只能眼巴巴看着。 张希辰等待着他的答案,林蔚栋摇摇头说:“你在我看来,是个很有勇气的人,在爱情上,你比我要勇敢,懂得怎样去争取。我没有理由觉得你卑劣,这个词用在你身上不合适。” 笑容立刻在惨白的脸上弥散开了,尽管此刻那贵公子的脸依旧苍白,但却掩饰不了那好不容易展现出来的笑容里包涵着的幸福。 林蔚栋已经明白了,张希辰投诸在自己身上的感情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的。然而自己有生理方面的问题,他不想耽误这个人,所以,他必须和他坦白。不过在此之前,他要确定一件事。 “张希辰我问你,”林蔚栋沉声道,“你到底是喜欢我这个人,还是想要报答当年的恩情?如果是后者,那没有必要,我不是什么贪图回报的人。”若是后者,他便没有坦白的必要了。 张希辰没有立刻回答,他是何等敏感的人,当然知道林蔚栋说这话的意思。但他不想说谎话,这种事情,没有再算计的必要了。林蔚栋想听的是实话,他也想回答实话。 “蔚栋,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我到底是因为什么喜欢你。或许是因为每天晚上都会梦见当初你躺在我怀里血流不止的样子,我良心不安;也可能是因为,你的行为感动了我,这种感动衍生出了爱情,让我觉得活着有了个可实行的目标,不把你得到手,我就不会罢休。” “那得到以后呢,你还会有当初的感觉吗?” 林蔚栋问出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傻,以后的事情,谁能保证,即便是自己,都不能斩钉截铁地说“我会从一而终”,那么,他又有什么理由制约张希辰的爱情。 他犹自笑笑,挥了挥手让张希辰别回答了。 爱情的细水长流林蔚栋是不懂的,张希辰也不懂。他们都还太年轻。不过不懂不代表他们不会努力去实践。张希辰一直是个有耐心的人,林蔚栋呢,表面急躁罢了,内心其实也是个细腻的人。不过他们还不知道彼此的心性,至少现在,他们只能一步步尝试。 林蔚栋站起来,走向了主卧,在卧室门口,他看到了早已装修好的房间,双人床上,被褥也铺陈好了,真丝的被套,上面的机织刺绣是两只鸳鸯,林蔚栋不知道哪只雌哪只雄,在他看来,长得都差不多。 张希辰就在这时从身后搂住了他,双手在林蔚栋前胸扣住,脸颊紧贴着他的脊背。 “蔚栋,还记得当初我们一切去买家具的情景吗?” 林蔚栋嗤嗤一笑,能不记得吗?这贵公子可是拐着弯在引导自己啊。如今想来,真是可笑死了,自己那副样子,怕是只要张希辰才当成个宝贝。 “今晚留下来吧。”张希辰幽幽说着,语气里透着某种蛊惑。 然林蔚栋是清醒的,他还有话没有说,关于自己的生理问题,他非说不可。 他拍拍张希辰环在胸口的手,“有件事我想和你说清楚,你不听也要听。” 此话一出,张希辰便不敢怠慢了,“不听也要听”这样的言论,俨然是带着命令性质的,看来这件事有着超乎自己预料的严重性。 张希辰很懂事地松开了手,林蔚栋转身拉他进了屋。卧室里的灯一直亮着,张希辰可以清楚地看到林蔚栋的一系列动作。 林蔚栋解开了自己的皮带扣,那声金属搭扣叩开的脆响,让张希辰身形一怔。他的脸迅速泛上了红晕,结结巴巴地说:“蔚栋,那个……是要做那种事吗,我……我还没有做好准备。你给我一分钟,一分钟就好,让我缓一下。” 林蔚栋却摸摸他的头,声音很沉稳:“想多了,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看着其他男人的性器,是举不起来的。怕你不信,我可以亲身实践。”林蔚栋说得挺坦然。 张希辰脑子里有些恍惚,他好像没听清林蔚栋的话,“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林蔚栋说:“你该知道的,当年你母亲被侵犯的时候,完完整整记录下全过程的人是我。” “我知道。”张希辰有些想不明白,“但是这跟你……”然后他忽然停住了,要想明白似乎是一瞬间的事,“你的意思是,那件事……让你产生了心理阴影,然后结果就是,你一看到男人的下体,你就无法勃起,是这样吗?” 张希辰的眉头越蹙越深,到后来,连脸色都煞白了。他愣坐在床沿上,看着林蔚栋的眼睛,竟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林蔚栋看着张希辰的表情,觉得已经没有亲身示范的必要了。男人与男人之间,是不会幻想柏拉图式的爱情的,男人与女人间也一样。所以林蔚栋很确切地知道,张希辰对自己的生理问题有些无法适应了。没有哪个女人会喜欢一个无能的男人,男人亦是如此。自己并不是不了解男人间的性爱,那比男女之间更加旺盛,自己这幅样子,难道要张希辰一辈子吃斋念佛?他不想耽误人家,所以只能选择如实以告。 穿好裤子,林蔚栋觉得自己已经不需要多说什么了,没有性的爱,没有人会喜欢的。即便刚开始多么缠绵悱恻,你侬我侬,到最后都逃不过时间的磨砺。坚信此点的林蔚栋最终选择转身走出了房间。 离开的时候,他又折回来告诉张希辰:“我不适合你,你可以找个更好的,更加完美的,别再在我身上花心思了,我们做朋友比较合适。” 卤蛋蹲坐在玄关处,尾巴啪嗒啪嗒地敲在门板上,一点都没有让开的意思。 林蔚栋正要唤卤蛋走开,这会儿,张希辰却跑出来了,一副急匆匆的样子。瞧见玄关处一人一狗的对峙,他首先说了句:“卤蛋坐好别动。”然后听见卤蛋呜啊一声,坐姿更加标准了。 林蔚栋眼看着张希辰奔过来,抓住自己的手臂说:“蔚栋,我问你,你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生理原因才不肯跟我坦白你的感情,实际上你是对我有感觉的是吗?” 林蔚栋不做言语。 张希辰不肯放弃,“什么见鬼的生理问题,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些,你看轻我了。我张希辰喜欢的人,一辈子只会是会你,死都不会改变。所以你别想用这种理由来搪塞我,我不是那么好甩掉的。今晚我不会让你走,我知道,你一走出这门,我们的关系就只能维持在朋友的层面了,我不想这样,也绝不允许这样。今晚的时间还有许多,你可以留下来,我想我们可以试一试。” 抓住胳膊的手力道不小,林蔚栋觉得,这贵公子可能真是认真的,“你确定你要这么做?” 张希辰紧盯着林蔚栋的双眼,“是的,我确定。” 第二十八章:半吊子的初夜(二) 张希辰的坚持让林蔚栋的心中有种难以言说的滋味。他转身与张希辰面对面,伸手抚过对方的头发,手指顺着发丝滑到耳廓处,拇指指腹摩挲着张希辰的脸颊,不带一丝情色。 “也许说的是对的,爱情来自感动。” 张希辰牵着他的手往主卧走,步子并不急切。林蔚栋可以感觉到张希辰的紧张,他的手心全是汗水。 “是第一次吧,如果不适应,不需要勉强。” 张希辰背着林蔚栋脱衣服,扣子一颗一颗地解着,动作不慢也不快,就是指关节有些抖。 当然,林蔚栋是看不见那些动作的,但他猜得出张希辰的心情,由方才满手心的汗便可得知。 “怎么可能不适应,的第一次自然是要给的,绝不勉强,别多想。”张希辰还逞强。 林蔚栋无声笑笑,“太看得起了。” 张希辰的脸有些红,他感到林蔚栋正站背后看他,视线虽称不上灼热,却是很集中的,有那么点一丝不苟,他感觉得到。 林蔚栋是看着张希辰把全身衣服一件件脱完了。衬衫直接扔了地上,有那么点假装出来的洒脱,没办法,林蔚栋就是觉得张希辰紧张。至于裤子,皮带松开了就直接落到地上了。 张希辰很瘦,却不是瘦骨如柴的瘦,而是劲瘦。他有肌肉,只是没有自己突出,肉眼仔细观摩,还是可以分辨得出。 林蔚栋不想拿着带有情色的目光来看张希辰,当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带有怎样的感情。他只是觉得自己对待一件极为严肃的事情。 张希辰转过身来的时候,内裤没有脱,下体包裹藏青色的面料内,没有骚动,很安静。 他向林蔚栋走过来的时候,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可能是室内开了空调的缘故。林蔚栋拿着遥控器把空调关了,顺手带上了房门,卤蛋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坐门口,他可不想被一只狗观摩。 张希辰走过来,手指扯了扯林蔚栋的衣衫下摆,“要帮脱吗?”声音像是闷喉咙口的,脸红得要命。 “自己来就好了。”林蔚栋穿的是t恤,撩起下摆往头顶处一拉就行。下边也不是穿的西装裤,就是很平常的牛仔,脱起来也挺方便。 两都没有脱衣服,赤着脚站地板上,面对面杵了很久。 林蔚栋料想着这贵公子可能是紧张过头了,毕竟平常衣冠楚楚,一副谦谦君子模样,让他做这种事再怎么样也有点违和。他搡了张希辰一把,后者不慎跌到了床上。张希辰抬头看着林蔚栋,两四目相对。 “其实脑子有很多种方法,只是实行起来有点……对不起,让为难了。” 张希辰倒向自己道起歉来,林蔚栋无奈摇了摇头,“为难的不是,而是。” 张希辰立刻辩驳:“不,不会为难的,只是有点紧张,毕竟……这是第一次。” “别紧张,不会做得太过。”林蔚栋说着,利落脱了内裤,性器毫无征兆显露了出来。张希辰的眼神从对方的胸膛游移到下体私密处,会阴处的毛发浓而密,性器虽然安静地趴伏着,但不难想象它勃起时的粗大。 张希辰不禁咽了口口水,他顿时觉得口干舌燥,双臂身体两侧撑起来,眼巴巴地看着林蔚栋用右手开始向他示范正常情况下的勃起状态。 林蔚栋的身体很健硕,藏衣服里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来,衣服脱了,那种诱惑的男性荷尔蒙就散发了出来。全身的肌肉都特别遒劲,像颜氏书法一样内敛而又有爆发力。 他的右手撸动的时候,张希辰可以毫不费力地看见手背上突兀的青筋。张希辰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魅惑力,只知道自己的老二快要竖起来了,他以为自己会有点自制力,但是不行,他一点都控制不住。 “蔚栋,等等。”张希辰鬼使神差地喊了一句。 “怎么了?” 张希辰支起身子,没说要做什么,他盯着林蔚栋的双眼,投射着一股难言之欲。 林蔚栋看着张希辰自己面前慢慢蹲下身,然后嘴唇一寸寸地凑近自己的下体。忽然意识到张希辰要做什么的林蔚栋揪起贵公子的头发,猛地将他拉了起来,下一秒,他就被推搡了出去。 张希辰又被丢到了床上,他的脑袋恍恍惚惚,眼神定住焦距看向林蔚栋时,赫然发现了对方眼里暴露出的怒火。 “蔚栋,让替做吧。”张希辰真不是开玩笑。 林蔚栋早已停下了撸动的行为,斥道:“确定自己不是精虫上脑吗?不是玩,张希辰,是给确定一件事实。” “当然知道不是玩,是认真的。”张希辰看着林蔚栋,眼神比之方才,已是十分清明。 下体这时已经勃起了,粗大的程度让张希辰不由吞咽了口水,那尺寸,完全可以赶得上欧美男的标准。可惜这么完美的物体,却无法进入自己的身体,张希辰不免惋惜。 林蔚栋微微蹙着眉,他的表情与下面的反应是那么的不符。他希望张希辰不是被欲望驱使,他希望两能实实地面对这对他来说无比严重的问题。不想多说,他示意张希辰把内裤脱了吧,性障碍的问题,自然而然会明了。 张希辰很配合,这种时候,他竟然不害羞了,赤条条地展现林蔚栋面前,甚至默默打开了双腿。 看着张希辰的下体,林蔚栋的眉头不由蹙得更紧,脑子里那种恶心反胃的感觉立刻回来了,最深层的记忆被抽筋剥骨般地拉出来。林蔚栋闭上眼,他知道下边肯定萎下去了。毫无疑问,此刻的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欲望。 张希辰眼睁睁看着眼前勃大的物体迅速疲软下去,最后瘫软双腿间,没有一丝反应。不得不说震惊,然而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愧疚。害林蔚栋如此的罪魁祸首,不就是自己吗?若当初不被绑架,林蔚栋必定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不需要忍受这般煎熬与无奈。 然张希辰还是想错了,罪魁祸首不是他而是命运。若当初林蔚栋听从长辈的话不去工地玩,又怎会遇到这样的事?若林蔚栋不插手管闲事,又怎会让张希辰心心念念十多年铭刻心?这世间的因果,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张希辰恨自己的无能软弱,岂知正是这无能与软弱促成了两的不解之缘。 “看到了吧,就是这种状态。”林蔚栋惨笑一声,“说好听点,那叫性障碍,其实跟性无能又有什么区别?” “不,别这样说,总有办法解决的。不会因此嫌弃,绝不会。” 林蔚栋穿起内裤,忽然问:“刚才,是不是想替口交?劝别这样做,不经允许就擅作主张,会让反感。” 张希辰没说话,听着林蔚栋这话的意思,好像以后还有“得到他允许”的机会。心中忽然溢出一种满足,他想了想,说:“好,以后一定先征得同意。” 林蔚栋侧首瞅了瞅张希辰,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索性剑气地板上的t恤准备穿上身。 张希辰拦住他,“别穿了,蔚栋,想再试试。这张床,就是为们准备的,不打算躺上来感受一番?” 林蔚栋叹了口气,冷不丁将张希辰打横抱起,一个使力将之抛到了床褥上。张希辰头昏眼花,轻轻呻吟了一声。等他定下心神的时候,林蔚栋已压他上方,双臂撑两侧,胸前结实的肌肉让他心潮涌动。 “蔚栋……”他微不可闻地唤了一声。 “就那么想跟做?”林蔚栋的眼神是严肃的,尽管他的动作很惹争议。 “想,会允许吗?”张希辰毫不掩饰自己的性欲。 林蔚栋哂笑一声,腾出一只手拍拍身下的脸,“先把裤子穿起来吧。” 张希辰盯着林蔚栋看了一会儿,忽然全身发力,将林蔚栋整个掀翻床面上,他伺机跨坐到男大腿上,以阻止男起身。 林蔚栋措手不及,竟没料到这贵公子看似文文弱弱,倒还蕴藏着几分力道。 他看着张希辰哈哈笑了数声,声音里似乎藏几分无奈:“张希辰,别玩啦,明天还要上班。” 张希辰不依:“唬谁,的工作时间表这儿好好放着呢,明天轮休。” 林蔚栋懒散地张开双臂,摊床两侧:“张希辰,这副样子,还会口口声声说喜欢吗?” 张希辰伏下身来,趴林蔚栋的胸口,“会,会爱一辈子,只求的答应。” 林蔚栋伸出手揉着张希辰的头发,说不出的温和,“那要做好心理准备,不见得能性事上满足太多。” 张希辰嗯了一声,默默弯起嘴角,方才的情形他已十分清楚,只要不让林蔚栋见到自己的男性物体,其实一切都不是问题。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第二十九章:半吊子的初夜(三) 张希辰搂着林蔚栋盖上被子,这说法可能有点奇怪,不过还真是贵公子搂着自己的男,就怕对方趁他不备跑路。 不过张希辰俨然是想多了,林蔚栋非但没跑,还床上躺得好好的。 张希辰上半身搭林蔚栋胸口,由于林蔚栋留下来了,他得瑟了,缩被子下的手不安分地往林蔚栋下身探。林蔚栋一把揪住他,喝道:“安分点。” 贵公子贼贼地笑,他问:“是怎么知道自己这方面有问题的?” 林蔚栋将手臂靠后脑勺上,“要知道其实很简单,往男生公共澡堂一钻,那种感觉就立刻涌上来了。