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南嘉树不知道自己认识池漾是幸运还是灾难。 从1993开始,直到2013年为止,整整二十年。 他的童年,青春,乃至未来,都围绕着这个男人打转。 暗恋他,苦恋他,失去他,等待他。 因为他被人唾弃,因为他受到创伤。 就算是他自作自受,他也认栽。 他说过如果这辈子注定不能在一起,忘了他,下辈子在一起。不过没关系,反正我知道我忘不掉。 ****** 此文是按照插叙写的,会分时间段。 小受是有点别扭傲娇小毒舌的闷葫芦。 回忆青春的故事(冷文- -?)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池漾,南嘉树 ┃ 配角:林志杰,南夏初 ┃ 其它:青梅竹马,花季雨季,暗恋 楔子 温暖的阳光。 安静的病房。 病床上的那个人,面色苍白,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 “吱呀。”一声轻响,门被推开。 一个人走进来,左手提着一壶保温杯,右手轻轻将门关上。 他笔直向床边走去。虽然眉头紧皱,却掩盖不了那天生俊美的外表。 他有一双很迷人的桃花眼。如果笑起来的话,一定会是夜空里最明亮的那颗繁星。 可惜,如今他的眼里毫无笑意,却是渗满了无限的哀伤和痛意。 他将那个人的手握进手心,他说,“木木。你说句话吧。一句就好。” 毫无知觉。像是失去了行动能力,那个人除了一双眼睛会眨以外,不会有任何动作和情绪。 他把他的手温柔的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喃喃自语。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木木。对不起。” 无论他说多少遍,都无济于事。医生说,他没有生病,只是心里受到了严重的创伤。他不想开口说话,是他将自己封闭,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唯一的方法就是多和他说话,如果你说的话能让他产生兴趣得到回应。也许他就会走出他一个人的世界。 窗外暖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枯黄的落叶吹落在窗台。 他叹气,“木木。又是一年秋天了,我们说好,每年秋天都去看海,你忘了吗?” 房间里一片静谧,只有他说话的回音。 整整三个月,那个人都不曾说过一句话。他从来没有放弃过,一天一天地陪在他身边,讲着过去的故事,现在的生活。 结果令人有些失望。因为他从来没有回应过他。 他突然很想哭。然后眼泪就真的落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 可他终于还是控制不住痛苦地捂着脸颊像个孩子般大哭起来。 他抽抽搭搭的低语, “木木……你和我说句话吧,求你了……只……要你好起来,我们……就永远都在一起。我不会娶任何……女人,也不会再和别人在一起。我只要你。我们会一辈子生活在一起。所以……你快点好起来吧。” 他像是个可怜孩子在乞求,又像是在释放这几个月来遭受的所有委屈。 “我拒绝。” 耳边响起一声几不可闻的声音,嘶哑低沉。 他一愣,擦掉泪水,抬头望向床上那个人。 那个人的眼神里一片清明,嘴唇紧抿。他又说了一遍,“我拒绝。” 第一章 我清楚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一夜一夜的睡不着,只要在漆黑的深夜里一闭起双眼,就会想到你。就象潜伏在暗黑的深海里,努力睁大眼睛去找寻你。徒劳无功的事情我做的太多,可是我是真的怕失去你。——池沐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一团糟,浮肿的脸,黑框眼镜,目光呆滞,眼袋下的黑眼圈又深了。 这是他第三天失眠了。因为担心那个人。 嘴里叼着牙刷,满嘴的泡沫。 随手一股脑儿把好几天没洗的脏衣服塞进洗衣机里,发现原来放洗衣粉的地方空了。 伸手打开柜子翻了个底朝天,才突然想起来,洗衣粉在一星期前就已经用完了。 卧室里电话“铃铃铃”响起来的时候,身体不受控制地猛然一震。 严重的失眠令他神经有些敏感。 急急忙忙合上洗衣机的盖子按下启动键,就着水龙头仰头“咕噜咕噜”地随意漱了口,赶紧往卧室奔去。 电话那头不是期望的声音。心里有点失落。 是编辑打来催稿的。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 “嘉树啊。那本书写得怎么样了?月底应该能交稿了吧。” “于编辑。真是不好意思。这几天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可能这个月没法按时交稿了。” “这样啊。这几天天热,不会是中暑了吧。那你这几天先好好休息,下月月初是你最后的期限了。” “好好。谢谢于编辑。下个月一定会尽力完成的。”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不象刚进出版社的时候,俨然是个老实巴交的乖乖牌。按时交稿,准时参加签名会,及时给读者回信。现在渐渐地也变得滑头,偶尔撒句小谎拖拖稿也能说的很自然顺口。 就象那个谁说的,这个社会本来就是弱肉强食,如果一味地被强者牵着鼻子走,那么你永远将是弱者。 挂掉电话。头昏脑胀。几百个小时都没睡好,固执地不去看医生,也没有吃安眠药。 其实,只要刚才那个电话是那个人打来的话,至少会心安一些。 去厨房打开冰箱拿牛奶,瞥见旁边墙上的挂历上,今天的日期被用红笔圈了一个大圈。 没有写备注,只是一个圈。 就是因为自己当时的疏忽,导致现在在脑海里思索了老半天,才记起今天原来是接Nat出院的日子。 Nat是一只普通的雪纳瑞犬。一年前的某个下午,自己出门回来一打开门,就被一只椒盐色的小狗突然扑过来抱住小腿,朝自己直摇尾巴。当时是真得有被吓了一跳。但是看到那个人站在自己面前摸着下巴,笑眯眯地冲自己说:“hey,你的雪纳瑞。”时,一切都被感动所替代。 Nat前几天可能是吃不好了,一直在闹肚子。送去宠物医院打了针吃了药仍是一副气息奄奄的样子,着急地索性就给它安排了住院治疗。今天就是出院的日子。 精神是真的很糟糕,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 进屋换掉乱糟糟的居家服,打扮的稍微清爽一些拿起桌上的钥匙出门了。 等下了楼梯口才想起来刚才没有放洗衣粉就让洗衣机开始工作了,握起拳头敲敲脑袋,提醒自己一会回来一定要记得顺便去超市买一袋洗衣粉。 有句老话叫做,贵人多忘事。那大概太健忘的人都要被称之为贵人了。 ****** 只是一所离家不远的小型宠物医院。推门进去,耳边响起一阵清脆的风铃声。 南嘉树环顾了一下四周,典型干净的医院白色装饰,乳白色的铁笼子里关着各种不同品种的小动物。 不过还要数狗最多。几只狗听见有人接近的脚步声,已经警觉地竖起耳朵,不安地吠叫。 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在新鲜的事物面前总会莫名的抗拒和好奇。 角落某一处似乎叫的特别起劲,声音不是最嘹亮,还带着一点“嘶嘶”声。 南嘉树一听就认出来了,那是他的Nat。 小家伙几天没见到主人,也能在第一时间辨别出来,怎么说也算是一种独有的特殊感应。 看到主人走向自己,激动地用前爪踩在笼杠子上,以一种站立的姿势面对他。 男人的手探进去摸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兴奋地尾巴摇地跟拨浪鼓似得欢快,看起来精神抖擞。 好心的护士走过来亲切问候,“请问有什么能帮助你的吗?” 南嘉树指指亢奋的Nat,“喔。我来领我的狗。前几天病了,不过现在看起来应该是全好了。” “好的。请稍等下。” 伏天的正午,头顶上烈日炎炎,地面象是被烤焦了似得,冒着白色的热气。 闷热的高温天气,马路上基本上没什么人。南嘉树汗流浃背地抱着Nat走在马路上。 小家伙一点也不安分,在怀里扭来扭去,吐着舌头不断舔着他的脸,痒痒的。 他常常觉得,有时候Nat真的很象那个人。只要一见到他,就喜欢和他黏在一起。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总是他在喋喋不休地讲着自己在外面的经历,好像他的故事永远也讲不完。而自己只能做一个安静的旁听者,把他的故事一点一点地收纳进自己的脑海里。 好像只是这样,那些他所不曾参与的经历就可以变成了两个人的记忆。 在楼道里碰到隔壁家的大婶。 大婶今天看起来心情很不错,扎个小花苞头,穿着花衣服,哼着民歌,一扭一扭地上楼梯。 看见南嘉树抱着Nat过来,热情的打招呼。 “嘿。嘉树啊。从哪回来啊。” “从那边的宠物医院回来呢,Nat前几天病了,住了几天院。” “这小家伙,也这么让人不省心。” 大婶伸手逗弄着Nat的脑袋,小家伙小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来转去,吐出舌头散热,顺道舔上她的手。 “嘿。今天Nat可真热情啊。” “大概是拖大婶的福气祛病延年了,是向你聊表谢意。” 被这句话说的眉开眼笑,拍拍南嘉树的肩,“年轻人啊。还真不亏是写小说的。说起话来也是文邹邹地讨人喜。” 男人不好意思地配合着憨笑两声。 其实根本也不是什么善于言辞的人,只不过毕竟是邻居,打打好关系也是有必要的。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会变得这么市侩。 “喔,对了。池漾呢?还没回来啊?” 只是无意地听到被提起这个名字,心里就会有莫名的波澜。 “是啊。可能还要几天吧。” “哟。我听说这几天青岛闹台风。不知道会不会对他出海有影响。” “应该……没事的吧。” 平下心来尽量的安慰自己。青岛闹台风的事,怎么可能不知道。前些日子就听说了因为闹台风一架飞机遇难了。连着看了好几遍天气预报、新闻,也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关机状态。所以才会一直心神不宁,睡不安稳。 都说没有消息总比来了坏消息强,可这种心里跟吊着根钢丝悬着似得感觉实在不好受。 “是啊。不会有事的。池漾那孩子一向好福气,肯定会平安回来的,你放心吧。” 南嘉树感激地点点头。 虽然不过是平常普通的安慰,但终归是好心,心里也好受了些。 之后又随意地聊了几句家常。 大婶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冲他扬扬手,“好了。这个时间我也该回去给我家老头子做饭了。先回去了。下回有空聊。” 南嘉树笑着抓着Nat的爪子,跟着摆摆手,“嗯。我也该回去吃午饭了。” 大婶愉快地继续哼着歌扭着腰上楼去了。 南嘉树也抱着吐着舌头直哈气的Nat上楼了。 只是当他拔了钥匙进屋的时候,心里怪怪的,总觉得好像还有件什么事情没做。 ****** 夏天的雷阵雨说下就下,刚才还是阳光明媚,天突然就阴沉下来。顷刻间浓云滚滚。乌云张开黑色的羽翼向大地扑来。 书房里漆黑一团,南嘉树打开书桌上的台灯,一道乳白色的光束将书桌一隅点亮。 摘下眼镜,用食指和拇指捏了捏鼻梁,长久盯着电脑屏幕写作,眼睛酸酸涨涨地极不舒服。手在桌子上摸索了半天,就是没有找到现在最需要的眼药水,不知道又被自己放哪了。如果那个人在的话,一定又要唠叨自己不爱惜眼睛了。 一道闪电划出一线亮光,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好像从头顶滚过,重重地一响。 真是个让人心悸的大闷雷。 Nat原本蜷在自己的小窝里正酣睡着,被这声势洪大的雷阵雨吓得跳出来,直奔到主人脚下转来转去,小声地呜咽着。 “呜呜呜。汪呜——” 南嘉树弯腰将它抱起放在大腿上,安抚地摸摸它的身体。 “Nat。别怕。只是雷阵雨而已。很快就会过去的。” 整个小小的身体蜷缩在他腿上,脑袋埋在身子里,只有这样,才会有强烈的安全感。 南嘉树望着窗口,雨水拍打在玻璃上,“砰砰”作响,然后沿着一条直线落下一行水渍。 心里默默地祈祷,雨过了,天晴了,那个人也就平安地回来了。 雷阵雨很快就停了,等到天蒙蒙黑的时候,地上的水渍都已经干的差不多了。 晚餐是简单的速冻水饺。 在沸水里煮开不过十几分钟的事。 给Nat的狗碗里倒满狗粮,共进晚餐。 病后的Nat胃口大开,狼吞虎咽没几分钟就将狗粮吃干舔净。 之后屁颠屁颠地跑到南嘉树面前,盯着筷子上的水饺流口水,舔嘴巴。 男人夹起一个水饺蘸一点醋往嘴里送。 “汪!汪呜——”意思是,我要吃。 接着又是一个。 “汪汪!汪呜——”给我一个!给我一个! 被可爱有趣的Nat逗乐了。 “Nat。我今天吃的是蘑菇青菜馅的。没有肉喔。” 小家伙似懂非懂,无辜地耷拉着耳朵在地上趴着咽呜了几声。 然后,摇摇尾巴起身,把狗碗叼过来,“哐当”砸在南嘉树脚前。 小小的黑眸子里充满着期待的亮光。“汪——哈呼呼” 南嘉树愣了几秒,随即反应过来。 不禁莞尔。“好像是真的没吃饱,那就再给你吃点好了。” 今夜不再是个失眠夜。Nat的归来使得空荡荡的房间有了一些生气。至少不会是一个人的寂寞。 这也是池漾的良苦用心。当自己不能每时每刻陪在自己最爱的人身边的时候,留下一个彼此的念想让它的温情代替我让你不寂寞,让你不会忘记我。爱情也就是这么狡猾而伟大。 池漾。池漾。无论你现在在哪里。 想你。晚安。愿你。平安。 第二章 其实,在爱情里面,那个能够和你拌拌嘴,吵吵架仍然对你不离不弃的人才是最爱你的人。 珍惜该珍惜的人,知足该知足的事。这一点,我们都懂。所以才会更相爱。——池沐 睡的迷迷糊糊。感觉有东西在一直在腰间摩挲,隔着薄薄的睡衣温软的触感。 南嘉树不舒服地动了动身体,皱着眉头,不满地说:“别闹了。Nat。” “Nat”不予理会,继续不依不挠。而且有越来越往那个地方磨蹭的趋势。 被折腾的有些烦躁。一把抓住那个罪魁祸首。 不是预料中的毛团。而是一只……手。 夸大厚实,虎口处有个小小突起的伤疤。 猛然意识到某一种可能性,一个挺身坐起来,摸索到床头的眼镜带上。 “你……”惊喜的说不出话。 男人斜躺着,左手撑着脸颊,眉眼弯弯,露出两颗小虎牙。 开口就带粗话。 “你妹啊。见到我就是这副样子,完全没有surprise?” 南嘉树心脏扑通扑通地猛跳,表面上却是故作镇定,淡淡地说了句。 “你回来了。” 那人也只是一笑置之,却在心里小声腹诽,你就装吧。 反正对他主动激动地投怀送抱也没什么期待。 臂劲一使,南嘉树就整个趴到池漾身上。 手顺着凌乱的睡衣轻而易举地探进他的后背,在身上游走着。 “喂。你干什么。”趴着的人挣扎着要爬起来。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一回来就发情。 “当然是干……你啊。”借着他手肘撑着床的时候乘机将他反压在身下。 抿咬着他的耳垂,手指熟练地找到他的敏感所在各个击破。 很快身下的人就耳根连着脖颈红成一片,全身滚烫。 男人轻笑,都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么害羞敏感。 南嘉树喘息着,“你就那么饥渴吗,一回来就……” 唇瓣慢慢地沿着脸颊转移,准确无误地捕捉住微张的嘴,舌尖滑了进去。 手也同时圈住那个致命的地方,明显感觉到身下的人猛然一震。 故意缓慢地揉捏着,嘴里还要说着下流的话。 “那么久没做,你难道一点也不想要?你的身体可比你诚实多了,要不要快一点啊?” “少废话。要做就快点啊,要进来就快进来啊。” 明明脸涨得通红,想要的不得了,却还要逞强。 池漾手上动作稍微加快些,不意外地听到几声闷哼。 心里不禁偷笑,死鸭子嘴硬。 ****** 池漾回来第一天,两人在床上度过了一个上午。 也没有说上几句话,所有的思念都用行动来完成了。 男人喜欢耍无赖,紧紧的搂着南嘉树的腰,嘴里催促着, “木木。我饿了,给我做饭。” 被抱着的那个人稍微挪动一下下,就被箍的更紧了。 无奈地冲他翻个白眼,这么大个人了,还跟个小孩似得。 “放开我啊。抱那么紧我怎么下床给你做饭。” 那个人无动于衷,反而将身体贴地更紧了。 感觉到背后男人“通通通”地心跳声,灼热的胸口贴着脊背似在燃烧。 很久都没有被这种姿势拥抱了,突然有些留恋地舍不得离开。 不过也只是突然,想法很快就被男人下一句欠扁的话打碎了。 “怎么办。我又饿又想抱着你。看来我也只能吃你了。” 南嘉树觉得自己额头上的青筋在突突的跳动。 已经折腾了一个上午了,还来。这个男人,是想怎样。 一脚把他踹开,在一堆凌乱的衣服里随意捡起一件套上。 被踹的男人随即从床上蹦下来。 “喂喂。你穿的是我的T-桖诶。” “管你那么多,你穿我的。” “你的太小了,我穿不下。” “那你去柜子里拿啊。” “靠。你帮我拿一下啊。” “我要去做饭了。某人不是快要饿死了吗。” 说完,光着脚丫往浴室方向走去。浴室里很快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剩下池漾一个人站在地上,朝那人离开的方向笔着中指。 靠。南嘉树。你敢再别扭些吗。 早就习惯了他这样别扭的态度。你和他关系越好越了解他,他就越爱和你闹别扭,用各种刻薄的话来损你。小时候是对谁都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现在这样已经算好了,至少在别人面前也学会说说客套话。 穿着人字拖“啪嗒啪嗒”从卧室走到厨房。 南嘉树系着围裙,左手拿勺子,右手拿筷子,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 男人倚在厨房门口,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用手做了个抽烟的姿势。 “木木。烟没了,我出去买几包。” “喔。先别去,床头柜里有包万宝路,先抽着吧。面马上就好了。” “擦。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抽烟了?” “偶尔写小说没灵感的时候。” 南嘉树拿起汤勺在嘴边咪了一小口,满嘴鲜汤味。 抬头想了想,的确是偶尔,只是偶尔特别想你的时候会抽。 那个你讲的万宝路的爱情故事现在都记忆犹新。Man Always Remember Love Because of Romance Only(男人只因浪漫而牢记爱情)。 后来渐渐地喜欢上它的味道。因为故事,因为你。 不一会儿,面条端上来,热气腾腾。 池漾坐在椅子上,手指上夹着烟,吐着烟圈,陶醉地眯着眼睛。 “还是国产的万宝路好抽。在船上的时候接过韩国人递来的万宝路,那个味道淡的,跟女人抽的烟似得,感觉在抽空气。” 对面的男人对他的话题好像不感兴趣,不满地“啧”了一声,很不解风情地说了句。 “你就不能吃完了再抽?” 只好讪讪地灭了烟。夹起面条往嘴里送。 嚼了几口,都还没咽下去,就竖起大拇指,“嗯……木木,泥得厨艺又进步勒。” 毫不意外地遭到对方的一个卫生眼,“虚伪。” 都是饥肠辘辘的人,三下五除二就将面解决完。 池漾摸着吃的圆滚滚肚皮,打了个饱嗝。 吃饱喝足,话匣子就打开了。 “木木。前几天青岛刮台风……” “知道。” “靠。听我说完。你不知道刮台风的时候威海有多壮观。那个海浪跟爆炸似得一团一团扑过来。要是站的近一些,那水就可能排山倒海的把人给卷走,想想都觉得他妈的刺激。” “……” “风刮在脸上都溅着海水,远望着就跟看见瀑布似得,整个海水从半空里倾泻下来。如果站在那下面,绝对爽毙了。要是当时你也在的话……” “……” 坐在对面的男人一直沉默不语,低垂的眼眸,长长的睫毛落下一片阴霾,越听脸越黑。 明显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 “木木。怎么了?” “木木。不开心?” “木木。是不是我刚才说错什么话了?” 片刻以后,沉默的男人终于爆发了。 拿起桌上的碗筷狠狠地摔进碗池里。 “哐啷”一声巨响。 吓得池漾赶紧去抓他的手臂,那人却是强硬地把手一下一下的掰开,一言不发,钻进卧室。关门。锁门。 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池漾在卧室门口来回踱着步,烟抽了一根又一根。 在一起的几年里,也不是没有争吵过。象他那样别扭的怪脾气,有时候自己都还云里雾里的,就惹的他一肚子气的事也常有。可这些年的日子也不是白过的,正是因为太了解,也清楚的明白对方的心思。一切都是对了彼此着想,谁都没有过错。 一心一意,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力量。 脑子里尽力思索着自己的问题所在,又该如何向他道歉。 门里面的那个人也同样纠结着。 其实根本没有好生气的,不过是刮台风那几天没有联系,害得自己担惊受怕。现在人也已经平安的回来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庆幸。为什么要生气,只是听他说了几句刮台风的时候海上的样子而已。可是……可是那个男人难道都不知道在他忘乎所以地在海上欣赏壮丽风景的时候,自己在家里因为担心他吃不好,睡不好,精神一塌糊涂吗。 烦躁地把手插进头发里,原本就有些长的头发被蹂躏地更象一团鸡窝了。 脑子里更象一团毛线在不停缠绕打结。 以前的事情,现在的事情,都一一在脑子里闪现。 突然,记忆定格在一条……狗身上。 对了。Nat呢。一大清早到现在都没有见着。早上睡的迷迷糊糊,以为磨蹭自己的是Nat。醒来后才发现是他,然后就是一个早上的注意力都在那个人的身上,完全忘记了家里还有Nat的存在。有些人还真是无可替代,只要他一出现,自己就不知不觉的围绕着他转。 开门。那个人站在门口,手里夹着烟,眉头皱在一起,瘪着嘴,可怜兮兮的象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木木。我错了。原谅我吧。” 突然之间什么脾气也没有了。 “嗯”了一声,轻的就象鼻子里哼出来的。 “Nat呢?一大早都没有看见它。”这才是自己出来的重点。 池漾好像也忘记了这件事,被提醒才想到。不紧不慢地吸了口烟,吐出来。 才说,“喔。早上我一回来就把它关进书房了。” “你……故意的?” “嗯哼。我好几个月才回来一次,Nat每天都在你身边,偶尔想要一次二人世界一点也不过分吧。”男人摊摊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多大了,跟条狗吃什么醋。”其实心里高兴的要死。“赶紧把它放出来啊,一早上都没给它吃饭,要被饿死了。” “喔。” 池漾应了一声,绕到书房去。走到一半,转过头来,满脸笑意。 “木木。你不生我气了?” “快去把Nat放出去。”明明是心虚的样子,还要用命令的口吻。 男人听了,嘟嘟囔囔地往书房走去。“切~原谅我就原谅我了,还不好意思说出来。死木木,死鸭子。” 其实,在爱情里面,那个能够和你拌拌嘴,吵吵架仍然对你不离不弃的人才是最爱你的人。 珍惜该珍惜的人,知足该知足的事。这一点,他们都懂。所以才会更相爱。 第三章 那么多年过去了,大家早就忘记了,何必那么较真。就象罗大佑的那首老歌唱的。“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我们,就在那多愁善感的初次回忆的青春。”青春易逝,韶华易老,流水带走光阴的故事,也带走多愁善感的青春,留下的也不该是遗憾。——池沐 男人挂掉电话。抽完一根烟,从阳台拐进厨房。 象以前一样,去碗柜里拿出玻璃杯,放几朵晒干的菊花。烧水。冲开。 这一系列动作过去已经做过无数次。灵活。熟练。 等到杯子的温度触手感觉不烫,才端进书房。 进门看见坐在书桌前的人,眼睛一眨也不眨盯着电脑屏幕,全神贯注地在码字,整个人象处在另一个世界。 Nat安静的蜷缩在他脚下眯着眼,打了个哈欠。 不禁勾了勾嘴角,还真他妈是那么回事,工作起来的男人最迷人。 把杯子放在书桌上,反手扣了扣桌面,引他回神。 “还要不要眼睛了,先喝水。” 被打断思路的男人,侧过脸来,满脸地不耐烦,“知道了。” 却是乖乖放下手头的工作,捧起杯子喝水。 不烫不凉的水温恰到好,顺着口腔流向喉咙,最后流进胃里。 一种体贴入微的温度。 知道你的工作需要长期的面对电脑,而电脑辐射对眼睛伤害很大。有意无意中得知菊花茶对眼睛疲劳的电脑上班族有一定的明目清肝作用。自那以后,泡菊花茶渐渐的就变成了一种习惯。 因为爱一个人,所以愿意为他习惯自己不曾习惯的习惯。 池漾搬来小椅子,坐到南嘉树旁边,脚下的Nat一阵骚动。 抬起脚朝脚下的东西轻踹了下,别动,动什么动。 “你没事干吗踹他啊。”南嘉树低头看见旁边的人抬起的大脚丫放在Nat身上,“它又没惹你。” 真是的,坐着也那么不安分。果然和Nat很象。 男人脚下顿了顿,收回来,抬起头挠挠脑袋,露出一排整齐的皓牙。 “木木。我不在的时候,Nat是不是总是欺负你。” 他这是什么逻辑,一个大男人被一只自己家养的狗欺负?想想都很好笑,肯定是有什么事要说。每次都是这样,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话要说,前言就一定是胡诌。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 一语中的。池漾心里想,我没有那么明显吧,这样都能被猜到我有事要说? 把身子挨进一些,讪笑着说,“我刚才接到个电话……” “嗯。” “是林志杰打来的,我跟他说……” 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男人还特意地看了一眼的旁边的人,果然脸色比之前沉了很多。 可是话总是还得说,“我跟他说,我回来了,而且等我回去,我就可以从三副升到二副了。结果他妈的居然把我骂了一顿,说我回来了也不去找他,同学会年年不去参加也就算了,现在都要升职了也不早点告诉他,改天找个时间出来庆祝下。我还跟他说,我们一直都在一起,他就说让你也一起去。” 一口气说完一堆的话,爽快地舒了口气。 “我不去。”果断拒绝,声音冷的不象话。 果然是这样。就知道你会拒绝。 池漾大学读的是海事大学航海技术专业。毕业之后找工作是相当容易的,就业率几乎是100%。这六年多,分别在油轮、散货船、拖轮上都干过,换了好几个地方。直到一年前才真正固定下来,在青岛到仁川的客轮上工作。但是要从一个实习轮机生一路走来,三副升二副虽然说起来容易,平日里也是得努力多下些苦功的。 大学毕业了后还有暑假寒假且高工资的人伤不起。 南嘉树沉默的把脸转回去,把手搭在键盘上,却是敲不出半个字。 “别不去啊。那么久没见了。高中那会儿我们那么要好。” “每次同学会你都说不去,我也就不去了,现在只是朋友出来聚会,几个人而已,有什么关系。” “大不了去了随便聊几句就散了。” 池漾竭力地在旁边说着好话,企图动摇他的心,那个人却是完全无动于衷。 狗急了也会跳墙,男人狠拍下椅子,站起来,“靠。都那么多年了,不就是冷战过一场吗,都过去十来年了,大家早就忘记了。有必要那么较真么。”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十年可以改变太多东西。