所以从来不去公共澡堂洗,大学的时候,宁愿窝宿舍里冲凉,冬天也不例外。” 张希辰那手指林蔚栋胸口打了个圈,被后者拍掉了。张希辰收敛了些,安安静静趴对方胸腹部,“难为了。”他说。 林蔚栋腾出一只手去揉张希辰的头发,“怎么不问问,对女会不会也这样?” 张希辰微微仰起头,“本来想问的,倒是先开口了,那说说。” “其实能接受,某种意义上说,对女是不感兴趣的,当然,更多的是家庭原因。这并不是说是同,只是单纯的能接受而已,其他男,就不见得了。” 张希辰喜滋滋的,这个男不爱女,也不爱男,就爱他,这是无上的幸福了。 “那们就从今天开始,正是交往吧。” 林蔚栋瞧着他兴奋的脸,“早就算计好这一天了吧,嗯?”说着捏捏他的下巴。 张希辰耸肩表作无辜:“什么叫算计,只是说了七分留了三分而已,那三分真假由决定,只是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而已。” 林蔚栋转而捏他的脸,“说不过,起来吧,去洗个澡。” 张希辰活络地掀开被子,“们一块儿洗。” 林蔚栋朝他笑笑,径直走进隔壁卫生间,利落地关上的移门,然后水声就传了出来。 张希辰盘腿坐床上,听了会儿水声,便赤着脚绕到了衣柜前,从里头拿出了属于林蔚栋的替换内衣裤。一整柜子的衣服,他早就准备好了。为着自己的小日子,张希辰可是做好了各种准备。 “蔚栋,替换的衣服给放床上了,去另外一边洗。”张希辰朝门内唤了一声,便换了凉拖往另一间卫生间走,顺便从鞋柜上拿出另外一双凉拖搁移门边。 林蔚栋洗澡不过几分钟时间,跟冲凉差不多。完了张希辰还不出来,他便坐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卤蛋啪嗒啪嗒走过来,身子一纵往沙发上一跳,然后伏下身,下巴枕林蔚栋大腿上。 张希辰出来的时候,就见一一狗安安静静忒和谐地坐沙发上看电视。张希辰心道不该跟一只狗吃醋,卤蛋毕竟也出了力,就当是给它奖赏了。 他将毛巾搭濡湿的头发上,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八点一刻。他瞅了瞅电视机的新闻频道,然后几步快走过去,抄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就啪嗒啪嗒地按,最后画面定格动画频道,这次不是放的《喜洋洋与灰太狼》,而是《哪吒传奇》。 张希辰特满意地扬起嘴角,坐沙发的另外一边喜滋滋地看起来。 林蔚栋渐渐蹙起眉转头看了一眼张希辰,他拍拍卤蛋的脑袋示意大家伙离开,然后对着不远处的道:“张希辰过来。” 动画片引得张希辰咯咯笑了数声,他转头问林蔚栋:“怎么了?” “过来便是,顺便把遥控器带过来。”重点遥控器。 张希辰分外识趣:“知道比起卤蛋更喜欢。”说着作势要躺到林蔚栋大腿上,却被一只大手掌硬生生地托着后脑勺,愣是没让他躺下去。 “又给耍心机,嗯?”林蔚栋算是明白过来了,张希辰是拐着弯想让自己主动赶卤蛋走,好让他这个正主引起自己的注意。 这会儿张希辰倒装疯卖傻起来了:“耍什么心机,就是想看动画片而已。” “明知道看新闻,觉得一个二十几岁的大男看新闻比较正常还是看少儿动画片比较正常?” 张希辰故作沉思状,“蔚栋,觉得们可以买两台电视机。” 林蔚栋眉头蹙得更深,张希辰赶紧圆场:“好了好了,开玩笑的。不过话说回来,真的不觉得哪咤挥舞混天绫的时候很帅吗?” 帅?林蔚栋不怀疑自己的语文水平,但是这圆滚滚的小毛孩怎么看怎么跟“帅”这个字搭不上边。 “张希辰,”林蔚栋将对方搂过来,“以后这个屋子毕竟是要主事的,听的话,别看这种没营养的东西。”他环住张希辰,另一只手拨动了遥控器按钮。 张希辰靠林蔚栋脖子边吐气,相对于帅气的小哪吒,当然还是自己的男更有魅力。 “说的没错,以后是一家之主,听的就是。”张希辰很喜欢强调某些东西。 电视机调回了新闻频道,贵公子靠林蔚栋肩头,一副贪欢样。 林蔚栋与他说:“明天确实要值班,和所里一个同事调休的,他老婆生孩子,不得不跟调。” “那今晚要回去?” “不了,就住这儿吧,规矩点。” 张希辰笑:“哪里不规矩?” 林蔚栋不与他较劲,看起了电视新闻。 两睡得很早,考虑到林蔚栋第二天要上班,张希辰很贴心地叫对方不要熬夜,主动铺好了被子。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林蔚栋觉得有那么点不真实。张希辰厨房系着围裙烧早饭,林蔚栋刷好牙洗好脸的时候,张希辰正好把早餐端上桌。 林蔚栋道了声谢谢,便大口大口吃起来。 张希辰挺诧异的,以前做朋友的时候也没见林蔚栋这么客气过,现倒彬彬有礼起来了。他直言:“对说谢谢干什么,这都是应该做的。” “知道相敬如宾吧,咱得从现开始好好践行。” 张希辰不由发笑:“这都什么思想?” “不说了,得走了。”林蔚栋拿起两个茶叶蛋就往玄关处走。 张希辰叫了声等等,从厨房拿出一个保鲜袋将茶叶蛋装进去,末了将一包烫过的酸奶塞进林蔚栋包里,才放他走。 林蔚栋开门出来那会儿,对面的住户正好开门出来丢垃圾,住的是一对年轻夫妇,出来的刚好是小媳妇。见着林蔚栋那陌生男,两小酒窝一摆:“哟,张老师,这是谁啊,这么俊?” 张希辰闻声踩着拖鞋从门内探出半个身子,笑言:“朋友。别叫张老师,哪是什么老师?” “世贸中心的外语培训班是白开的啊,英语讲得那么溜,比大学老师还厉害。” 张希辰外面前倒是装起谦虚来了,“英语能讲点,小孩要是感兴趣,可以来们那报名,可以给打折。”说起来还是一副生意头脑。 林蔚栋等不及了,连声再见都没说就匆匆下了楼。 女还想要问点什么,张希辰却先一步把门关上了。那女是小区里出了名的大嘴巴,有点小八卦就爱到处宣扬,张希辰不敢跟他多沟通,怕坏了事。好那对小夫妻是临时租进来的,估计等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走。 林蔚栋回所里的时候,刑警组的几个把他叫去了,说是去留置室看犯,林蔚栋也没多说什么,便去了。 留置室里一男两女,像是昨晚被抓来的,女的穿得挺暴露,看起来不太想干正经事的。 林蔚栋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事啊这是?” “吸毒。”不知是谁回了一句,林蔚栋下意识朝男瞅了瞅,那面色不大好。 之后林蔚栋带着男去厕所取了尿液,回来直接拿试纸测验。 两个女已经被带过去审问了,就差这男。 不出意外化验结果应该是冰毒,因为他们查获的就是冰毒。 最近严打,所里已经不是第一次抓到吸毒员了。 林蔚栋审讯室陪着审讯民警看了一整天,午饭晚饭都是快餐,当真寒酸得很。 “所里不打算招吗,这样下去,钢筋铁骨也会累垮。”林蔚栋难得也会表表意见,“白天什么都没审出来,对方像是个老油条了,估摸着要磨蹭到明天,搞不好又得陪着守一整夜班。” “没办法,”同留置室的是个挺胖的男,“工资不涨,活又多,谁高兴来。外头的不能随便招,辅警这活,还是熟介绍得好。” 林蔚栋无奈,虽然爱着这份工作,身体素质却总有个极限。他呼噜几口吃了饭,养足精神准备奋战一夜。 林父对儿子的工作状况习以为常,一般不会来过问,林蔚栋也就没有打电话通知不回去的习惯,也就忘了给张希辰打过去。后来张希辰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审讯正进展到关键时期,林蔚栋也没想太多,随手按了电话,想着过后再打吧。结果一耽搁就耽搁到凌晨两三点,期间想找个接班的都没有,连上个厕所都火急火燎的。 从审讯室出来的时候,眼睛差点要眯上去了,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林蔚栋这才发现手机没电了,这会儿总算是有过来接班了,他才打着哈欠往宿舍走。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被叫住了,说是有值班大厅等他,让他过去。 林蔚栋累得发慌了,哪有闲情去值班大厅,直接往楼上走,不顾那背后叫,自顾自往宿舍走,开了门就倒床上呼啦呼啦睡过去了。 小辅警回去复命的时候,告诉坐值班室长椅上的贵公子,林蔚栋去宿舍休息了。 张希辰也不是爱摆架子的,虽然自个儿等了一夜,双眼血丝都冒出来了,要不是因为办案区闲勿入,他定会直接找上林蔚栋,不过既然对方累得实不行,那就自己去找他好了 “告诉他宿舍哪吧,自己去找他。” 第三十章:圆满的初夜(一) 林蔚栋醒过来的时候,手机正插床头充电,再看那页面提示,都已经充满了。他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想着是谁这么好心啊,帮自己做这事。 拿着床底下的脸盆和牙刷杯子去公共卫生间的时候,昨天那喊住他的小伙刚好从蹲坑上站起来,一边勒着裤腰带一边朝林蔚栋嚷:“小子总算起来了啊,知不知道昨天……” “昨天谁来找的?” “正要说呢,别打断。”小伙子过去洗手,调侃道,“还能有谁,白马王子呗。” 林蔚栋一愣:“他来做什么?不对,他是不是进宿舍了?” 小伙子关了水龙头甩甩手,瞅了一眼林蔚栋,“林蔚栋,身福中不知福啊,昨儿个张希辰为了等,值班室守了一夜。还猜想着是啥事呢,讨债都没这么有毅力。”他过去蹭了林蔚栋一把,“俩怎么回事啊,说给兄弟听听。” “赵洪波,管好自己的事,别瞎打听。”林蔚栋转身挤了牙膏往嘴里塞,对着镜子自顾自地刷牙。这事要他说什么呢,说他跟张希辰好上了?那小子还不当场石化了? 赵洪波脸上一嗤:“瞒得了初一瞒不过十五,早晚有一天知道。” 林蔚栋没理他。 林蔚栋起床那会儿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日头西斜都快赶上吃晚饭时间了。食堂碰见了陈所,他问了声好。 陈所与他并排走走廊上,屁股后面跟了一大堆想超不敢超的年轻同事。林蔚栋直感如芒背,不是他不想让道,而是陈所拉住他了呀。 “蔚栋,张希辰那边电话打过去了吗?”陈所挺慈蔼的。 林蔚栋说:“正想打呢,吃了晚饭就打过去。”他好奇怎么陈所也知道这事。 “让老周重新排班了,以后就上长日班,晚班不用来上了。” 林蔚栋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有这种好事,所里又改革了?”但想想有不对,刚刚陈所说到张希辰了,显然与他有点瓜葛。 陈所没回答他,径直往餐桌上去了。林蔚栋步子缓下来,吃饭的时候一直心不焉。 吃完饭本来想开车去张希辰那拐一趟,结果开着开着直接开回家去了。手机也一直揣兜里,几次摸出来想打,但想来想去又没打成。 要不学学电视剧里的桥段,买束玫瑰花去赔罪? 正想着呢,父亲当门就把他叫过去了,说:“小栋啊,看谁回来了?” 大堂里坐着个女,看起来年纪不小了,却打扮得恁时髦。别怪林蔚栋记性不好,打扮成这般浓妆艳抹的模样,任谁都认不出。 “这谁啊?”林蔚栋下意识问。 那女朝林蔚栋看过来,那双不算明澈的眼睛里,透着一股很奇怪的情愫。她走过来握住林蔚栋的双手,抬眼看着,一副深情模样。后来林蔚栋方知,这不叫深情,叫愧疚。 “小栋啊,竟然长这么大了,妈都认不出来了。” 林蔚栋脑中一个晴天霹雳,妈? “爸,怎么回事?”林蔚栋抽出被那女握住的手,径直问父亲。 林父脸上表情挺复杂的,“小栋,连妈都不认识了?”他拉开长凳,“坐吧,好久没见了,好好说说话。” 林蔚栋不知父亲摆什么谱,这女十几年前抛弃自己和父亲,跟着另外一个男跑路,整整十多年音讯全无。娘家过来闹事,说是林家把他家女儿藏起来了,后来亲家变仇家,见到了也形同陌路。这事都是谁造成的,不就是眼前这个口口声声称自己是他妈,却没有履行一点抚养义务的女吗? 想到此处,林蔚栋便气不打一出来:“有什么好说的,害得咱家还不够?” 女听着林蔚栋这话,眼泪不由自主溢出来,搞得父子俩都挺尴尬。 林蔚栋本来心情就不顺,现下更加憋闷。别怪林蔚栋脾气不好,实是他的这位母亲,除了生下他以外,几乎没有尽过任何责任。连那一声妈,他都憋喉咙口叫不出。 林蔚栋是硬逼着自己坐下来的,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女拿出餐巾纸抹了把眼泪,哽咽道:“小栋今年多大了,二十有六了吧,妈都快认不出来了,长成一个帅小伙了。来,让妈好好看看。” 林蔚栋问她:“怎么想过要回来的,跟那男离了?” 这话说得挺直接,林父不由低声喝了一下自己儿子,示意对方说话别这么刻薄。林蔚栋知道父亲骨子里就是一老好。 林母不介意儿子这种态度,她知道错自己,遂缓缓开口:“小栋,妈没离。妈现广州那边做真空包装的食品生意,还搞房地产,日子也算过得滋润。” 是啊,既做食品又搞房地产,日子能不滋润吗?准确点说都不该叫滋润,应该叫富有。林蔚栋这才想起回来时村道上见到了几辆广州牌子的丰田车,其中还有一辆宝马,料想着应该就是母亲那边带过来的。 他既没嘲讽也没冷笑,自觉没必要去评判母亲现的生活。他与母亲,就如阳关道与独木桥的区别。 林母继续说:“这次回来看和国卿,就是想补偿当年的错误。小栋,有件事还没跟爸商量,是与有关的,做个决定。” “什么事?” 林母忍住哽咽的情绪说道:“妈御城那边给买了套房子,两百多平,三室两厅,作为以后结婚用的。房子已经划到名下了,也请了风水先生看过,说不错。补偿不了什么了,这是最实质性的东西。” 林蔚栋听着挺震惊的,御城那边是高档小区,周围交通小学超市都齐全,房价肯定不便宜,两百多平,得花上百万吧。那对林蔚栋来说是个天文数字。以他现的工资水平,一年四万不到,得省吃俭用存个几十年。 他不由问:“那边允许花这么多钱?” 林母坦言不过九牛一毛罢了,林蔚栋方知,母亲怎么不让外头车里的进来了。自己家里条件一般,那帮进来,必是戴着有色眼镜看。 这事要林蔚栋做决定,他还真做不出什么决定。其实他看来,房子多一套少一套无所谓,他现与张希辰谈恋爱,估计以后也不会找女结婚了,房子给他基本没用,顶多以后增增值,然后转手卖给别。 不过转念一想,其实也可以拿下来的,毕竟父亲这把年纪,还住着老房子,没享过什么福,做儿子的,心里总是不甘。既然如此,那就应下来好了。他不想父亲什么都得不到,房子名义上是自己的,父亲仍然可以住进去。 如此这番,他也就要下来了。林蔚栋自认做不需要矫情,况且这是他们应得的。 林母听着林蔚栋的答复,心下着实高兴。不顾脸上早已花了的妆,眼泪又落下来了,又是一阵稀里哗啦。 林蔚栋见不得哭,不管女还是男,都让他头疼。 林父也无奈:“行了行了,哭个什么劲,儿子都应下来了,不就算是承认这个母亲了吗?” 林蔚栋不善于应付这样的事情,稍微聊了几句,就上楼去了,窝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一团乱。 今天这事对他来说冲击性太大,脑中根本没个准头,做下的决定也不知是对是错,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父亲关了门上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林蔚栋没睡,直接去了父亲的房间。 父亲坐椅子上点了根烟,还没开始抽呢,林蔚栋的声音就到了:“爸,今天她怎么会来的,这么突然,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平常不是挺恨她的吗?今天倒是挺客气的。” 林父吐了口浊气:“是恨她,可是当年的错误不是她一个造成的,也有的责任。要是当初强硬一点,主动一点,也不会酿成今天的局面了。爸之所以让她进来,为的就是。妈过去是做错了不少事,但她很会打拼,他广州那边的家产,很大一半是她的,她和那边男就生了个女儿,以后女儿出嫁了,就是直接继承,懂不懂?” 林蔚栋恍神过来,原来父亲存着这样的心思,他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头比刚才更加乱了。 回了自己房间,他百般睡不着,突然想起张希辰被他忘了,一个鲤鱼打挺,穿了外套就往楼下走。日夜颠倒睡了一上午,现精神出奇的好。 林蔚栋开着车子去了南园,没跟张希辰提前打招呼。到了门口直接拿花盆底下的钥匙开了门。 屋子里一片亮堂,都快十二点了,张希辰竟然还没睡。 林蔚栋玄关处换了鞋刚刚走入客厅,张希辰的声音就响起来:“原来还知道有这个。” 林蔚栋被吓了一跳,抬头就看见张希辰双臂环胸坐沙发上,面色并不好看,黑眼圈尤其重。 “被一些事情耽搁了,怎么还没睡?” 卤蛋蹲坐阳台门边,阳台移门被关上了,他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屋里的情景。 “侧卧的一张小床被拆了,主卧的大床太宽,一个睡不踏实。”张希辰这话里,俨然有破釜沉舟的意味。 林蔚栋不得不说惊讶:“所以就一直等,要是不回来呢?” 张希辰有些气恼,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用语言来昭示他此刻糟糕到极点的心情,“蔚栋,知道昨天给打了多少电话么,一直关机,好吧,后来知道是手机没电了,不怪。但是之后呢,怎么就不想想给打个电话,非要主动?是不是觉得昨天的太顺的意了,以为就是没脾气的?” 林蔚栋无从辩解,他知道错自己。 “们俩是交往,知道交往是什么意思吗?不是普通朋友,蔚栋,希望能清楚自己的立场。”张希辰有些泄气地扶了扶额,“抱歉,不是怪,也不想给压力,只是希望能考虑考虑的感受。” 林蔚栋没说什么,走过去,直接搂住了张希辰的肩。张希辰任他抱着,不作回应,他真的很累。林蔚栋的心里,张希辰俨然感觉,自己被放了最次要的位置,自己一味的付出,像个傻子一样。 这种搂抱没有持续很久,林蔚栋就被张希辰推开了。贵公子扯了扯自己的领带,然后直接使力拉了下来,“蔚栋,求而不得的心情很不好受的知不知道?” 林蔚栋沉声道了对不起。 张希辰摇了摇头:“还以为至少会吻,这比语言道歉更加有实质性。”可惜就是根木头,一点情调都不懂。 林蔚栋从未主动与接过吻,他自然是没这样的自觉的。于是他身体前倾作势要吻他,却被张希辰再一次推开。 他说:“单纯的接吻满足不了,蔚栋,来吧,把眼睛蒙上,想和做爱。” 第三十一章:圆满的初夜(二) 林蔚栋不由发笑:“临幸?是怎么想到这个词的?” 张希辰这才缓过神来,脸上有些泛红,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答。 林蔚栋似乎猜得怀里的心思了,也不戳破他,径直带他进了主卧。 记得张希辰第一次诱导自己来看这房间的时候,林蔚栋傻傻地以为这是张希辰以后的婚房,还大大方方地出主意。如今想来,真有些啼笑皆非。 林蔚栋将张希辰放置到床上,俯下身的时候,张希辰伸出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林蔚栋维持着倾身的姿势,与张希辰的脸几乎隔了不到一个手掌的距离。 这位置显然忒近了点。 林蔚栋伸手刮了一下他的眼眶,“瞧的黑眼圈,别闹了,赶紧睡。” 张希辰露出个好看的笑容:“蔚栋,再靠近一点。” 林蔚栋知道张希辰打什么注意,今日的他如同忽然开了窍,张希辰的小动作他都能摸索出其中的意义。 此之前,林蔚栋没想过要怎样与张希辰亲热,但是今天脑中忽然想出了一个法子,他很想试一试,但看张希辰这副显然已经很疲惫却硬要摆精神的样子,他觉得还是算了,让他休息吧。 “想什么,让靠近点。”张希辰说。 “希辰,早点睡吧,别玩了。”林蔚栋自觉自己还是不大会说话,其实可以卖个关子问张希辰,让靠近,想做什么,那么话题自然而然就引到亲热这个问题上去了。 他正暗骂自己的榆木脑袋,张希辰倒是挑了挑眉,“刚刚叫什么?” “什么?”林蔚栋回神过来。 “问刚才叫什么了,是指名字。”张希辰强调了一遍。 林蔚栋没反应过来:“就是叫名字啊,怎么了?” “再好好想想。”张希辰提醒他。 林蔚栋看身下表情不似开玩笑,不由蹙起眉回想起了刚才的话。然而想来想去,他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于是索性将双手撑张希辰身子两侧,实话道:“告诉吧,想不起来。” 张希辰的双臂仍然勾林蔚栋脖颈处,他借着这力道使上半身微微脱离床面,嘴唇一点点地凑近林蔚栋的耳廓,“刚才叫希辰了,以前,总是连名带姓地叫,从没听只叫后面的名字。” 张希辰的脸上有些无与伦比的满足。 林蔚栋愣了一会儿,看向张希辰那张仍旧泛着红晕的脸,“……” 内心忽然有股冲动,他想把之前的想法付诸实践。 未等林蔚栋有所反应,张希辰的嘴唇已经游移到他的唇边,温热的四片唇瓣靠一起。林蔚栋可以感觉到张希辰的小心翼翼,毕竟,这是除了那次意外之吻以外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吻,没有耍心机,没有使黑手,而是情愿,光明正大。 林蔚栋感觉到张希辰的舌头正试图探进来,那小玩意儿湿滑而不黏腻,又带着一丝笨拙。他的吻技并不高超,当然,连中上等也称不上。但就是这样的接吻,让林蔚栋心绪澎湃,连着小腹都有些燥热。 两一阵小吻,很快分开。 “这样做,讨不讨厌?”张希辰问。 林蔚栋望着张希辰,对方那张因接吻而显得红润的唇让他渐渐失去了忍耐力。 他说:“不讨厌,但是如果要和别的男接吻,会恶心,可不会恶心,喜欢和一起的感觉。” 张希辰的脸色已从微红转为潮红,林蔚栋的这段话,像接吻一般具有刺激性。 “蔚栋,们做吧。”很正常的语速,却想一种难却的邀请。 “可是今天已经很累了。”林蔚栋说出这话的时候,觉得已经虚伪到极点。他内心,其实是想与张希辰亲热的,那略显笨拙的吻,已经让他有感觉了。 张希辰笑着说:“是怕做到一般睡着吗?放心,不会的。” 对方都如此说了,林蔚栋再推拒,倒显得煞风景了。 林蔚栋伸手去摸张希辰的脸颊,带着某种类似情欲的意味。 张希辰想主动帮眼前的男脱衣服,却被对方拦住,“来吧。”林蔚栋说。 他直起腰,双手揪起T恤下摆,一下脱了个干净。 精壮的身体让张希辰不由自主地去解自己的衬衫扣子,林蔚栋上方看着他的手指动作着,指关节非常漂亮。 其实张希辰心里,他更希望眼前的男能一把撕了他的衬衫,那种粗鲁的动作会让他更加兴奋。 林蔚栋看到张希辰眼里的期盼和迎合,他伸手解开了张希辰的皮带扣,连腰带一起,将他的西装裤猛地向下拉下,不过还好,内裤包裹得很严实。 欢爱一触即发,再傻的都该知道这种氛围下要做什么。 “蔚栋,今天们做到最后吧,相信,有方法。”张希辰支起身子来,伸手是够旁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两只眼罩来。 林蔚栋乍看之下顿时笑出来,这不能怪他做出这么煞风景的举动,实是张希辰那手里的玩意儿太过幼稚化了。那只蓝色的眼罩上,活灵活现地画着两只哆啦A梦的眼睛。 林蔚栋不由笑言:“希辰,有童心是好的,但是要拿这种东西给戴吗?” 按照林蔚栋的打算,他是想遮了眼睛与张希辰做的,料想着剥夺了视觉,应该不会有那种恶心的感觉了,如此贴心的张希辰应该不会想不到这种方法。不过哆啦A梦的眼罩实让他接受不能。 张希辰连忙道:“不是,想错了,这蓝色的是平时睡觉时戴的,这个黑色的才是为准备的。” 经张希辰这么解释,林蔚栋才知道,那黑色的眼罩被他忽视了。 张希辰说:“本来想着关灯做,不过毕竟是第一次,两都不熟悉,开着灯可以看得清楚些。” 林蔚栋却道:“其实于而言,都一样。”看不见,只能凭感觉。 “如果觉得不便,躺着,来就行。会伺候好。” 听着张希辰这话,林蔚栋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伸手去触摸那的脸,已经很红了,手指碰上去,像着了火似的。 “行吗?”他问。 张希辰点点头,表示可以。 林蔚栋心下了然,遂脱去了长裤,将眼罩戴了起来。 视觉瞬间被剥夺,只凭听觉嗅觉和触觉来感知外界,让他觉得分外新奇。 他躺下身,等着张希辰所谓的伺候。 等待并不漫长,林蔚栋感觉一具火热的身体正靠近自己,身体的主正用纤长的手指自己身上抚摸,一寸一寸,像对待艺术品一般珍惜。 林蔚栋感觉下身的燥热更甚,他吃不消这般扭扭捏捏,凭感觉伸手拉过身上的胳膊,反身将他压身下,嘴唇随即贴了上去。 林蔚栋还是比较喜欢这种掌握主动权的感觉。 当视觉被剥夺,其他一切感官都变得异常鲜明,甚至连举止都变得大胆起来。 唇与唇的辗转碾压,透着一股强烈的侵占欲。 张希辰双手握着他的上臂,舌头不甚灵活地与林蔚栋纠缠。 林蔚栋感觉情绪一点一滴地高涨,那种想要控制的欲望他脑中不停地滋长,即便没有了视觉的帮助,他依然可以凭借感觉对身下的施力。 张希辰的双手就这种情况下被举过头顶,牢牢地扣林蔚栋的掌心。 接吻没有停下,甚至都没有留给身下喘息的机会。林蔚栋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这么渴望着一个,或许也是长期禁欲的集中爆发,让他不能自已。 唇舌交融的细微水声传入耳中,林蔚栋感觉张希辰的鼻息很重,他觉察得出,身下努力寻找喘息的机会。但就是这种感觉,反倒让他更加粗鲁地实施着深吻的行为。 林蔚栋已经搞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做得这么离谱,或许早已产生出了爱,而自己却未曾察觉。身体的本能比他的意识先一步认清了这个问题,所以他才会如此忘。 来不及吞咽的口水已经从下颚漫延下来,张希辰感觉自己脖颈处一片濡湿,但他不想拒绝,他喜欢这种感觉,被一点点占有的感觉。 吻最终还是停了下来,张希辰快支持不住了,林蔚栋也同样需要呼吸。 嘴唇游移到脖颈处,一路往下,张希辰感觉到炙热的唇舌他胸膛游走,让他不由自主地战栗。 林蔚栋感觉到身下的颤抖,他捉摸不定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于是断了吻,说:“希辰,要是感觉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这种事不仅是第一次,也是第一次,做起来把握不好,把事情搞砸了就不行了。” 张希辰犹自喘息,林蔚栋侧着耳朵,只听见粗重的气息声。 “希辰……”他再次试探性地唤了一句。 “蔚栋。”张希辰回应了他。 此刻林蔚栋抓着张希辰的手已经松开,张希辰得了自由,支起了身说:“已经做得很好,接下来交给吧。” 林蔚栋感觉张希辰诱导着自己躺下来,他知道张希辰这么做的目的,自己是不可能主动去触碰对方下体的,连看到都成问题,何况是触碰它。他虽然没有直接与张希辰言明,但是他知道,凭张希辰的聪明,他断不会想不到。 对于张希辰的诱导,他没有拒绝,床上躺下的时候,他感觉张希辰触摸他的腿间的事物。 隔着布料,林蔚栋感觉到了对方手指的力道,虽然有那么点感觉,却总让他觉得不够。 张希辰真真对得起“第一次”这个词语了,吻技一般,连抚摸都不带劲。林蔚栋示意他用点力,张希辰说:“会做到满意的,别急。” 林蔚栋的下体已经有反应了,他不知道张希辰是个什么状态,但是对方的动作却让他整颗心都颤了一下。 他不是鄙视口+交这种行径,只是做起来的时候,他总觉得负责口+交的那一方有些低一等的感觉。这或许是他的某种偏执,但他就是不喜欢张希辰替他这么做。 柔软的唇舌触碰到自己那勃然挺立的物体时,张希辰忽然脑中轻飘飘的,然而就这紧要关头,他的手机却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第三十二章:圆满的初夜(三) 林蔚栋除下眼罩,伸手去捞地板上的长裤,手机被他塞在裤子口袋里。 张希辰没有受到手机来电声音的半点影响,他的动作仍在继续。 眼睛看不见的时候,林蔚栋不知道张希辰口+交时的情态,他只能凭想象。现在视线一片明朗,下身那人努力吞咽的样子就这样毫无遮掩地冲进他的眼球,他想喊停,可竟然说不出口。那样冲击性的画面,竟使他的占有欲在一点点地滋生。 方才他怎么想的,不喜欢张希辰替他口+交,可当双眼见到了,那种感觉竟完全不一样了。原来情境不一样,人的感官竟会有如此大的差别。 他愣神地看着张希辰,一时间竟忘了接电话。 他忽然一把抓住张希辰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林蔚栋分明看到,那张嘴唇比刚才更加艳红,像是要滴出血来了。 “你先等等。”电话是父亲打来的,他不得不接。 然而张希辰可不是个省事的主,林蔚栋的手刚松开,他就又探下身去了,无奈电话已经接通,他不能再出声制止。 “小栋啊,没睡吧?” “没睡。”林蔚栋的眼睛直直盯着张希辰,“这么晚打来有什么事?” “哦,是这样,你妈临时打来电话,说让你明天跟她去看看房子。” 张希辰抬起好看的丹凤眼看着林蔚栋,他吞吐的速度在明显加快。 林蔚栋倒抽一口凉气,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静,“怎么这会儿打电话过来,明天说不行?” “爸不是怕忘了吗?哎对了,你在希辰那边睡得还行吧,有没有打扰人家?” 林蔚栋怕再聊下去,自己真要在张希辰嘴里完成整个高+潮了,他匆匆说了一声,“爸我要睡了。”便挂了电话。 将手机直接按了关机键,然后扔到远处。他施力抓起张希辰的胳膊,他不喜欢被引导高潮的感觉,尽管他跟张希辰一样,是第一次。 张希辰整个身体被拖上来,然后林蔚栋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蹙着眉问他:“你就这么喜欢那玩意儿?” 张希辰张开双腿,磨蹭着林蔚栋的下半身,“你说呢?”他反问着,俨然是一种蛊惑。 林蔚栋按压下心中的欲火,“别再引诱我了,希辰。” 张希辰眼神有些迷离,“蔚栋,你难道不明白我的渴望?” 林蔚栋捏起他的下颚,“这种事我第一次做,把握不了分寸的,你知不知道,你再这么勾引我,我真会不知轻重地下手。” 张希辰摸着林蔚栋手臂上那道疤痕,忍不住抬起头去亲吻,他说:“来吧,蔚栋,我不介意。”我期待你狠狠地贯穿我。张希辰没有说出来。 手伸进枕头下,他拿出了保险+套和润滑液。 林蔚栋失笑:“你早就做好了准备?” 张希辰点点头,仍然红着脸说:“本来我是想让你……射进我身体里,可是我没有灌肠,那里不干净。” 这话就像强力催化剂,林蔚栋恨不得立刻进入张希辰的身体。但他知道不可能,心理作用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障碍,如果撕了那条内裤,他会软下去。