却改变不了记忆。 年少青葱的他们曾经一同站在学校的天台上发誓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后来那个人也站在同样的地方指着自己咬牙发誓,如果你和池漾在一起,我就永远不要见到你。 南嘉树不想去回想那些让自己不愉快的事。 淡淡开口,“我下个月月初就要交稿了。没时间。” 根本就是借口。男人不爽的瘪瘪嘴,“就一个晚上的时间,能影响你少码几个字喔。” 南嘉树仍是一副缄默的样子,手下按出几个字,又用删除键一一删掉。 算了。不想逼你。还是这副死样子,整天把自己宅在家里,也不出门透透气,也不怕憋坏。不过要是你每天出去外面疯的话,那才叫人不放心。 男人妥协,坐下来。“算了。不想去的话也不勉强你,那我也不去了。” “你可以跟他们一起去。” “我要是去了,你就一个人在家了。” “反正也习惯了。” “南嘉树!” “……” 看着男人睁着大眼睛瞪着自己,还是思索了下。 “让我再考虑考虑。” ****** 周五晚上去超市采购。 池漾推着小推车跟在南嘉树后面,不时偷偷地扔点小零食进去。 南嘉树转过头,看着无缘无故冒出来的薯片饼干,皱着眉头也不说话,死盯着身后的男人看。 男人被盯的不好意思。只好硬着头皮一一放回去。 嘴里小声嘀咕,“靠。不就几包小零食吗,想周末和你在家看电影的时候,边吃边看,那才有意思。” 声音虽小,还是被某人听见了。“那你有必要每种口味都拿一袋吗。拿一两个就好了啊。” 逛到酸奶区的的时候,南嘉树突然想起来,Nat的狗粮快吃完了。 侧过脸来,跟身边还在挑酸奶的男人说了一句,“我去那边拿包狗粮,你在这里等我。” 也没看到他点头应声就先走开了。 拿着狗粮往回走,远远就看见池漾还站在原来的地方等着,只是身边多了一个女人。 他不是那种会主动搭讪女人的男人。 坦然快步走到他身边,把狗粮放进推车里。 衣角被拽了两下,男人笑着对自己说,“这是我们高中隔壁班的同学,张倩榆,还记得吧。” 抬起头来,眼前的女人,精致的妆容,五官端正秀气,头发高绾,俨然一副年轻少妇的打扮。 笑起来嘴角上扬,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你好。你是……南、嘉树吧。” 高中的同学都已经是十几年没见了,大多数人的模样早就忘记了,何况还是隔壁班的。刚看到的第一眼的确是没认出来,不过笑起来的时候嘴边的两个梨涡到是与记忆里的一个人渐渐重合。 原来是她。 勾了勾嘴角,示意性地打个招呼。“呵呵。好久不见。更有女人味了。” 张倩榆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碰到池漾。高中毕业以后大家各奔东西,只是隐隐约约听其他人提起过池漾读的是海事大学。同学会也从来没见他出现过,对他现在的生活就更没什么了解了。更何况,如今自己已身为人妇,也没有理由再去打听关于他的消息。 虽然以前,一直都忘不了他。不过,那也只是以前了。 女人的推车里满满的生活用品和婴儿用品,池漾笑着揶揄,“你老公怎么没陪着你。该不会是在家里带孩子吧,宝宝几岁了啊。” 女人不好意思地笑笑。“老公今天晚上有应酬,孩子婆婆带着呢。呵呵。” “喔、喔。” 即使是过了那么多年,这种相遇还是显得很尴尬。 张倩榆看见面前的两个人,穿着同款T桖,彼此眼里流露的默契,举手投足之间毫无掩饰的无比亲密。 不禁恍然。“原来,那时候的事不是谣言,全是真的。” 明白了这一点,突然也就释怀了。 有时,你不得不相信,有些人注定只能停留在你的心中,却不能留在你的生活中。 三个人一直是微笑地聊着,微笑地告别。 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只是回不去了。 结完帐两人拎着大袋小袋往家走去。 男人抬头望了望天,墨染的天空星光闪烁。 用空出来的一只手勾住那个人的肩膀,“木木。没想到居然会见到她。” 被突然勾住的人重心不稳,踉跄了两步,随即把手里的袋子塞进男人空出来的手。 “是啊。你的。初。夜。情。人。” “原来你都记得?” “忘不掉。” “会不高兴?” “不可能。” “嘿嘿。其实那时候你就有吃醋,对不对?” “滚。我才没那么无聊。” “……” 一路上吵吵闹闹,回家的路变得很短,今夜星光变得特别璀璨。 到家。南嘉树掏出钥匙,插进去的时候迟疑了下。 最终还是问出了一路上都想问的话,“和林志杰的聚会是什么时候?” 池漾。你说的对。那么多年过去了,大家早就忘记了,何必那么较真。就象罗大佑的那首老歌唱的。“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我们,就在那多愁善感的初次回忆的青春。”青春易逝,韶华易老,流水带走光阴的故事,也带走多愁善感的青春,留下的也不该是遗憾。 2013年 第四章 也许从小的时候就已经是这种孤僻较真的性格。仅仅是在《百家姓》里没有找到自己姓,也会难过的坐在小树下发呆一下午。可如果不是因为有这样的我,又怎么会遇上那样的你。——池沐 南嘉树的父亲是米南市某大学文学教授,对屈原的诗词颇有研究。南嘉树的名字,便是其父亲取自屈原所着《橘颂》开头两句——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主要是寄希望于儿子能拥有高洁的人格品质和理想的坚定意志。 可偏偏事与愿违,他的儿子非但没有拥有以上所述的良好品格,却恰恰变成了一个“闷葫芦”和“书呆子”的结合体。 五岁以后,能识几个字就宅在家里捧着本书,不声不响,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 能对书上心自然是好事,可这与父母所期望也有太大的偏见。父母愿子成龙的希望火苗是一天烧的比一天小。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南嘉树的母亲去寺庙里烧香拜佛保佑一家老小平安,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了一个瞎眼算命先生。 她当然不知道那个算命先生其实是一整天没揽到一单生意,索性来回走动撞撞财气,结果就真的瞎猫撞上死耗子,撞到了南母。 南母也是知书达理的女人,一个劲地微笑道歉。 算命先生想,这个女人还真是有礼貌,一定是个迷信好骗的年轻少妇。心里算盘一打,今日财运到了。 装模作样地捋了把胡子,清了清嗓子。“咳、咳。不碍事,不碍事。只是看夫人急急忙忙,家中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不顺心的事?南母将算命先生上下大量了下,都说瞎眼的算命先生通常是自称半仙,对奇难杂事皆有破解之术。虽说不过是迷信,但家中自小信佛,常年跟着家人拜祭祈祷,对此也是深信不疑。不过说起不顺心的事……也不是没有,就是儿子…… 算命先生久久没听见面前的人有什么动静,有些心慌,沉吟了下,反正也是撞来的财运,随便编个说不定就误打误撞了。 “是关于孩子的事吧。” 南母顿觉眼前一亮,莫非这人真是半仙?“道长果然是高人。我家儿子什么都好 ,喜欢看书,做事也认真,就是……不怎么爱说话。你说现在就这么闷着,长大了可怎么和人交际。” 没想到还真给猜对了,算命先生心里一喜。“那大概是这孩子的名字不讨喜,命格星君看着心烦,就给你家孩子安了个孤僻的性格。” “啊。那可怎么办,道长,可有什么破解方法?” “这个简单。改个名字就行了。”这招当然简单,屡试屡中。 “请道长赐字。” “把那孩子的生辰八字给我。” 南母将南嘉树的生辰八字说予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掐指一算,“这孩子五行缺木。” “可我家孩子名字里有木了。” “那……一定是取的太含蓄了,命格星君没认出来。缺木。自然取木字也。” “原来如此。多谢道长。回去我就给孩子改名去。” 算命先生收了钱,笑的嘴巴都歪了。这种胡说八道居然也有人信,财运要来,那是挡也挡不住。 后来南嘉树的名字自然是没有改成。改名字原本就是件很麻烦的事,何况,南父对那些江湖骗术极其反感。自此,“南木木”这个小名就诞生了。 一个人名字不能改变人的命运,但是一个人的名字却是影响人一生的因素。尽管南嘉树对自己这个小名开始是很抗拒,到最后还是不得不接受了。 有时逆来顺受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 1993年。夏。 立秋已过,却是凉意全无。天气闷热,一路蝉鸣。 八岁的南嘉树一人独坐小区香樟树下,手里捧着一本书,眉头紧锁。 为什么会没有呢,为什么《百家姓》找不到我的姓。因为没有,所以我和别人不一样,我不喜欢说话,所以他们才讨厌我吗?才不和我玩的吗? 越想心里越难过,眉头就皱地更紧了。 男孩突然冒出来的时候,南嘉树被吓了一跳,但缓过来也只是瞥了一眼,就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男孩有一张白净的脸,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透露出纯真而又调皮的神色,穿着白T牛仔背带裤,一副可爱机灵的模样。 “喂。你在看什么啊。” 男孩是前两天跟着父母新搬来这里的住户,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这个小区不仅要比之前住的好看好几倍,而且小朋友也特别多。 只是,眼前的这个男孩好象和别人不太一样。搬来的第一天就见过他,也是坐在这棵树下,手里拿着一本书看的很认真,其他小朋友在旁边尽情地玩游戏,只有他一个人安安静静。 小孩子的好奇心总是特别重。 对于南嘉树的置若罔闻,男孩不满地嘟了嘟嘴,凑过去些。 “你叫什么名字。我是前天新搬来的,我叫……” “……”话还没说完,男孩眨巴眨巴眼睛,就看着南嘉树起身离开,坐到了离自己很远的地方。 男孩不禁质疑,他是讨厌自己和他说话吗?为什么要躲的远远的。 其实有很多地方,男孩从小到大真的是都没有变。虽然被拒绝了靠近,仍然还是厚着脸皮黏上去了。 “你看的是什么书?能不能跟我讲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你是不是讨厌和我说话?” 一连串的问话没有得到一个回答,男孩有些挫败。 在南嘉树面前转来转去,偏偏面前的人就跟他身后的香樟树似得,波澜不惊。 最后硬是自己歪着脖子把书名给看了。 《百家姓》。男孩突然眼前一亮, “你在看《百家姓》,快帮我也看看我的姓排在哪里。我姓池。” 南嘉树沉默着不予理会。 这个人是谁,为什么总和我说话。有点烦诶。别的小朋友难道都没有告诉他,我不喜欢说话吗? 男孩也正在若有所思,难道他是聋子哑巴,听不见也不会说话? 远处传来了女人的喊叫声,“木木。回家吃饭了!” 思绪被喊叫声打断,反应过来,面前的男孩已经怀抱着书跑走了。 连忙转身朝着离开的背影扬手,“喂。你还没告诉我《百家姓》有没有我的姓呢,不准走。我姓池,我姓池啊……” 最后一句几乎是在喃喃自语。 “我姓池,你姓什么。你都还没告诉我。怎么可以走呢。” 南嘉树一路小跑至门口,犹豫地侧过脸远远地往刚才的树下望去。 男孩依然站立在原地,可爱的白T牛仔背带裤,调皮干净。 心里不禁犯嘀咕,这个人真的很奇怪。为什么非要和我说话,非要问我《百家姓》有没有他的姓。不过,《百家姓》里是有他的姓,好像排在281。 也许当时的南嘉树只是单纯的知道那个姓名排名,只是后来每每两人一起回想起童年初遇的时候,南嘉树总是要忍不住在男人面前嘲笑一番。 池漾。二吧。你。 男人听了就会得瑟地反驳,你现在都跟我姓了,你也一样二。 谁叫当时的我们什么都不懂,害怕被忽视,又害怕被重视。 ****** 南父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大学教授,小区里的人对他都十分敬仰。偶尔路上碰到,也会热情的打个招呼寒暄几句。有学生、客人上门送礼拜访也是常有的事,家里一个月里总有好几天特别热闹。 南嘉树早就习以为常,依旧保持一颗平静的心闹中取静。 那晚门铃响起来的时候,南嘉树乖乖的跑去开门。 门外是对陌生的年轻夫妇,男才女貌。女人身后还探出个毛茸茸小脑袋,笑眯眯地同自己打招呼。 “嗨。又见到你了!” 南嘉树只是看了一眼,也不说话,低头去鞋柜里拿出拖鞋,然后又一声不响地跑回到沙发上继续看书了。 年轻夫妇有点小尴尬。 厨房里南父南母听到外面的动静,南母连忙热情地先出来打招呼。 “哎。你们来啦,先进来坐一会。菜马上就好了。” “我们来给你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 “哪里的话,搬进来都好几天了,今天才抽空过来,也不早些过来。你们先去沙发那边坐着,我去给你们倒水。” “没事没事,不用那么客气。” 夫妇坐下来,男孩蹦达蹦达的挨到南嘉树旁边。 “诶。你还记得我吧。” “……”没有回答,果然是这样。 明明不是哑巴啊,爸爸说南教授的儿子很乖,学习成绩很好的啊,可是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男孩气鼓鼓地嘟着嘴。 这时,南母端着几杯热气腾腾的茶过来了。 边递给他们边说,“我们家木木就是这样,见到人也不打招呼,跟个木头似得,没礼貌,你们别介意。” 女人摆摆手,“怎么会,孩子挺乖的,安安静静,不象我们家池漾,一刻都消停不下来。” “我哪有!我哪有!”男孩嘴巴撅的都能挂个小灯笼了。 南母笑笑,“小孩子就该会闹腾,太老实了要吃亏。” 很快就印证了女人的那句话,才过了没多久。池漾就把抱枕抱在怀里,整个人在沙发上滚来滚去,完全把南家当自己家了。 “阿姨。阿姨。你让木木和我说话。和我说话。” “阿姨。阿姨。我想和木木一块玩。” 没等南母开口,旁边的男人就发话了。 池漾的父亲每回见自己儿子这么失态的样子就特别生气,粗着嗓子严厉责备。 “你看看你什么样子,赶紧给我坐好!不像话!” 男孩被吓地赶紧腰杆挺的笔直坐好,不敢吱一声。 在家里最怕的就是父亲了,一个不小心惹他不高兴,就要挨打。虽然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南母最喜欢象池漾这样活泼的小孩子了,可惜自己不争气,生出来个怪脾气,所以打心眼里喜欢池漾。 看到他可爱撒娇的模样就心软,“池漾。你现在先乖乖的,一会儿吃完饭了。你就和木木一块去他房间里玩。” “真的吗?”男孩眼睛瞬间雪亮。 “嗯。” 看着南母这么笃定的点头,男孩转头往南嘉树的方向看去,依然是雷打不动的样子埋在书海里,好像刚才他们的对话完全与他无关。 男孩不得不疑惑。 木木。一会儿你真的会我说话吗? 第五章 童年象一瓶汽水,颜色各异,有人无忧无虑幸福的冒泡,有人不经意摇晃,洒落一身水渍; 童年象一块蛋糕,图形多彩,吃第一口,满嘴香甜软糯,吃完最后一口,味蕾甜腻交融; 童年象一颗糖果,包装精美,酸甜苦辣伴随着快乐忧伤,留恋难忘,回味无穷。——池沐 池漾的童年就象一盒水彩笔,丰富多彩。活泼开朗的性格走到哪都有小朋友愿意跟着他一块玩。来小区没几天,就有好几个小几岁的小弟弟小妹妹跟在他屁股后头,整天“池漾哥哥,池漾哥哥。”叫地欢快。 这样性格的小孩讨人喜,但是也会惹人烦。池漾会闹腾,在楼下跟小朋友踢球,踢着踢着,就踢到保安室的窗户上了;跳皮筋这种女孩子玩的游戏他不玩,只把皮筋剪短了当弹弓射鸟,搞的小区里好些天一只鸟都不敢飞来树上栖息;闲着没事做了,就把口香糖拉成面条缠到人家自行车车座上等等。这些都足以让池漾被他父亲打地屁股开好几次花了。 这几天收敛了很多,因为他正在琢磨怎么让南嘉树和他做朋友。 那次饭局,南嘉树的确和池漾说话了。统共三句。 先是在餐桌上。 池漾吃饭一向是雷厉风行,再加上南父的厨艺好,炒得菜各个色香味俱全。男孩扒饭夹菜就跟扫荡似得,夹不住的全掉到了桌上地下。 池母在一旁劝着,“池漾。吃慢点,又没跟你抢,你看人家木木吃饭多斯文。” 南母夹菜到池漾碗里,笑着说:“小孩子胃口好,长的快,没事,尽管吃,不够阿姨再给你做。” 男人们喝着小酒聊着天,也不怎么管孩子,偶尔池父训斥池漾几句。 “我吃饱了!”男孩把碗筷一放,摸摸肚子,打了个饱嗝。 然后听到耳边一句小声地嘀咕,“浪费粮食。” 男孩转过头,南嘉树坐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吃饭,细嚼慢咽,完全看不出刚才的嘀咕是他的发出来的。 又转回去一看,自己碗底一圈粘着好多饭粒,碗旁边掉着几片土豆、白菜叶,汤水还洒了不少。 有点脸红。哼。我哪有浪费粮食。 倔强地把饭粒一点点舔干净,土豆、白菜叶夹起来吃掉。 拿着光溜溜的碗在南嘉树面前晃晃,吐着舌头,一脸得意的样子。 看吧。看吧。我没有浪费粮食,我全吃干净了。 南嘉树看也不看他一眼,慢慢咀嚼着米饭,心里悄悄腹诽, 白痴。 之后等到南嘉树吃完,池漾屁颠屁颠跟在他屁股后面溜进了他房间里。 南嘉树的饭后活动一成不变——书。 池漾看着南嘉树又捧着本书坐下就苦恼了。 世界上怎么有那么多书,要是木木一直看不完,一直都不和我说话不和我玩。那可怎么办。 男孩环顾南嘉树的房间。房间摆设很简单,除了一个满满都是书的书架,一点有趣的玩意、玩具都没有。 灵机一动,“木木。我家有个变形金刚,下次我带过来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无动于衷。 继续。“木木。我家还有七巧板,积木。我们可以一起搭房子。” “……” “木木。我还有很多很多弹珠,都是别的小朋友那赢来的,送你一些要不要。” “……” “木木。我们一会一起去玩水枪吧,和B幢的小弟弟小妹妹,他们很笨的,我们肯定会赢。” “……” “木木。木木。木木。木木……” 南嘉树觉得脑子都要被叫晕了。本来就很讨厌这个小名了,平时也就父母会叫。被眼前这个聒噪的男孩说一句叫一声,书是一点也看不进去了。以前再吵也能适应,问题是现在他让自己根本无法集中精神。 南嘉树捂着耳朵皱眉头,“不要说话。” 男孩瘪嘴。好不容易让他开口了,可是根本不是自己想听到的。 “那你答应陪我玩,一起看动画片也可以。要不然我就一直叫你。”明显地耍无赖。 除非你答应我,要不我就烦死你。 “明天再说。” 南嘉树想,反正小区里那么多小朋友愿意和你玩,明天你就不记得我了。 男孩也不笨,“那你明天一定要和我玩。我们拉钩。” 强硬地拉过他的手,两个小小的小拇指勾在一起摇晃,“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猪八戒。” 弯过大拇指盖个章,契约成立。 男孩瞬间笑的一脸灿烂。嘿嘿。这下你逃不掉了。 南嘉树就没觉得有什么可高兴,一脸莫名其妙。虽然也很想有朋友一起玩,可是每次都是因为我不说话就不理我了,可我也没有和他说几句话,他为什么就非要我和他玩,真是个奇怪的人。 奇怪的事池漾也不是只做过一次两次了,等到南嘉树彻底了解他的时候也就见怪不怪了。 而这个让南嘉树疑惑的问题,直到上了高中他才问过口。当时池漾的回答实在是让人觉得很欠扁,可偏偏那个人还是一副得意洋洋的痞样。 他说,“大概是以前小区里所有的小朋友都被我征服了,我为了证明我的人格魅力,所以下决心一定要把小区里最难搞定的小朋友搞定。结果就真的被我搞定了,这说明我从小就是万人迷。哈哈哈。” 他不知道当时南嘉树的真想一脚把他踹到太平洋去喂鲨鱼。要是知道是这样的目的,他就应该继续无视,让他死心。后来也就不会因为他自找苦吃了。 ****** 南嘉树和池漾真正成为好朋友源于一场小型火灾。 好像小孩子天性就爱玩水,爱玩火。不过通常大人在场的时候,都会被及时制止,以免造成严重的伤害。 而他们制造的那场火灾虽然小型,但也有小面积烧坏,所以那天晚上池漾的屁股又遭殃了。 池漾是兴冲冲地拉着南嘉树进了自己房间。其实如果当时男孩有好好看看被他拉着的男孩的脸就不一定那么兴冲冲了,因为南嘉树挂着嘴脸,明显地抑郁不情愿。 即使心不甘情不愿,还是来了。 昨天都拉过勾了,要是今天不陪他玩,自己就是猪八戒了,我才不是猪,池漾才是。 男孩变戏法似得从身后掏出一盒火柴,一个纸叠的飞机。 眼睛雪亮,沾沾自喜,“木木。这是我叠的火箭,象吧。” “可是这明明是……飞机。” “当然不是飞机,它和飞机不一样。你看,它下面是圆的,而且还有翅膀,飞机没有翅膀。” 南嘉树把纸飞机拿在手里翻来翻去,上看下看,头部尖尖,尾巴的确是圆的没错。“可是,它一点也不象火箭。”而且,飞机好像也是有翅膀的。 “我说是就是,它就是火箭!”男孩强硬的态度,坚决的肯定它就是火箭。 “喔。”南嘉树点点头。 随便吧,火箭就火箭吧。 90年代能住上小区的不是富豪,也至少是小康水平。当时小区的窗户虽没有现在这么高档,但也已经是简约的小推窗。 池漾房间的推窗玻璃是水晶蓝色,晶莹剔透的蓝充满了神秘浪漫的色彩。清晨阳光洒落第一道曙光的时候,窗面上就象一片微波粼粼的海洋,美不胜收。再配上池漾最喜欢的猫和老鼠小窗帘,池漾简直爱不释手,曾一度在小朋友面前炫耀。 今天男孩的目的不是炫耀自己的窗帘,而是要做一件他认为伟大的创举。 两人一起蹲在窗户下面,男孩好像真的在做什么严肃的事,压低声音对旁边的人说。 “一会儿,我拿着火箭,你把火点到火箭下面,一起发射火箭。” “喔。”南嘉树继续点点头。 气氛庄重,男孩手指捏着“火箭”头,尾巴笔直向下,大吼一声。 “一切准备就绪。点火!” 南嘉树不紧不慢地拿出一根火柴,“哧”一下擦亮,小小的火苗在手里跳跃着,点到“火箭”尾巴上。 纸张很快就被点燃,以飞快的速度蔓延至上端。 男孩将“火箭”往半空中一抛,““池木”火箭号发射!” “火箭”在空中燃烧到一半卷成一团,“biu”一下就往下落,正好卡在窗帘上。 才一会儿,窗帘上就一阵烟尘滚滚。南嘉树一愣,然后慢悠悠地说,“池漾。着火了。” 男孩还沉浸在“火箭”发射成功举国欢庆的喜悦中,手舞足蹈。没听清楚南嘉树的话,“你说什么?” 转过来身子来,一阵浓烟扑面而来,“咳咳。”连咳了好几声,旋即尖叫起来,“啊啊。着火了。木木,着火了!” 南嘉树本来也没那么慌,被他那么一叫,也急了。“池漾!池漾!快灭火。” “怎么灭啊。呜呜,怎么办怎么办?” 两人象小丑一样在旁边跳来跳去。火苗在慢慢的一圈一圈燃烧,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烧焦的难闻味道。 池漾突然想到,平时大人们抽烟好像都是用鞋子灭火的。赶紧说,“木木。用拖鞋!快!” 说着,自己抬起脚准备用凉拖一脚踹灭火烧的地方。 只听“啪嗒”一声。男孩傻眼了,随即哭丧着脸说,“我忘了。我穿的是爸爸的拖鞋。” 因为池漾穿的是他父亲的凉拖,超大号的凉拖根本不适合他的小脚丫尺寸。抬脚的时候就有点费力,可问题他还没抬起来多高,凉拖就脱离小脚丫的支撑,甩到一边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南嘉树淡定的在地上捡起超大号凉拖往窗帘上拍苍蝇似得一阵猛拍。只见凉拖下升起一股股青烟,“哧哧”两声冒出一阵塑胶焦臭味,火苗被拍灭了。 南嘉树拿开凉拖,窗帘上露出一圈污黑的大洞,一个拳头塞进去都绰绰有余。也正好卡在汤姆猫的脑袋上,没头的猫咪尤为显眼。 也幸好是刚才下过一场雷阵雨,窗帘还有点潮湿,火势蔓延的慢。要是天干物燥的,现在两人恐怕早就已经被火海包围了。 池漾目瞪口呆,嘴巴张的跟鸡蛋一样大。 两人都还没会过来神,身后传来女人的尖锐的叫声。 “池漾!木木!你……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池漾浑身一颤,冷不丁打了个大哆嗦。 这下惨了!完蛋了! 屁股的末日要来临了。 南嘉树吃完饭就拿着药膏急匆匆往池家奔去。 轻轻推进门,男孩趴在床上,睁着大眼睛,满脸泪痕。下身什么也没穿,裸露出的两瓣小屁股被打就象那山丹丹开花红艳艳。 一声不吭走过去,把药膏拿出来在他眼前晃晃。 男孩咬了咬嘴唇,点点头。 冰凉的药膏抹在伤口上带点轻微清凉疼痛。 男孩转过脑袋,那个人正低头一点一点挤出药膏擦在手指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涂抹到伤口处,稍微碰到特别红肿的地方,就会放轻手压,更加谨慎。 男孩不好意思的扭过头,红着脸小声地说:“木木。你真好,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 南嘉树点点头,也不知道背过脸的他到底有没有看到。只不过有一些事不必说,自然而然就该明白吧。 患难见真情。当南嘉树被推出门外,听见屋子里传出来的刺耳鞭打声和嚎叫声的时候,突然之间恍然大悟。两人同是肇事者,那个男孩却坚持独自承担了所有的惩罚。其实真正的好朋友,大概就是有福同享,有难肯为你承担。 第六章 小小的你一次又一次为我冲锋在前,扞卫同样小小的我。你的勇气就象是与生俱来,感染了我长久以来的沉默。——池沐 池漾出现在二年(3)班的教室里,完全是在南嘉树的意料之中。 夏日炎炎的暑假很快过去。九月初,学生们纷纷背上书包开始上学了。池漾父母对南嘉树乖巧文静的性格很喜欢,并且池漾的父亲和南嘉树的父亲是高中同学,两家和睦,也乐意他们一块玩,安排进一个班级也是有意为之。 男孩站在讲台桌上,笑靥如花,唇红齿白,同款白色校服穿在他身上平添了几分灵动。转过身在黑板上端端正正地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简单清脆嘹亮地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池漾,希望以后能和你们好好相处。 教室里响起一阵热烈的鼓掌声。 南嘉树不知道前面的男孩有没有看到混迹在一群小朋友里默默鼓掌的他。只是不断的想起,早上一起来学校前,男孩特意将一瓶热牛奶塞进他手里,吐着舌头说,木木。在学校里你也要和我一起玩。 不知道他现在还记不记得。 池漾是新面孔,又是一副鬼灵精讨人喜爱的模样。一下课就是一堆同学围在他桌前要他一起到外面玩游戏。 被拽拉着出教室,看见孤零零坐在窗口位置上看书的南嘉树。从窗口将脑袋探进去,用手掌挡住他的书。 “木木。一起去玩游戏啊。” “不去。”把小手推开一边。 “为什么?” “我不想玩。”而且……他们又没叫我。 南嘉树继续捧着书一声不吭。 男孩撅了撅嘴,眼珠子转了转。嘀咕着,“那我也不玩了。” 木木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不玩我也不玩。 其他同学已经走到前面空旷处,着急地往这边催促,“池漾!快过来玩!一会就要上课了!” 男孩笑了笑,冲那边扬扬手,“算了!你们玩吧。我不玩了!” 南嘉树抬头轻瞥了男孩一眼,白净的脸上没有一点遗憾失望,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点高兴。 再看看前面走廊,一小帮同学已经玩的热火朝天。如果男孩也参与进去,一定是笑的最好看的那个吧。 低头小声地说:“你去玩吧。”不过是违心的话。其实是更希望你留下来陪我。 没听见男孩回答,那人径直从门口拐进来,坐到了南嘉树身边,小手敲着桌子。 “我要是去了,你就一个人了。” 说好了做朋友就不能丢下你一个人。 南嘉树不禁抿嘴微笑。 