然他又不想戴着眼罩失去主动权的感觉。 林蔚栋不由暗骂一句,他真是恨死了这种感觉。 张希辰主动替林蔚栋戴上了保险+套,他说:“先闭上眼睛吧,不然怕你见到不喜欢的东西。” 林蔚栋盯着张希辰一举一动,最终选择躺下身闭上眼睛。 张希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其实我觉得,眼罩戴不戴无所谓了,如果非要让你看不见,可以采用后背式,到时候你想睁开眼睛也是可以的。” 聪明如张希辰,他怎么可能不明白林蔚栋心中所想,脸部表情实在太明显了。 林蔚栋感到自己的性+器正在试图进入一个极其窄小的甬道,头部进入得很吃力,他可以清楚地听到张希辰的喘息,显然,对方已经背过身去了。 林蔚栋缓缓睁开眼,眼前是张希辰漂亮的脊背。 张希辰似乎意识到林蔚栋的目光,“你睁开眼了?” “嗯。”林蔚栋应了一声,起身坐起。 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张希辰很识趣地倾身跪趴下去,双肩抵着床面,双手努力遮住自己的下+体,“你进来吧。”他如是说着,口中禁不住喘息。 林蔚栋的下腹早已燥热难耐,这样的情景更是让他难以自持。 没有任何言语,也没有稍事缓冲,林蔚栋就这样硬生生地冲了进入。张希辰的呻吟破口而出。 “蔚栋,你慢点……” “抱歉。”自己下手果然不知轻重。 林蔚栋全身都在冒汗,太紧了,他忍得实在辛苦,恨不得立刻狠狠地抽+动。 张希辰的双手转而伸向臀部,他两手尽可能地掰开臀瓣,以便身后的男人能更加深入,尽管他疼得冒汗,但他一想到林蔚栋的大家伙进入了自己的身体,他就高兴得一无所顾。 林蔚栋一只膝盖支在床上,另一条腿曲膝站着,以他的角度,确实看不见张希辰的小玩意。 林蔚栋慢慢地移动臀部,他想慢点,可是张希辰喘息着要求他,“蔚栋,别管我了,快点,用力。” 欲望如洪水猛兽,立刻席卷林蔚栋的理智,他毫无保留地活动着腰部,他的庞然大物在张希辰体内横冲直撞。 “啊……蔚栋……好深……”张希辰呻吟着。 林蔚栋忽然猛地抽+出,又狠狠地进入。这一次,张希辰控制不了地叫出了声。 之后一次次毫不停歇的撞击,让张希辰的呻吟成了连续不断的叫床。 林蔚栋弯腰贴着张希辰的脊背,手指伸进身下人的口中,口水黏腻顺着指尖滑下。 “别叫了,希辰,好吵。”他沉声说着。 张希辰的嗓子快要哑了,由于手指的深入,呻吟成了呜咽,口水低落到床单上,濡湿一片。 身后的顶动没有停下甚至放缓的趋势,张希辰只感到一阵比一阵剧烈,他快要吃不消了。可是他却下意识地期盼着林蔚栋能再深一点,再快一点。 膝盖快要脱力了,他不得不用手支着床面。 下+体肿胀难耐渴求着爱抚,可张希辰知道,林蔚栋对这有心理阴影,碰都不会碰一下,他只能自己解决。 林蔚栋的手指从他的嘴间离去,转而抓住他的手腕,那股强制性的力道不容忽视。 张希辰低估了林蔚栋的能力,他在性=爱方面的侵占欲要比他平常的表现强烈很多。 下面已经流淌出来了,不需要触摸就射+出来了。 “蔚栋……”张希辰的声音有些哑了,高+潮来临时的快感让他的后面快速地收缩。 “别这么紧。”林蔚栋的嗓子也沉了许多。 欲+望弥漫了整个房间。 张希辰忍不住喘息,他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翻了过来,以仰躺的姿势面对林蔚栋。他不由惊呼了一声,赶忙捂住自己的下+体,不过意外并没有发生,林蔚栋已经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戴上了眼罩。 张希辰知道林蔚栋积攒了二十多年的欲望正在集中爆发,他必须做好心理准备。 林蔚栋从张希辰体内离去的时候,张希辰清楚地看到他随手丢掉了套子,他竟然还没有射。 第三十三章:圆满的初夜(四) “希辰,再替套上。” 张希辰爬起来,他懂林蔚栋的意思。 从抽屉里拿出保险‖套,撕开包装袋,他再次为林蔚栋套上。张希辰感到股间有股隐隐刺痛,那里估计是裂开了,但他不能喊停,也不想喊停,林蔚栋还没有射,作为一个称职的伴侣,他必须懂得为另一方着想,尤其是床事上。 “蔚栋,轻点,那里出血了。”这是张希辰唯一的祈求方式了。 林蔚栋伸出手抚摸他的脸,他的眼看不见,只能凭感觉动作。 “尽量。” 张希辰望着林蔚栋下面的庞然大物,他有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估计明天是别想起床了,很有可能还要床上躺一天。 他引导着林蔚栋的物体进入自己的身体,本能地张开双腿,迎接着一场即将来临的狂暴云雨。 林蔚栋射出来的时候,身下已经彻底脱力了,连神智都有些不清楚。看了一下时间,已是凌晨三点多,折腾了不知多久,简直疯了。 禁欲期不知情‖欲为何物,一旦发泄,便一发不可收拾。 林蔚栋抱着张希辰去浴室洗了澡,做了清理。张希辰他怀里沉沉睡去。 他拿着毛巾擦拭着张希辰的身体,毫无意外见到了对方腿间的物体,情‖欲一下子消散,只剩下脑中无比清冷的理智。 或许会好的,当他摒弃那段记忆,他就可以不再依靠眼罩之类的物体。 可是这个过程有多长,他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张希辰还没有醒,他睡得很沉。林蔚栋要赶着去上班,给张希辰留了字条便走了。 一整天没接到张希辰的电话,估计那床上躺了一整天。 下班后同母亲去看了房子,父亲本来不想去,说是要备课。林蔚栋知道父亲是想让自己与母亲单独相处,以缓解当年的芥蒂。林蔚栋说不动父亲,也就作罢了。 母亲要比林蔚栋想象得能说会道,一路上反倒是他自己比较沉默。 御城的房子一向是无可挑剔的,进去看了也与想象中没有多少出入,装潢很高档,家具摆设都别具一格,总体来说还是挺心仪的。 “小栋,现有女朋友没,有了就带她来看看,这房子保准能掳获她的芳心。” 林蔚栋走到阳台点了支烟,想到自己与张希辰的关系,不知道要怎么跟父亲讲。事情总有泄露的一天,自己还是早做打算。 林母见儿子一副眉头深锁样,想着是不是自己没做到位。 “小栋,有什么需要就跟妈说,别憋心里。” 林蔚栋摇摇头:“没什么,多想了。”他还是叫不出那声妈。 林母脸上已有不少皱纹,蹙眉看着儿子的时候,纹路更加明晰,这个女到底是老了,不管她过去错得多离谱,几十年后终归是一把黄土。 林蔚栋想到此,又觉得心情烦闷,道了句“们走吧”,便转身出去了。 林母亦步亦趋跟后头,脸色并不好看。 开车回去的时候,本来气氛还挺好,不知怎的,林母忽然脸色发白,直捂着腹部,额头冷汗直冒。 林蔚栋感觉甚是怪异,不由问她:“怎么了?” 林母抿了抿嘴,说:“没事,开车送回旅馆吧。” 没事?这哪里像没事的样子? 林蔚栋转了方向盘:“送去医院看看吧。” “就是闹肚子,送回去吧。”林母说得很急,像是怕一进医院就要被发现什么了。 林蔚栋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还是送去医院看看吧,别真闹出个什么毛病。” 刚才明明还好好的,他可不相信只是简单的肚子疼。 林母捂着肚子都弓起背了,怎么看怎么不对劲,林蔚栋便不再耽搁,加快了些车速直接去了最近的医院。 这个时间段,其实医生已经下班了,挂了号,林蔚栋直接带着母亲去找值班医生。可惜医生办公室转了一溜,一个都没有,好不容易遇到个小护士,说医生可能有点事,让他等一等,林蔚栋看看母亲的痛苦样,哪是等得起的。 这会儿想起了张希辰,想着那的关系网会不会足一些。打电话过去的时候,那边接得挺快。 “蔚栋。” “希辰,区民医院有认识的吗?……妈腹痛得厉害,得赶快找个医生看看。” “妈?”那边有点小小的惊讶,但他没有多犹豫,说了声,“好的,等等。”便挂了电话。 林蔚栋没有设想过张希辰的办事效率,但怎么着也没想到,十分钟不到,妇科主任就出现他面前了。 妇科主任就问了几句话,便通知过来,把林母直接推进了手术室。 “她腹部可能有个肿瘤,是她儿子吧,请做好心理准备。” 林蔚栋的脑子有点懵,走廊里等候的时候,坐立难安,立即打电话给了父亲,顺便把母亲那边的也叫了过来。 医生那副说辞,俨然不是小事了。 只是没有想到,最先赶来的会是张希辰。 “妈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林蔚栋脑子有些乱,“现手术,医生说是肿瘤,让做好心理准备。” 说到后面几个字,他的声音俨然沉下去了。 张希辰握住他的手,“没事的,肿瘤也有良性恶性之分,别紧张。” 林蔚栋嗯了一声,心里还是难平静。 “小栋,妈出什么事了?” 一堆脚步声赶来得很巧,张希辰赶紧松开了手,道了声林伯好。 林父朝张希辰点点头:“希辰也呢。”遂不多言语了。 母亲那边来了女儿和他男朋友,来了一句话没问,紧张却不比林蔚栋少。 “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林蔚栋问着,说起来,眼前这个女孩子,应该算是她的妹妹。 女孩也不打算隐瞒,哽咽着说:“妈两年前生过一次肿瘤,那次是良性的,不过开刀尺度还是挺大,直接割了右侧卵巢,子宫是被保留下来的。”她顿了顿,哽咽的声音有点大,“那时医生就对她说了,虽是切除了,但不等于根治,如果不注意日常调养,很有可能复发,一旦复发出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以为妈自己会注意,没想到这样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说到后来,女孩子已泣不成声。 男朋友一个劲地安慰她别哭,她倒是哭得更大声了。 哭声让场的都挺烦闷,这会儿小护士从手术间出来了,开了门直接就是一通骂:“哭个什么劲,还没怎么样呢就哭,要是真怎么样了还得了。医生做手术需要安静,注意点。” 哭声这才停歇了少许。 手术进行了三四个小时,后来小护士端出来一盆血淋淋的东西,说是与子宫缠一起的肿瘤。 女孩子晕血,见了二话没说腿就软下去了,男朋友赶紧扶住。小护士见状一副无奈样,但还是要给其他过目的。 从手术室出来,林母紧闭着眼,全身麻醉还没散去。 后来被送去了普通病房,整家的心才得以缓了缓。 医生把一家叫了过去,说了一下基本的情况,还算稳定,具体要等化验结果出来。如此说来,还不能真正放下心,不过总算手术是成功了。 林蔚栋站医院走廊里抽烟,父亲和母亲的女儿及男朋友病房里守着,很快就会醒来,麻醉一过,缝合的伤口更加疼,很需要的照顾。 “怎么不进去看看?”张希辰坐走廊长椅上问着林蔚栋。 林蔚栋将烟头掐灭垃圾桶里,“不大想看。” 他就说了几个字。 “有什么想法可以说说,现就们两个。” 林蔚栋抓了把头发,显得很烦躁,”应该跟说过妈的事情,之前挺恨她的,觉得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昨天她突然出现家里,以为会当场赶她走,可是没有,当时心情很奇怪,真的。今天她同去看房子,也一直纠结着没叫她一声妈,可是突然就进医院了,医生还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一下子心像沉入谷底一样,就怕自己来不及叫她一声妈,她就已经去了。” 林蔚栋的情绪并不好,张希辰看得出来,“知道这种反差给带来的震撼,理解的。”他伸手握紧林蔚栋的手,一点都不想松开。 他复又安慰道:“别担心,手术能成功,基本上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主要是后期调养。” 林蔚栋应了一声。 他们走廊外坐了很久,后来父亲出来让林蔚栋进去,说妈醒了,要见见。 林蔚栋平复了一下心境,起身往里走。 母亲的脸色依旧苍白,躺床上不能动,只能转到头颅来追寻儿子的身影。 坐旁边的女孩子牵着男朋友的手站起身,经过林蔚栋时,说了声:“哥,陪妈说说话,她这辈子最对不住的就是。” 林蔚栋身形一怔,房间里就只剩下他和母亲两个。 “小栋,过来妈这边坐。” 林蔚栋靠近过去,林母抓起他的手,握得牢牢的,好似下一刻就要彻底分开了。 “知道自己的毛病吧,为什么不愿去看医生,要骗说是肚子疼?” 林母脸上挂着惨白的笑:“妈是怕担心。况且以前只要吃些消炎药就会压下去的,妈没想过它会复发得这么厉害。” 林蔚栋蹙起眉:“以后注意身体,女……妹子她还要让带孙子呢。” 林母像是听到了圣旨,脸上的喜悦可见一斑:“是是,妈以后一定注意。” 林蔚栋不说话了,一时间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林母仍握着他的手不放:“小栋啊,妈知道爸的心思,他肯让见,就是因为的继承权,别怪他,做父亲的都这样,这也是欠的。” “妈,别这样说,……” “刚才叫什么?”林母忽然热泪盈眶。 林蔚栋一滞,无形之中,他已经承认了眼前的女。 第三十四章:张希辰VS林氏父母(一) 林蔚栋一时语塞,当他意识到自己喊出了那声妈以后,他竟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林母眼中的泪瞬间滑落下来,林蔚栋赶紧抽出餐巾纸给她擦拭,眼泪这东西对他来说就是个软肋。 “好了妈,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林蔚栋很不擅长应付这种状况。 林母哽咽了几下,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妈这是高兴,高兴啊。” 张希辰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母子两摒弃前嫌,他心里替林蔚栋高兴。 林父大概知道了是张希辰帮的忙,外头一个劲地说谢谢。张希辰有些不好意思,心道以后还得叫一声爸呢,终究是一家,客气什么。 后来为了照顾林母的事情,大家做了商议。林父第二天要上课,孩子们的课程肯定是耽误不得的,纵使想留下来,客观条件也不允许。 林蔚栋思忖着要不跟所里请个假,让他和妹妹轮流照顾母亲。他将这想法说了出来,大家也同意。于是当晚,林蔚栋就留下来了。 本来是想手术后直接送去单病房的,但医院实多,腾不出一个位子来,便降低要求送到了三病房里。本来有三个,不过据说另外两位前几天出院了,病房里倒挺安静。 麻醉的药效过后,林母腹部缝合的伤口特别疼,晚上想翻身又不能,只能咬牙忍着。 一晚上她都睡不着,儿子女儿坐身边,她黑暗里睁眼看着,觉得这辈子已算圆满了。 女儿睡得很沉,躺她准女婿的腿上,很安静。 她转头看向儿子,儿子睡得应该很浅,他的双臂环着胸,姿势没有一点倾斜。 她有一个好儿子。女如此想着。然后她看到儿子旁边的男慢慢地倾身,靠了儿子的肩头,睡相很好,但感觉有那么点怪怪的,她不动声色,继续观察。她看到儿子醒了过来,从隔壁床拿来了两条被子,一条盖了女儿那边,一条盖了这个男身上。 她听说这个男叫张希辰,是他帮了自己,猜想着儿子与他的关系肯定不一般,但到底怎么不一般,她没多想。 不过下一秒,她就发现了不寻常的情景——儿子竟然倾下身吻了他! 她的眼睛不由睁大,然后儿子起了身,与她的眼神撞一起,两都是愣了一下。 林蔚栋知道瞒不住,遂坐过去,轻声叫了一声妈。 “们两是什么关系?”林母问。 “都看到了,也不拐弯抹角,和希辰,是恋。他喜欢,也喜欢他。” 吃惊是肯定的,但林母毕竟是外头闯过,见过世面的,所以对男喜欢男这种事,她也不是多么讨厌。可放到自己儿子身上,她还是有些无法理解的。国卿并没有这方面的倾向,小栋是怎么回事? “妈睡不着,就陪妈说说话吧,顺便跟妈讲讲们两的事,妈心里……还是有些冲击性的。” 林蔚栋知道这一天终归会到来,妈想听,说说也无妨,反正最后,父亲那关也需要攻克。 于是乎,他将两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给了母亲,包括小时候的那段不可启齿的往事。 母亲要比林蔚栋想象的惊讶。林蔚栋知道母亲不能受气,不然容易影响伤口的愈合。他忙道:“妈,别动气,听讲,希辰的母亲已经过世了,这事再怎么伤害,也算是揭过去了。与之间的缘分三世难求,不想放弃希辰。” 黑暗中,母亲看着儿子:“当真喜欢他?” 林蔚栋点点头,表示肯定。 林母脑中闪出一丝异样,就算那个叫张希辰的对自己儿子很好,喜欢他喜欢了十几年,但儿子原本该是个正常的男啊,难道之前就没谈过恋爱,没喜欢的女孩子? “小栋,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 林蔚栋没有说出自己性障碍那件事,更加没说自己对女孩子无感这样的话,他是决计不敢告诉母亲的,尤其不能这个时候说。 “想多了妈。”他随口搪塞了过去。 林母微蹙着眉头,既然儿子不说,她也不好意思多问。 林母腹部钝痛一夜没睡,林蔚栋就陪了母亲一夜,第二天精神实有点支持不住,他窝旁边的折叠床上小睡了一会儿。起来的时候,眼前的景象有点让吃惊——张希辰正陪着母亲和妹子吃饭,间歇还愉快地聊天,他一个坐折叠床板上,倒显得像个外。 “哥醒了?过来吃饭吧,小辰哥的手艺真不是盖的。”小妹对他这个哥哥相当自来熟。 林蔚栋没反应过来,半晌才意识到妹妹口中说的小辰哥就是指张希辰,心下不由暗笑,这男还挺有一套的,这么快就拢络了心。 母亲坐床上喝着米汤,面前菜色美好得叫掉口水,她却什么都不能吃。 她见儿子醒了,说:“小栋,快去洗把脸过来吃饭,这么好的……朋友,有福气啊。” 林蔚栋嗯了一声,转身想往卫生间走,可中途又折了回来,拍拍张希辰的肩,示意他跟自己出来一下。 卫生间前的走廊上,林蔚栋问张希辰:“是不是跟妈说什么了?” 张希辰浅笑:“不是对伯母说什么,而是她问了什么。” 如此说来,林蔚栋好像明白了什么,但他还是想了解个清楚明白:“妈她问了什么?”他就怕张希辰把自己的隐私告诉母亲,这样母亲的愧疚会更甚。 张希辰瞧了林蔚栋一眼:“别紧张,没告诉她的秘密,还是有分寸的。”林蔚栋的心思,他还是知道一二的。 “伯母问,是不是真的喜欢,刚开始没有正面回答,然后伯母说,她广州那边很有势力,甚至可以……”说到此处,张希辰停了下来,他本想说,伯母可以请得动道上的来对付自己,可他想想还是算了,他没必要去辱没伯母林蔚栋心中的地位,于是他跳过了这节,“总之伯母非常乎的感受,除却她过去的种种,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好母亲。跟她说,是真心喜欢的,这辈子不会喜欢别的任何。她说,话说起来都漂亮,做起来就不一定了,然后知道对她说了什么?” 张希辰脸上挂着笑意,似乎有些志得意满。 “说了什么?”林蔚栋不打算多想。 张希辰却卖了个关子:“猜猜。” 第三十五章:张希辰VS林氏父母(二) 林蔚栋说:“你的心思,我得转几个弯才想得明白,别让我猜了,直接告诉我不就行了?” 张希辰脸上的笑意未散,在林蔚栋看来,竟有些难以捉摸的味道。 “其实吧,什么也没说,我就用实际行动告诉她,我配和你在一起,而且能把你照顾得很好。”张希辰指的是做饭一事。 “真的?”不知为何,林蔚栋觉得这事太简单了些,以母亲昨晚的态度,不大像是这么容易便能被说服的。但他没有想太多,直接把事情当成张希辰所讲的那样。他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张希辰这人,说话说七分留三分,那留下的三分,林蔚栋自认没能力去猜透,或者说,他也不想去猜。 既然要瞒,就让他瞒一辈子吧。 等走廊里人都散尽,林蔚栋伸手刮了下张希辰的鼻子,举手投足间透着宠溺。 张希辰笑言:“这里有探头,你注意点。” 林蔚栋扬嘴笑笑,转身去了卫生间。 张希辰望着林蔚栋的背影,忽然犹自耸了耸肩,方才的话,他确实没有真正坦白。他与林母的对峙,可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他不会当真告诉林蔚栋,那只会羞辱了林母也羞辱了自己。 林母对他的威胁,他对林母立下的军令状,这些都违背了林蔚栋的信仰,他没有说出来的必要。他心里清楚,他爱着这个男人,不管遭遇多大的波折,都不会抛弃他。既然已坚信了这一点,那又何必说那些毫无意义的话。他只想做给林母看,他值得林蔚栋喜欢,蔚栋也没有看走眼。 之后的几天,张希辰一直很殷勤。殷勤这个词可能用得不大妥当,但林母心里却是真真实实这么认为的。每天给自己烧黑鱼汤喝,又不是自己儿子,不叫殷勤叫什么。不过表面上她可不会如此表述,她还得顾虑到儿子的感受不是,于是一个劲口是心非地说:“希辰真是个好娃,要是能做我干儿子就好了。” 那时林蔚栋就想,早就算是你半个儿子了,还图什么干儿子? 后来这话不知怎的,传到林父耳朵里,那老男人倒是一脸正经,说:“你都是快有女婿的人了,福气不要太好,要干儿子做什么?” 林母不知道自己前夫的心思,自是不会了解林父说这句话的意思,只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顶多算是调侃。 但一旁的张希辰看得出来,林父的表情明显很僵硬,就如同上次,父亲想把自己过继给林伯当继子时一样,一本正经地拒绝,毫无缓和的余地。张希辰不由觉得,林父对自己有些偏见,可能说偏见并不合适,换个词说,应该叫心结。 每每想起林伯那张不容辩驳的严肃脸,张希辰就觉得压力山大,要得到这男人的认可,似乎得花一番工夫。 林母在医院住了十天,回去那天拆了线,医生也很尽责地拿来了化验结果单,意料之中,良性肿瘤,没有什么大碍,接下来不过是调理问题。 林蔚栋以自己的名义给母亲在广州那边的丈夫打了电话,说母亲手术刚结束,不宜长途跋涉,要住在这里多养几天。那边早就知道这事,心里也有了准备,倒是对这个从未谋面过却一直让玉珍心心念念的儿子有点感兴趣。 他说:“你母亲想你想了一辈子,能有这个机会在一起,你就多陪陪她,反正两边都是家,我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我这边工作忙,等有空了,我会亲自接她回来的。” 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浑厚有力,一听便知,是与父亲截然不同的类型。生意人,自然不能像读书人这般教条迂腐,林蔚栋想象得出,这个男人很有手腕。 如此,他不由联想一下,男人在广州那边的势力应该不弱,寻思起那日张希辰意义不明的笑意,林蔚栋忽然如醍醐灌顶,那种若隐若现的猜测在他脑中渐渐成形,但他没在母亲面前说。这事儿,他或者只能一辈子留在心底揣摩。 母亲出院那天,直接回了宾馆,本来说是要回老家住几天的,但娘家人多年未联系了,突然到访,村里人又要说三道四,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回宾馆住比较妥当。 但是后来,张希辰竟开着车把母亲接到了自己住处,说这样可以直接吃到自己烧的黑鱼汤,不用跑来跑去了。 林蔚栋知道张希辰不是省事的主,料他必定又要有什么鬼点子,竟没想到是把母亲接过去,这事好是好,但是林蔚栋想到自己与张希辰的关系还没与父亲言明,不知父亲对这事会有什么看法,心中不免忐忑。 当天夜里,父亲就逮着自己问这事,林蔚栋觉得这会儿还不能告诉他真相,要是说了,不晓得得多受打击。 父亲那人林蔚栋还是清楚的,一根筋死到不行,要是当时想不通,别指望他过后能想通。所以,自己还是先将这事搁在心里,等时机成熟了在对他讲也不迟。 于是搪塞之词是必须的,“爸,住宾馆开销大,也不是个长久之计,住咱家里吧,你跟妈已经离婚,法律上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住过来邻里难免要说三道四,既然希辰那么主动了,我觉得也挺好,不但照顾起来方便,也省了不少不必要的开销,不是一举两得吗?” 林父眉头仍皱着:“但是这样就麻烦人家希辰了呀,你好意思啊?” 林蔚栋拿父亲那艮到不行的脑子没辙,他总会想出一些无聊的理由。 林蔚栋真是怕了,心道,得得,还是拿你当小孩子哄比较好。 后来林蔚栋将这事告诉给了张希辰,对方一个劲地笑,林蔚栋愣是没明白有什么好笑的。 “你说要是伯父知道我俩的关系,他会是一副什么脸色?” 林蔚栋无奈:“能是什么脸色,想象一下不就知道了?” “其实你有事没事可以旁敲侧击,慢慢的,伯父也就会理解同性之爱的意义了。” 林蔚栋看他,眼神有些高深莫测的:“你当初是不是就是这么把我拉拢过去的,嗯?硬生生把我掰弯了。” 张希辰笑:“你心里要是对我没意思,怎么可能轻易掰弯?” “刚开始我确实对你没意思。”林蔚栋说的是实话。他是直男没错,至于为什么会喜欢张希辰,他也说不上原因,就觉得这个男人值得他喜欢,或许错过了,这辈子再也不会遇到这么一心一意对自己的人了,所以他不想放弃。 那时候,好像从没在意过性别,直到做完那事他才意识到,父亲肯定很难接受——他可是想抱孙子的,这下梦想彻底破灭了。 “那后来你怎么就喜欢我了,你要不是性向有问题,哪能那么快接受我?” 其实,尽管张希辰一直信誓旦旦地认为自己会掰弯林蔚栋,让他喜欢上自己,但到底胜算有多少,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一直都是走一步算一步,认为船到桥头自然直。如今想来,林蔚栋不但喜欢上了自己,还那么强烈地要了自己的第一次,这不仅仅是开心,简直是狂喜了。 林蔚栋却说:“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些人,从没考虑过自己会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或者说,根本没有性向,一生中就喜欢那么一个人,遇到了,就不打算放弃了。” 林蔚栋从没怀疑过自己的性向,只不过,他遇到了张希辰。 张希辰听着,心中波澜乍起,似是这辈子从来没听过这么动情的话。 “这算是你的表白了吧?”张希辰一眨不眨看着林蔚栋,“这是我二十多年来听过的最好听的情话了。” 林蔚栋笑言:“怎么,难道还有别的男人跟你表白过?” 张希辰逗他:“如果有,你会吃醋吗?” “我吃哪门子醋?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被我玩遍了,谁有这本事?” 张希辰听着林蔚栋这话,竟有了一丝情‖欲,他不由慢慢靠过去,不经意间亲了林蔚栋的脸颊,“没有人能有这本事,我也没让任何人有机会跟我表白,可能是我的执念吧,我认为,我的第一次一定要是你的,第一次被表白,第一次被吻,第一次被牵手,当然,还有第一次滚床单。你知道吗蔚栋,我连第一次精神意淫都是你,我绝不允许自己喜欢上别人,那样我会疯掉的,比得不到你更让我难受……” 张希辰似乎还没有说完,已被林蔚栋一把拉过去,托起后脑勺就吻了下去。 林蔚栋的吻霸道而深情,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张希辰背靠在阳台栏杆上,迎接着林蔚栋极具侵略性的深入。 他爱这种被强烈占有的感觉,这个男人永远让他欲罢不能。 两人正吻得难舍难分,忽然阳台门哗的一声拉开,女孩子的声音响起来:“哎呀呀,我都看到了哦。” 第三十六章:张希辰VS林氏父母(三) 林蔚栋与张希辰两人皆是一愣,谁都没意识到有人会发现。或许是两人太过投入有点情不自禁,没料到有人在场也是自然。 本以为张希辰会表现得窘迫,事实却相反,他当着林蔚栋妹妹的面大大方方再次吻了面前的男人,眼神一眨不瞬那叫一个深情款款,这下,倒显得林蔚栋有点不自在了。 “小妹,别把这事告诉我爸,知道吗?”林蔚栋其实不怕自己妹子知道,反倒是父亲那关,让他有点担心。 “我早就猜到你们是这种关系了。”小妹掩嘴笑笑,她指指林蔚栋,又指指张希辰,“你,还有你,你们跟妈的谈话我都听到了,嘿嘿,没想到吧,我装睡的本事可是天下第一。” 女孩子叉起腰一副自豪状,倒让两个大男人有点愕然,他们彼此,都不想让对方知道和林母的谈话内容,尤其是张希辰,他的心揪得最紧。 投射过去的暗示性目光被女孩子甩甩头完全忽略,对方说:“你们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嗯,实际上,她和母亲,还有男朋友,早就在私底下交换消息,三人知道得再清楚不过了。说什么不会说出去,倒像是某种安慰人的搪塞之词。 “不过哥,你确定不要告诉林伯伯,他可是最应该知道的人啊,”小姑娘摸索着下巴,一副老气横秋状,“我觉得这事瞒得越久,对你们越不利,林伯伯这几日,好像经常与母亲通电话说要给你找门亲事呢。你们可得当机立断啊,这事越拖越要出问题。你说是吧,小辰哥?” 女孩子意义不明地看向张希辰,似是有所指。 林蔚栋看出两人之间眉眼传递,觉得有些微妙,但到底哪里微妙,他又说不上来。 “爸什么时候跟妈说要替我谋划亲事的,妈是怎么回应的?”这才是林蔚栋该关心的问题。 小妹笑得那叫一个意味深长,说:“哥,这我就不知道了,妈怎么回复的那其实不是重点,重点在你啊。妈的话顶多起个参谋的作用,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你手里不是。所以我给你个建议,林伯伯那边多做做工作,说不准哪天他就开窍了,不给你找媳妇了,你说是不?” 林蔚栋缓缓蹙起眉头,小妹说得其实很在理,但是父亲那种脾性,他真的很难有把握说服他,除非……他不由转向张希辰,盯着对方的脸看。 张希辰被看得不好意思了,“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别这么深情款款的,我受不住。” 小妹听着这话,在一旁一个劲地笑。 林蔚栋一把拉着张希辰往屋里走。没想到刚进屋呢,就见妹子的男朋友坐在沙发上,林蔚栋的眉头立刻皱起来了,什么情况啊这是,敢情你们都了若指掌了还要在我面前装无知是吧? 男朋友立刻摊开双手作无辜状:“我不是故意的。” 林蔚栋咬牙切齿:“是是,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是有意的。” 年轻人立刻转脸看向女朋友,女孩子快笑癫了,捧着肚子站都站不稳。整个客厅都是咯咯咯的声音。卤蛋蹲在几人中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决定趴在地上装死,谁都不要帮。 后来事情是怎么收场的,估计大伙都记不清了,只记得屋子里不停旋绕的诡异笑声。 