窗外碧空如洗,艳阳高照。 ****** 放学铃声就象小朋友在电视机前守候已久的动画片,片头曲才响起来,全身已经开始热血沸腾。前一秒还是迷迷糊糊,下一秒已经精神抖擞地收拾书包,飞奔出去。整个校园都开始活跃、兴奋起来。 南嘉树慢条斯理地收拾书包,每本书整整齐齐的摆放固定的位置,语文书下面必须是数学书,页脚不能折坏,铅笔盒一定要放在旁边,这些事不用别人教,自然而然就成了习惯。就象他的性格一样,温吞如水。 偏偏就是有人看不惯他这样的性格。 两三个比较调皮的同学一起从后面走上来,走到他桌前,其中一个假装不经意地将他桌上的一本书丢到地上。 “啪嗒”一声,书本砸在地上,在仅余少数人的教室里格外响亮。 南嘉树只当没看见,弯身去捡。另外一个又乘着机会抓起他的书包使劲往地上扔。 书包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东西“哗啦啦”洒了一地。 小动静引得其他同学纷纷回头,有的看见了也不做声,低头继续收拾,有的急忙匆匆地背着书包出去了。 池漾觉得不对劲,三下五除二把书随便往书包里一塞,挂在肩上,跑过去挡在南嘉树面前,“你们做什么!” 为首的小胖子看池漾第一天来就这么受欢迎,本来就有点不爽。昂着头,傲气十足地说:“关你什么事。” 男孩看的出来他对自己的敌意,但是输什么也不能输气势。也昂起头,“你们不可以欺负他!” 对面的三人耸耸肩,不以为然,“我们就是要欺负他,以为自己考试都考100分就了不起,叫他把作业给我们抄也不给。” “作业本来就是要自己写。” 小胖子伸出肥嘟嘟的手狠狠推了一把在地上默默收拾书包的南嘉树。 “就是因为你上学期期末考试不给我传纸条,害我考了不及格,被我老爸扇巴掌!都是你的错!你这个死哑巴!” 南嘉树一个重心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怎么可以让自己的好朋友受欺负。男孩眼圈一红,拿着书包朝他们甩过去,“你们凭什么推他!” “我们就推他!怎样!” “自己考试考不好,怪别人。你们要向他道歉!” “我们又没错!是他不给我们抄!” “他是哑巴!你干吗跟他一起玩!你早晚也变哑巴!” “死哑巴!臭哑巴!不会说话!书呆子!” “你们神经病,我告诉老师!” “你告啊!我爸爸是局长!” “……” 四个小孩在教室里扭打成一团,桌子椅子倒了一地。教室里除了他们,其他人早跑光了。 南嘉树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男孩被人压在地上厮打,又强硬的猛踹身上的人,扑过去咬上他的耳朵。其中一个捂着耳朵,嗷嗷直叫“我和你拼了!”接着男孩又是被压到地上,脸朝下,鼻子被擦破了一层皮,血丝渗了出来,也不哼一声,继续抓着小胖子的手啃上去。一团混乱。 “不要打了。”声音小小的,却带着说不出来的坚定。 池漾。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小的你一次又一次为我冲锋在前,扞卫同样小小的我。你的勇气就象是与生俱来,感染了我长久以来的沉默。 尽管如此,“战乱”却没有因此而停顿。 四个人脸上全部都挂了彩,已经累的没力气了,手脚还交缠在一起,时不时挣扎着踹一下。 不知是谁突然在楼下大喊了声,“老师来了!” 三个调皮的同学就象被踩到尾巴似得一个挺身,书包都忘了拿,“哧溜”一下窜出去了。 男孩从地上爬起来,灰头土脸,衣服也是脏兮兮的。用手背抹了一把脸,嘴角扯出一弯弧线。 “木木。我把他们打跑了,现在我们可以回家了。”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有一个永远充满正能量的人在身边,好像什么也不会怕了。 拿着手帕边帮男孩擦脸边往校门口走。远远看见穿着粉色连衣裙在校门口踢踏着石子的南夏初,南嘉树脚下一滞,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男孩对他突然跳转方向很奇怪,“怎么了?” “没什么。”淡淡地回答。 南嘉树有点不喜欢南夏初,或者是一直就觉得女孩子特别烦,身上总有一股莫名的奶味。 南夏初是南嘉树唯一的堂妹。南家是书香世家,南爷爷生了两个儿子,又都是当教师的,本来就男丁稀少,南叔叔又生了个女儿,所以南嘉树算是南家的单传。 南夏初只比南嘉树小一岁,之前一直在外地上幼儿园,现在回来上小学。开学前两天一家人还去了南嘉树家拜访,叫南嘉树“哥哥”叫的又甜又顺口。那个时候池漾不在,南嘉树又是一个人捧着书看,没想到南夏初更绝,直接把他的书给扔了,吵着陪他过家家。 对小女孩有反感,如今见到她还是能躲则躲。 墨菲定理告诉我们,If you are worried about some sort of happens, then it is more likely to occur。(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南夏初蹦达着小皮鞋跑过来,“哥哥,哥哥。你终于出来了。” 南嘉树抿着嘴不说话。 池漾扭过头看看眼前的小女孩,问,“你谁啊?” 女孩眨巴着天真的眼睛,“我是南夏初,南嘉树的妹妹。” 男孩看看南嘉树,看看南夏初。这对兄妹俩简直就是一对活宝,一个热情如火,一个冷若冰霜。拉拉南嘉树的衣服,“你有妹妹?” “唔。堂的。”声音象从鼻子里哼出来的,一脸不情愿。 男孩点点头,“呐。木木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走,妹妹。一起回家。” “喂……”本来就是不想碰到她一起回家的,你怎么可以……南嘉树眉头皱在一起。 男孩看着他怪怪的表情,不解地问,“木木。怎么了?” 男孩好像一点不反感女孩,自然牵着她的手,就象哥哥爱护着妹妹。南嘉树突然之间就不难受了,“没什么。” 算了。反正也没什么,如果你喜欢,那就这样好了。 “池漾哥哥,你的脸受伤了。” “嗯。被……猫抓了。” “疼吗?我帮你呼呼。” “好。” “喂。你们可以不可以不要吵。” “木木。你怎么边走路边看书,小心撞上电线杆。” “切。才不会。我又不象你那么笨。” “……” 那条来回上学的路,日后的他们将要走上几百遍或是几千遍。那条记载童年的路却要不断前行,寻找快乐,遇见挫折。那是他们的童年故事,和很多人一样,也和很多人不一样。故事不过刚刚开始,谁也不知道后来的他们会发生什么。 可谁人不是从无知懵懂,到最后大彻大悟。有人在乎过程,有人介意结局。但你要知道,醉过方知酒浓,爱后方知情重。 第七章 曾经我将自己束缚在自己的独孤岛屿,日出日落,阴晴圆缺,一个人的世界,一个人的寂寞。你的出现就象是沙漠里的一片绿洲。从此天空云卷云舒,海面潮涨潮落。我的孤岛不再荒芜。——池沐 青春期向来是个敏感的时期,男生女生会不自觉地保持距离,谈天说笑也不象小时候那样随意了。 南嘉树上初二的时候,南夏初刚上初一。刚上初中,好像什么也不懂,还是跟个“小兔子”似得爱在男生里扎堆。南嘉树怕她被吃豆腐,严重警告她不要和男生一块玩。南夏初就撅着嘴,甩着马尾辫靠在池漾肩上,“好啊。那我就只跟池漾哥玩,多有面子。” 池漾变了很多。原本稚嫩可爱的模样长开了。脸廓变得棱角分明,鼻梁英挺,原本长而卷的睫毛下天真无邪的眼睛,如今细长深邃,削薄的唇线勾起,眼睛含笑,弯成两道弯弯月牙儿,活脱脱地生就一对勾魂摄魄桃花眼。 平时爱打篮球,刚进中学时个头还和南嘉树差不多高,现在都快高出他半个头了。小的时候,三个人一起报过学习班。南嘉树学的是书法,南夏初学的是舞蹈,池漾报了吉他。那个时候,看见小小的个子背着个和他身高差不多的吉他总觉得特别滑稽,进门出门都要卡在门口,满头大汗地挪开。好像突然之间就长大了,什么都不一样了。什么时候开始,吉他早就不是累赘,能够轻而易举像模像样地架在胸前,随意拨拨手指,一首好听的歌就可以从指尖缓缓流出。 长的好,性格好,体育好,会吉他。池漾就象一个传奇人物在在整个中学流传,按现在的话来说,绝对是大多数女生心目中的“男神”。 南夏初觉得跟池漾走在一起的时候特别神气,有点小高傲的她会向所有认识的人炫耀自己有这样一个完美的哥哥。那些小女生表面上说着不羡慕,有什么好神气的,背地里又偷偷塞情书小礼物让她转交。池漾常常在南嘉树面前说,女生真的是个很奇怪的生物。你在她们面前和她们打打闹闹,她们就会满脸嫌弃地骂你“神经病,有毛病。”回家去又偷偷的躲起来日记里写满喜欢你,在墙上手上刻你的名字。这种每个月都会流那么多血,思想又古怪的生物,是怎么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南嘉树就会翻他一个大白眼,“你变态啊。” 男生身体比女生晚熟,但是思想永远比女生开放。生理卫生课上连老师都会讲的面红耳赤,那些男生还会在下面面不改色的起哄,好像那些事不用说,早就无师自通了。南嘉树脸皮比较薄,看过的书很多,对这些也是懂得,只不过脸上不表现,心里还是会觉得怪怪的。他只是不理解为什么那些男生可以这么淡然地说出那些带颜色的话。 爱默生说,性格象一首离合诗——无论顺读、倒读,还是交叉读,都是一样的。南嘉树的性格基本上没变,淡定。温吞。除了常年读书,鼻梁上架了一副近视眼镜,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平凡了。如果你在学校里指着那个经常和池漾走在一起的戴眼镜男生问是谁的话,大多数都回答不出来他的名字。但要是有人说,他就是那个市里书法得第一,每次考试都考全年级第一的那个人的时候,大概就会有人感概,原来是他啊。 南嘉树就是这样一个平凡无奇的人,在外人看来不过就是个死读书的书呆子。 可这些丝毫不影响他们之间深厚的友谊。 小时候那句永远是好朋友也不是说说而已。这么些年,从小学升至初中,从没吵过架,一起上学放学,在学校里再也不会受人欺负,周末一家人爬山郊游也会带上另一家人,有时候南夏初来了,三个人玩玩游戏,聊聊天……反正,只要有池漾在,永远也不会觉得无聊、寂寞。 南嘉树记得,后来在最后中考的紧张学习期间,语文老师曾布置了一篇关于朋友的作文,他在文章里是那样形容池漾在自己生活里的存在——曾经我将自己束缚在自己的独孤岛屿,日出日落,阴晴圆缺,一个人的世界,一个人的寂寞。你的出现就象是沙漠里的一片绿洲。从此天空云卷云舒,海面潮涨潮落。我的孤岛不再荒芜。 只是那时他还不知道,池漾早就是超越了朋友的存在。 ****** 是夜。 南母端着糕点推门进来,南嘉树还在埋头写作业。昏黄的灯光洒落桌前,将男生削瘦的背影拉长映衬在墙面上。 南母看着心疼地叹了口气。其实孩子没有必要那么刻苦,还是身体最重要。孩子就是太乖巧,从来都不用自己操心。小时候还觉着他不爱说话,担心他以后吃亏。一天天长大了,也没有象自己想的那么糟糕,怎么说都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儿子还是自家的好。 南嘉树抬起头,母亲脸上满是怜惜,不禁问,“妈,怎么了?” 南母摇摇头,把糕点放桌子上,说,“喔。刚才池漾打电话来了叫你去下楼下沁园。你也歇一会儿,作业做累了,下去玩玩。” 南嘉树把作业收了收,点点头,“喔。”了一声起身。从来都是那个乖顺的性格,南母觉得自己放一百个心晚上放他出去玩他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南嘉树从门口走出来,秋天的风迎面吹过,带着一股凉意。不自觉裹紧身上的校服外套,风又从缝隙里滑入把外套吹的鼓鼓的。 这个时候,他不在家里写作业,把我叫出来做什么。 带着疑惑快步拐进沁园。 小区沁园是三个人小时候常玩的地方。沁园只是个简单的小公园,中心是个大花坛,四周绿树环绕,安静怡人。夏天乘凉的人多,小孩子偶尔也成群结队,不过那都是几年前了,现在还去的人越来越少,常去的大概只有他们了,不知不觉象是变成了他们的秘密基地。 男生低头弹着吉他,缓缓抒情的调子是南嘉树没有听过的,淡雅的旋律使整个夜晚都变得温柔。 放轻脚步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旋律戛然而止。 “怎么了?”象是在问为什么突然不弹了,又象是在问叫我下来有什么事。 南嘉树侧过身体,男生白皙的脸在路灯下迷离斑驳,就象一个暗夜里的白色天使,黑夜也无法抵挡他的俊美。 长长的睫毛忽闪两下,男生突然侧过脸,露出两颗小虎牙,嘴角勾起一个迷死人的大笑脸。 “没有啊。没事不可以见你喔。” 南嘉树把头一撇,“切~一看就知道有事。” 男生故作惊讶,夸张地说,“靠。这你都知道,木木是福尔摩斯喔。” 结果当然就是被丢了一个大白眼,“你要不要那么假。还有你的脏话跟谁学的,好的不学专学坏的。” “自己就学会了啊。隔壁班的女班长说会讲脏话的男人Man一些。” “喔。没觉得。”别人说Man一些你就学,别人叫你去死你也去死吗,一点主见也没有。 南嘉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池漾面前变成这样。毒舌。别扭。什么时候开始的?早就想不起来了,就是一直都玩着玩着,一天一天过着。突然有一天早上醒过来,想想以前和池漾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好像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然后就真的不一样了。 言归正传。南嘉树看着男生穿着单薄的T-桖,拉拉了自己的衣角,“有事快说吧。外面有点冷。” 经常打篮球的体质要比南嘉树强健的多,男生耸耸肩。“不冷啊。” 额头暴起青筋,南嘉树有点不爽。“不冷也快说。”你不冷难道我就不冷吗。 “喔。我上个月在路边文具店遇到一个女生,我今天上课梦到她了。” “……” “你说我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你叫我过来就是跟我说这个?” 南嘉树强忍隐隐的郁闷和莫名的怒气,握了握拳头。 男生注意着南嘉树脸上的变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是……也不是。就是……” “嗯?” “我是说……明天放学我们班和隔壁班有场篮球比赛,你过来看吧。” “这种事明天上学的时候也可以说。” “可是我每次篮球赛你都不来。” “因为那很无聊。” 初中两人没有分在一个班,当时升学考是按成绩分的班。功课不好是池漾完美中的大缺陷,好班与他自然是无缘的。不过池漾和每个班都玩的开,在不在一个班也没差了。 各个班级之间偶尔也会组织一些小比赛,象辩论赛、篮球赛都是最常见的。南嘉树最讨厌参加这些人多的活动。有时候他会感觉,他和任何人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懂他们在热闹什么。 看篮球赛的百分之八十都是女生,可有哪几个是真正看的懂的,不过是借着机会看自己心仪的对象。南嘉树去过一次,还没坐下来,就被那群女生尖锐的叫声叫的头皮发麻,马上就出去了。总之,就是不太喜欢。 男生手指有意无意拨了拨吉他弦,“你不来的话,我会被渴死的。” “不是有一堆女生会给你递水吗?” “喂。那些水不能随便接受的。上回我同学随便拿了个女生的水,结果被那个女生缠了整整一个月,非说接了她的水就是接受她了。” “那叫夏初给你送,她不是常去看你的球赛。” “明天她有舞蹈课。木木。你就送瓶水有那么难吗?” 沉默。然后很久才说,“喔。明天看情况吧。” “来就来啊,还要看情况。” 男生瘪嘴,能不能果断点,南木木,越长大怎么越觉得你小姑娘似得扭扭捏捏。 南嘉树起身,“说了明天再说,要回去写作业了,你肯定没写完。” “不想写啊……”男生嘟囔。 “那明天也别找我抄作业。”说完,只给男生留下一个离去的背影。 真是无情,好歹朋友一场,连作业也不给抄。池漾心里腹诽。 第八章 喜欢?喜欢是什么。在这个情窦初开的年纪,心里多多少少都会住着一个人,可是为什么那个人就住进了心里。因为喜欢,所以在心里。那怎么样才算喜欢,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的。反反复复地去琢磨,却怎么也猜不透。——池沐 下课铃声刚响过,女同学已经散去一半。叽叽喳喳地交谈声在走道上回响。 “赶紧去占位置,一会篮球赛开始人多了就看不见了。” “好久都没看到池漾打正式比赛了,好期待。” “你花痴喔。我觉得他们班体育委员打篮球也很帅。” “没有池漾打的好啊,听说体育课的时候他们单挑,池漾比较厉害诶。” “……” 南嘉树收拾妥当,却坐在椅子上久久没动静。 有点神游。去?还是不去? 池漾这个名字就象变成了个常用词,每天在耳朵响起的频率只增不减,走到哪都有人在谈论他。这样受欢迎的一个人,怎么会象自己这样习惯寂寞,走在一起的时候,不知不觉就变成了陪衬,主角永远是那么耀眼,只会让自己显得更渺小。 肩膀被拍了一下,回过神来,坐在前面的男生斜背着书包,笑着说,“hey。南嘉树,去看球赛么。你和池漾那么好,怎么每次都不见你去看他的球赛。” 不知道怎么回应,还是点点头。“嗯。一会就去。” “喔。那我先走了。”男生离开了老远,还在想他刚才那句话。 你和池漾那么好。 是啊。那么好,那是有多好。从小时候就开始形影不离,把彼此当真正的好朋友,现在去看场球赛都那么矫情,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还是……害怕什么。 去操场之前去了趟小卖部。 在一堆五颜六色的饮料面前发呆,可选择的太多,关系那么好,竟然不知道他喜欢喝哪种饮料。 从来也没听他提起过,也没有去刻意注意他常喝哪种。 碳酸饮料对身体不好,果汁太腻只会越喝越渴,矿泉水的话,以他爱吃零食的性格会不会更爱喝饮料。 在货架边上兜兜转转好几回,手却不知往哪个瓶子上伸。 想着想着,突然懵了。 诶。南嘉树,你到底在搞什么,想那么多做什么。 最后还是拿了矿泉水,结账的时候总感觉老板娘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会不会觉得买瓶矿泉水也要挑老半天,这人该不会脑子有病吧。 操场上比赛早就开始了,人声鼎沸。 那个时候学校环境并没有那么好,没有室内体育馆。室外篮球场也不是很大,前排被一堆女生围住,后面矮一些的基本就看不到了。 南嘉树站的远远的,什么也看不到,中规中矩地背着双肩书包,手里握着一瓶矿泉水,面无表情,他知道自己这个样子一定傻透了。 都说了不想来的,男生给男生送水也太奇怪了,被自己班的女同学看到就更郁闷了。 怎么就突然一时想不开了。 “南嘉树。给池漾送水啊。”身后传来某个女声,是同学。 真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全身僵硬,窘迫到不行,“呃……” 女生好像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看着他一脸羡慕地说,“好羡慕你喔。可以给池漾递水。你知道的吧,比赛开始前,池漾说了,到时候谁都不要给他递水,他最好的朋友会给他送的。” “什么?”有点惊讶,他为什么会这样说。是肯定自己会来吗,要是自己不来了呢,他会怎么办。 女生也有点讶异,不过很快转为一脸沮丧,“你不知道啊?唉。他这样摆明就是拒绝那些女生嘛,不知道又要伤多少女孩子的芳心了。” 女生是班级里的文娱委员,除了池漾来找南嘉树的时候说上过几句话,和池漾没多大交集。南嘉树疑惑,她也喜欢池漾吗,应该是的吧,全校女生几乎都喜欢他。 而池漾说的那番话,也是想替自己的窘迫解围,就不用再去担心那些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想着,心情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 “可能吧,不太清楚。” 女生凑过来,小声地说,“你和池漾那么好,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你一定知道,跟我讲一下,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 女人天性就爱八卦,这是永恒不变的定理。 南嘉树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不知道。” 女生讪讪地瘪瘪嘴,“好吧。最好是没有。算了。我去那边看球赛了,这边一点都看不到诶。” 南嘉树“嗯”了一声,也往一边红旗台下走去。 你和池漾那么好。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在别人的眼里,池漾和南嘉树就是那么好,是真的好的过份,好到什么程度,两人大概都说不出来。 红旗台下,透过纷纷攘攘的人群耸动,依稀能模糊地看到里面球员的活动。 “抢篮板!”有男生的吼叫声传出来,是熟悉的声音,来自池漾。 还从来没看过他打篮球的样子,不知不觉上了几节台阶。 男生在快速奔跑着,宽大的球服穿在他身上一点也不显夸张,俊秀的模样尤为突出。惊人的弹跳力让他在众人包围之中轻而易举地将篮球抢到手中,然后灵敏地往另一方跑去,连跑步的姿势都那么好看。 “池漾!池漾!你最棒!”声嘶力竭的加油声,让整个操场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不是三分球,是大灌篮!被别队的球员挡住的瞬间,使出好几个假动作,成功地跑到篮板下,跳跃而起,将篮球狠狠扣进篮筐,整个人都要挂在篮筐上随着进球后的振动不住地摇晃。 “啊啊啊啊!”尖叫声几乎是同时爆炸一样爆发出来。 好帅! 南嘉树不禁勾起了嘴角。不得不承认,池漾打球真的很厉害。 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就被吸引住了,目不转睛。突然之间脑子里就蹦出这样一句话——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然后自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慌乱地收回视线,快步走到红旗台的另一边。 红旗台另一边和篮球场隔了一堵墙,看不到那边的情况,尽管如此,欢呼声尖叫声还是能很清晰地传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心神不宁,想不明白自己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就是有种不正常的感觉。 找个能坐的地方坐下来,平复下心情,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小说。 南嘉树看的书大多很杂,名着、小说、诗歌,只要是能看的几乎都看,一本新华字典有时候都能翻一个多小时。最近看了不少琼瑶的小说,这种言情小说还是女生看的比较多,男生会更喜欢金庸的武侠。说起来也是巧合吧,突然有天就在阳台椅子上发现很多琼瑶的小说,应该是平时母亲拿来消遣的,自己看到了就想拿过来随便看看。 翻了两页,发现自己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耳边听到的全是关于“池漾”的尖叫声,一波一波象海浪一样翻滚过来,就快将自己淹没。 不看了。不看了。要不把水直接给认识的同学转交好了,早点回家。 正想着这么做。抬起头看见男生向这边跑来,有点被吓到。 双手拄着膝盖,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木木。你……你怎么在这里,要不是你们班那个女同学告诉我,我还以为你没来呢。” “嗯。球赛结束了?” “嗯什么嗯。还没呢,上半场结束了,水呢?” “喔。”木讷地从座位上拿起水递过去,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男生接过水,拧开盖子,“咕噜咕噜”仰头灌了一大半,另一半直接往脸上倒,汗水混着水顺着白皙的肌肤滑落,仰起头,侧脸在落幕的夕阳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南嘉树低头偷偷乜视,将男生完美的侧脸尽收眼底。 偷窥好像被男生发现了,“你怎么了?” 连忙转过脸,用把书装进书包来掩饰自己,“没、我……我要回家了。” 男生眯着桃花眼,笑着说,“先别走啊。等等我,下半场结束一起回去啊。” “不。” 完全果断狠心的拒绝。 男生不爽,皱着好看的眉头,“靠啊。以前也都有等我一起放学回家的啊。你在教室里等我好了,顺便去我们班书包拿一下,我好了就上去找你。”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南嘉树拉着书包肩带不说话。男生又问,“对了。还有买水吗?下半场结束也会很渴的。” 什么嘛,把自己当什么,苦力吗?过来给你送水已经很给面子了,还嫌弃少。“没了!你又没说要买两瓶!我去教室等你。” 别扭地不再理会他往教室走了。 身后男生扬手无奈地叫,“那你再帮买一瓶啊。” “不买!” 南嘉树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睁大眼睛盯着桌子上的两瓶矿泉水发呆。 连自己都搞不懂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说了不买的,最后还是又跑了趟小卖部,而且是快速地拿了两瓶直接结账,头不都不敢抬,生怕老板娘又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一点也受不了自己。 想着想着,思绪就飞到了一个不知名的领域。眼前的事物透过瓶子里的水变的恍恍惚惚,似幻亦真。 思想也随之变得不真实。 也许是最近琼瑶小说看的太多,脑子里总会冒出许许多多奇怪的想法。也许是池漾完美的就象是小说里走出来的英俊少年,让生为男生的自己也忍不住不禁意间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昨天晚上池漾问的那句——是不是喜欢那个出现在梦里的女生。听了心里会有怪怪的滋味,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喜欢?喜欢是什么。在这个情窦初开的年纪,心里多多少少都会住着一个人,可是为什么那个人就住进了心里。因为喜欢,所以在心里。那怎么样才算喜欢,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的。反反复复地去琢磨,却怎么也猜不透。 小说里那种刻骨铭心痛彻心扉就是喜欢上一个人经历的爱情吗。如果是这样,宁可不要喜欢。 如果池漾喜欢一个人会是怎样,自己喜欢一个人又会是怎样,我们都喜欢一个人的话,又会怎样。 终于知道为什么总说越长大烦恼越多,这些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浮现在脑海里的时候,连自己都很迷茫。 池漾和其他同学上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踢踢塔塔”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传来寂寥的回音。 原本安安静静的教室走廊间顿时有了一点人气。 南嘉树抬起埋在书本里的头,望向门外。 男生从走廊里拐进来,站在门口,蓝白色校服棒球鞋,眉眼弯弯似月如钩。 他笑意盎然地说:“木木。我们回家吧。” 回家。多温暖的一个词。什么都不再去想,回家。 第九章 我想那时候我是真的很害怕,很害怕。就算遇上洪水猛兽也不过如此。其实我早该知道,就算当时没有任何一面镜子在我面前,将我自己失魂落魄的形象尽收眼底。多年以后,我从你慌张、恐惧的眼神里我也能明白,当年年少的我,也曾是那样绝望过。但是我从来不后悔,路是自己选的,我必须走下去。——池沐 就在南嘉树对这种感情一知半解的档口,从乡下传来了一件沉痛的噩耗——南爷爷逝世了。一时之间,南家上上下下陷入了强烈的悲痛之中。南嘉树作为唯一的长孙,更是跟着操办丧礼,忙里忙外,无暇顾及其他。 南爷爷是在乡下老宅午睡中安然睡去,享年72岁。南爷爷在去世的前一天晚上,象是有要离去预兆,拉着南奶奶手,笑着平静地说,我这半辈子都在教书,厚德育人,老来退休了也有你陪伴在这老宅里幽静度过晚年。儿孙虽没有满堂,也都是踏踏实实做好人。现世如此安逸,此生足矣。唯一遗憾,便是与你同生死。如若我先离去,你也不必悲痛,我在下面定会等你。 自此,南爷爷和南奶奶的鹣鲽情深成就了一段佳话。南家的人却很是恐慌,曾一度以为南奶奶会想不开随老人而去。 而事实上没有,南奶奶用她的行动很坚强地告诉了每一个人,就算那个人已经先离他而去,她也会勇敢地活下去,她相信他,他说会等,就一定会。 就像《泰坦尼克号》里的rose对jack虽然一往情深,但当jack为了救她离她而去之后,她也没有选择用死亡来祭奠他们的爱情,而是很坚强地活了下去。 没有谁离开谁就活不下去,生命宝贵,我们都要为自己而活。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南爷爷去世,池漾也作为孙子被写到讣告上,和南嘉树行同样的礼数。 没遇到池漾以前,南嘉树并没有常去看在乡下的爷爷,一来乡下太远,从市里坐车大约一两个小时左右,南嘉树有点轻微晕车,坐久了就会身体不舒服,到了那儿以后要缓很久才会好一些,连去玩的心情也会减弱了很多;二来去了那也没觉得有多好玩,南嘉树对乡下不感兴趣,觉得在家也是看书,在爷爷家也是看书,没什么区别,除了偶尔陪着爷爷一起练练书法。也没多大意思。 但是池漾倒是很喜欢南爷爷,每次南嘉树去乡下就爱跟着一块去。还有南夏初。三个人在一起玩至少比一个人呆着好玩。 春天,每人手持一个自己DIY的小风筝在漫无边际的田野里奔跑;夏天,在热日炎炎的午后,躲在树下撒网捕蝉,然后吃根冰棒哈气玩闹;秋天,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和农民伯伯分享收获的喜悦;冬天,不下雪的南方,每天清晨水龙头下的冰柱也是打“雪”战的利器。 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诠释了整个最美好的童年。只可惜,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那也是后来长大以后,南嘉树为什么经常想着要去乡下看看爷爷,却发现如今早就今非昔比。长大了,就真的什么都不一样了。 ****** 南夏初肿着哭过的核桃眼,眼角还有一抹没干的泪渍,手死死地拽着池漾的衣角。 “池漾哥。你说爷爷怎么就走了呢。爷爷说他最喜欢看我跳舞了,他还没看我前几天去比赛的录像呢,怎么就可以走了呢。人为什么会死,可不可以不要死,我不想爷爷死……” 男生转过来,眼圈也是红了一片,抬手擦去夏初又要夺眶而出的泪珠,哽咽地说, “人总会死的,是迟早的事。可不是有人说了吗,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一直活着。爷爷虽然死了,但他一直都活在我们心里。还有那些人的心里。” “那些人?” “嗯。那些爱他的人。” 所有的人都在为失去亲人的悲痛而哭泣,南嘉树没有。 他想哭,心里就如有千万芒刺扎进,绞痛着回忆。 他的爷爷,唯一的爷爷。还小的时候,会握着他的小手抓着毛笔一笔一划教他写字的爷爷。一起躺在摇椅上晒太阳看书,笑他现在是小书呆子,长大了是老书呆子的爷爷。半夜偷酒喝,被上厕所的他看到,竖起食指叫自己千万不要告诉奶奶的爷爷…… 那样宠爱他的可爱爷爷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世界。 哭不出来,不是不伤心或是无情。他的泪腺没有那么脆弱,他的故作冷漠只是掩饰他的无措。 也许坚强也会遗传,就象南奶奶一样,在所有人的面前咬紧牙关说着没关系,可哪一个夜晚不是伴随着思念落泪入眠。南嘉树。也就是这样,将自己隐藏起来,做一只坚强的刺猬。 出殡那天,天气出奇的好。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从火葬场回来,直接去了山上。 长久的坐车让南嘉树感觉不适,爬山很吃力。上山的时候死活不要人扶着,下山人整个人已经晕头转向站也站不稳,还嘟囔着自己可以下去。池漾不管他,二话不说就强硬的抓着他的胳膊搀着就不放了。 威胁着说,“你要是敢把我的手拽开,我们俩就一块儿掉到山下去了。” 然后南嘉树就不吱声了。 已是深秋,大多数人都穿上一件或两件长袖衣服。男生一向要风度不要温度,只穿了薄薄的衬衫。 南嘉树把手搭在他的手臂上,男生的手臂坚实有力。 棉布料的薄衬衫。硬实的臂膀。手掌接触到的温热体温。 南嘉树头一阵阵的发晕,突然觉得浑身好冷,牙齿止不住的打架。 身旁的男生却似毫无发觉。 下了山又是坐车。 男生搀着南嘉树在路边等着家人将车开过来。 南嘉树低垂着头,冷汗从额前滴落,不想让人看到。他知道他现在自己的脸色一定很不好,以前好像也没有这么严重,今天特别的不舒服。 手指越来越冰冷,搭扶在他手臂上的手渐渐地没有了力气,到最后整个人几乎要跌靠在他身上。 男生却忽然躲闪开,往前迈了两步。 带着点惊喜,惊讶地说,“木木。你看那个女生!” 南嘉树艰难地昂起头,一阵风从脸上呼啸而过,模糊的视线只扫过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生踩着自行车的背影,然后再也坚持不住,身体失去支撑,猛然往侧面倒下。 不是预料中的重重跌落在地上,茫然地不知道摔在了哪里,唯一的知觉就是——温暖,很温暖。 眼前陷入黑暗之前,好像还听见某人在耳边,惊慌失措地叫着自己的名字 “木木。木木。你怎么了。” “木木。你醒醒啊。” “……” 后来还说了什么,想听,却再也听不见了。 ****** 南嘉树中暑了。 以为只是普通晕车,没想到竟然是中暑了。 醒来是在家里。第一眼看到的是雪白的天花板,然后就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自己的房间。四周空荡荡,安静的不像话。 什么时候了。这个时间大概大家都在忙吧。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可怜自己。 为什么生活和电视剧里演的不一样,病人醒来的话,不是应该看见身边有个人一直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守着自己,见自己醒了,欣喜地说一句,你终于醒了。自己就被感动地一塌糊涂吗。 没有想到醒来的第一眼竟然想见的会是池漾。不是别人,甚至不是父母,真的是两人关系好过头了吗? 又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跟个女生一样爱乱想。 一边告诫着自己,一边思绪又飘荡游走。身体僵硬地不想动弹,像挺尸一样望着天花板。 “吱呀”一声,探进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神经不自觉一跳,确定不是那个人后,又松了口气,偏偏心里又有些失落。 一时之间,居然产生了那么多复杂的情绪。 “哥。你醒了。”南夏初把双手插进校服口袋里,轻手轻脚推门进来又关上。 “嗯。”连忙坐起身子,“池漾呢?”喉咙很干涩,说出来的话还带点嘶哑。 只是……为什么第一句话就是问他在哪。 “他啊。被老师罚抄课本了。”南夏初不假思索的说。 “啊?”被罚抄了,又是作业没写吗。 南夏初嘟嘴,“池漾哥下午逃课,爬墙的时候正好被老师抓到。渍渍渍。哥,你们关系怎么那么好,他为了回家看你逃课,我一来你就问我他在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两是GAY呢。” 南嘉树隐隐约约听说过这个字母,却想不起来什么意思。“GAY是什么?” “男同性恋啊。” 听到这三个字,南嘉树觉得耳边突然嗡嗡作响。 呼吸一滞,脸一下子就白了,掐着被子的指尖发抖泛白,还好有被子盖着,遮掩住颤抖的双腿。 男同性恋。同性恋。同性恋。同性恋。 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同性恋。喜欢同性。同性恋。是变态。同性恋,是逆天的行为。人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的同性。有病的人才会。会被人歧视,被人鄙视,所有的人都会唾弃你的。 为什么要那么紧张,我又没有喜欢同性。我又不是同性恋。 难道……真的没有吗? 恐慌、害怕、绝望。就象一片滔天巨浪黑压压地铺天盖地而来。 想要捂着耳朵惊声尖叫,我没有喜欢同性。没有。 可是却不能。为什么不能? 南夏初被南嘉树突然变得铁青的脸吓到了。 手忙脚乱地想要去拉他的手,“哥。你没事吧。又不舒服吗?” 男生好久都没回神,呆滞地望着前方。 被触碰到手的时候却如遭电击,慌乱地推开。 竭力掩饰声音里的慌张,“没、没事,你赶紧回去写作业吧。我还有事。” “你真的没有不舒服吗?”南夏初不确定的问。 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双手紧紧地搅在一起。颤抖,发抖,颤栗。 “嗯。”别开眼,不让她看见自己眼里的不知所措。 脑子里一片混乱。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什么怎么办? 不知道。什么不知道? 从来没有如此绝望过。 第十章 有人说,如果你真正喜欢一个人,要真心实意祝福他和别人在一起,那是永远不可能的事。可为什么到头来,强颜欢笑的只有我自己。——池沐 “池漾。又收到那么多情书喔。” “干吗?你羡慕啊。真不知道那些女生都在想什么,她们难道不知道纸张很贵的,树木都要被砍伐光了,还这么浪费写这种没用的东西。” “切~你少给我得瑟。得了便宜还卖乖。有没有漂亮的女生写给你喔,介绍介绍……诶诶诶,都别扔啊,给我欣赏欣赏呗。” “你要?那送你好了。不用还了。不客气。” “要是那些女生知道你这样对待她们的心意,你就不怕她们想不开了和你同归于尽?” “随便吧。反正别让木木看到就好了,他最讨厌看到那些了。” “天天木木,木木。你把人家当好朋友,现在人家都不理你了,整天只知道念书、念书、念书。那么拼命做什么,中考有什么了不起,考不上就考不上呗。” 初三了。这是所有学生将要面临的人生第一个转折点。一旦名落孙山,那就是辍学的辍学,流浪的流浪,生活完完全全地改变。即便是侥幸考上了一个三流的高中,跟着学校那些不正经的小混混也会从此变得颓废,堕落。 中国填鸭式的硬式教育,也让学生不得不天天对着那些几何函数,诗词歌赋。学习的压力就像一座大山压的人们喘不过气。“绝对不能上职高。市一中才是你的目标。”家长们在这一点的要求倒是难得的一致。却苦了一大帮孩子每天在学校里没日没夜地学习,还要空出时间大吐苦水。 对于能不能考上市一中,南嘉树的父母根本毋须担忧。和其他一些城市的学校规定一样,米南市每年中考前一个月,就会在每个中学里挑选一名至五名的学生直接保送进市重点高中。南嘉树就是以全年级成绩第一被直接保送进了市一中。 而就在池漾对自己的成绩毫无信心,做梦都在想着自己能化作一匹黑马狂奔进市一中的时候,却意外收了学校的通知,他以体育特长生的资格也被保送进了市一中。 后来不用再去学校的日子,池漾做梦都在仰天大笑。“天无绝人之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我池漾不用做黑马了,我就是那西天取经的白龙马,注定是要成佛的。哈哈哈。” 池漾快乐地做着他的白龙马,南嘉树孤独地做着将自己深埋在沙堆里的刺猬。 心情早就平静下来了。上初三以后,就尽量很少和他见面了。以他们这样的关系,不碰面的几率几乎是零。然后就用各种借口推脱他一起出去玩的要求,不想和他有任何肢体接触,不想被他天使一样的笑容迷惑。用一叠一叠的书来麻醉自己的生活,不让自己有任何空间去思索那些异样的情绪。 时间流逝,渐渐地就真的以为其实都是自己想错了,两人只是关系好的离谱,没有像那样……那么浮夸。甚至写作文的时候,也只是把他归类为朋友。而不是……喜欢的人。好像那些想法从来没有在脑海里存在过。 可那些短暂时间里的错觉很快就被打破,那些想法原来是真正的存在过。 ****** 中考结束在炎夏将临的六月。 对应考生来说,这种解放的心情简直好到不可言喻。 那些烦恼压力通通随着撕掉的试卷,丢掉的课本暂时抛到脑后,心情雀跃地度过轻松愉悦的暑假。 毕业第一次聚会是安排在六月底,大家都领了毕业证书的那天。 南嘉树不愿意参加,人太多,自己话又少,难免觉得尴尬。 但只要有池漾在,南嘉树的想法就总是会被否决。 被男生死皮赖脸的耍赖撒娇全套使出来,全身鸡皮疙瘩落了一地之后,丢他N+1个白眼,最终还是答应了。 原本六十来个人,觉得人太多,不方便,就分了三批,各自去寻乐子玩。大家就要各奔东西,有人去了市重点高中,有人去上职高,也有人去外地或是不上学了,难得的机会还有聚会,以后也许都联系不到了,大家都觉得很惋惜,玩起来都特别疯。 虽然只是初中生,却都人小鬼大,一个个比大人还精。娱乐场所High起来一点也不拘泥,买礼物的时候讨价还价也是口才杠杠的,说的店家都不好意思。很难想像,等他们都长大了,这个社会由他们主宰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晚饭后娱乐节目有点老套,有不少女生抱怨真心话大冒险太无趣了,一点新意也没有。 被男生们众口反驳,“你们是怕真心话被捞出来丢面子,还是玩不起大冒险喔。女生就是墨迹。” 知道是激将法,可偏偏女生们就吃这套。 位置坐定,玻璃啤酒瓶为转盘。 南嘉树第一次玩这个游戏,不免有些紧张,啤酒瓶快转向自己的时候,心也会随之吊起。 所幸好几次都只是擦边而过,如果真被选中问了什么真心话,太难开口回答。 池漾倒是被转到好几次,被好多女生问了不少真心话。像一些带颜色的话,回答的时候也是面不改色。 有害羞的满脸通红的女生娇滴滴地细声问,有没有喜欢的人的时候,池漾显得有些迟疑。被旁边平时玩的好的男生推了下肩,“有什么不好意思说喔,那个“梦中情人”不是吗?” 被推的人倒不好意思起来,挠挠脑袋,“靠。去死啊。见都没见过几次,怎么说的上喜欢喔。” “靠。他妈的都出现在梦里,日思夜想了,喜欢的要死了吧。你们说是不是啊。” 大家都在笑,南嘉树合群的扯着嘴角,笑的很牵强。 他不知道那些女生为什么也会跟着笑,她们不是喜欢池漾吗。他听过有人说——如果你真正喜欢一个人,要真心实意祝福他和别人在一起,那是永远不可能的事。可为什么到头来,强颜欢笑的只有自己。 有男生选大冒险,被女生整蛊。 在大马路上随便找个女人,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用悔不当初的口气说,“妈。儿子不孝。当初不听您老人良言,如今在外感染艾滋恶疾,无药石可医。如今只有切腹自尽一死了之,就觉得对不起生我养我的老妈你,我发誓来生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妈,你别拦着我。”并且附带一个切腹自尽的动作。 围着看的一帮同学,一个个捂着肚子笑的人仰马翻。 结果更奇葩,那男生回来,手里拿着把不锈钢大菜刀,一脸郁闷。 “这下你们玩够了吧,靠,这叫什么回事。我才刚说完你别拦着我,正要做动作,那女的就往我手里塞了把菜刀,说“儿子,别客气。切腹专用不锈钢大菜刀,菜刀中的战斗刀,不飙血不粘连,只售998,实惠中的大便宜。用完记得还我。”吓得我拿着菜刀就跑回来了。” 然后,一大批的同学全部都笑趴在桌子上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没有人会在这个大家最欢乐的时候告诉那个人,原本这个女的就是事先请好故意耍他的。 但当瓶子再一次转到池漾的时候,南嘉树再也笑不出来了。 有男生在旁边起哄,“池漾。每次都选真心话,换大冒险啊!” 池漾挑眉笑笑,“好啊,大冒险就大冒险。不过不要像刚才那个那么过份的就行了。” “那就简单点。在我们一群男生里随便挑个嘴对嘴亲下就行了。” “……”是谁出的馊主意,只说一遍就没有声了。 当时的气氛很难形容,不像是空气突然凝结,却觉得莫名的安静。 南嘉树放在桌子下的手不知觉的握成拳头,隐约感到旁边有道目光注视着自己,侧过脸,池漾的眼神直白地望过来,嘴角微扬,一脸无所谓。“好啊。亲就亲啊。怕什么。” 最后一句话不知道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另外被亲的那个人。 但南嘉树是真的被吓了一跳,唯一的想法就是,该不会是要亲……我吧?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作祟。 旁边的女生嬉笑调侃,“肯定是亲南嘉树拉,不用猜都知道。” “就是就是。”其他人一阵附和,大家都心知肚明,两个人铁的程度。除非南嘉树不在场,否则南嘉树就是池漾的不二人选。 被大家你一句我一言默契的应和说的烦躁。南嘉树连忙站起身, “我才不……” 哪知池漾眼疾手快,乘机伸颈凑过去嘴巴一碰。浅尝即止的一个吻。 快地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嘴唇相碰的触感都没有,只觉得嘴巴毛毛痒痒的,喉咙却干涩地说不出话。 男生没有任何异常表现,只是耸耸肩,坦然地摊摊手,说:“好了。我们继续玩啊。” 然后,一切又恢复到之前玩游戏的状态。 另外一个人却没有那份坦荡的心情,木讷地坐下来,游戏进行到哪了,浑然不知。再也没有心思继续下去了。也就是那个时候,才猛然如醐醍灌顶。 他喜欢他。 别问他是怎么从这个根本不算是吻的吻里幡然明白。因为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出来原因,真正喜欢一个人还有一点就是,你永远说不出来你为什么喜欢他,无论他是好是坏,你就是喜欢他。只是喜欢他。没有原。没有因。喜欢他。 平静的心,平静的呼吸,平静的思维。 你喜欢他。你早就喜欢他了,你早就知道,只是一直不承认。不要自欺欺人了。 南嘉树喜欢池漾。 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 市一中开学第一天,公告栏前学生、家长人头济济,挤得水泄不通。 池漾凭借高挑的身高在人堆里推搡着穿梭,“借过。借过。” 终于顺利挤入重围,“呼。”吁了口大气,眼睛赶紧在公告栏上面的纸张上搜寻那两个熟悉的名字。 第一张没有,第二张……也没有,第三张…… “找到了!”看到两个人的名字出现在同一张纸上的时候,顿时惊喜交集。兴奋地踮起脚往站在人群不远处的南嘉树招手。“木木。木木。我们在一个班呢。” 那边的人好像没有什么表情,听到了也只是冷漠地点点头,仅此而已。 池漾也不介意,一笑置之,又推搡着往人群外挤。 好不容易出了人堆,外面的空气顿觉新鲜了很多,笑着往那个人伫立的方向走去。 “喂。等一下。”身后传来没听过的声音,不知道在叫谁。 肩上却莫名搭了一只手,池漾疑惑地转过身来。 一个陌生的男生,杨梅头,黝黑的皮肤衬得一双小眼睛精明黑亮,说话的时候嘴巴一张一合,露出一排整齐的皓牙。 “喂。你就是池漾?” 确定了眼前的这个人是在和自己说话后,池漾不明就理的点点头,记忆里像没有见过这个人。 刚想启唇反问,“我”字还没说出口,就被男生快速地率先抢过话。 恶狠狠的口气很是不善,“别问老子是谁。老子就是要灭了你的人。” 1993-1999年 第十一章 真正的友情,是一株成长缓慢的植物。风风雨雨一起过,才会愈来愈深厚。时间的磨砺,距离的远近,不求利益,只为真心,沧海桑田,依旧还在最危难的时刻出现在身边。——池沐 繁华的市中心大道,一眼望不到边的公路上,无法估计的车流量看的人眼花缭乱。 男人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娴熟地点燃叼在嘴上的烟。深吸一口,吐出大团烟圈,然后将手倚在车窗框上。 周围不时有不安的车主们的鸣笛声和抱怨声四起。 这场大堵车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 捏起食指抖抖烟灰,男人把头从车窗里脑袋探出来,眯起眼睛向前方远眺。 前方的公路上就像是有一条由无数整齐的车辆组成的游龙,场面很壮观。壮观归壮观,让人又急又气的是——这条神龙不见首也不见尾。 男人快速地将烟吸完,缩回脑袋,侧过脸对旁边开车的人说, “靠。都堵了快一个小时了,他妈的怎么就一点动静都没有。要是我来开的话,肯定不开这条路。” 南嘉树手握方向盘,等的心里烦躁,屁股都快坐疼了,旁边的人又在那里说风凉话,火气噌噌噌地冒上来。 “你来开?哼,不把车子开到太平洋去才怪。你不想活我还不想死呢,寻死也别拉着我,我没兴趣。” 语气里尽是嫌弃。男人听了也不生气,反到粲然一笑。 “你要不要那么毒喔,我要是死了你怎么办,不是要守寡了。”男人的脸皮厚的都能砌城墙了。 南嘉树原本决定无视他,呆呆的望着前方几秒,忽然又低声嘀咕起来。 “我又不是女人。你死了,怎么会是守寡。如果你真的不在了,也只是……”很难过,很难过,会比失去任何一个人都要难过。 “木木。”男人突然叫道。 “嗯?”南嘉树疑惑地转过脸来。男人眨了眨勾人摄魄桃花眼,嘴角弯起一个邪魅的弧。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吧唧”一下,在南嘉树的脸上落下一个轻吻。 南嘉树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抬起袖口擦拭脸颊上留下的口水印,直到被擦的地方一片通红。明明很不好意思却佯装生气,“你干……干什么,你有病啊,突然就……这里……被人……会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结结巴巴的话都说不完整。都是快要而立的两个男人,一个还和小孩子似的爱玩闹,一个脸皮薄的跟纸一样,稍微做点亲密动作就会脸红。明明相配指数一点也不高,偏偏就命中注定似的在了一起。 男人奸计得逞,笑的一脸狼像,流里流气地蹦出一句煽情的话。 “嘿嘿。木木。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心脏猛然一阵悸动,有缓缓的暖意流入心窝。不是什么正儿八经地说出口的誓言,还是被莫名的感动了。背过脸望向窗外,竭力掩饰眼眶里的微湿和脸上的情绪。淡淡地开口。 “干吗又突然说这个?” “因为以前从来没说过啊。” 男人认为自己说的话理所当然。 他想告诉他。 我的爱人。 那些来不及说的甜言蜜语,以后我都一一讲给你听。 只是十年前我就该告诉你,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现在,也不会晚。就算是迟来的誓言,我也一定会为你实践。 ****** 对这场堵车能尽快结束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夜幕来临,华灯初上。 电话那头的林志杰不是想象中的劈头盖脸地骂两人放他鸽子,而是暴跳如雷的大声抱怨, “草他老娘的。老子在中心大道整整堵了三个小时那,老子天还亮着那会儿就出来了,现在天都黑了,车子连个屁眼都没挪动过。堵个毛的车啊。” 这边的池漾憋笑憋的内伤。本来以为自己堵车堵了快一个小时已经够悲剧了,没想要有人比自己更惨,整整三小时,哈哈哈。 南嘉树无语,这个男人是堵车把他脑子也堵住了吗,林志杰在中心大道堵了三个小时还没疏通,也就意味着或许他们也还要继续堵着,或者更久,恐怕笑的未免也太早了吧。 电话那头,林志杰大大咧咧的声音不用开扬声器,这头也能听的清清楚楚。 “你妈诶。池漾。以前联系你几次都不死出来,偏偏挑了今天这个好日子。老子跟你说,就算老天今天注定不让老子见自己的好兄弟,老子也要逆天一回。就算今天堵车堵一夜,老子照样要见你一面,亲身活剐了你。” “靠。林志杰。你以为我怕你。你哪回见到我不是要置我于死地,你他妈的就是嫉妒我长的比你帅。待会见到了我比以前更英俊潇洒了,别一时想不开就一头撞死在墙上。” “放你娘的狗屁,我林大少爷,要钱有钱,要貌有貌,会嫉妒你?” “少说废话。我是人,听不懂你说的什么火星鸟语。” “呸。老子哪点比不上你,老子就是比你帅,这是至理名言,鸟个蛋的废话。” “我管你是变成刘德华还是潘长江。你要是见了面敢对我动手动脚,我一巴掌把你煽成王宝强。” “滚蛋。老子会对你动手动脚?是对你大动拳脚。” “反正劝你最好别带个什么女朋友未婚妻之类的,我不说,你懂得。” “池漾。你他妈真是越来越自恋了。不跟你多说,有交警来疏通了,挂了。” “嗯。” 男人挂掉电话,南嘉树说,“他还真一点没变。”还是那么暴躁,第一次见到池漾就一副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的样子。分明从前是从未有过交集的两个人被他搞的好像是有血海深仇,后来熟悉了又好的要死,成了同生死共患难的铁哥们。能够遇到他,觉得生活都戏剧化了很多。 如果那些年可以得到谅解,如果没有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如果不是因为命运的颠沛流离。或许就不会再没有联络,或许。或许。 ****** 蓝吧是米南市数一数二的大酒吧。 南嘉树和男人并肩而入。门口迎宾员礼貌地颌首问候,彰显了整个酒吧优雅的品味。 大多数人对酒吧的印象都停留在rock,吵闹,妖艳的女郎,颓靡的夜生活等等。恰恰相反,蓝吧是一家很安静的清吧。 暖色调的格局设计,柔和的室内光线。吧台。调酒师笑的一脸和煦,纤细的手指以技巧性的方式快速地摇晃着手里的雪克壶,文雅的不像一个调酒师,而更像是一位绅士。吧台旁。年轻英俊的男歌手坐落于舞台中央。细腻饱满的吉他声配合着深沉醇厚的声线,一首《nothing’s gonna chance my love for you》演绎的深情款款,令人陶醉。 南嘉树对这个酒吧的环境很满意。他不是那种会常去酒吧的人,最不喜欢酒吧的喧闹、堕落。