林父去了张希辰家,谁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只以为是老朋友之间的普通拜访。等众人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不少人大跌眼镜。 “老张,有些话我不得不对你说,十几年前的往事,我知道我不该再提,但是……”林父坐在张家藤木椅上,身子坐得笔直,鼻梁上的眼睛镜片似乎也经过精心擦拭过,“我不希望你的儿子和我儿子的终生扯上任何关系。” 茶水刚刚灌进喉咙口,中年男人便猛地咳了一下,“国卿,你说什么呢,小辰怎么可能左右你儿子的一生,什么事这么严重,你跟我说说,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训他。” 老张避而不谈当年的事,只说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让坐于一旁的林父很是不满。尽管两人已深交多年,到关键问题上,林父绝不会退步。 “老张,我希望你能正视我的问题,你该明白我的为人,认定的事,弄不清楚绝对不会罢休。” 老张不由笑了笑:“国卿,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再提当年的事,你也清楚,这事虽说我有责任,但是双方都是受害者,你这个做父亲的,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况且宛如已经去世,人死为大,我不想再去讨论。我们可以就事论事,别牵扯得那么长远。” 林父扶了扶眼镜,深深叹了口气:“你说得对,老张,我该就事论事,牵扯出以前的恩怨是非,不是大男人所为。” 老张拍拍他的肩:“你明白就好,我知道,这件事情,大家都不好过。那你要说清楚,小辰到底犯了什么事,他是不是抢了小栋的女朋友啊?” 林父兀自摇摇头:“若真是这样,我倒也不会纠结什么。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老张见老朋友一时顿住口,忙问:“到底什么事?” 林父觉得难以启齿,抓起茶杯先喝口水定了定神,等心中和缓了,才终于说出口:“你家小辰,他……喜欢上我家小栋了。” 老张顿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半晌才发出一个音:“啊?” 张希辰是被父亲的连续电话强音急招回去的。在接到电话的时候,张希辰已经察觉出是个什么情况了,所以回到家的时候,已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秦姨让他进父亲的书房,说:“你父亲正在火头上呢,别跟他起争执。” 张希辰点点头,他懂的,父亲这一关迟早要过。他能够这么火急火燎地把自己叫回来,一定意义上也反应了父亲是在乎自己的。张希辰自认,既然父亲肯把自己叫去书房,那说明必是有缓和的余地。他没什么好担心的,无外乎是说理问题。 敲响书房的门,父亲沉声道了句进来,张希辰慢慢转动了门把手。 脚刚踏进门槛,一只玻璃杯就砸在了他脚边,“嘭”的一声,格外震耳。 “你做什么事情不好,要去喜欢一个男人,别的男人也就罢了,却偏偏是你林伯的儿子,你是出我的洋相啊知不知道!” 张希辰一句话没说,倒是秦姨闻声闯了进来,看着地上的狼藉本能地圆场:“有话好好说,干嘛摔杯子啊,别把小辰给吓着。” 张父怒道:“他吓不着,他的胆子大着呢。既然做出了这事,就该料到会有今天。” 张希辰没有说话,父亲说得没错,他是料到了,所以他什么也不想说,就等着父亲把脾气发完了,他才开始为自己辩解。 他与林蔚栋的爱情中,这一遭是注定要遇到的,他不可能教唆林蔚栋逃避私奔,只有得到长辈的祝福,他们的爱情才算真正圆满。 父亲并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比起林伯,他自认,自己的老爸要容易说服得多,原因无他,他只要搬出母亲的名头,父亲立刻就会妥协,胜算百分之百。 所以,此刻的张希辰淡定得很,他什么都不怕,反倒是担心着蔚栋,不知道那个不善于表达的男人会如何说服自己的父亲。 说实话,张希辰一点都不烦恼他与林蔚栋的未来,只是想到林伯紧张兮兮又一本正经地为着这事找上自己的父亲,以为就此便可一劳永逸,就觉得哑然失笑,这未免太看轻他了。 他张希辰可不是这么随便就能放弃的。 第三十七章:张希辰VS林氏父母(四) 林蔚栋没料到父亲会这么快知道这事儿,心里还是有点震惊的。走进父亲房间的时候,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圈,想着这事到底是谁告诉父亲的,想来想去,觉得除了母亲也只有母亲了。 他站在房门口微微蹙了蹙眉,其实此刻他很想打通电话给母亲,问她为何要这么做,不留给他一点心理准备。后来想想还是算了,问了又有何用,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就硬着头皮面对吧。 走进房间与父亲面对面而坐,本来忐忑的心在看到父亲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后,一下子没了紧张的心情。 “爸。”他喊了一声。 林父抬眼看了看他,停下手中正在备课的笔,什么都没说,倒是先叹了口长气。 “你们两交往多长时间了?”林父出人意料没有怒斥,反倒问起了最平常不过的问题。 在这之前,张希辰已经搞定了自己父亲那边,还大大方方地买了不少补品来林家拜访了林父。以张希辰的性子,各种退路都想好了,软硬兼施说服林父的话也是早就做了准备。林父虽是读书人,但那些古里古怪的理由他是想不出来的,遇到张希辰的时候,多多少少吃了一惊。 林父以为自己是唐三藏,殊不知张希辰是观世音,一山还有一山高,他笑认,自己真的是老了。 他记得张希辰问他:“您有什么理由阻止我们在一起?”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哦,三个理由,世俗的眼光,后代的繁衍,还有……自己的面子。 然后,那个被他嗤之为吃过的饭还没有自己吃过的盐多的年轻人,有模有样的跟自己讨论这三大理由的不可取之处,头头是道,自己简直无法辩驳。 他知道这个孩子必是有备而来,那种自踏进门以来便自信满满的笑一直挂在脸上,直到自己拍桌怒喝,他都没有改变丝毫。林父知道自己败了,败在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身上,他的心机和城府,远比自己想象得要深。 “是小栋叫你来的?”最后,林父问出了这样的问题,“那个没出息的小子,自己不知道面对,让你来说服我,以为我会就范?”林父知道,自己不过是强撑面子。 面前的年轻人笑言:“难道林伯还不了解自己的孩子,您以为他会允许我这么做?” 林父哑口无言。 而现在,这个已无退路的单身父亲,只能用余力来祝福他的儿子了。当然,他还不能这么干脆地表现出来,他得先营造营造气氛,让儿子纠结一番。 幸福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何况要与一个男人走完下半辈子,连张结婚证书都没有。这种不受法律保护的婚姻,他必须让儿子知道,以后的路会多么充满不确定性。 林蔚栋不知道父亲脑中所想,更不知道张希辰在他之前,已经给自己的父亲做过相当成功的心理建设,所以此刻的他,觉得该好好配合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于是,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跟希辰,其实也才谈了个把月,就是妈忽然到访的前几天,他跟我表白了,我也接受了。” “你就这么简单接受了?”林父挑眉问。 林蔚栋自嘲般地一笑,简单吗,过程可一点不简单,不过他不想讲,没必要那么露骨,更何况,自己还有性障碍的秘密,他是断不会说的,只能避重就轻与父亲说说自己的心里话。 “希辰喜欢我,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是一年两年,我之前也很犹豫,要不要喜欢他,毕竟他是个男人,而且我没有一点恋爱经验。但是仔细想想,也没什么不可以。一个人能够这样对你好,这么多年为你守身如玉,不管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我觉得这足以感动我了。”林蔚栋认真地说,“之前我一直排斥主动恋爱,多半原因是怕被欺骗,但是希辰不同,我认为他值得我喜欢他,除了不能生孩子,我觉得我们之间不存在任何问题。” 年过半百的男人看着自己的儿子,他大概也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答案,于是按部就班问他:“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老了怎么办,现在的制度,你们不见得能顺利地领养一个孩子。” 林父最不希望的,是儿子老后,过不上含饴弄孙的生活,敬老院可不是个好地方,至少在内地还没有完整的体系。 林蔚栋大概猜到了父亲的心思,笑说:“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不需要考虑这么长远,计划再好,也赶不上变化,更何况,即便不能领养,找代孕妈妈总可以的吧,方法其实有很多,现在就操心,不免有些庸人自扰了,等时机到了,很多问题都不是问题。” 虽然如此说着,但日后究竟会怎样,走到各种地步,说实话,林蔚栋没有认真想过,他不是一个爱计划的人,可能这也是他需要张希辰的原因,那位贵公子,似乎永远清楚自己做每件事的目的。 林父脱下眼镜揉揉睛明穴,显得有些疲惫。林蔚栋这才发现,他已经很久没有认真观察过父亲了,这个已过天命之年的男人,脸上早已爬满了岁月的痕迹。 “我希望十年以后,你能真正明白自己走这条道的原因,喜欢一个人,并不仅仅是喜欢而已。” 这才是林父这段谈话的中心意思。 林蔚栋看着父亲,一时没明白过来父亲这是何意。 林父离开椅子,负手在窗前站着,他说:“你们两个人啊,还太年轻,等日子久了,或许就会有所感触了。” “爸,”林蔚栋叫了一声,“听你的意思,是不是同意我们的事了?” 林父转身过来:“能不同意吗?我反对有用吗?”他本来还想着,让老张出点力搞定希辰那个精明的小子,自己这边就好办多了,谁知道一物降一物,连带着自己也被降服了。老张的弱点就是前妻宛如,他早该料到的,会有这样的结果也算是天注定。 林父兀自叹了口气,人老了果然不中用了,被小辈各种牵制。 林蔚栋听着父亲的最终言论,心下很是欣喜,然而伴随着欣喜而来的,是一种困惑——为什么父亲要说“喜欢一个人不仅仅是喜欢”,这其中,到底有何深意? 这话,现在的林蔚栋自然是理解不了的,如同他父亲说的,十年之后,林蔚栋再想起这段话,他忽然就明白了父亲的寓意。那时候的他,已经和张希辰相互扶持经历了无数人生中的起起伏伏。 林父没告诉儿子,张希辰来找过他,当然,张希辰也没告诉林蔚栋,他和林伯谈判过。有些事,并不一定要原原本本说出来,相对于复杂多变的过程,俨然结局才是最终目的。 后来,林父找张父出来喝酒,两人在夜排档胡天海地大谈特谈,把多年压抑在心中的苦涩都道了个尽。其中最根本的话题,便是以后恐怕是抱不到孙子了呀。然后两人相互冷嘲热讽,喝得酩酊大醉。 这下林蔚栋和张希辰快活了,能得到父母的理解和支持,是他们最大的愿望了。如今算是功德圆满,自是没什么后顾之忧。 林母不多日便迎来了她在广州的丈夫,对方是专门雇人开着房车来接她回去的,当真大排场。妹子和男朋友本想留下来多玩几天,不过母亲一路要有人照顾,只好一并跟着回去。 走之前,林母抓着儿子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竟有些泫然欲泣的样子。林蔚栋见着人哭就头大,说:“又不是见不着了,有什么好哭的?” 林母拿纸巾抹了把鼻涕,直说:“对对,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妈回去了,有什么事不能解决的,就打电话给我,妈的电话你知道的吧?” 林蔚栋连连点头,想着母亲真实的意思,大概是就算没什么事,也可以打打电话通个音信的吧。 于是这纠结来纠结去,搞得送个人像长亭送别似的。 母亲一走,张希辰的屋子就空了,林蔚栋想到母亲在御城给他买的一套房子,觉得是不是要把父亲接过去住,把老房子腾出来改成出租房。可林父怎么着不愿意,说老房子有感情了,不舍得搬。 林蔚栋知道父亲这样年纪的人都有安土重迁的思想,也就不跟他拗了。那房子索性就空在那,等着他和张希辰真正安定了,再搬过去。 林蔚栋有时会去张希辰那里过夜,林父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儿子成年了,有些事情他也管不着。 倒是林蔚栋,闲着没事开始为父亲琢磨起另一半的事情来了。自己以后肯定要与父亲分开住的,他不希望父亲真就这么孤零零一个人过完下半辈子。 不过林蔚栋纯属瞎操心,张希辰可是清楚得很:“你以为林伯在外头没人?是个男人都会憋不住的。” 林蔚栋一听这话疑惑了:“难不成父亲瞒着我偷偷和喜欢的人交往?” 张希辰笑他糊涂:“做他儿子还不知道这事,你该多观察观察的。” 其实这哪是观察的问题,根本就是张希辰派人偷偷调查的,林蔚栋哪有这闲工夫。 后来林蔚栋才知道,父亲正在交往的人,根本就是自己的高中班主任啊,当然这些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当林蔚栋真正发现的时候,他都快要当爸爸了。 第三十八章:来玩车震吧(一) 确定了恋爱关系之后,最基本的步骤,不就是见家长吗?好吧,对于这一项,张希辰表示,他已经如实践行了。林蔚栋好久之后才恍然大悟,自己竟然这么没有主动性,实在缺乏一个男人该有的担当和品格。 “别这么说,蔚栋,别给自己压力,我没要求你什么。”张希辰一向善解人意。 林蔚栋却摇摇头:“不不,希辰,我该给自己一些责任,你不能这么纵容我,不然总有一天会把我宠上天的。” 张希辰浅笑:“你就是我的天,不宠也是。” 林蔚栋无言,他心里清楚,作为以后的一家之主,或者说,现在就已经是一家之主了,他该有些觉悟,别仗着自己没谈过恋爱就不懂这里头的人情世故,该做的还是要做,不然张伯心里会有想法。 “这个礼拜,我就去拜会你父亲,说起来,他好像很忙,得提前打个电话吧。”林蔚栋表现得很郑重其事。 张希辰无奈摇摇头,脸上的笑容带着少许宠溺,“我替你告诉吧,父亲的工作时间不定,你打他也不一定能接电话。况且……”张希辰想到上次在书房他与父亲的对峙,虽说不上硝烟弥漫,但也安稳不到哪里去,最后自己搬上母亲做挡箭牌时,他显然看到,父亲的脸色一片苍白,之后是属于爆发边缘的嘴角抽搐。自己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踏门而出的,那叫一个潇洒。 在那之后,父亲就再也没有主动和他说过话,虽然他知道父亲妥协了,但这是自己强扭出来的。想着自家男人既然要去拜访父亲,他就顺水推舟主动跟父亲撒撒娇吧,省得他老是摆着一张臭脸以为儿子欠了他几百万。 林蔚栋瞅着张希辰欲言又止,不由追问:“况且什么?”张希辰总是说一半留一半,这让林蔚栋深深觉得,在某些时候沟通起来非常吃力。 他不会猜人心思,也懒得去猜,尤其是张希辰的心思,比九曲十八弯的山路还绕,他是真没那个闲情逸致去一条一条揣度,有时候他真想对张希辰说,能别搁在心里吗,直接说出来多爽快啊。 不够后来想想还是算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对方不想说他也不想强求,反正等时机成熟了,他自然会什么都知道的,急也急不得。 眼下,林蔚栋虽是这么问了,但他真不指望张希辰能回答个所以然,按照以往他们交流的状态来看,张希辰多半会打马虎眼,随便撩出一句话搪塞过去。 然后张希辰就说了:“况且我现在跟父亲的关系有点僵,还不知道他能不能给你机会呢。” 意料之外,这次倒没搪塞过去。 林蔚栋算是欣慰了一把,有些问题,说出来才好解决嘛。于是他说了:“没关系啊,你跟他说说,心意尽到了就行了,给不给机会那是张伯的事了,不过我想张伯这种年纪的人应该不会这么看不开,我猜他会答应的。” 张希辰也没说什么,就嗯了一声,看起来似乎把握不大。 林蔚栋过去拍拍他的肩:“这种担心和不确定的表情真不适合你,振作起来,曙光都看到了,还怕看不到太阳吗?” 张希辰回头一笑,觉得有理:“嗯,就听你的,我尽量试着说服他。”大不了再把母亲的名头搬出来。 按照林蔚栋的心思,他哪能真让张希辰单独出面,自己也是个成年男人了,该有的担当绝不该少,所以明面上让张希辰张罗着,实际上暗地里已经跟张伯通了好几次电话。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手段不是,虽然林蔚栋自认不是什么心思机敏的人,但基本的为人处世之道他还是清楚的,不然真要成个二愣子了,这样的自己,哪值得张希辰喜欢啊,这不是闹笑话吗? 几天后,张希辰兴致勃勃地告诉他,父亲被他说服了,周六晚上就可以回去一趟。林蔚栋搂着他,装出一脸震惊,直说难为他了,自己定会好好表现。其实还要表现个啥,张父和自己,早就通过电话把问题讲明白了,但形式还是要做做的,不然旁人看不见自己的表现,总会在张父面前咬耳朵,说自己不厚道。 做人是一门学问,林蔚栋是懂这个道理的,总让张希辰挡在前面,他也过意不去。 见面那日,依旧好酒好菜,只是相对应这好看的菜色,人就不那么应景了,个个脸上都摆着装出来的笑,那叫一个假。不过再假也得装,不能坏了气氛。 林蔚栋自认是用不着装的,装得最起劲的,莫过于张家父子俩了,那嘴角的肌肉咧得都快抽搐了,还是乐此不疲。 林蔚栋心下不由抹了把汗,暗道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功力不相上下。 “大家吃菜啊,一桌子菜可不能浪费啊。”秦姨就是负责圆场的,她复又转向林蔚栋这边,“小栋啊,你父亲怎么没来啊?” 林蔚栋含笑道:“爸忙,说有些事让我自己解决,毕竟自己也大了不是?” “嗯,是是。”秦姨不住点头,“是该有点担当了,秦姨其实也挺喜欢你的,小辰要是个女孩子就好了。” 秦姨此话一出口,三个男人顿时把眼色都投射过来了,女人一愣,估摸着自己怕是说错话了,于是赶紧低头吃菜,装作什么都没说。 一张桌子上,气氛着实诡异。 “小栋啊,今后有什么打算啊?”张父拖着音调问。 林蔚栋一愣,想到数日前他与张伯的电话,这个问题……好像被问过了吧。 脑子转了一圈,林蔚栋确定以及肯定,自己没有记错。然后他装模作样想了一番,与张父娓娓道来。 张父一边应声一边点头,两人一唱一和,不知情的还以为真有那么回事,只有林蔚栋知道,张伯这是在走过场,那日几通电话,敢情是为了今日的饭局而做的彩排。 思及此,林蔚栋心下慨叹一声,当然,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叹什么气。 张希辰算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煞是没看出眼前人生中两个重要的男人在演戏,还演得有模有样,一丝破绽都看不出。 一大串公式化问题问完了,张父忽然道:“小栋,能喝酒吧,陪你张伯喝几杯,啊行?” 林蔚栋看着终于进入正题了,朗声答道:“行啊。” 于是两大男人开始从浅斟慢酌演变成举杯豪饮,喝的是啤酒也就算了,还是白酒,一圈豪饮下来,屋子里都氤氲着酒气,直刺人鼻。再到后来,张希辰已经不知道这两男人是为了什么如此神经质地拼命喝酒,当真不要命了。 饮到后来,张父的心理话就如漫天酒气一般毫无遮拦地倾吐出来,说:“林蔚栋你这个小子听好了,我张怀名就希辰一个儿子,你要是待他不好,咱们两家亲家变仇家,懂了没?” 林蔚栋酒量不差,那会儿还是有些理智的,其实他知道不管自己回答什么张伯都是听不进去的,醉酒的人脑子里都是一根筋,依了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索性直接把张伯扛进屋里,让秦姨照顾他睡了。 后来稍微帮着收拾了一下桌子,他便和张希辰一道回南园去了。 一路上,酒劲发作,迷迷糊糊的,他好像听到张希辰在跟他说话,又好像没听到。一个人扶着额头靠在汽车门板上,随着车行一阵阵抖动。 车子开进底下停车场的时候,林蔚栋还是有些知觉的,张希辰想拉他起来,他感受到了那股不大不小的力,可是没配合,实在是因为自己懒得动。从没一下子喝过这么多白酒,让他很不自在。 他模模糊糊抓过张希辰的手,往自己裤裆里探,大着舌头说:“酒真是个好东西啊,希辰,我那里怕是起来了,你帮下忙。” 第三十九章:来玩车震吧(二) 张希辰的手被林蔚栋硬生生拽过去,他挺吃惊的,按照林蔚栋的平日里的个性,决计不会这么直白地要求自己这么做,看来,他是真的喝醉了。 张希辰轻笑一声,覆在他耳边说:“你想让我怎么做?” 林蔚栋那会儿有些迷糊了,张希辰说了什么,他其实根本没听清,只顾拽着对方的手往自己那处按压,猴急得完全没了白日里的端正严谨。 张希辰虽是乐意为林蔚栋这么服务的,但总不能真这么大摇大摆地给他撸吧。停车场虽来往人不多,但要是一不小心被看到了,那不仅要丢面子,更要坏名声。想着自己和蔚栋以后还要堂堂正正做人,断不可因为一时冲动而毁了良好形象。 不过说是这么说,张希辰难道会没办法吗? 车窗上有他特意装上去的帘子,手一拉就落下来了,正方便他们行事,别说用手,就算来全套,那也不见得不可以。 想着想着,张希辰就觉得这事荒唐,但对象是林蔚栋,他如此喜欢的人,心下又了然了。暗讽着自己当初装这帘子,不就是期盼能有一天与林蔚栋在车子里欢爱吗?人生在世短短数十年,他真的很想把脑子里的想法都付诸行动,尽管这些想法那么不入流,与他的身份形象简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林蔚栋哼哼几声,迷迷糊糊看到张希辰望着自己发呆,他伸手去摸对方的脸,想问他看什么呢,有什么好看的。 然后对方主动蹭了上来,抓起自己的手贴上他的脸,那种感觉很奇妙,林蔚栋虽然醉了,但感觉还是清晰的。当然,他是决计不会承认自己醉了的,真醉了的人永远认为自己是清醒的。 张希辰的脸贴得很近,林蔚栋有种似有若无的感觉,那不是情欲,他知道的,大概是依赖之类的情感。一般的挑逗是激不起他的性欲的,能够让他为之倾心的,大概就是这个感觉——张希辰依赖他的情感。某种程度上,这在扩大他的男子主义。 眼下林蔚栋想不了那么多,他的脑子有点浑浑噩噩的,想睡,又想激烈一番。 他拽着张希辰的手臂,顺势把他拉过来,毫不掩饰地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辗转碾压,不留一丝缝隙。 林蔚栋的情欲一贯的激烈,不是强烈,而是激烈,像打仗似的,每次都让张希辰有种幻觉——这男人在云雨的时候,是不是有另外一种人格?显然这只是张希辰的臆想,林蔚栋还是林蔚栋,不管是日常生活还是情事之中。 两人交换唾液,喘息声弥漫。若不是车窗帘子拉了下来,张希辰是断不敢这么大胆放肆的。林蔚栋就不一样了,他这么做完全是凭着本能,周围有没有遮拦物,他毫不在意。 一吻毕,林蔚栋急躁地去拉张希辰的裤子,后者一时紧张,赶忙拦住林蔚栋的手。 “怎么了?”林蔚栋迷迷糊糊地问。 张希辰这才想起,林蔚栋醉了,不是假醉,是真醉了。他脑中灵光一闪,林蔚栋这般模样和状态,还会在意看到了男性的物体就举不起来吗?自己方才紧张,也就是为了这事。 他仔细观摩着林蔚栋的表情,那人眼神明显迷离,张希辰心下不由暗忖,说不准可以试试,正对着林蔚栋行一番云雨之事,说不准这一遭能让他摆脱那闹人的性障碍问题。 越想越觉得希望很大,张希辰都快嘻笑了。他伏在林蔚栋耳边说:“没什么,你继续。” 像是得了赦令,林蔚栋还能停顿么,他脱人衣服的本事一向很粗鲁,当然,他也只脱过张希辰的,还有自己的。没几下,张希辰就光着臀部有些吃不消了。 林蔚栋手掌上的茧子很厚,摸上张希辰皮肤的时候,会有一种毛糙感。张希辰似乎很爱这样的感觉,手掌四处游走的时候,他总会忍不住颤抖。 林蔚栋一直都看着张希辰的脸,他的脑子很空,想不出实质性的内容,唯一的思绪,就是解决膨胀的欲望。 前戏相当简单,后穴的润滑也只是拿口水稍微做了润饰。跨坐在林蔚栋的腿上,张希辰还是不免紧张,他怕做到一半的时候,林蔚栋忽然清醒过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自己的欲望活生生被吊在半空,那可就洋相百出了。 然而林蔚栋没有给张希辰思考的时间,前面说了,他在性事上很激烈,这种激烈又是带着一种可怕的侵占性和占有欲。张希辰是被林蔚栋生生压下去的,双手扶着对方的腰部,稍一使力,就全部没入了,张希辰几乎连哼声的时间都没有。 这会儿还好巧不巧地有几个人从车边走过,张希辰只能选择将呻吟化作深吻,与林蔚栋缠绵在一处。 后来张希辰不止一次地问林蔚栋,为什么就不能怜香惜玉点,自己那里疼得紧。林蔚栋总是笑言,“难道你没有快感?”可张希辰还是不懂。 也不知是多久之后,张希辰才想明白,林蔚栋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把自己当男人看,男人之间的性爱,就不该如对待女子般温和柔软。所以说,怜香惜玉这词,用得极不妥当,自己既非香也非玉,而是个前不凸后不翘的大男人。当然了,林蔚栋始终都没有向张希辰说出这种道理,这多半还是张希辰的揣测,至于这揣测是对是错,大概只有林蔚栋本人知道了。 后来,张希辰没让林蔚栋射在他身体里,他选择了口交,这是一种很虔诚的性爱方式,至少于张希辰而言。 那次欢爱,可以说很成功,林蔚栋回想起来的时候,都不禁觉得诧异,“我竟然没有软下去?” 张希辰撅着自己的屁股,拍拍,道:“你可以再试试。” 然后卤蛋一个飞步,在张希辰臀部印下两个爪印,惹得林蔚栋不由捧腹。 多年以后,林蔚栋已经不知搂着张希辰在多少地方做过多少次了,那会儿躺在林蔚栋身下承欢的张希辰不再哼哼唧唧呻吟着装情调了,而是蹙着眉头问身上的男人:“你难道就不腻歪吗?” 然后林蔚栋一边卖力地抽动一边调笑:“嫌弃我了是不,你怎么不想想你那里都松了啊,能有人要你就该烧高香了。” 于是张希辰翻翻白眼:“那你怎么也不想想那里是为什么会松的啊,一大把年纪了你以为是青春美少年呢。” 然后两人一边咯吱咯吱地摇床,一边互相调侃,再到后来,他们亲爱的儿子一脚踹开门,吼叫着说:“老子要准备高考呢,能不能安分点啊!”诸如此类。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小两口还是得着眼现在的生活。 几日后,林父终于受不了自家儿子装模作样地两头跑,明明爱在希辰那边呆着,还非得每个星期回来几次,说好听点,叫平均分配,说难听点,就是可怜他这个没人要的老头子。不过谁说自己没人要了,第三春早就到来了,他不说就是了。 于是乎,林蔚栋就在这种情况下被父亲扫地出门了。 林蔚栋拎着大包小包出现在张希辰家门口的时候,张希辰笑着替他提行李,说:“我们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第四十章:爱与坚守(一) 林蔚栋又开始加班了。前段时间为了照顾母亲休息了大半个月,再加上所里最近走了些人,人手紧张,陈所就是想让他不加班也不行。林蔚栋自己也说了,身为联防队长的副手,太过利用裙带关系了,做不出表率,手底下的人会不服的。张希辰拗不过他,明白做事要有个度,他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尽量让林蔚栋在家的时候多加休息。 最近一段时间,上头文件下来,说要加强扫四害,哪四害,无外乎黄赌毒嫖。所以,所里三天两头就有人过来要求测尿液,要不就是卖淫嫖娼的被便衣民警抓个现行。所里缺乏人手的时候,林蔚栋这样的稳定人员就要顶上去,看人看一整夜已是见怪不怪,有时候还要带犯人出去体检,忙这忙那,事挺多。 相对而言,张希辰要轻松多了,因而对林蔚栋的工作作息时间很是在意,老是看见自家男人顶着黑眼圈上班下班,心里头着实心疼。为着这事,他三番两次打电话给所里的领导,问能不能多招点人进来,然后对方总是一大堆理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让张希辰很是闹心。毕竟自己不是真的有多大权力和关系,即便是他父亲,也管不了派出所人员安排的事。 相对于勤奋的工作,张希辰更希望林蔚栋有一副健康的身体,他没指望对方能挣多少钱,他们并不缺钱。压力大了,工作强度上去了,很多现代都市病就会爆发。张希辰最紧张的就是这个,为此他没少给林蔚栋补这补那。 后来林蔚栋对那些鸡鸭鱼肉都腻歪了,说:“你别给我烧这些东西了,再补下去我都要长膘肉了。” 张希辰心里郁闷:“你就换个工作吧,再这样下去身体吃不消。”他不由想到,这个工作还是自己父亲给介绍的,心里头的憋闷就更甚。 林蔚栋瞅着张希辰的眼神,知道他在想什么:“希辰,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不能放弃,吃不得苦会让人家耻笑的,更会让张伯在外面不好做人,说介绍来的小伙子是花瓶,连这点苦都吃不得。你做什么,人家都看在眼里。听我的,希辰,别担心了。” 张希辰犯难,他忽然问:“你为什么那么执着地想当警察,总该有个理由吧?” 那会儿林蔚栋坐在沙发上,卤蛋拿头蹭着他的小腿肚,他鼓捣着卤蛋脖子边的绒毛,说:“我啊,是为了一件事,为了一个人,”他转头看向张希辰,“不过那是以前,现在有个比较高尚的说法,为了一群人。” 张希辰忽然发觉林蔚栋也有深奥难懂的时候,有时候他的心思像清水一般一见到底,有时候又像迷雾里的光线,朦胧而失真。 “你以前,为的是什么事,哪个人?”他忍不住问。 林蔚栋看着张希辰笑笑,没有说出答案,只道:“我不想说,可以不说吗?” 张希辰自是不会勉强的,但心下总会有些芥蒂,他微不可查地摩擦着拇指和食指,这小动作昭示着他在犹豫和思索,半晌,他终于决定问出来:“那个人……我认识吗?” 林蔚栋莞尔:“怎么,你吃醋?”