记忆里想起来也只是去过一次,也正是因为那一次以后,对酒吧的印象极其不好。 不禁想笑,没想到自己在这个城市生活了那么久,竟从来不知道这里会有这样一家安静怡人的酒吧。自己以前将对酒吧的厌恶写入小说倒像是荼毒了今天来的这家酒吧。 一眼就认出来了林志杰。 模样比以前沉稳了不少,皮肤仍是黝黑,眼睛里的精明经过这些年的磨砺,变得让人捉摸不透,身着笔挺的休闲西装,举手投足间透露出一股成熟的男人味。可性子一点儿没变。一见面,就是给池漾肩上挥了一个拳头,昂起头,露出一排整齐的皓牙。 “靠,池漾。你还真是他妈的变更帅了。老子要和你单挑。” 南嘉树看见身旁的男人抬起手得瑟地擦了下鼻翼,“单挑就单挑,怕你不成?” 林志杰笑。然后说,“今天就算了,咱们老朋友那么多年没见总得好好聊聊,单挑这事就先记账上。走,去那边坐。” 落座之后。 林志杰介绍身边刚才和他站在一起的男人。 “这是沈泉。老子的下属。” 池漾看了眼那个男人,很俊的一个男人。五官很明朗,短发剪的干净利落,清清爽爽,偏偏又是看起来很稳重,做事有条不紊的人,穿着也很正式。对于林志杰这样介绍自己,脸上一点也没露出些许不愉快。池漾调侃, “哪有你这样介绍人的。不过看起来他到比较像上司,你像下属。” 林志杰摸出一包烟,抽出两根,一根扔给池漾,一根又给了身边的沈泉。 自己又叼了根,擦火点上。才慢悠悠地说,“他妈的池漾你就爱损老子。上学那会就这样,不对。南嘉树的嘴比你更毒,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嘉树,你现在不会还是这样吧?” 见了面也没打招呼,南嘉树以为林志杰还是耿耿于怀过去的事情。现在看起来又不象是那回事,看自己的眼神没有夹杂任何恨意,很随意,只是简简单单的与一个老朋友聊天的姿态。 心里有些释怀。淡笑,“你这人是欠骂啊,非要我说你几句才甘心是吧。” 林志杰“嘿嘿”了两声。转而又对旁边的人说,“我不用介绍了吧,我常跟你提起的两个人。” 然后就听沈泉很直白的来了句,“果然是郎才郎貌,让人羡慕。” 南嘉树满脸黑线。池漾楞了下,对林志杰说,“你这下属还真是……有意思。” 林志杰对此早就习以为常,耸了耸肩。“他是G。” 对面的两人都被吓了一跳。难得的异口同声,“难道你们……” “靠。老子他妈百分之百纯直男,想哪去了。” 二人才舒了口气。 林志杰摸着下巴笑眯眯地说,“老子可是后宫佳丽三千。老子会缺女人,去搞基?还不是怕带来了,瞄上池漾了,又少了位佳人做伴。” 知道是玩笑话。池漾说,“你他妈的还不找个女人定下来,都多少岁了。” 林志杰本想说你他妈还不是一样,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瞥了眼池漾身旁的南嘉树。说,“女人,总会有的。” 点了好几杯鸡尾酒,南嘉树要开车滴酒不沾。池漾酒量一般,喝了一杯harvey wallbanger,脸颊上就熏上了一抹粉红。 聊了一些那些年发生的事。林志杰是在荷兰上的大学,五年以后回国经营了这家酒吧。他每每讲述自己在荷兰遇到的美女们的一些奇遇的事,夸张的动作和语言都让人忍俊不禁。 那些随意大胆的语言和动作都是朋友之间才会展现出来的模样。 说着说着,南嘉树突然抬起头,望向舞台上的男歌手,开口道,“那个歌手歌唱的不错。” 林志杰得意自鸣。“那是当然,费了好大心思才挖墙角挖来的,能不唱的好么。”然后又“啪啪”拍了两下大腿,“池漾。你不是也会弹吉他吗,上去奏一曲啊。” 男人难得的不好意思,“很久没弹了,不熟练了。” “你就他妈的给我装吧。唱不唱一句话!” “行。”这是男人之间应有的豪爽。 蹦上舞台,男歌手刚弹完一曲。男人拍拍他的肩,“朋友。让我来给大家来一曲呗。” 邪魅一笑,男歌手把吉他塞到他手里。“可以。” 坐在高脚椅上,架住吉他,风采依旧不减当年。下面已经有女人兴奋地和同伴嚷嚷,“帅哥,是帅哥诶。” 南嘉树莞尔,这个男人还是那样爱耍帅。 磁性的声音透过话筒落入每个人的耳里。 “大家晚上好。我并不是这里的驻站男歌手。今晚我能站在这里,为大家唱一首周华健的老歌《朋友》,是为了感谢我的朋友——那些年一直以来的陪伴,和这些年的不曾忘记。也同时祝各位在座的朋友能够和自己的朋友友谊天长地久。” 音乐声起,四周万籁俱静。 “这些年一个人 风也过雨也走 有过泪有过错 还记得坚持甚么 真爱过才会懂 会寂寞 会回首 终有你终有梦在心中 朋友一生一起走 那些日子不再有 一句话 一辈子 一生情一杯酒 朋友不曾孤单过 一声朋友你会懂 还有伤还有痛 还要走还有我” 真正的友情,是一株成长缓慢的植物。风风雨雨一起过,才会愈来愈深厚。时间的磨砺,距离的远近,不求利益,只为真心,沧海桑田,依旧还在最危难的时刻出现在身边。 有时,友情会比爱情更长久。 第十二章 从小就没有刻意去规划过自己的梦想,人生。也有人说没有目的生存的人是一个悲哀的人,但我从不这样认为。我想我的一生都不会做出什么伟大的事情,但是我知道我的一生里最伟大的一件事就是拥有一个叫做池漾的男人。——池沐 一曲终了,男人蹦下舞台,台下顿时掌声四起。 男歌手接过吉他,盯着他扬扬头,“hey,朋友。唱的不赖嘛。” 男人笑笑,谦虚地回了个句。“呵呵。比你差远了。” 坐回座位上。 林志杰的吹了个口哨,“妈的。唱的那么好,感动的眼泪鼻涕都要流出来了。有没有兴趣长期在这里卖唱啊?” 沈泉听了,突然冒出一句,“老板。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什么卖唱,人家歌手都是用生命在唱歌好伐?” 这句话似贬又似褒,叫老板的时候恭恭敬敬,后来那句又是对他的讽刺。听了不免觉得滑稽。 林志杰没有老板的架势,讪讪地摸摸鼻子。“好吧好吧。那就是歌手吧。池漾,你有这个潜力啊。” 池漾摇摇头,勾起嘴角,“算了吧。我做我的海员铁饭碗一年还有几个月休假。闲着蛋疼,才会跑来唱歌啊。” 林志杰本来就是开玩笑,“哈哈”了两声。“开玩笑,开玩笑的。” 南嘉树到是对沈泉的口音有点疑惑,问,“沈泉,你不是本地人吧?” 沈泉说,“是啊,我是浙江温州人。这样都被你听出来了。” 池漾喝了口酒,感慨。“温州人都是有钱人呐。” “没你们说的那么夸张,贫富差距大而已。有钱的很有钱,没钱照样是穷光蛋。” 这话说的实在,现在哪个城市不是这样的。 “帅哥。请你喝一杯。”一个金发女郎朝这边走来,妆化的很妖媚,低。胸短裙,薄薄一层布料可有可无,上露出半边雪白的乳。房,下露出修长白皙的大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她来错了酒吧。她应该是那种在夜店里High遍全场的super star。 一杯long island ice tea放在池漾面前。 男人对这样的搭讪也不尴尬,勾过身边的男人的肩,指了指。 “不好意思。美女。我是有男人的人了。对面的那个皮肤黑点的男人也许会有兴趣喝你的酒。” 女人一愣,美眸瞪的老大。看了看对面的林志杰,再看看两个挨在一起的男人。 无奈地把酒递给沈泉,“那请你喝吧。” 沈泉连连摆手,“美女,我只喜欢男人。你还是给我旁边的人吧” 女人觉得脸上挂不住,心里抓狂。最后默默斜视了林志杰一眼。 头也不回,“啪嗒啪嗒”踩着高跟鞋端着酒杯走了。留下一句戳伤林志杰心灵的话。 “那还是算了吧。靠。现在的帅哥是怎么回事,都去搞基了,要我们女人怎么活。” 林志杰气的“扑哧扑哧”直喘粗气,竖起中指。“你妈了个B,老子很丑吗。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小心老子把你列入黑名单,一辈子别想踏进这里一步。” 其余三个人都忍不住憋笑。 ****** 池漾和林志杰酒喝多了,尿急结伴去厕所。 留下南嘉树和沈泉两个不熟的男人。 南嘉树是慢热的人,要他和一个才见过一次面的人聊的天花乱坠,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又怕气氛尴尬,不知说什么好。索性掏出手机假装看短信。 对面的男人突然却开口,“你很爱他?” “啊?”虽然有点习惯了沈泉直言直语的说话方式,但是一时之间被问到这种问题,还是反应不过来。 那人没有介意他的诧异与不回答,继续问。“你有没有曾经心痛地看着他离开,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挽回。到头来,所有的悲伤痛苦都只留给了自己。” 他的话有些莫名其妙。但南嘉树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嗯。” “如果当初他没有回头再来找你,你们最终没有在一起了,你会怎么办?” “忘记。勉强来的感情没有用。这辈子得不到,那就期待下辈子。” “其实你并不无情。” “你到底想说什么?”南嘉树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被沈泉的说的糊里糊涂。 沈泉笑了一声,“我想追你。” “……” 面前的男人的眼神赤、裸、裸的望过来,眼睛却是空洞。看得出来沈泉是个有故事的人,不是表现上那么简单。南嘉树将视线转移到池漾喝完的空酒杯上,然后轻轻开口。 “我很爱他。” ****** 拉开引擎。南嘉树将车子从车位上倒出来。 身旁的男人脑袋靠在座位上,满脸不自然地潮红。后来的一杯鸡尾酒很烈,一口气干掉,全身都燥热起来,走路跌跌撞撞,是南嘉树半拖着他上车的。 车窗大开,半夜夏天的风带着凉意,比车内开了空调还要爽快。风刮在脸上,男人觉得清醒了很多,说话也不那么含糊了。 “木木……把车停到那边小巷里去。” 南嘉树不解,转着方向盘。“做什么?不直接回家吗?” “开过去就是了。”男人把身子凑过去,手不安分的往南嘉树身上摸去。 手指直接扯开衬衫,从下而上探进去,滚烫的手掌触摸到的每一片肌、肤都在灼灼燃烧。 南嘉树明白男人的用意,慌张,赶紧伸手抓住男人的手,“别闹。我在开车。” 鼻翼擦过耳边,呼出来的气息落在脖颈间。痒的缩了缩脖子,男人讲出来的话带着醇香的酒意,在这个漆黑的深夜里带着迷人的蛊惑。“所以叫你把车开到那边啊。” 裤子的拉链声响起来,敏感的位置被似有若无的轻点按压。实在受不了这样的诱惑,如果再不停车很有可能会出车祸。连忙将车停在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小巷里。 南嘉树知道,这个男人有时候霸道起来也很难让人抗拒。 停了车,车厢里昏黄的光线,一片寂静。只能听见两个人粗重的呼吸声。 男人拍了下自己大大腿,“坐上来。” 那个人有些不好意思,半天没动。 男人吸了口气,猛的一股劲抓着他的手臂拽拉到自己腿上。那个人就以一种大腿张。开极不雅的姿势扑到了他身上。 嘴唇不经意贴上他的喉结,下面的人全身都在发烫,尤其是大腿。之。间的某个部位,这样的姿势,就更能明显的感受到两个男人满满的欲、望。 男人用手托着南嘉树的后脑勺,唇舌从眉宇一路舔、舐至脖间,然后一口将他的唇瓣含住,像吸果冻一般吸允。不用撬开牙齿,那个人的舌头已经主动地伸过来纠缠在了一起。 今天的南嘉树特别的热情。 男人有点欣喜。边吻边扭开南嘉树身前的纽扣,抬手起将他的衬衫脱下。 上身赤。裸的暴、露在他面前,南嘉树被他灵巧的手挑逗的不安分。扭着身体,手摸索着帮他也将上衣褪去,手指揉捏着男人胸前的小果实。 男人喘了口粗气,两人贴在一起的坚。挺被上面的人磨蹭的更加坚。硬。 前戏做的很足,露在空气里的肌。肤是诱人的粉红。 男人抬起南嘉树的臀部,裤子推到小腿。手指戳进后面阻碍不大,已经有少量液体渗出来。 被纤细的一根手。指进、去没有得到满足,前面的坚。挺又色。情的抵在男人的肚皮上,没有被及时照顾到,难受的很。低吟着。“池漾……摸那里。” 男人故意地咬着他的耳朵,将手指增至两根,模拟着抽。插的动作,另一只手不去触碰那里。而是塞进南嘉树的嘴里搅动,不断有津液从嘴角流出。 被折磨的无可奈何,呢喃的叫着那个人的名字。“池漾……池漾。池漾……” 终于下。面的人也忍受不了,醉醺醺的力气也不大。低声说,“木木。把身体抬起来。” 艰难地在狭小的空间里微抬臀部,头顶在车盖上,双腿颤颤巍巍。“快一点。好酸。” “嗯。”后面被一寸一寸的进。入,涨涨的,一整个没入的时候,两人都舒爽地哼了一声。 男人在上面不方便动作,双手扣着南嘉树的腰际一上一下的活动。从始初的缓慢运动,到最后一整根粗鲁地深深插。入。 前面也被快速地套。弄,抑制不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的快感。车里小空间里偷情般的刺激,被男人身上的酒精味沉醉。南嘉树呻。吟起来,“啊——啊——啊——” 呻。吟声是比任何催情药都要管用的调情方式。男人的动作愈加疯狂。实在是兴奋到了高、潮,很快上面的人悉数射在了男人的手里。后面也随着不由的一紧,男人闷哼一声,猛,抽了几下,释放在了里面。 虚脱的趴在男人肩头,男人紧紧地将他拥在怀里。连接在一起的地方完全没有要分开的意思。拥抱是缠绵以后最温暖的动作。真心爱一个人,会在每一次甜蜜温存以后,不是立马分开,而是将他紧紧抱进怀里,因为相爱,才会明白这样的亲密是那样的珍贵。 回家已是凌晨,南嘉树没有告诉男人,沈泉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他相信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他爱的男人,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男人也同样隐瞒了一件事——李沫出狱了。因为他知道,这件事,对于南嘉树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第十三章 我要的感情简单明了,我要的生活有你就好。我知道,你明白。——池沐 男人还有两天休假就结束了。临行前,两人去拜会了各自的父母。 两对二老年纪都大了,早早的退了休,在老的小区里颐养天年。两人曾不止一次的劝过他们,让他们一起去乡下生活,安度晚年。那里比起城市的喧闹更加的清静,况且城市污染严重,乡下空气也比较清新。老人们是千百个不愿意,说是住惯了这座小区,年轻的时候在城市劳碌奔波,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都是回忆,舍不得离开。 老人都比较念旧,因此两人也只得作罢。 被老人絮絮叨叨拉着说了一堆的话,话题无非是围绕一些“注意身体。”“饭要按时吃。”“要常打电话过来问候。”之类的家常话。还有就是讲他们年轻时如何和人打交道,怎么处事圆滑,千万别被人骗了等等。 池漾听了是哭笑不得,和他们说,“爸妈。我们都那么大了,这些话每次见你们都要听上好几遍。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怎么敢忘记啊。你就放心吧。” 老人听了,也只能叹气。尽管到现在他们都无法接受自己的儿子会决定和一个同性一辈子生活在一起,但是事已至此,也只希望他们两人能够好好过日子。 时间的流逝,许多往事已经淡化了。可在历史的长河中,有一颗星星永远闪亮,那便是亲情。时间可以让人丢失一切,可是亲情是割舍不去的。即使有一天,亲人离去,但他们的爱却永远留在子女灵魂的最深处。 南嘉树想起最早的那几年,男人带着自己跪在他们面前请求的情形。当时他们的眼神里除了怒意,更多还是无限的痛意。 世上最伟大的人便是父母,也只有他们才能给予子女全世界最大的包容。 和老人们一聊就聊了一下午的时间。 最讶异的事还是听说南夏初订婚的消息。对方是个老实憨厚的男人,一个月前相亲结识的。这叫南夏初的父母大松了口气。现今女人年龄超过25岁未婚那就是剩女了,南夏初这样的年纪想找个好的男人更是难上加难,前几年也有一直在相亲,却一个也看不上。不知道的人以为她自认为长的好,清高瞧不起人家。知道的人都明白,她心里始终藏着一个人。 其实就连南嘉树也不确定南夏初到底爱的是谁,但是那些过往早就是过眼云烟,他衷心的希望他唯一的妹妹能够拥有一个好的归宿。 男人看起来要比自己兴奋地多,从小区出来上了车还在喋喋不休。 “木木。你说夏初那么挑,这回这个男人是得有多优秀,才会被她看上。” “不知道。大概是个好男人吧。” “废话。要是那个男人婚后敢对我妹子做出什么家暴的事,看我不揍死他。” “你想太多了。” 男人摸了摸下巴,自恋地在后视镜前拨了拨短发。 “不过再好的男人也没我这么好,你说是吧。木木。” 南嘉树眼睛望着前方的路,还不忘翻他一个大白眼。“恶心。”从来没见过比他还自恋的人了。 男人“嘿嘿”傻笑两声。说,“至少我不会做出什么家暴的事。”然后顿了几秒,突然又开口“木木。我们去美国登记吧。” 听到男人突如其来冒出来的话,神经猛然一跳。前面又刚好红灯,赶紧拉住引擎,将车停下来。 身边的那个人又重新将刚才的话讲了一遍。“木木。我们,去美国结婚吧。” 沉默。过分的沉默。南嘉树不知道说什么好,刚听男人提起的时候有被吓到还带点感动,现在又平和下来。其实问题很简单。接受或是拒绝,只有两个选择。两个彼此深爱的男人,想要和正常的男女一样被所有人认可,很难。 一纸婚书只不过是证明两人婚姻关系的证书。像现在这样,只要一直还在一起,只要一直都还相爱着。那种东西即便是没有,也不会有多大关系。 去美国登记。在国内也无法被认可。做这种事也没有多大的必要吧。 男人没有得到回应,观察南嘉树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看不出来情绪。 轻呼了一声,“木木?” 南嘉树回神,缓慢地侧过脸,看了一眼男人,才说,“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不过如果你想的话,那就去登记吧。” 男人笑了。眼角洋溢的笑意犹如日光般的夺目。 我要的感情简单明了,我要的生活有你就好。我知道,你明白。 ****** 机场的等候室里人来人往。 南嘉树捂嘴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男人笑。“很困吗。” 那人幽怨的看了他一眼。能不困吗?昨晚死皮赖脸地缠着自己,说是这次见了又要好久才能再见,要多温存几次才是。结果折腾到后半夜,又突然说自己失眠了,躺床上翻来翻去,要自己跟他说话。现在还好意思问。 男人把手放在他腰间按揉着,坏笑着说,“这里是不是很酸啊。我帮你揉揉啊。”分明就是故意的。 南嘉树一把将他推开,有点不好意思。还好说的声音不大,被别人听到了又要拿怪怪的眼神望着他们了。 想起两年前,有次一起去挤地铁,当时的人多的简直就如蜂拥似的,真是人挤人挤死人。周围的空气又浑浊。南嘉树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而男人就在身后,开始也只是握着手,后来见他脸色不好,直接就从后面将他抱在怀里了。 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亲密,还从来没有过。男人偏偏又霸道的不松手。 然后就听见耳边有人在小声嘀咕,指手画脚等等。总之,那些人的眼神里充满了好奇还有……怪异。 南嘉树相信那时候的自己一定窘迫极了。 后来南嘉树就明文规定,在外面的时候绝对不能做出特别亲密的动作。 男人知道他脸皮薄,也不介意。不过有时忘记了,还是会偷偷吃点豆腐。 男人见南嘉树推开自己,又盯着自己发呆。挥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木木。在想什么?” “没什么。” “喔。”男人顿了顿,又说,“木木。等我年前回来,一起去韩国玩几天吧。” 说好一起去很多地方旅行是很早以前就约定好的。可是因为很多原因,至今一起有去过的也就青海,江苏这两个地方。韩国是国外,是没有想过的。突然提起,也有一些向往。 “好。”南嘉树点点头,“不过,签证那些有点麻烦,要提早去办好。” 男人比划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到时候坐我开的那艘船,带你好好看看威海。”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机场提示检票登机的提示音同时响起。 南嘉树推了他一把,“嗯。要检票了,快进去吧。” 男人站起来,理了理衣服,拖起行李箱,说,“那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跟个老头一样啰嗦。” 男人轻笑。“好了,好了。我走了。” “嗯” 这样的分别每年都要经历两三次。可是每一次总还是会觉得依依不舍。留恋的话南嘉树是死也说不出口的,简单的吩咐了句,“到了记得回个短信”。然后看着他在人群后面排着队,检了票进了入口,才转身离开。 男人检了票,进了入口。眯起眼睛透过隔层的玻璃,往南嘉树站立的地方看去。 他已经转身往出口走去,走路的姿势不慢不快,背影还是那样单薄。 男人这才放下心去登机,但当转过脸的一瞬间。一个黑色鸭舌帽闪过眼前,他一愣。 再一次侧过脸,等候室里仍是人来人往,没有什么带着黑色鸭舌帽的人,好像刚才只是他的一个错觉。这时南嘉树已经走至门口。 他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神经太敏感了。 怎么可能,这个时候那个人怎么会出现。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这个城市这么大。不会那么凑巧的。是自己看错了吧。 男人低头笑,池漾。你真是杞人忧天。那个人可能连木木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吧。 南嘉树去停车位拿车。 掏钥匙的时候,只是多打了个哈欠。就觉得脖颈间一凉,低头一看,一把小匕首抵在那里。 身后一个男人的身体紧紧贴住他的后面,自己被强迫地挤到冰凉的车门上。 那个人的呼吸落在耳边,南嘉树觉得全身鸡皮疙瘩一下子全冒了出来,犯恶心,很恶心。 “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叫出来。”声音很嘶哑,恶狠狠的口气。 南嘉树忍着恶意,往四周看了一圈,没有一个人。 怪不得才会被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打劫,原来是这里的停车位太偏僻了。 身上没有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被威胁的掏出钱夹,手机。 南嘉树背对着他,看不清脸,只隐隐知道他带着黑色的鸭舌帽,正脸被刻意地挡去大半。 这种时候还是乖乖妥协的好,挣扎只会让自己平白无故地受伤。 鸭舌帽男把手机,钱包夺走,哼了一声。“还有什么首饰之类的,全交出来,否则……被我发现了,别怪我误伤到你。” 南嘉树不语。想离他的身体远一些,缩了缩脖子。 那人察觉到他的动作,冷笑了一声。突然更近地凑过去,变态用鼻尖去嗅他的头发。 南嘉树抿嘴,手握成拳。“钱你拿到了。放了我。” “你很像一个人。”男人用手抚着他的短发说,“受到伤害的时候很镇定,一点也不害怕。” “我不认识你。放了我。” 南嘉树的语气有点冷。男人好像真的是变态狂,看起来更兴奋了。咬着他的耳垂,说,“我很欣赏你。今晚,和我做。我把钱包和手机都还你。” “不用。放我走,东西你全拿走。” 厌恶被人这样的亲密的靠近,除了他。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连这种事情都应付不来。如果他在就好了,可惜现在他已经是在九千米的高空上,怎么可能会从天而降。难道真的只有听天由命? 远处传来皮鞋“踢踏”脚步声,这个时候听见觉得分外的悦耳。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向这边走来。 “南嘉树。原来你在这里。”南嘉树听见那人在叫自己,声音有点熟悉。 鸭舌帽男见状。手下匕首一收,松了手。咒骂了句,“妈的。不识相的家伙。”转身一溜烟跑了。 南嘉树脚下一软,手扶着车门。 “你没事吧?” 仰起头,沈泉一身休闲西装,双手交叉在胸前,笑的一脸灿烂。 南嘉树摇摇头,“没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追你啊。”男人耸耸肩,如是说。 南嘉树疑惑的盯着他半秒,觉得他这个冷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最后还是淡淡地开口,“谢谢。” 对面的男人听了,粲然一笑。忽而伸出食指朝他勾了勾,一脸邪魅地说,“南嘉树。我救了你,一句谢谢怎么够。好歹也该以身相许吧。” 2013年 第十四章 我们在年少的时候总会遇到一些人,他们不是你的爱人,却是曾经爱过你的人,无关爱情,无关亲情。却是年少轻狂,幸福时光里最最不可或缺的一类人。——池沐 林志杰和池漾的相识始于一句“别问老子是谁。老子就是要灭了你的人。” 而这个爱自称“老子”的男生将那个长的妖孽且被众女捧月的男生视为自己的眼中钉,大冤家。 也正是应了那句话——不是冤家不聚头。 林志杰就这样大大咧咧的找上了大冤家,而且决定要代替月亮消灭他。 在市一中的公告栏前被一个男生指着说那么嚣张的话,池漾当时觉得满脸黑线。 为了不让回头率持续上升,他低调地凑过去小声说,“那个……如果你真想灭我的话,也得找个隐蔽的地方悄悄的毁尸灭迹吧。这样光明正大的,见证人可是多的数也数不清,你被告上法庭也是必死无疑。” 男生听了,本来就黑的脸更阴沉了,他觉得自己像是被羞辱似的。咬着牙说,“好。你说,去哪解决。” 其实池漾完全是云里雾里,搞不清楚这个人要做什么。 不过,他认为既然有麻烦还是私下解决好。 他点点头,说,“嗯。我去那边去叫我的朋友,你去……篮球场等我吧。” 南嘉树站在原地,然后被池漾莫名其妙的拽着往篮球场走。 皱着眉头不爽地盯着那只抓在自己衣服上的爪子,“这是要去哪里?” “去篮球场,有点事。” “什么事?关我什么事。喂、别拽着我,衣服要皱了。” 男生松了手,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有个男生跑过来莫名其妙地说要灭了我,我就叫他去篮球场等我。” 南嘉树听了,脚下一顿,低头说,“那关我什么事,我不去。” “你……最近怎么了?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你不高兴了?” 男生终于问了这些天来一直都想问出口的话。他觉得南嘉树变得怪怪的,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喜欢和他来往,平时找他有事也总是拒绝自己,不喜欢让他靠近,和他保持着隐约的距离。 他不懂。怎么就变这样了。 南嘉树不语。 怎么回答才好,难道要说是我喜欢上你了,我不敢告诉你。我害怕,我怕自己和你在一起太久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还有怪异的行为。我怕我会更加喜欢你。 怎么会说的出口呢。这些话。 怎么敢。 男生看他又沉默了。 这些天常常一个人发呆,问他他也只摇头。 