他细看着张希辰的表情,踌躇、焦虑、难耐、隐忍,虽然都不明显,却真真实实表现在了脸上。 与张希辰相处长了,林蔚栋也会学会一些察言观色的门道,他不是个聪明的人,却是个勤奋的人,有些动作表情只要时常注意着,就会发现规律,一如现在。 张希辰撇过脸去:“我哪有吃醋,就好奇问问。” 林蔚栋起身走过来,倾身将张希辰环在胸前,他说:“这个人你认识,熟得不能再熟。” 张希辰又迷糊了,自己认识,那会是谁?母亲,还是其他?他有点想不明白。 林蔚栋拍拍他的脑袋:“别想这些了,好好过日子吧。” 张希辰的头歪在一处,还在想那无解的问题,后来他倏地站起:“那人不会是我吧?”眼里闪烁着期待和兴奋。 林蔚栋已朝洗手间走去,忽地回神朝他弯弯嘴角,玩了一下深沉。 张希辰装腔作势冷哼一声:“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跟我卖关子。”他忽然思索起十几年前的事来,以前种种历历在目,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鲜血淋漓的场景让他不寒而栗。他知道自己不该活在过去,但又不能忘了过去。过去是缘起,现在便是缘定。 张希辰试着站在林蔚栋的立场上想一想,他似乎有些明白了。以林蔚栋的性子,那件事给他带来的最大改变,不是什么性障碍,而是那份想要除暴安良的决心吧。 张希辰陡然觉得,这个自己为之倾心的男人,其实很简单,真的很简单,他的理想与信念,单纯得让人敬佩,甚至觉得幼稚,但自己无权去嘲讽他。他知道这世上已经很少有像林蔚栋这样执着的人了,为了当初的一份信念而坚持十多年,在这浮华腐陋的社会里,已是难能可贵。 他自认没有林蔚栋这么高尚,他的爱是狭隘的,只爱这么一个男人,从一而终,至死不渝。他做不到为了更多人的安稳生活而牺牲自己的健康,他认为不值得,也没必要。他知道林蔚栋的心有博大的一面,那一面便是支撑他如今事业的标杆。 然而一人之力终究改变不了什么,尽管张希辰欣赏林蔚栋的一份坚韧与执着,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会冷眼旁观喜欢的男人风里来雨里去,他不忍心。林蔚栋虽然很懂得自我实现,但他不懂得生活。生活不是一个人的,而是两个人的,或许以后,会变成三个人的、四个人的。一家之主更要学会衡量轻重缓急。 张希辰不埋怨林蔚栋不懂这些,相反,他认为这正是林蔚栋需要自己的地方,弥补他的不足,不正是自己站在他身边的价值吗?如此想着,张希辰忽然有了些许奋斗目标,可以预期的前景总是让他很欢欣。 林蔚栋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张希辰还在客厅里傻傻站着。 “你怎么了,我一句话让你噎到现在?”他问。 张希辰想通了,自然不会纠缠不清:“没什么,你明天要早起,赶紧休息吧。” 林蔚栋搂过张希辰想要亲他,被对方推开了,说没刷牙呢,不干净。 林蔚栋瞅着他说:“有洁癖哪,这么计较做什么?” 张希辰忙解释:“我嘴里都是菜味,你吻上来,刚刷好的牙会染上油渍。” 林蔚栋最见不得张希辰这般护着他,一护他一宠他,心里头的邪恶因子就冒出来了,将张希辰往桌子前一推,后者整个人都支在了桌面上。好在桌上已收拾干净,不然餐盘子都要翻了。 “做什么?”张希辰看着他问。 林蔚栋嘻嘻笑着:“上次在车子里我们不是做了一次吗,我想试试,自己那方面是不是真好转了。” 张希辰明白林蔚栋的意思了,原来是想跟自己在餐桌上玩呢,霎时脸红到脖子根:“以后这地方还要吃饭呢,能别吗,或者换个地方也行。” 林蔚栋想想也是,“那你自己选。” 张希辰心道横竖逃不出这人的手掌心了,可卤蛋盯得紧呢,自己怎么着也不能在狗的眼皮子底下娇嗔呻吟,于是拉着林蔚栋的手往卧室里走。 以为能大战三百回合呢,结果做到一半林蔚栋就睡过去了,张希辰尴尬地望着天花板,头一遭遇到这样的事,只好自己鼓捣着做完了后半套,末了叹息一声,心道为了两人以后的性福生活,一定要让林蔚栋换份工作。 第四十一章:爱与坚守(二) “最近打架闹事的人似乎又多了。”林蔚栋在值班室留守的时候,就看见队长灰沉着脸走进来,嘴里还在细碎叨念着。 那时林蔚栋正在登记前几分钟打来的报警电话,正巧就是xx地区打架的事,于是正打算告诉所里其他值班民警,要准备出警了。没想到队长就走进来了,林蔚栋赶紧把情况说了一遍,然后队长一路小跑,去主楼喊了值班的其他几个民警。 后来闹事的那个地区的片警被直接挑了出来,然后又拉了几个人,戴上装备,直接开车去了事发地。 结果还没过半个小时呢,又有人打电话过来报警,林蔚栋一接听,竟还是刚才出事的地方,正好奇是怎么个情况呢,赶去的民警打来了电话,说场面有点失控了,再调几个人过来。队长在旁边听着呢,脸马上就红起来了,那是给急的,于是踩着老布鞋赶紧去后院叫人。 后院那边,值班领导正拉着一干人在弄烧烤呢,大热天的,蚊子满天飞,不知道哪来的闲情逸致。林蔚栋一般不会主动参与到这样的事情当中,说好听点,那叫脱离了大队伍,说难听点,那就是擅离职守。林蔚栋知道自己衣袖上绣的是辅警两字,而不是police,不是警察,很多事情,他得多担待,不然一不小心就要怪到自己头上。 队长回来的时候,全部人员都跟着回来了,那些人的脸上,有严肃的,有无所谓的,也有面无表情的。其实日子待得长了,林蔚栋也会发现一些门道,不过他不想说,认为干好自己分内之事就可以。 这夜的值班领导是所里的教导员,不过一般都称副所。进来的时候,大嗓门响彻了整间值班室,然后手指一伸,随便点了几个人,说跟着自己一块去,那叫一个豪气。 其实也对,那种打架滋事的混乱场面,小警察镇不住的时候,最好就是领导出面。肩膀上一颗心的不怕,两颗心的总该忌惮点吧,但后来的事实证明,人发疯的时候,管你派出机构的派头有多大,照样上拳头不误。 林蔚栋是跟着教导员一块去的,留下来几个女孩子,还有上了年纪的老鸟。年轻小伙吗,有机会就该出去锻炼锻炼。教导员是这么说的。林蔚栋觉得也没什么错,二话没说,便套上装备出警去了。 到了现场,林蔚栋终于知道为什么几个小民警镇不住了,原来那帮兔崽子们是带着家伙的,想要语言劝服,那简直如秀才遇到兵。奈何因着坑爹的规定,警察不能随便打人,所以只好尽力调解,结果呢,自然调解不成,反而闹得更僵。 后来那帮人见人数多了,竟然更加闹腾了。林蔚栋知道两帮人是为着一点点小事吵起来的,后来演变成了聚众斗殴,再到后来,家伙都使出来了。 教导员走过去就是一通骂,说把带家伙的人通通带回所里。先到场的几个小民警没经验,不知道这种情况原来是要这么做的,于是赶紧上去抓人。可人家哪肯就范,有些人逮着机会直接落跑。教导员能让他们走吗,两辆警车,加上近十个警察,早就围了个水泄不通了。 林蔚栋想着,那帮家伙估计是第一次犯事,不知道带家伙的严重性,不然还等着警察来处理,早就跑得没影了。 “妈了个逼的,大半夜给我闹这一出!”教导员本来气定神闲弄烧烤呢,哪想会闹出这么一桩麻烦事,真不叫人安生,气得直接说了脏话。 然后两拨人马里忽然窜出来一个染红头发的年轻小伙,瘦胳膊瘦腿的,直接舀着家伙往教导员这边冲过来。那会儿教导员正打算舀出烟来抽,意识到有人逼近的时候林蔚栋已经先一步从后头抱住了耍狠的红毛小子,周围人见了赶紧过来帮忙。那红毛手里握着管制刀具呢,天杀的弄不好要出人命的。 这厢都想着制服这红毛小子了,没想到林蔚栋身后会又窜出来一人。林蔚栋只觉后背一阵钝痛,他知道不妙了,喊着“看好后面的人”,然后人就倒下去了。 被送到医院那会儿,林蔚栋还是有意识的,后来在手术室被打了麻醉,才渐渐失了意识。 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趴在病床上,后背疼得要命。 “那帮人我不会让他们有好日子过的,你去把名单给我调过来。” 林蔚栋脑子刚清醒,就听到了张希辰打电话的声音,只是虽然音色没变,语调却分外违和。他装睡听了一阵,却只有第一句话让他觉得怪异,之后的对话倒像是拉家常。 张希辰对窗而立,林蔚栋醒过来的时候,毫无意外他发现了,于是立刻改口,想着绝不能让林蔚栋知道自己要下狠手。毕竟自己做这事如同暗地里耍阴,有点不合法。不过他没想着把人弄死,只是想让他们在看守所里待得时间长一点,日子过得痛苦一点而已。 然后他装模作样挂了电话,转过头,舀出毛巾和脸盆,倒了些热水,准备给林蔚栋擦擦身子。林蔚栋就在这种情况下,开口说话了。 “希辰,”他叫了一声,“给我倒杯水。” 张希辰假装一惊:“你醒了?” 林蔚栋嗯了一声,想要翻身,然后背部的钝痛使他不得不保持原来的礀势。 “林伯也来了,他出去买东西了,很快回来。”张希辰向林蔚栋说了下情况。 林蔚栋本来想说的话咽回去了,看着眼前的人忙活着给他倒水,还体贴地在水杯里插根吸管,就忽然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他喝了几口水,顺便问了问当时的情况,张希辰只是说他也是接了电话才知道自己住院的,对于打架案最后的处理结果,他并不清楚。 林蔚栋心道,既然如此,就等着回所里再说吧。 林父不知去买什么东西了,一时半刻还回不来,张希辰就借着这个机会把话挑明了,他是真不愿林蔚栋为着工作这么拼命,就算是意外也不行。 “你没醒的时候,我跟林伯商议过了,蔚栋,换个工作吧,这辅警的工作不适合你。” 林蔚栋挑眉没说话,他料想着张希辰肯定会说出这番话的,从刚才那通电话开始,他就隐隐这么觉得。 张希辰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林蔚栋忽然骂了句操,说背上疼死了。然后张希辰急得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林蔚栋看着他笑了几声,然后又嘶的咬紧了牙:“那帮混蛋,早晚有一天被人做了。” 张希辰松了口气,说:“你故意吓我呢。”心里却把林蔚栋的话一字不差地记下了,要做掉一个人,其实也不是那么难。 “你的提议也不错,”林蔚栋忽然转了话头,“人有理想是好事,但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虽然说伤疤是男人的荣耀,但再这么整下去,我真的也要吃不消了。” 张希辰静静坐下来,难得一次,与林蔚栋在事业问题上这么沟通顺畅,他想了想说:“我的租书店要开张了,你去当老板吧。生活是舀来享受的,你现在的工作,就是自找罪受。” 林蔚栋趴伏着,想想也对,自己真没必要这么较真,人不能被理想所累,也别把自己想得多么伟大,自己就是一凡人,凡人就该过凡人的生活,独善其身吧。 “其实所里很多辅警都受不了高强度的工作压力而辞职了,当时我以为我会坚持下来的,现在感觉,难度系数挺高。”林蔚栋自嘲着。 张希辰见林蔚栋想开了,心下很是欣慰,心道你再怎么冲锋陷阵也不会有人记着你,因为你不是领导,你只是个小兵。小兵是什么样的角色,不就是炮灰吗?理想是引路石,但不是最终目标啊,生活在变,人也需要变。 于是他说:“我替你把工作辞了吧,以后咱俩过小资生活。” 林蔚栋看着他笑,说:“成啊,你不是说咱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吗?” 张希辰俯下身去亲他,“是啊,我们都还年轻,日子才刚起步呢。” 第四十二章:尾声 林父回来的时候,正瞧见张希辰那小侄子在低头亲吻儿子的脸庞,活了一大把年纪了,从没见过两个大男人接吻,那种不适感是肯定有的,但看着看着,竟觉得不那么违和了。当然,他没有下意识把张希辰当成女人,尽管他从网路上了解过,知道很多不明就里的人会把同性恋中其中一方当成女人来看待,还有一些反同性恋者,他们的思想更加偏激。林父想着想着,就觉得以后儿子的路不好走,道路是他自己选择的,作为父亲,他有权力去提醒,却无权去反对,不走完这条路,谁都不知道结果会怎样。他很庆幸,儿子珍惜当下,该抓住的绝不放手,比自己当年,不知要好了多少。 故意咳了一声,林父拎着一大袋东西有模有样地走了进去,里面是快餐和一些清淡的食物,还有一些生活用品。 张希臣喊了声林伯,接过东西,整理了下,能放进柜子里的都放了进去。然后没等林父吱声,就主动拿出里面的白粥,舀给林蔚栋吃。林父看在眼里,没有多说什么,倒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于是说了些情况便准备离开。 “小栋,医生说了,你的伤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住个一礼拜肯定能出院了。还有老张那边我也去说了,想必希辰跟你讲了吧,爸想让你换份工作,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林蔚栋将嘴里的白粥咽下去,说:“爸,这事希辰跟我说了,我也赞成,不想拿命开玩笑,我没那么傻。” 林父点点头,“想通就好,爸就怕你撞了南墙都不知道回头。”说着瞅了瞅张希辰,“你照顾着吧,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两个年轻人都道了声好。 林父走了,林蔚栋试着活动了一下肩膀,说:“希辰,能帮个忙吗,想上厕所。” 张希辰说:“插着导尿管呢,你没感觉?” 林蔚栋愣了一下,下边忽然放松了。 张希辰笑了一下,锁上了门,拉上帘子,然后在刚才的盆子里加了些热水,掀开盖在林蔚栋身上的被子,准备为他擦拭下‖体。林蔚栋喊了声等等,然后张希辰便看到透明的导管里有黄色的液体在流动。 “让你见笑了。”林蔚栋显得不好意思。诚然,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别人看到自己这么落魄的一面,即便是亲近的人。 张希辰弯起嘴角,他的笑是真诚的,不带任何贬低的色彩。 他说:“没关系,能够这样照顾你,也是一件幸福的事。”你的落魄,只能让我看到。 林蔚栋故作掩饰地咳了一声,还是有些许尴尬。 等林蔚栋结束了,张希辰便开始替他擦拭会‖阴,动作很慢,很仔细,很虔诚,连带着林蔚栋都催促他快点。 张希辰俯身对他说:“不急。” 一时间,林蔚栋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任张希辰慢条斯理地擦拭下去。 “蔚栋,”张希辰说,“你知道吗,生活的乐趣就在于些许小细节,我们这种凡夫俗子,不可能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经历,能享受的生活便是这种琐碎的小事,等我们老了,这些都是可贵的回忆,是相爱过的见证,比一张结婚证有效多了。” 林蔚栋不说话,细细听着。 “所以说,你不必放在心上,你的一切,只有我知道。只不过……”张希辰停顿了一下。 “只不过什么?”林蔚栋问。 “卤蛋今晚可能要挨饿了。”说着,两人不由笑了。 林蔚栋向张希辰招招手:“吻我一下,背上的缝合处太疼了。” 张希辰笑着凑过去:“何止一下,一百下都可以。” 温热的嘴唇相互触碰,那是属于他们的甜蜜。 正文完
推书 20234-04-03 :丞相在上,朕在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