叹了口气。“木木。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你想多了。”也难怪男生会想到家庭的事,因为除了这个,他大概也不会想到其他的可能了吧。 南嘉树又说,“真的没什么,可能最近睡的比较晚,情绪不好。” 也不失为一个理由,睡眠质量的确差了很多,好几次梦里出现池漾的时候总会半夜被惊醒。 “喔。那就好,都要开学了,又要调整作息时间了,早上起不来啊。”男生心里松了口气,然后把手枕在脑袋后面,边往前走边说,“木木。走吧,篮球场就在那边。” 话锋转那么快,南嘉树一时还没放映过来,抬头,男生已经与自己隔了大段的距离。 算了,还是去看看吧。 虽然刚才他还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如今还是亦步亦趋地跟上男生的脚步。 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的人就是意志不坚定。 ****** “hi,包青天同学。我们来了。”池漾在篮球场看见那个男生蹦出来的第一句话就让男生气的吐血。 他满脸通红地指着池漾直跳脚。 “靠。你他妈的敢叫老子包青天。你不想活了吗?” 池漾无奈耸耸肩,“你又没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只好那么叫你了。” 南嘉树对池漾的黑色幽默无语,站在旁边不说话,那个男生似乎眼里也就只有池漾,完全把他当空气。 男生气完之后,甩了下他的杨梅头,摆了个自以为很帅气的pose。 “哼。那老子现在就告诉你,你爷爷我大名——林志杰。” “喔。”池漾听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斟酌下词。“包青天爷爷。” “……” 林志杰有点抓狂,“你少给老子得瑟。你抢了老子的马子,老子要和你决一死战。” “啊?”池漾一听,愣了。 马子?女朋友? 抢了他的女朋友? “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根本没有交过女朋友,哪来抢你的女朋友?”池漾疑惑地指着自己。 自己都不知道发生过这样的事,摆明着被人诬陷。 南嘉树也诧异地盯着池漾,他没有交过女朋友吧。从来没见过,怎么就抢了那个皮肤黑黑的男生的女朋友呢? 林志杰瞪着大眼看他数秒,然后又讪讪地擦了擦鼻子。“你不是明抢,你是暗夺。” “啊?”第二次发出这个声音了。 “你认不认识婷婷?” “啊?”第三次。 林志杰被“啊”的头大,“别老“啊啊啊”。认不认识?” “应该……”男生说了一半,又抬头想了想,“叫婷婷的人太多了,你说的是叶婷婷,还是陈婷婷啊?” “我说的是……诶?她姓什么来着?” 林志杰被搅得一个头两个大,一时之间连那个女生姓什么都忘记了,结结巴巴地说,“反……反正……就是……叫……婷……婷婷就是了。你……你把她还给我。” “呃……那个叫婷婷的女生真的是你女朋友?你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男生对面前这个粗神经的男生佩服地无话可说。“何况,我和认识的叫婷婷的女生也没有很熟啊。” “她……虽然现在不是我女朋友,迟早会是的。但……就是你,如果没有你,早就是了。”林志杰说,“婷婷说,要是我及得上市一中的特长生池漾三分之一好,她就答应做我女朋友!” 搞了半天,居然是个乌龙事件。 男生握拳“咳咳”了两声。正色说,“那个,这不算是我抢你女朋友吧。” “怎么不是,老子哪点比不上你,皮肤白了不起,哪帅了?” 林志杰眼珠子在池漾身上打量着,被一个男生赤。裸裸地上上下下瞄着,池漾觉得浑身不爽。 “同学。这事不能怪我。谁叫我爸妈把我生成这样。你要怪怪他们去。” 那人打量完毕,摸了摸下巴,唉了一声说,“还真是他妈的比老子帅。什么时候老子才会变成这样。” 之后,又抬头望望蓝蓝的天,幻想自己变成小白脸大帅哥被一群女生围绕的画面。 这时,南嘉树突然幽幽地冒出一句话。“你可以去韩国整容。” “你是谁?”林志杰被这个突如其来人吓到,憧憬的云朵从脑子消散。 刚才一直都没注意到身边居然还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你不认识的人。”南嘉树瞥了男生一眼,转过脸对池漾说,“走了。去教室了。真无聊。” 池漾点头,拍拍林志杰的肩膀,“同学。下次要灭人的话,找个好点的理由。这样无缘无故地冤枉我,我可是很委屈的。长的帅又不是我的错。”说完,欠扁地做了个无辜的表情,转身走了。 “啊啊啊!池漾,你找死啊。不准走,我还没灭你呢。”留下林志杰一个人在篮球场纠结。 他说的也挺有道理,这事本来就不是他的错。根本就是自己被拒绝了,一赌气就把错都怪他身上了。 可他也太嚣张了,敢叫自己包青天,还自恋地在自己眼前炫耀自己长得帅。 你说这人,该灭还是不该灭? ****** 南嘉树在教室里找了个离门口最远的窗口位置坐下,池漾挨着他坐了下来。 南嘉树皱眉,“别坐我旁边,你个子太高了,坐后面去。” 男生把手放在桌子上,翻几页书本。“有什么关系。又不会怎样?” “后面的人会看不见啊。”南嘉树扭过头不去看他。 根本不想正面对着他,感觉无法直视他的目光,离的太近呼吸都不顺畅。 “已经很后面了。后面最多就坐两个人。” “两个人也是人。” “我也没说不是人啊。” “你……”南嘉树气节,每次都被男生说的语塞。“算了。随便你。” 男生虽然嘴上乘了上风,瘪瘪了嘴,还是乖乖地跑到了南嘉树后面的空位上。 屁股才一坐下,一个人就挨着自己也坐下了。 男生抬起头,林志杰冲着自己笑的一脸灿烂,皓白的牙齿在黑黝黝的脸上特别突兀。 “池漾。既然咱们做不成敌人,就做朋友吧。你说老子为了灭你,让我爹花了几十万买进市一中重点班,你说我容易吗?” 池漾苦笑。“同学。我知道你不容易,我也没说不和你做朋友啊,可你别踩着我鞋子啊。” 林志杰低头,自己的脚丫子可不正踩在池漾的板鞋上呢,怪不得刚坐下来总觉得脚下不平,还以为是这水泥地漆地不平。 赶紧抬起脚。瞥见人家板鞋上被自己踩了一道灰色的鞋印。忙说,“不好意思。要不我鞋子给你穿,今年新款上市的耐克运动鞋,耐克,非一般的感觉。” “同学,你说错广告词了。”池漾抬脚拍了拍鞋印,说,“鞋子就不用换了,脏了洗洗就是了。” 林志杰挠挠脑门,“别再叫我同学了,叫我林志杰,或者阿杰,小杰杰都可以。” 旁边有同学正好在喝水,听见两人对话,差点没喷出来。 池漾也忍不住憋笑,这个憨头憨脑,粗神经的男生真是有意思,这样的人做朋友一样很豪爽。 他说,“林志杰。你要是和我做朋友,就别和我客气。该什么样就什么样。扭扭捏捏像啥样。” “好!”林志杰一听,爽快地一拍桌子,“老子就交定你这个朋友了。” 第十五章 总有一天,你会遇上那个人,陪你看每一次日出,直到你的人生落幕。而那个人应该不是我。——池沐 体育课是市一中的福利课。每天被压迫地埋在繁琐的文字数字堆里周旋,突然之间迎来一节让人放松的课,简直大快人心。 而同学们都亲切地称之为——奴隶解放课。意思是,经过长久以来地主的剥削,终于奴隶迎来了一次解放,虽然只是短暂的四十几分钟,却着实来之不易,所以才会更加珍惜。 “1——”“3——”“2——”“5——” 操场上,两个班级的整齐列队报数,交错的报数声在空旷的平地上回荡。 某些同学被混乱的报数声搅浑,一时之间找不到北。前面那个报了“4”以后,又接上“3”,后面的也云里雾里,报到最后莫名其妙平白多了好多透明人,引来同学们一阵哄笑。 体育老师吹着哨子,督促着安静,又重新报了一遍数。 南嘉树站在最后一排的靠前方位,淡淡的接了数,侧过脸斜眼就看见了站在自己前排最后一个的池漾。 男生站在林志杰旁边,好像很不正经地和他开着什么玩笑,说完了还勾着林志杰的脖子和他打打闹闹。报数报到他的时候浑然不知,被身边的同学拍了下肩膀才含糊地报了句。“13” 又继续和林志杰张牙舞爪地打闹。 林志杰和池漾是一对活宝。老师们都这样说,要是池漾一个人的话还好,只要两个人扎成堆,所过之处一定不会太平。刚开学没几天,两人做同桌那会,就出过不少让人无语的事。比如上课上着好好的,老师在讲台上拿着课本讲的津津有味,突然林志杰就把桌子给歇了,安静听课同学们被吓的心惊胆跳,林志杰就站起来挠着脑袋一脸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你们继续,继续。我就和池漾玩歇桌子的游戏。谁歇的快就谁赢,哈哈哈哈。”惹得所有人都忍不住恶寒。 还有就是男生进教室总不喜欢正常走进来,进门前非要跳起来碰到门扛才罢休。池漾长的高,每回进门轻轻那么一跃轻松碰到,林志杰也学他,奈何身高不如意,弹跳力更是欠佳。蹦了好几回就擦不到边,偏要逞能,进进出出好几回,有次终于碰上了,结果不小心把上面窗户上放的盆栽给弄下来了。“哐啷”一声,砸得他鼻血流了一地。毁了公物还塌了鼻梁,这就是传说中的赔了夫人又折兵。悲催。 池漾做什么喜欢什么,林志杰就跟风。并且说这叫英雄所见略同。虽然每次都是以失败告终。 两人曾被班主任叫办公室训斥了一通,才开学没多久,连续发生毁坏公物和班级纪律屡屡发生,让两人终究不可能成为同桌。 可换了座位又如何,整天纸条飞机飞来飞去,可苦了每天做值日的同学们。 但南嘉树觉得,其实这样也挺好。有了林志杰,大概他就会离越来越远。也好让自己断了念想。 报完数,就是自由活动时间。体育老师从来不做特殊要求,最多要求去操场跑个两三圈再自由活动。反正也相差无几。 队列一解散,男生去打篮球,女生打羽毛球,踢毽子的都有。 南嘉树的体育很差,平时也不锻炼,找了个空位坐下发呆。 池漾从篮球场跑过来,揉揉他脑袋,“木木。去打篮球啊?” 被揉的发型全乱,近来一直抵触他这样亲密的动作,不留意地被碰到就浑身僵硬。 扭头避开他的手,“啧。别动我头。我不去,你哪天见过我打篮球。” 男生嬉皮笑脸,心情看起来不错。“那你过来,陪我看美女。” 美女?诧异地盯着他看。 男生见过的美女会少吗,向他表白的更多,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样的态度,那个女生是有多漂亮,才会让他看上眼。 不过,他这样子倒和林志杰好像。 心烦意乱地被拉到操场一侧,男生指着那堆踢毽子的女生中的其中一个。 “那个,很好看吧。” 看到那个女生了,是一起上体育课的那个班里的。 梳着简单的马尾辫,很清秀,隔得太远,详细的五官也看不清楚,不过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很舒服的女生。 踢毽子的姿势也很标准,一勾一踢,转身旋转一点不失优雅。 南嘉树想,这样的女生和池漾挺配的。 这时,林志杰从天而降,插话道。“偷偷看美女也不叫上我。不够朋友。” 池漾难得的安静,看着前面踢毽子的女生抿着嘴傻笑。可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现在的样子就是平时花痴女生盯着他垂涎时的模样。 半天没反应,林志杰伸手重重拍了下他脑壳子,“靠。你他妈的原来喜欢这类型的,也不告诉老子。老子帮你去追。” 狼狈地捂着脑袋,池漾回了他一脚。“你丫的找死啊,打我做什么。我要追也自己去追,不用你帮倒忙。” “嗷嗷嗷。”林志杰被踹的在地上乱跳。“老子是好心帮你,好心当成驴肝肺。” “这种事情我拿手的很。”男生昂起头,自信满满。 ****** 表白这种事,池漾的确很“拿手”。扩展开来说,就是拿不出手。 当时有手机是比较奢侈的东西,班上只有林志杰这个堪称“富二代”的家伙手里有一部,且是比较老式的诺基亚。 所以手机表白是直接被叉叉掉了。 写情书虽然有点老土,但是是比较盛行的一种途径。不过这就要考验某人的文采的问题了。池漾对语文这种东西无感,要写一封深情款款让人无法拒绝的情书,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死皮赖脸地缠着南嘉树求他帮忙,那人则眼白一翻,鼻子一哼,留下个无情的背影。“滚蛋。没空帮你写这种无聊的东西。” 林志杰这人不可靠,求他不如求已。 所以,池漾陷入初恋求爱无果的迷途之中。 其实,池漾这样子的大帅哥。根本不用刻意去追求,跑过去吱一声“我很中意你。”,人家女生就眼冒桃心,拜倒在他的校服裤下了。 可偏偏他就没那么做,听了女班长的建议。每天买一杯奶茶,自己不亲自露面,让林志杰跑腿去送,女生问起的时候也不说是谁送得,害的女生一度以为是林志杰暗恋他不敢说出口,请求他不要再送来了。 结果,第二天,奶茶又锲而不舍地出现在桌子上。女生是班花,班里的男生都喜欢他。这回女生一发话,林志杰就从此被他们班护花使者给列进了黑名单,并且表示,高一(5)班,狗和某位姓林的同学不得入内。 所以奶茶求爱以池漾的不出面失败告终。 第二个方针是南嘉树想的。 其实也只是随口说说,就是在原有的奶茶求爱基础上改进了一下。 主要是因为南嘉树听池漾提起,原来那个女生就是之前池漾一直被调侃念叨的“梦中情人”。 偶然在一家文具店里相遇,一个月出现在他的梦里。还有,那次自己中暑,那个自己晕倒之前迷迷糊糊瞥见的马尾辫女生。 他觉得池漾是真的喜欢她,如果不是那么喜欢,也不会费尽心思去追求她。他知道,自己跟他的可能性小到可怜,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掉喜欢他的心。所以,如果池漾和别人在一起了,自己就不会那么纠结了吧。 虽然,他错了。错的很离谱。 ****** 池漾按照南嘉树说的,下课去高一(5)班的教室堵住了那个女生。 他一个人单枪匹马杀上阵,虽然有点扭扭捏捏,不过在其他女生眼里依然帅得玉树临风。 女生叫张倩榆,在教室门口被池漾堵住的时候吓了一跳。 身边跟着的死党惊呼一声,引来了其他女生的注意。 窃窃私语声不断响起。 “是池漾啊。近看更帅诶。” “他来我们教室做什么?啊啊,他拦住倩榆不会是要表白吧。” “张倩榆长那么漂亮,喜欢她的男生好多,池漾会喜欢她很正常吧。” “要是我也有这么好的命就好了。” 男生不理会身边的窸窸窣窣,淡淡地笑了下掩饰心里的紧张。 他低声对张倩榆说,“同学。你不喜欢喝奶茶吗?” “诶?”张倩榆一愣,可她并不笨,很快恍然。“原来是你?” 男生点点头。“嗯。你不喜欢吗?” 女生从来没想过,每天一杯的奶茶居然会是被无数女生觊觎的池漾。其实,有哪个女生会拒绝得了这样优秀完美的男生,她也是。当初考进市一中的时候,听说池漾也在这所学校,每天幻想着能偶然在校园一隅见到就知足了,没想到他居然会……追求自己。 不敢相信,自己还拒绝了他。 女生脸涨的通红,如果知道是他送的奶茶的话,撑死了也得喝完。 慌乱的摇头,生怕他对自己产生不好的印象。“喜、喜欢。我……我最喜欢喝木瓜奶茶。” 这样腼腆可爱的样子,让男生不禁心跳加速。 他说,“我以后每天请你喝,好吗?” “好。” 池漾一杯奶茶将高一(5)班班花张倩榆搞定的事件在全校传的沸沸扬扬。与此同时,又冒出另一个传闻,传言某班某位皮肤黑黑的姓林的同学也曾经用奶茶追求过张倩榆,结果遭到高一(5)的全体同学的封杀。 南嘉树原本的建议也是好心想帮林志杰洗脱之前的误会,结果悲催的林志杰却沦落了炮灰。池漾是欢喜抱得了美人归,林志杰却被作为反面教材被众人闲暇之余调侃吐槽。果然……啧啧,人品比什么都重要。 而某位林同学在听说这个传闻之后,唯一的想法就是——如果可以,老子真想一口气直接从学校教学楼顶层上蹦下来,大呼一声。“老子他妈的冤枉啊。比窦娥还冤呐。” 第十六章 暗恋很苦,很多人都这么说。喜欢一个人,却说不出口。将那个人雪藏在心里最深的角落,你看着他,心会痛;你不看着他,心又会痒。——池沐 池漾和张倩榆的交往很顺利。 虽然,学校众多女生都叫苦不迭,表示失去了一个追求的机会。但对于极其相配的两人,有些人也只得默默地抹掉眼泪,衷心祝福有情人终成眷属。 南嘉树以为这样自己就可以好受一些。可看到登对的两个人走在一起,心里又不免翻江倒海起来。 他不得不承认张倩榆很漂亮。 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会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眼睛也很美,流露出是一种干净的甜美。天生就有的一种亭亭玉立的气质,也难怪会让池漾神魂颠倒。 池漾喜欢四人行。 除去他和张倩榆的单独约会,其余时间都会带着张倩榆和林志杰、南嘉树在一起。 张倩榆似乎对两个电灯泡也毫不介意,脱去之前的误会,和林志杰混的也很熟。 南嘉树比较慢热,在一起的时候基本不说话。偶尔被问到几句,也就随便应几声。 那天傍晚放学之后。 高一(3)班的课被班主任拖堂了。 一听到放学铃声,就已经有人蠢蠢欲动。老师偏偏又是死脑经,非要讲完最后一道练习题。教室里闹哄哄的,没几个人能听的进去。 南嘉树转了转笔,往走廊窗口眺望。 门口有不少来来往往背着书包回去的同学,还有的站在窗口驻足等待里面的人。 张倩榆就是其中一个。女生害羞,不敢直接从窗口望进来看,侧过身在望天边的夕阳。 南嘉树认得她的书包,书包拉链上有个卡通熊挂件,是和池漾一起买的情侣挂件。 当初他也在场,两人在柜台上挑来挑去,还让他帮忙选择哪个好看。 呼~那样的两个人才是真正的情侣吧。 自己就是个陪衬,衬托两人的甜蜜,连情敌都算不上。 每天只能偷偷地看看他,偷偷地写写日记。 终于,在煎熬中,熬到了老师的那句话——那就先下课吧。 提前收拾好书包以最快的速度第一个冲出教室,赶着投胎似的,迟了就找不到个好人家一样。 三个男生一起背好书包出来,池漾去拍张倩榆的肩膀,女生转过来,笑意荡漾。 “你们终于出来了。” 林志杰抢在池漾之前说话。“是啊。老师不是人啊,拖个毛的堂啊。拖了整整15分钟。” 池漾捶了一下他的肩柙。“靠。抢我台词。走啦走啦,请客吃辣年糕啊。” “草。哪次不是我请。各种理由都是我请。”男生身形一侧,往南嘉树身边靠。“就你嘴叼,每次只吃辣年糕。要吃赶紧走啊,迟了又卖完了。” “你不懂它的美味之处,走,倩榆。想吃什么,一会尽管挑,还是你林大少请客。”池漾一把拉过张倩榆的手握进手心里。驾轻就熟的动作一气呵成,每天都是这样,从来不忌讳被谁谁谁看见。 南嘉树觉得眼睛一刺,有点酸。盯着两人交合在一起的手,心里说不出来的苦味。 尽管如此,什么也不能说。只是抿了抿嘴,拽着书包带跟在他们后面。 辣年糕是校门口目前比较流行的小零嘴。 由于符合大众的口味,喜欢吃的学生很多。卖家供应不过来,经常没一会就断货了。所以辣年糕每天都是限量的,如果赶迟了吃不到,也只好吃吃其他的热狗,豆腐串之类的零嘴了。 池漾最喜欢吃辣年糕,尤其是加很多很多辣椒的,他觉得一口气吃下去实在是太爽了,辣到嘴巴都麻的感觉爽到爆。 南嘉树却觉得他很变态,那种辣的程度光是闻闻都够他打好几个喷嚏了,吃下去不死也要丢去半条命了。 尽管池漾一直都活的好好的。 今天很遗憾,因为老师拖堂的原因,辣年糕早就销售一空。 林志杰顿时喜笑颜开,只要看到池漾有不如意的时候,他总是特别开心,好像天生就跟他有仇似的,不见得他好。 张倩榆护着自己男朋友,一口气点点了满满的一碗零嘴,不叫林志杰有得瑟的机会。 林同学掏腰包的时候心疼了一把,边抹泪边说,“倩榆同学,我知道你护短,可你别压榨我啊。” 池漾拿了串豆腐干往嘴里送,嚼巴嚼巴,“补、鸭子泥、鸭子谁。” 张倩榆被逗的扑哧一笑,转而对林志杰说,“既然都压榨了,就再来一杯奶茶呗。” “就系、就系、”池漾腮帮子鼓鼓地,转头对南嘉树说,“木、你要、吃神马。尽管点,吃。” 南嘉树摇头,他不喜欢吃这些东西。一来不卫生,二来他不爱吃偏辣的食物,他们爱吃辣,每回都撒一堆胡椒粉,他实在下不了口。 这边,三个人正吃的欢。 人群里有熟悉的人边喊边蹦踏过来。 穿着初中生的校服,留着平刘海,小兔子似的一蹦一跳窜到几个人跟前。 “哥、池漾哥。”南夏初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南嘉树一怔,忽然正色地扶了扶眼镜,用一个严厉的兄长姿态询问。“夏初,你怎么在这里?现在这个时候还不回家?” 南夏初嘟了嘟嘴巴。“人家好奇嫂子长什么样来看看嘛。” 这嫂子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张倩榆还是第一次被人叫嫂子,登时脸上浮上两片粉红。 南夏初也不知是从哪听说的池漾交了女朋友,听说了以后就一直期待寻个机会亲自去会会。可因为初三学业繁重,周末还要补课,抽不出时间来。索性今儿放学早就来这转转,运气好的话幸许还能碰上他们呢。 还真就这么巧给遇上了。 “小兔子”蹦到女生面前,伸手捏捏她的脸,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转了一圈,又抬起她的手臂掐了掐。 “啊啊~”突然尖叫起来。 池漾被她对自己女朋友莫名的举动惊到,护到女生面前。“夏初。你、你要做什么,别乱来。” “啊啊啊~”“小兔子”继续尖叫着,又兴奋地在原地转了个圈。 停下来,捏捏自己婴儿肥的脸。“啊啊~嫂子你好瘦好漂亮~教教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一双大眼睛放射出璀璨的金色光芒。 众男生脑门上一乱黑线,一只乌鸦“啊啊”飞过。 “小兔子”这才发现气氛的冷场。 转头看看南嘉树,再看看池漾,左右来回数次。 “怎么了?怎么了?” 迟钝的林志杰又插了一脚,幽幽地冒出来一句,“你是谁?” “……” 南嘉树忍不住后脑勺落下一滴冷汗。 这个场面还真是有点混乱,他有点hold不住了。 张倩榆第一个回过神,拽了拽挡在自己面前男生的书包带,笑了笑。“你是南夏初吧。很可爱呢。” 被大美女夸了可爱,南夏初捂着发烫的脸,娇滴滴地说,“我都不好意思了。被嫂子夸可爱了。” 扭捏完了一把推开池漾,熊抱住女生,“嫂子。嫂子。以后咱们一起研究下减肥的秘诀吧。” “嗯嗯”嫂子和妹妹的之间的关系迅速升华中。 女生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一件衣服一个包或是一个减肥秘诀都可以让她们的感情在一夕之间成为最要好的姐妹。 一头雾水的林志杰仍是一脸茫然,拉着南嘉树问,“南嘉树。她是谁啊?” 南嘉树毫不客气地把他的爪子从身上撤离,翻了个大白眼送他。“我妹。” “喔~原来是你妹啊。”男生终于恍然大悟地摸摸了下巴。“长得挺可爱,我可以追不?” “追你妹。” ****** 南嘉树开始写日记的习惯是从初三开始的。 是他知道自己喜欢上池漾之后开始的。他的日记里大多都是关于他。 暗恋很苦,很多人都这么说。喜欢一个人,却说不出口。将那个人雪藏在心里最深的角落,你看着他,心会痛;你不看着他,心又会痒。 就这样痛痛痒痒,一日复一日的煎熬。 死心吧,南嘉树。他无数次在日记里写道。 可终究还是断不了那个喜欢他的念头。 ****** 这是南嘉树高一的时候在日记里写给池漾的一首诗,来表示自己喜欢的很无奈。 (PS:我知道这首诗挺烂的。不喜欢就无视吧。) 你是生就咸涩无边的大海 时而似个浪荡不羁的无赖 时而似个无忧无虑的小孩 你是日覆一日练习不怠的苍凉独白 舍不得说出离开 担心等待变成一种伤害 你是深深脑海里的不可存在的存在 我似是一抹忧郁轻薄的淡蓝彩 被你狠狠拥紧在怀 与你分隔千里之外 盘旋的海鸥展翅携着我的无限期待 诉说魂牵梦萦的悲哀 卑微的贝壳吐沫如你深沉的天籁 借着猛烈的海风姗姗而来 向来深信命中注定的安排 今世已是相见无力别无奈 来生许愿落地为尘埃 誓不相负唯等待 伴随海风任摇摆 第十七章 我就是放不下,因为我爱上的那个人他不是别人,他是池漾。他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我将他视为我生命里最耀眼的那颗陨星,我怕失去他,我的生命也会就此陨落。——池沐 那天语文课上讲的是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南嘉树很喜欢这首诗歌。大概绝大多数人都喜欢,而且以为这首诗很是欢快,充满了对未来美好的憧憬。南嘉树不这样认为。 他觉得这首诗歌很暗黑。 海子死前写下了这首最后的诗歌,没有人真正了解他为何会自寻短见。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明天、明天。只有从明天开始才可以做一个幸福的人,那今天呢?我们的今天幸福吗? 幸福不过是一道闪电,转瞬即逝。拥有短暂的幸福会不会太可怜。 不求天长地久,只愿曾经拥有。太肤浅的想法。 他坚持自己的执念——如果你能给我幸福,就全部给我;如果给不了,就通通别给我。 南嘉树就是这么固执的一个人。 上完这篇课文以后,很多人都萌生了去海边看看的念头。 池漾坐在南嘉树后面,伸了个大懒腰。“唉。好想去看看海。不知道这座城市有没有。” 林志杰把一罐可乐“啪”一声放他桌上,大大咧咧地坐在他旁边。“想看就去啊,没人拦着你。” “问题是在哪,从来都没听人说起过。”男生把拉环打开,“咕噜噜”灌了一大口。然后“哈”了口气,“爽快!” 身边的男生毫不客气地把可乐夺过来,一点也不介意还残留在上面的口水,就着开口也喝了一大口。 南嘉树正在写作业,隐约感觉到身后男生的脚踩在自己的椅子上动来动去,害得自己写字也写的歪歪扭扭。转过头,恶狠狠地说,“池漾。你要是再敢把脚放我椅子上,我就把你脚废了。” 男生听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讪讪地说,“知道了知道了。”又突然询问,“木木。想去看海吗?” 南嘉树想了一下,点点头。“嗯。” 大海是什么样的。长这么大还真没亲眼见过,只有在电视,书本里看过听说过。海是倒过来的天,他们都说大海很美很美,心里自然是会有所向往的。 “那你知道我们城市哪有吗?”男生问。 南嘉树摇头,“不知道。回去看看地图,应该有的吧。” 这时,林志杰已经将可乐消灭地一滴不剩。拿着可乐罐对着垃圾桶瞄准投射,“当啷。”一声,成功进洞。 池漾闻声回头,伸手掐了他一把,“靠。居然喝完了,也不给我留点。” 林志杰“嘿嘿”淫、荡一笑,“可乐喝多了杀精,老子是为你着想,少喝点对身体有益。” “切~那真是多谢您了。”池漾不屑地鄙视了他一把,“祝您老早日精尽人亡。” 男生之间说话就是这么直白。 南嘉树对两人时不时冒出一些带颜色的话表示无视,回头继续写作业。 林志杰吊儿郎当地翘起二郎腿,拿起桌上的笔转了两圈。对池漾说,“诶,你们刚才不是说去看海么,走啊。一起去看看。” “怎么去?在哪都不知道。”男生问。 “找找呗。” “去哪找,路费呢?” “老子出。” “成交!” ****** 有个有款的好朋友就是好,有个说一不二又有款的朋友就是上好佳。 四个人各自背着塞的鼓鼓的背包,踏上了寻海之旅。 伏天的正午,阳光正好。城乡巴士在凹凸不平的小路颠簸。 南嘉树倚在窗口,车窗大开着。秋日的凉风带着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呼吸着与城市里不同的空气,整个人都倍感神清气爽。 就算是有晕车的小毛病,吃了晕车药外加吹着舒爽的风,胃里也没有像以往一样翻江倒海。 身旁坐着林志杰。池漾和张倩榆坐在一起,就在自己右手边的方位。 偶尔转过头来,就会瞥见右边两人亲昵地靠在一起,紧握的双手颠簸了一路都不曾松开。男生侧脸从这个角度看来更加完美,高挺的鼻翼,微扬的嘴角,阳光跳跃着落在他的眉角,闪着金色耀眼的光辉。靠在他身边的女生小鸟依人,笑起来两个小酒窝藏着说不出来的甜蜜。 真是让人羡慕的一对佳人。 南嘉树抿了抿嘴,将脸转向窗外。 还是别看的好,眼不见为净。 身边林志杰在反反复复地翻看地图,琢磨了好半天没个头绪。拍了拍南嘉树的肩。 “嘉树,帮我看看。这地图怎么看的?” 南嘉树心里正被一只隐形的爪子揪着,狠狠地奚落了他一番,更多的还是在发泄自己心里隐藏的不满。“地图都不会看,你地理课是英语老师教的吧。我看你也不用惭愧地去自杀了,笨都已经笨死了。死了也别说我认识你。有你这种朋友我都嫌丢人。” “靠。不就是个地图不会看吗。也不用这样损我吧。” 男生怒目而视,南嘉树鸟都不鸟他。 研究了老半天方位,在乡村小路间转转悠悠了好几辆车,终于几个人浩浩荡荡寻到了目的地。 “哇喔!大海!I’m coming!” 走在前方的年轻小情侣,在五十米开外看见这片宽广无际的蓝海,忍不住兴奋地手牵手向前奔跑起来。 林志杰见了,羡慕地撇撇嘴。“有马子了不起,老子也找个。牵牵手,看看海。老子也会”说完,自以为很哥们的勾住南嘉树的肩膀,“嘉树。咱们同命相连,别气馁,老子也帮你物色个。” 被勾住肩膀的人全身不自在,挣脱开。丢下句,“谁和你同命相连。你丫的就注定孤独一生,祝你长命百岁。”然后,头也不会的大步往前走。 “嚯,嘴巴真是越来越毒了。祝福人还外带损人,南嘉树,你行啊。”林志杰在后头屁颠屁颠地跟着。 这片海位于在米南市的极南端,周围没有住民,四周环绕着的是一些奇形怪石和几颗稀稀疏疏的小树。 正是正午,太阳猛烈地烤着大地。前一天的天气预报还播报过今天有可能气温会下降,接下来的几天伴随着迎来秋日的第一股冷空气。可如今抬头看看这天,像完全没有这种迹象,感觉上还是和夏日一般闷热。 池漾脚成大字型仰躺在沙滩上,边伸手替自己扇着边抱怨,“热死了!热死了!天气预报绝对是全世界最大的骗子,早知道今天就穿短-T来了。诶,倩瑜,拿瓶水给我,又渴又热的。” 张倩榆把一瓶矿泉水扔给他,淑女地斜坐在他身边,拿出手帕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汗。说,“就你怕热,我看南嘉树今天穿了两件,都没见他喊热。” 南嘉树被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想起早上出门前,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说今天气温要下降,衣服要多穿点,硬是要自己穿两件才让他出来,还说海边风吹着冷,感冒了还要吃药,吃药多痛苦,又苦又贵。 不禁苦笑,母亲还真是把自己当小孩子一样看待。 林志杰豪爽地把鞋子丢掉,踩着沙子往海里走。 脚丫子刚触到冰凉的海水,丝丝凉意从脚底心窜至全身,浑身的燥热一下子被冲击下去,只觉得畅快无比。 整个人扎进水中,潜伏在浅海里。闭住气息,全身心的融入在水里,幻想自己一尾悠然自在的鱼,在大海的怀抱里漫步。 然后,“呼”一声,从水里探出脑袋,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的的,感觉到衣服紧贴在肌肤上就像束缚在身上的枷锁,利索地脱掉上衣,大吸一口气。 甩着衣服朝那边的人呼喊,“喂。你们过来游泳啊~超级爽~” 池漾笑笑,吼道,“真的吗?有快感吗?” “靠。赶紧死过来,老子要在水里干死你。” 池漾脱掉上衣,丢给张倩榆。“帮我看着衣服,乖,你坐这好好地看你老公游泳的英姿。” “呸、呸。谁是我老公啊,我还没嫁人呢。”女生被男生说的涨红了脸,害羞地作势要用衣服甩他。 男生调皮地朝她吐吐舌头,躲开身子,“你啊。反正我以后也要娶你的。哈哈哈。”说完,大步往海的方向跑去。 南嘉树一直低头沉默不语。 也不是没见过两人打情骂俏的样子,在学校里几乎是天天看见。 可心里还是难过、难受的要死,就像窒息般的疼痛。 南嘉树,别傻了。 为什么要心痛。不是你成全的他们吗,不是你出谋划策让他们在一起的吗。 你现在每天在人家面前做作地祝福他们幸福,背地里又委屈地抱怨自己的苦楚。 你到底在做什么,你还不明白吗,你根本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南嘉树,你活该。你活该爱上一个和自己同性别的人,你活该爱上了池漾。 注定得不到的感情,你为何放不下。为何放不下。 ****** 那天第一次一起见过的大海是记忆中从来没有过的蓝。 离开的傍晚,夕阳西下。 四个人站在海边。池漾举起双手放在嘴角两边,对着大海大声呼喊,“大海,我一定会回来的!大海,总有一天,我要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一阵清风吹过,平静的海面在金色的落日下掀起轻微的波澜,男生嘹亮的声音在海面上回荡。 “我一会会回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张倩榆弯起嘴角,甜美的笑了。她说,“池漾,你真傻。”然后男生转身,突然吻了她。 他们相拥在一起,在落日的余晖下,男生和女生生涩地亲吻在了一起。 在林志杰和南嘉树的面前,在那片碧波荡漾的大海前。 南嘉树眼睛刺痛了。 比眼睛更痛的,是那颗爱着他的心。 他转过身,鼻尖酸涩,一滴泪水忽而从眼角滑落。 那是他从懂事以来第一次哭。 一滴泪,为他落。 池漾,如果你是大海的话,那我就是天空。即便我们拥有同样的蓝,却永远也无法触及。天空爱上了大海,那就注定是种悲哀。 第十八章 深夜醒来,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的咬下一个牙印,无数次地告诫自己。南嘉树,你别想了,求你了,没希望的。 可在每一个清晨里碰撞上他的第一个目光,所有的决心突然一夕间之间全部溃败。南嘉树,你又输了,输了一败涂地。——池沐 通常,行为动作很像女生的男生,大家都称之为“娘炮”。 高一(3)班就有这么一个男生。 南嘉树曾多次有意无意地注意观察过他。 走路的时候,屁股会扭地特别夸张,一左一右比跳拉丁虽差了那么丁点,也堪称是风情无限。提笔写字兰花指会翘起来,捏笔的动作很轻柔,写出来的字像女生写出来的那样秀气。坐姿很端庄,双脚并拢斜放一侧,比女生还优雅。 女生们喜欢和他讨论关于指甲油,化妆品之类的话题。 男生则是不爱和这样的娘炮一起玩的,毫无阳刚之气。而恰好男生姓武,众人就背地笑话他,还给他起绰号——武媚娘。 其实这些都不是重点。真正吸引南嘉树注意的是,整个学校都在传言他是个同性恋,并且喜欢的是同班的体育委员。 都在同个班,体育委员南嘉树也是有观察过的,和“武媚娘”很少有交流,一个坐第一组,一个坐第四组。中间就像隔了两座大山。下课了也没见两人聊过天。所以南嘉树对于这个传言很是质疑。 他不敢和“武媚娘”走的太近。但却很想去问问他,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同性,他喜欢同性的感觉会是怎样。可当真正有很近距离的接近他的时候,他又会不自觉的退让三分。介于这样的矛盾之间,南嘉树还是无法真的得到想要的答案。 但是最近他却更加无法拒绝自己是喜欢同性的事实。 ****** 南嘉树依照母亲的要求,将近来奶奶从乡下快递过来的鱼干、鸭酱送去池漾家。 不是常说远亲不如近邻嘛。池南两家的家长本来关系就很熟稔。平时也常串串门,礼尚往来。偶尔过年过节一起吃顿团圆饭,关系和睦融洽的很。 南嘉树这次送去的鱼干、鸭酱是南奶奶特制的。尤其是鸭酱,味道独具风味。池漾超爱吃,就这鸭酱配鸭肉做菜,可以连续一口气吃上三大碗饭。 点门铃的时候没有犹豫,他想着反正只要把东西交到他们手里就好了,任务完成了就直接回家。他并不想看见池漾。 门铃按了许久,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南嘉树不禁疑惑,不会吧。难道这个时间没人在家? 于是拎着东西俯身把耳朵贴在门上倾听。 “啊!”正纳闷里面怎么会传来乒乒乓乓的碰撞声,门却突然大开了。 南嘉树人还没收回来,脚下一个重心不稳,踉跄了几步,身体直挺挺地往前仰去。两只手里都拎着东西,完全没有手能空出来去找个地方支持,只能在半空僵着。 眼睛正视的方向就是光亮剔透的瓷砖地。 完了,完了,不会摔个狗吃屎那么衰吧。 南嘉树心里正哀嚎着,忽然感觉两手间穿过来一双手,整个人猛然扑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他一愣,鼻尖触到满满的是某个人身上衣服的棉布杉肥皂香味,有点熟悉。吓得慌张地抬起头,无措间“咚”一声头顶撞上那人硬梆梆的下巴,吃痛的下意识地捂住脑门。 然后听见头顶上方男生“呼”了一下,像是松了口气,拍拍了胸口。“木木。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谁呢。”之后又抬手按在南嘉树撞到的地方温柔地揉捏着,“那么急干吗,撞疼了吧。” 口气轻轻的,说不出来的好听。 这样几乎是鼻子贴鼻子的距离,那个人说话呼出的热气喷在脸上,带着一股不自然地高温。宽大的手心落在自己的额头,温度也极高,滚烫滚烫地似在火烧。 南嘉树觉得自己的脸上也跟着一阵火烧火燎。 别扭地扭过头躲避那双手的接触,“没事。”又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只是送东西的,快速地把手里的东西挂在他手上,说,“喏,奶奶从乡下送来的东西,我妈要我给你带来的。” 男生手僵在半空里,像是没反应过来,呆了几秒。 南嘉树不理会他,呼吸有点不顺畅。刚才的那个称不上拥抱的拥抱已经足够让他平静的心狂跳不止了,如果再呆下去,难保他不会在他面前出糗。 “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就转身作势要走。南嘉树倒觉得自己这样像是落荒而逃。 “池漾。谁啊?”南嘉树刚迈到门口,屋子里冒出来了另一个男生大大咧咧的吼叫声。 声音的主人是林志杰,南嘉树一下就听出来了。好奇心害死猫,他疑惑地扭头问男生,“林志杰怎么在这儿呢?” 男生这下回神,点点头。“嗯……是啊。今天爸妈不在家,来玩儿的。” 这时,林志杰从屋子里边嚷嚷边飘出来了,“老子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嘉树啊。既然来了就一起吧。” “一起什么?” “看A。” “……” 南嘉树蹙起眉头,看了眼池漾。怪不得刚才被他碰到的时候觉得他的体温高的不像话,原来……原来是两个人趁家人不在窝在家里看不健康的片子。现在该不会还欲/火、焚身着吧。 什么时候开始,他又多了一种不良的嗜好。 被盯的那个人挠挠了脑门,然后抬脚踹了林志杰一脚。“去你妈的,别教坏我们家木木。” 林志杰边躲边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靠。老子哪教坏,这是教育。你没听过一句话么,男生不看A,休想把到妹。咱们好歹都是精力旺盛的青少年,性启蒙很有必要的。”又转头对南嘉树说,“嘉树,想学什么,哥们来教你。什么69式,骑乘式,哪个感兴趣,老子还可以亲自上阵手把手传授给你。你整天把自己闷起来这样可不行,以后交了女朋友,你女朋友可会不性福的喔。”说完,淫。荡地摸了摸下巴,冲南嘉树眨了眨媚眼。 “……”南嘉树浑身鸡皮疙瘩哗啦啦落了一地。 他是实在对那些不感兴趣。一个喜欢同性的男生,怎么会对男女之间的欢爱有感觉。他无法理解那些男女咿咿呀呀的纠缠在一起为什么会这么兴奋,虽然他知道那种片子本来就无关爱情。 忍住脑子里冒出来的男女白花花的身体纠缠在一起带来的呕意,他开口,“我没空,一会有事。” 口气也是故意掩饰的冷淡,不太想表现自己的情绪。心里其实还在介意刚才的那个拥抱,心跳很不规律。无论怎样,也得快点离开平复下心情才行。 而池漾并没有把那个拥抱当回事,毫不客气地把林志杰的脖子勾住拖进屋子里,恶狠狠地说,“你丫的就赶紧给我滚进去,什么手把手传授,一会我就手把手好好的教育下你。”然后,难得有点小腼腆地扭头对南嘉树说,“木木。你有事先回去吧。出门记得把门带上。” 南嘉树听了,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池漾是不希望南嘉树看这种东西的,就连他自己说不出来所以然。只是心里莫名的抗拒,在他的心里,木木就是大人眼里的那种好孩子,功课很好,很乖巧,从不让人操心。他和其他的男生是不一样的,虽然很闷,有时候也很毒舌。但是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纯净,是池漾心里特认的一种与众不同的干净,不该与世俗同流合污。现在安安稳稳的长大,将来踏踏实实娶妻、生子、安度晚年。 他和自己也是不同的,自己总是不断地想要寻求刺激,堕落,青春期的叛逆也慢慢地在自己身上显露无遗。 有些人,注定就不适合变坏。南嘉树就是,池漾一直都这样认为。 如果南嘉树知道这些都是池漾当时年少的想法的话,他一定会惭愧的要死。在他心里,自己一点也不纯洁。他觉得自己爱上了自己的同性,那就是肮脏。他的心里有邪念,他根本无法做到心如止水。他一方面苛求自己不要再去念着他,另一方面又渴望自己能够得到他。 在每一个漆黑的深夜里,他常常会想起他。想起他天使一般的笑容,在暖阳下栩栩生辉刚毅的眉目,唇角扬起的优美弧度。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言语,都令他难以忘怀。 还有那天不小心的拥抱,那样滚烫的温度就像一团火苗灼烧着他全身的每一片肌。肤。然后他会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呼吸的急促。从开始的第一次感受着自己隐忍的欲。火,惊慌失措地在冰冷的花洒下疏解。到后来,念着他的名字,闭上双眼,感受着他的气息,承认了他带来的一切快感。 就像那句话说的,令人无法自拔的除了牙齿,还有爱情。 而南嘉树早就已经无法自拔。 第十九章 如果可以,我多想拥有你一整盒烟的时间,就算是仅仅抽完一盒烟的时间。就算烟消云散之后,一切又回到原点。——池沐 南嘉树在学校顶层的天台上找到了池漾。 那时男生正勾着林志杰的肩膀坐在栏杆上抽烟,狂风吹散了他们身上穿的不规矩的校服,发出“呼呼”的呼啸声。 南嘉树抬头眯起眼睛,他说,“池漾。你又逃课了。” 男生抬头,见来人是南嘉树,吸了一大口烟,将未燃尽的半截烟扔到地上,从栏杆上蹦下来。 他说,“木木。我不想上课。” 话语之间带着无尽的慵懒和疲惫。 南嘉树沉默。他看见男生白皙的脸上,原本明亮的一双桃花眼里满是血丝,眼窝下绕着一圈浓重的黑眼圈,看起来明显地睡眠不足。 他心里突然之间很复杂。 池漾。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上了高二以后,池漾就变了。逃课、抽烟、上游戏厅。所有青春期该出现的叛逆都在他身上显露无遗。 南嘉树知道,如果只是他一个人的话,他绝对不会变成这样。只是因为他的身边多了一个林志杰。 林志杰天生就是那种不乖顺的公子哥,整天脑子里能蹦出各种各样的花花肠子。他有钱,有资本在各个娱乐场所挥金如土。无非就是缺个玩伴,而池漾就是他最好的玩伴。结伴逃课,结伴抽烟,有人陪伴,做起坏事似乎也更加勇敢。 南嘉树不怪林志杰让池漾变成这样,人各有命,会改变的终究会变。 南嘉树把捏在手里的两本作业本扔给他。 男生伸手准确地接到手里,就像他曾经每一次在篮球场上从同伴手里接到传球一样轻而易举。 南嘉树用命令的口吻对他说,“把作业抄好给我。” 男生也不反驳,乖乖地点点头,又接过他递来的原子笔,把本子扑在墙壁上,认真地写了起来。 大概男生如今真的会乖乖完成作业的也就是语文作业了。南嘉树上了高二以后担当了语文课代表,成绩好的同学都会很自觉地自动把作业本交到他手里,成绩差的那就很难说了。比如池漾,比如林志杰。 林志杰,南嘉树是没有特别在意,反正每次作业拿到跟前给他依葫芦画瓢抄都懒得抄,几次三番他也就不管了。池漾虽然经常忘记了,但如果提醒他,他还是会听话地抄完按时上交。 这边林志杰用双手撑住栏杆,也蹦了下来。 他拍拍南嘉树的肩膀,“真是称职的课代表啊。” 不知道是讽刺还是夸奖。 南嘉树懒得理他,那个人也自觉无趣,往池漾的方向走去。 “池漾,把烟给我。”他对趴在墙壁上奋笔疾书的男生说。 男生停笔,往裤兜的方向努了努嘴。“裤兜里,自己拿。” 然后,一双手探进去,一包被压的不平整的烟被掏了出来。 南嘉树顺着他手的方向看去,瞥见烟盒上一连串的英文字母——Marlboro。 对烟从来没什么了解,这个名字更是没听说过,只觉得挺好听。 池漾似乎感觉到了南嘉树眼里的疑惑,突然转过脑袋来,一脸得意的说,“木木。我给你讲下万宝路的故事吧。” 看着男生一脸得意的样子倒是平贴了几分故事的神秘感,而且对这个烟名确实有莫名的好奇,南嘉树缓缓地点了点头。 男生绘声绘色地讲起了故事。 “很久以前有个很穷的男孩喜欢上了一个富家女,他们相爱却注定无法在一起,分手前男孩拜托女孩最后一件事,就是陪伴他度过一盒烟的时间,仅仅是抽完一盒香烟所需的时间。她答应了。于是男孩打开烟盒,边抽烟,边回忆和女孩共同拥有过的甜蜜时光。女孩最终还是离开了他。后来,男孩成了香烟厂的老板,为了纪念逝去的爱情,就将自己生产的香烟命名为——Marlboro。 烟名的意思就是Man Always Remember Love Because of Romance Only(男人只因浪漫而牢记爱情)。其实当他爱上这个女孩的时候,这段爱情时光就变成了他一生挥之不去的永恒时刻。” 故事讲完,男生眨眼笑了笑。“有没有觉得很浪漫,这也是我喜欢抽这个烟的原因。” 南嘉树低头,仔细回味这个简短的小故事。 确实是个很浪漫的小故事,不幸的是,终究是一个悲剧。 南嘉树羡慕那个男孩,羡慕他至少拥有一盒烟的时间可以去回忆和女孩共同拥有的甜蜜时光,至少他们曾经相爱过。他也想要拥有一盒烟的时间去回忆他和池漾,可是却不能。 一个人可以干他想干的一切,却不能要求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他不知道自己的爱情能不能算是逝去,或许还未开花,就已经提前凋零。 如果可以,他多想自己能有一盒烟的时间去拥有池漾,就算仅仅是抽完一盒烟的时间。 尽管烟消云散之后,一切又回到原点。 呵,南嘉树,你又在乱想什么。不是说了短暂的幸福你宁可不要吗,如今又奢望这一盒烟的时间。就是因为那个人是池漾,就是因为你喜欢的是他,你竟卑微到这种程度。 南嘉树啊南嘉树,你自己都替自己可怜。 南嘉树把手插入口袋握成拳,强压着心里隐忍的情绪。 抬起头,云淡风轻地勾了勾嘴角。“嗯。挺浪漫。”淡淡的模样看起来就像只是敷衍。 男生对他看待任何事物都平淡的态度习以为常,也不做什么态度,瘪瘪了嘴。“明明很浪漫啊。”侧过脸继续抄作业。 林志杰拿了烟,擦了火在边上悠然地吞云吐雾。 南嘉树不睬他,看着男生埋头写字的模样。 宽大的手掌因为长期打篮球并不纤细修长,握笔的姿势很标准,落笔很重,一笔一划写的端端正正。照着南嘉树的作业本,一道题目一道题工工整整的临摹下来没有一刻停下来思考。眼神专注的样子说不出来的认真。 南嘉树在他背后,这样的角度能看见他迷人的侧脸,雕塑般高挺的鼻梁,卷而密的长睫毛在眼圈下落下一片阴影,就连鬓角旁耳朵上的浅色绒毛也清清楚楚地落入他的眼睛里。 一时之间,居然被他专心致志的样子所迷惑。站在原地愣了很久也全不自知。 正呆愣着,鼻尖突然喷来一股浓烈的烟味,刺鼻的烟气钻入鼻腔,南嘉树忍不住呛了好几声。 “咳咳咳。”胸腔里被烟雾熏得咳嗽地站不稳,右脚往后迈了一步,不是意料中的平地,好像踩到了某个不规则的东西。 “啊!!”身后传来惨烈的尖叫声,南嘉树被惊地心头一跳,猛然意识到那个不规则的东西可能是某某人的鞋子,左脚赶紧往左边迈以保住身体的平衡。 说时迟那时快,池漾利索地把作业本丢到地上,身手敏捷地拉住南嘉树的手往自己这边靠。 被拉的那个人本来认为自己用自己的左脚可以保持平衡,谁料池漾插进来拉了自己一把,整个人完全受不住控制扑到他身上去。 “池漾,你放……”话还没说完,身体已经整个熊抱住了池漾。 全身瞬间僵硬,尴尬地不敢动弹,下巴抵在他的肩头,鼻子擦到墙壁上,生疼生疼。 又撞进了那个温暖的怀抱里,身体贴在他的胸腔,强烈地感觉到他火热悦动的心跳,一起一伏带动着自己同样不规律的心跳节奏。 南嘉树想,现在扑在他身上的自己一定很难看,好丢人。 脸上滚烫,难堪的要死。 这时,耳边刚好响起了男生磁性的声音,“木木。你怎么每次都那么不小心。” “我……”我没有不小心,是你突然拉我,我才……南嘉树想说出这句话来辩解。 却被林志杰抢了话语权,“诶诶,是老子不小心的,老子刚才看南嘉树盯着你看,一动也不动地发呆,老子就想在他后头吓吓他,没想到他被呛到了。”说完,挠挠脑袋,“我还纳闷南嘉树干吗盯着你看一愣一愣的眼睛都不眨一下。” 南嘉树觉得自己脑子像是白光乍现,被那句“盯着你看,一动也不动地发呆”说的瞬间脸色苍白,心里也被搅得心烦意乱。 池漾会不会就这样误会自己,会不会觉得自己盯着他看发呆很变态,一个男生这样盯住另一个男生看眼睛都不眨一下,那不是很奇怪吗。如果他发现自己喜欢他,觉得很恶心,该怎么办。会不会从此不再理会自己,厌恶自己。不要,不想要这样。 所有不好的想法瞬间在脑海里浮现,池漾嫌弃自己的样子,厌恶自己的样子,鄙夷的样子。 好怕。好害怕。 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挣脱开那个怀抱,不顾那个人茫然地在背后叫着自己。 “木木。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木木。你去哪啊?” “木木。木木。木木。” 捂住耳朵惊慌失措地几乎是冲下楼梯。 别叫了,别叫了。我已经不是小时候你认识的木木了,我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喜欢上你了,我是恶心的同志,不再是那个你费尽心思想要做朋友的那个南嘉树了。池漾,池漾,我喜欢上你了啊。我根本无法面对你。 南嘉树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只是漫无目的地向下奔跑。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正在这时,楼道里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他混乱的脑子清醒了很多。 他停下了脚步,平复自己的呼吸,试图让自己镇静下来,之后扭头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他看见,狭小的楼道里,两个穿着同款校服的男生紧紧的相拥在一起,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人。 南嘉树不禁诧异,是他,不对,竟然是他们! “武媚娘”和体育委员! 此时“武媚娘”正抱住体育委员,把头埋在他的胸口,起伏的肩头显示了他正在哭泣。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在空荡的楼道里回荡,“阿寻,你……怎么……可以这样,呜呜。你……别离开我……我……什么都不怕。真……的。” 被抱住的男生眉头紧锁在一起,也是一副很痛苦的表情。他说,“我……也不想,可是……你知道的,我们不可能了。” “为什么……为什么……” “我们本来就不可能。” 南嘉树看见体育委员蹙着眉头,咬着牙强硬地推开了“武媚娘”,他摇头,他说,“我们就这样吧。” 不再去安慰那个哭泣的男生,体育委员决绝地转身离去。留下“武媚娘”一人蹲下、身体独自捂着眼睛落泪哭泣。 躲在角落的南嘉树紧紧地抿住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可他还是听见“武媚娘”说,“你都看见了,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第二十章 哪有人忍心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受到别人的欺负,即便罪魁祸首是他,又怎么真的狠得下心来去怪他。——池沐 那是一个很隐蔽的地下通道,常年没人打理的墙上湿漉漉地布满青色的苔藓,地上满是泥泞,到处散发着难闻的污水泥混杂着某些肮脏排泄物的味道,空气里也飘荡着一股令人浑身不自在的潮湿感。 傍晚时分,两个穿着校服的男生,肩并肩,书包斜挎在肩头穿过地下往里面进去。 一个男生把身体凑过去碰撞了一下另一个男生的肩膀,突然问道。“诶,池漾。你和张倩瑜到几垒了?该不会还是二垒吧,你们都交往快一年了。” 被碰撞的男生往右侧了侧身体,冲那个人吐了口口水,“呸”了下,说,“关你鸟事。我们可纯洁了,谁像你整天满脑子精虫上脑,想那些玩意儿。” “靠。你他妈的别给老子装,别跟老子说你没想过,你们两要真睡一晚上,看你忍得住忍不住。” “林志杰。还真别说,想是肯定有的。就是……那个了之后她要是怀孕了可怎么办?” 林志杰淫/笑了一声,露出一副“我是最了解你的人”的样子,说“老子就知道你顾虑这些有的没的,才不敢上,靠。想做就做,你难道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种叫“杜蕾斯”的东西,老子无常提供给你,要多少有多少。” 男生难得腼腆地扭捏了一把,绞着手指说,“那做了以后可非得娶她不可了。” “现在都什么社会了,真看不出来,你思想还挺封建。” 被人鄙视了,男生心里暗暗不爽,感觉被否定了某种能力似的,挥了一拳头送给那个人,“林志杰,你丫的才封建,你全家都封建。反正早晚我都会上的,你就好好的准备好那玩意儿等我用了拿给你看。” “草,池漾。看不出来,你也会这么恶心。” “你找死。” 两人边说着话,已经一同进了通道内部。 通道里是一个小型的秘密游戏厅,台球所。那个时候,游戏厅经常都会被警察查封,不管你里面有没有做什么不正当的生意,只要有家长举报,就会被贴上封条禁止营运。所以这个地下通道里的游戏厅能够一直正常经营下去,可想而知,他的隐蔽程度是极高的。 男生今天并不想玩游戏,想先戳几盘台球。 池漾去边上拿杆子,手指才刚接触到杆抦,正准备握住,突然凌空冒出来一双手抢先把杆子夺走了。 池漾不爽地皱眉,转过脸,盯着眼前这个不懂先来后到的陌生人看。 是个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的男人,穿着是时下流行的花衣衫,流里流气。耳朵上扎了很多洞,一圈一圈带着一整排耳钉,乍一看显得有点恐怖。 池漾并不想惹是生非,客气地说,“朋友,那杆子是我先拿的。” 男人从鼻子“哼”了一声,一点也不领情,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长得白白净净穿着校服,典型的学生哥模样。不禁鄙夷地讽刺,“小屁孩就该回去好好念书,打什么桌球,去去,赶紧回家去,你妈妈喊你回家吃饭呢。” 青春期的男生脾气向来比较火爆,哪受了男人的一番羞辱,被说了一句火气一下子就冒上来了。 凭借高挑的身高,冲上前去一只手就轻松地把男人的领口拽住提起来,咬着牙说,“你说谁小屁孩,你再说一遍试试。识相点就把杆子放下来滚一边去,鸡毛。” 男人也没料到池漾脾气那么冲,会来这么一遭,奈何身高没他高,被拽着喉咙难受地很,被小屁孩欺负地那么落魄面子上都挂不住,口气里依旧带着傲慢。 “你他妈的就是小屁孩,你爷爷我草你奶奶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赶紧把你爷爷我放下来。不孝孙。” 男生被说的眼睛瞬间红了一圈,一拳头毫不客气地朝男人脸上挥了过去,力道重地男人直接摔到了地上,引得不少人回头注目。 男生正在气头上,一只脚踩在男人的肚子上,俯身把他手里的杆子抽走。伸出中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先来后到懂不懂,傻X。” 刚说完,却被地上的男人抄起另一只抓住了他的脚踝,男生一个不留神,身子就要歪到一边去,赶紧用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拿着杆子猛敲男人的脑门。 男人被敲地捂着脑袋“嗷嗷”直叫。 林志杰从那边过来,不过就是买瓶水的功夫,回来就看见自己的好兄弟和一个男人打起来了,还打的热火朝天,赶紧冲上去前去劝架。 没想到这鸡毛还有伙伴,一见自己的同伴被人给揍了,三三两两都冲了上来,拿着各种武器向池漾挥去。 林志杰刚上去,就被一棍子砸到。眼前一黑,脑子“嗡嗡嗡”地作响,一下就怒了。 咬着牙朝人群怒吼,“靠,哪个混蛋打的老子!” 没人回应,接着又是一拳头从正面砸了过去。 “啊啊啊!敢打老子的脸,你们不想活了。池漾,上!跟他们拼了!” 原本还想劝架的林志杰被这群六亲不认的莽夫打的暴跳如雷,二话不说很快就和池漾跟这一伙人扭打成了一团。 ****** 南嘉树接到池漾的电话的时候,正在家里看阿尔贝托莫拉维亚的一个短篇小故事《中人》,正琢磨着故事的涵义,母亲敲门进来,告诉他池漾来电话了,说是有急事找他。 于是赶紧放下书本去接电话。电话里池漾的口气可怜兮兮地,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说自己现在在警察局门口,叫南嘉树赶紧过去一趟。 南嘉树心里不禁一急,该不会闹出什么大事了吧,这都闹到警察局去了。 他知道池漾虽然目前正处于叛逆期,但没有分寸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心乱如麻地打了taxi急匆匆地往警察局赶。 才一下车,远远地就看见了挨着脑袋坐在警察局门口的长椅上两个鼻青脸肿的男生。 可不正是池漾和林志杰嘛。 南嘉树快速往两人的方向走去。 池漾见他来了,撅着嘴巴吸了吸鼻子,装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他说,“木木。我被人打了。你看,我都毁容了。” 池漾总爱在南嘉树面前撒娇,也对他特别温柔,这将近十来年都未曾改变。 也正是如此,林志杰就常常纳闷,池漾怎么就对南嘉树这个闷葫芦特别好。池漾通常就会笑着回答,“我说你就是羡慕嫉妒恨。木木他本来就和你们不一样。你不懂。” 南嘉树看了两人一眼,两人脸上几乎没几处是好的,青一块紫一块,脸颊肿的老高,嘴角边上还挂着细细的血丝。他故作镇定地“喔”了一声,转而说,“发生了什么事?” 池漾低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林志杰则在边上煽风点火添油加醋,把人家说的要多坏有多坏,骂他们只知道人多势众。 南嘉树听了,想这事多半是池漾先挑起的,人家也不过是反击。两人被打有一半也是活该。 可看着池漾被人家欺负成这样,心里又不是一番滋味。 哪有人忍心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受到别人的欺负,即便罪魁祸首是他,又怎么真的狠得下心来去怪他。 他蹙着眉头,问,“你们这样子打算怎么跟你爸妈说?” 林志杰一脸无所谓,“反正我爸妈最近去国外出差了,估计十天半个月月不会回来,大不了被家里的啊婶看到,说几句。池漾,你可就麻烦了。” 池漾摸摸了嘴角,疼地发出“嘶嘶”响,“我也不知道。今晚上吃饭估计就该被一番思想教育了。整天罗里吧嗦的,大人就是啰嗦。” 南嘉树看着自己喜欢的那个男生。除了一双依旧明亮的桃花眼,原来俊俏的脸上伤痕累累让他显得有点狼狈。说这话的时候露出一脸的不耐,很明显地厌恶管束自己的父母。 池漾。我想帮你。 南嘉树心里说,虽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是却不想让你承受你觉得不痛快的事。 他对池漾说,“池漾。你回去就说,我在外面被人打劫了,你为了帮我而被歹徒打了。你这样说,你爸妈就不会怪你了。” 一定不会的,南嘉树是那么乖的孩子,他是不会撒谎的。大人们都相信他,只要他说这事是真的,那就绝对有人相信,池漾就不会被怪罪了。 池漾看着他,对他会为了自己而编造谎言而诧异。但很快,他的眉头就舒展开来,他说,“木木。你真好。我就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朋友。 南嘉树觉得心口就算一根利刺穿过。 嗯。只能是最好的朋友。 这时,从警局里三三两两出来一群人,熙熙攘攘的,热闹的跟菜市场似的。 林志杰转头一看见他们就火大,一个鲤鱼打挺从椅子上蹦下来,冲那边大骂,“草。就是那几个混球,人渣,居然还给放出来了,警察是干什么吃的!” 南嘉树顺着方向看过去,一大帮人看起来都不像什么好人,光是头发的色彩都够人闪瞎了眼。 就是这些人打了池漾,长的真是不敢恭维。南嘉树心里腹诽,真是有够难看,连池漾的三分之一都比不上。 那群人正往外走,像是听见了林志杰的怒吼。纷纷转过头来,有人朝这边吹了个口哨。“哟。被打了还这么嚣张,敢不敢再来一次?” “来啊,谁怕谁。有种单挑,以多欺少算什么。”林志杰怒目而视,就像一只浑身竖起毛来的大花猫。 人群里有人挥了挥拳头,林志杰咬牙切齿地就要冲过去,被南嘉树用手挡住去路。 南嘉树看着前方,冷冷的说, “再闹下去有什么意思,你还嫌自己不够丑吗?” 此时的南嘉树带着莫名的威严,眼镜后面的一双眼睛闪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峻。他盯着那些人看,带着隐隐的恨意。他讨厌那些伤害池漾的人,很讨厌。但是他是有分寸的人,他知道这件事只能到此为止,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林志杰愣了,他第一次被南嘉树的气场吓焉了,那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南嘉树。 他认识的南嘉树毒舌,沉默,将所有的事情都看得很淡。可这一次,南嘉树似乎生气了。 因为什么。他转头来看池漾,那个人和自己一样满脸怒意,紧握的拳头像是随时要蓄势待发,可他并没有做出任何行动。 他是因为南嘉树才不出手的吗?那南嘉树生气,是因为他吗? 南嘉树、池漾。 为什么总觉得有点奇怪。 林志杰不再反抗,他鄙夷地冲那群人竖起中指。“切,老子不屑和你们动手。”转身坐回椅子上。 南嘉树这才放下手,正欲转身。 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一道强烈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他转过头来,然后他看见人群里,一个红色头发的男人正猥琐地摸着下巴,嘴角微扬,一双精明的小眼睛赤。裸裸地落在自己身上,像是在盘算着什么,南嘉树被盯得不禁浑身发怵。 第二十一章 那段时间的生活乱成了一锅粥,滚烫滚烫地搅合在一起。我就像被硬塞进了一大口,舌头被烫的发麻,胃里被烧的像是针扎,徒劳地张着嘴巴,却说不出来话。——池沐 池漾和张倩榆全垒打了。 知情的人很少。南嘉树就是知情人之一。 那一天,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一天。 那个让他大受打击的一天就像是所有噩梦的开端。 南嘉树记得那天放学,林志杰就走在自己身边,他说,“南嘉树,池漾和张倩榆昨晚一夜都呆在一起,你知道不知道?” 然后,南嘉树愣了,脑子里一片混沌。 风停了,时间静止了,其他声音全都消失不见,男生的那句话就像一台老旧的复读机一样在耳边来来回回地重放。 池漾和张倩榆昨晚一夜都呆在一起。池漾和张倩榆昨晚一夜都呆在一起。池漾和张倩榆昨晚一夜都呆在一起。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是傻子都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他们……他们……在一起……一整夜,之后…… 他的心口就像一颗大石被人重重地挤压下来,反复来回碾压,疼地喘不过气。插在口袋里的手不停地在发抖,抓着里兜竭力的克制心里的翻涌。他望着林志杰,望着他黝黑的皮肤,望着他半启的嘴唇。他想听,此刻他想听林志杰开口说——老子跟你开玩笑呢,怎么可能。 但是没有,被他望着的男生没有说出那句话。他再次开口,却是打破了南嘉树仅存的一点希翼的一句话。 “南嘉树,你不会听不懂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吧?” 是真的。他说的都是真的。 南嘉树低下了头,他没有勇气抬头去看走在前方的那对小情侣。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就像是你在商店里看见一件很喜欢很喜欢的东西,可是你却没钱去得到它,你每天每天地趴在橱窗前观望,希望有一天能够占为己有。可那一天还没有来到的时候,它却已经被别人买走。你连最后留恋他的资格也没有,他就完完全全属于了别人。 池漾,我后悔了。 我一点也不希望你和别人在一起。 池漾,我好难受。 你不要和别人那么亲密,可以吗? ****** 南嘉树以为那一天知道池漾和张倩榆的那件事已经足够让他不能承受。 那天晚上,南夏初出现在了他的房间里。 他站起身子来,南夏初满脸泪水地扑到他的怀里,她对他说,“哥。我怀孕了。” 南嘉树忽然沉默了。然后他将他的妹妹拥进了怀里,“别怕。哥陪你去打胎。” 南嘉树无论如何都是疼南夏初的。小时候只是嫌她爱黏人觉得烦,但终究是自己的妹妹,他又怎么忍心真的让她受到伤害。 冬日的天气冷的不像话,凛冽的寒风无孔不入。 南嘉树抬头看看了天,一丝日光也无,就像现在走在去医院的路上的两人的心情——沉闷阴郁。 他转过脸来,身边的南夏初只穿了一件单薄低领毛衣,缩着脖子直打哆嗦,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还带着哭过的红肿。 他将自己的围巾圈到女生的脖子上,“天气那么冷,怎么穿那么少?” 女生把脸埋在温暖的围巾里,觉得暖和了不少。闷声说,“我是偷溜出来的,太急忘了穿外套。” 南嘉树一时之间心里很不是滋味。 到底是哪个混蛋让自己的妹妹变成这样,做了事也不敢承担,如果让池漾知道,他绝对饶不了那个人。正是因为担心池漾会这样做,这件事南夏初只告诉了南嘉树。南夏初似乎也很包庇那个人,一直不肯说出那人是谁。 南嘉树又问了一遍南夏初,“那个人到底是谁?哪个学校的?” 女生倔强地摇头,口风很严,“哥。你别再问了好不好?” 南嘉树看着她,女生的眼里又泛起了水雾,他明白她的心里也应该是很痛苦的。 他心疼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说“好。我不问。” 女生扯出了一个牵强的笑容。轻声问,“哥。你为什么不骂我?” 南嘉树的性格,南夏初是了解的,自己做出这样的事,他应该怪自己才对,这样反常的温柔倒不像是他了。 为什么会如此反常,恐怕也只有南嘉树自己知道了。他的心情很糟糕,因为池漾。他想去责怪南夏初为什么这么不懂事,为什么要早早地让自己承受这些本该承受的事。可他没有办法,他喜欢那个男生也对自己喜欢的女生做出了那种事,如今本来就是个开放的社会,未成年的小情侣做这种事早就司空见惯了。 何况、何况,自己难道没有幻想过池漾也对自己做些什么吗。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情节时常出现在自己的梦里。自己也有如此不堪过,又有什么资格去怪南夏初呢。 女生见南嘉树不回答,也就不再追问。她走过去勾住南嘉树的手臂,将头贴在他的肩膀上,说“哥。其实我根本没有告诉他我怀孕了。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怕他知道了,就会给他造成很大的困扰。哥,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我一点都不后悔。真的。” 女生将自己心底的小秘密告诉了南嘉树。 南嘉树觉得原本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生好像突然一夕之间就长大了,懂得了情懂得爱。 她还年轻,她可以奋不顾身,她可以粉身碎骨,只是为了那份年少时心心念念的爱情。她跌跌撞撞地走过这条路,经过坎坷,终有一天,也会明白感情不是付出真心了就会得到回报。虽然,这条路如今还很漫长。 南夏初抬起头来,她对南嘉树说,“哥。你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你是不会理解这种感觉的。” 南嘉树看着前方的路,车来车往,行人陌路。他没有立即回答她,很久之后才淡淡开口,“有。” “啊?真的吗?都没听你提起过。是谁啊?” 女生的八卦心和好奇心开始作祟,歪着脑袋看他。 南嘉树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嘴说,“女生就是那么八卦。时间多的话多去看看保养自己的书,女生对自己好一点,知道吗?” 明显地故意扯开话题,女生不爽。“别扯开话题。哥,是谁,说嘛说嘛。”刚才的不愉快一下子都被一扫而空,南夏初又恢复了以往小兔子的活跃。 南嘉树拍拍她脑袋,朝前方扬了扬头。“医院到了。”女生嘟嘴不满,嘟囔。“人家还是很好奇嘛。” 南嘉树不禁勾起苦笑。 那个人是谁?那还重要吗? 反正也没可能。 医院里常年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妇产科门口更是门庭若市,来来往往大多是挺着肚子的准妈妈。 南夏初突然胆怯了,先前好不容易被小八卦勾上来的小心情在进入医院之后顿时就焉了,她一个人缩在椅子的角落里,顿时感觉自己好丢脸。 南嘉树在前台排队帮南夏初挂号,一个十六七岁的男生来挂妇科,自然是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硬着头皮不理会身边怪异的目光急急忙忙弄好了就朝南夏初走去。 他将病历递给她,“都弄好了,要排队,一会儿医生出来喊了你就进去,知道吗?” 女生伸出白皙的手接过来,低声应了一声。然后又紧张地拉住南嘉树的衣角,“哥。我突然好紧张,好害怕。会不会很疼,我怕疼。” 南嘉树一时顿觉尴尬,这些本来就不该是男生该了解的东西。 他说,“医生会打麻醉药的,不会疼的吧。” 女生把病历放在腿上,拍拍了旁边的位置。“哥。你坐下来吧,一会儿我进去了,你就在这儿等我,好不好。千万不要走,我要是出来,看不见你,我会害怕的。” 南嘉树点点头,安慰她,“我哪都不会去。” 女生这才安下心来,趴在男生肩头。趴了一会儿,又抬头问道。“哥。钱……够吗?” “够。你就别担心了。” 女生转而将脸埋在了南嘉树的背后,伸手环抱住了他。 哥。你真好。 她轻声地在心里默念。 “下一位,南夏初!”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出来喊道。 南嘉树拍拍了她的肩。“到你了,进去,别怕。” “嗯”女生点点头,往手术室的方向走去,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男生。 她看见男生用无声的口型对自己说,我就在这儿等你。眉宇之间带着难以名状地疼痛。她突然之间觉得鼻子好酸,然后大把大把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她的眼前一片朦胧,偌大的等待室里,她只看见了他,他的哥哥,他就坐在那里等着自己,等着自己从冰冷的深渊里走出来。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做错了。好像真的错了。 她转过身来狠狠地抹了一把泪眼,望着前方长长的走廊,开口说, 哥。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那么不懂事了。 哥。谢谢你。没有责怪我的不懂事。 女生让的背影渐行渐远,南嘉树看着,心口一阵钝痛。 他又想到了池漾,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男生。 他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 他们的小兔子妹妹受伤了,他在哪。 毫不知情快乐地和张倩榆在一起吧。 他们……再也分不开了。 那些不小心的拥抱,接触,害怕,担心,落荒而逃,如今都已经不重要了。 这一次,他觉得自己该放弃了。 池漾。我喜欢你。 池漾。我会努力不喜欢你。 南嘉树扶着脸色苍白的南夏初走出了医院。 他们谁都没有回头看,头也不回地一直往前走。 “嘀嗒”一滴冰冷的水珠落在脸颊上,南嘉树伸手抹掉水珠,仰起头看天。 原本就阴郁沉闷的天气布满了乌云,细密的雨滴慢慢的落了下来,一滴,两滴,逐渐变大。 忽而,他转过头来对身边的女生说,“雨要下大了,我们马上回家还是先躲雨。” 第二十二章 天空下起了雨,刮起了风。我明明打了伞,为何全身湿透。——池沐 “武媚娘”死在某个沉闷的阴雨天。 听说那一天的雨下的很让人心烦,他就躲在学校的天台上没有撑伞,没有回家。直到天黑了,他的父母寻到学校来找他的时候,他就从天台上跳了下来,整整七楼,头朝地,他死了,脑浆和鲜血混着雨水流了一地。 这件事顿时轰动了整个米南市一段时间,市重点一中学生跳楼自杀的消息在米南日报的头版上好几天都是这个爆炸新闻。有记者媒体带着摄像机纷纷前来学校采访录像,但都被学校保安拒之门外,对外只声称学生有心理疾病,学业压力大,一时想不开。 其实知情的人都了解,“武媚娘”死亡的真正原因是——他是同性恋。被父母发现了之后,被迫和那个男生分手了。他在家被父母数落,在学校遭人非议。他再也承受不起,才会最终选择了死亡。 当然这样的丑闻学校是绝对不允许公开的。 学校放了三天假。并且三天休假内禁止任何无关人员入内。 南嘉树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就一直呆在家里,他很难过,也很害怕。他也是那个开始,害怕黑夜,害怕闭上眼,一闭上眼,他仿佛就会看见,“武媚娘”就坐在自己的床边,他翘着兰花指笑的满脸灿烂地对自己说,“南嘉树。我终于解脱了。那你呢?” 那些天的每一夜几乎都是煎熬,在漆黑的深夜满头大汗地从梦中醒来,全身剧痛,手脚全是冰冷。 他开始后悔去了解“武媚娘”的隐私,了解他的感受。“武媚娘”和自己不一样,他爱一个人的时候是疯狂的,如今他疯狂地因为那个人离开了他而自杀,他的疯狂地让南嘉树心里不安。 ****** 那天,落荒而逃的南嘉树在楼道里误撞了“武媚娘”和体育委员分手的场景。 尽管南嘉树极力掩饰住自己不发出声音,但是“武媚娘”还是发现了他,南嘉树被迫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南嘉树低头很诚恳地向他道歉。他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看的,只是凑巧路过。” 然后,他看见“武媚娘”蹲在地上朝他伸出了手,他对他说,“你能不能拉我起来,我哭的没力气站起来了。” 南嘉树被他的举动愣到了,他以为“武媚娘”会说“没关系”或者“请不要告诉别人”等等诸如此类的话,但是都没有。 “你有听到我说话吗?南嘉树?” 再次听到他开口说话,还叫了自己的名字,他才伸手拉起了他,等他站起来又很快松了手。 “武媚娘”用手背抹掉眼泪,说了声“谢谢。”又像是嘲笑自己似的,说了句,“很丢人吧。” “啊?”南嘉树看着他不解。 “我这样子的人很丢人吧。喜欢同性。”“武媚娘”说出这句话,脸上一点也没有不自然,比之南嘉树,他更加放得开承认自己是同志。 南嘉树摇头,“不丢人。” “呵呵。”这时,“武媚娘”突然笑了,白净的脸上还带着哭过泪痕,眼睛仍是红肿,嘴角却是扬起的。“南嘉树,你和我一样。你也喜欢男生。” “武媚娘” 一句话就道破了南嘉树一直以来隐藏在心底的秘密。 南嘉树的心悬了起来,从来没有人这样正面的戳穿他,“武媚娘”是第一个。他的手不自觉地握在了一起,他想摇头辩解说自己没有,没有喜欢男生。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他只能心虚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抿嘴。 他抿嘴不说话的样子落入“武媚娘”的眼里,“武媚娘”向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是安慰还是解释。“我知道你是,是因为我能感觉的到。其实真的很神奇,我们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就发现已经喜欢上了同性。你说是吧?” 南嘉树继续不说话。 “武媚娘”于是犹自在那里述说自己的故事。“一开始,我知道我喜欢同性的时候也很慌张。后来,我发现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了。我喜欢我们班的体育委员,这个你是知道的。” “我跟他表白的时候,我没想到他居然也喜欢我。然后我们自然而然地就在一起了。我们在别人面前装作不认识,所有的亲密都只能在背地里进行,我们就像一对见不得光的情人,只有在暗无天日的黑洞里才可以相拥在一起。” “我知道,如果我们想在一起就注定只能这样,所以我已经很满足了。可是,还是被发现了。我们被发现了。南嘉树,大人好残忍。他们强迫我们分手,他们说我们恶心,可是这样恶心的我们不是从他们肚子里爬出来的吗?” 南嘉树抬起来头,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武媚娘”的表情显得有点疯狂,一点也不像平日里很“娘炮”的他,或者那些“娘炮”的行为也不过是他伪装自己的另一种方式。 他还是没有停下来,不停地说,不停的问。 “他刚才就是来和我说分手的,我以为他不会那样做。他以前和我上床的时候,他说过如果我们被发现了,他就带我私奔,只要我们两个人在一起随便去哪里都可以。可是他现在要和我说分手,他说他受不了了。受不了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南嘉树,我们这样的人,真的很奇怪吗?” “我是真的很喜欢他,可是他为什么就这么狠心的丢下了我?我恨他,恨他欺骗了我。” “南嘉树,你喜欢的那个男生他也喜欢你吗?” “南嘉树。我们都很可怜,不是吗?” 被像连珠炮似的问了好多问题。南嘉树沉默了很久,“武媚娘”不再说话,直愣愣地看着他,像是在希翼他能回答这些问题。 南嘉树像是在思索,良久才开口道。“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武媚娘”的故事,南嘉树一直都很想了解,但当他面对面的在自己面前诉说自己的故事自己的感受的时候,南嘉树却觉得很难受。他不该去了解和自己同样喜欢同性的感受,他们都是痛苦的,更多还是遭到世俗的唾弃和鄙夷。如果身边这样的事情了解的越多,他就越觉得自己恶心,变态。他就更加不断的质疑自己喜欢同性是错的。都只会令他更加痛苦。 “武媚娘”回答了他的话。“也许是因为我总觉得我们同命相连吧。” 可这一次,南嘉树摇头了。 他对武媚娘说, “我和你不一样。我喜欢他,我也想要得到他。但是我不想毁了他。” “武媚娘”又笑了,笑的天花乱坠,整个楼道里都是他略显变态的笑声。 笑声持续了很久,刺耳的让南嘉树不禁皱起了眉头。直到“武媚娘”再也笑不出来,他才轻声贴着南嘉树的耳朵说,“南嘉树。你把自己想得太伟大了。你喜欢上那个人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被你毁了。” ****** “武媚娘”一语成谶。 这也是南嘉树在“武媚娘”死后那段时间他最害怕的事。 他不想因为自己毁了池漾,同样他也不害怕自己会步“武媚娘”的后尘。 可惜事与愿违,你永远不知道上天有多爱开玩笑。 临近高考前一个月里,南嘉树全身心的将自己投入进了学习里。 他不再参与四人行,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回家一个人看书。池漾如今和张倩榆形影不离,南嘉树自那次南夏初打胎之后,也就很少和他有所接触了。 那天清晨,南嘉树背着书包独自走进教室。 可当他进入教室的那一秒,他忽然觉得很不对劲,原来在走廊上就能远远地听见教室里早自修前同学们热热闹闹地说话声。当他一进来,气氛就冷场了,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转头看向了他,他们的眼里带着各种不同的情绪。 南嘉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脑袋里的神经“突突”直跳,发生了什么,一定。 他望着那些同学莫名的表情,然后,他看见池漾站了起来,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原本安静的教室顿时接二连三地响起了窃窃私语声。 “外面的东西你们都看到了吧。” “对啊对啊,感觉好恶心喔。” “我以为我们班有个“武媚娘”够丢脸了,没想到还藏着一个。” “看不出来啊,他平时很少说话,成绩也很好啊。” “这才是高人啊,深藏不露。” 南嘉树低下了头,不理会同学们故意压低的话语往自己的座位上走。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南嘉树,不能慌。他在心里告诉自己。 正在这时,池漾站在他面前,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的眼睛望着他,“木木?那些都是真的?” “什么都是真的?”南嘉树疑惑。 池漾没有回答他的话,直接拽住南嘉树的手腕,往门外走。 也许是两人的举动在现在看来特别敏感,教室里霎时哗声一片。 “池漾牵他的手了!池漾居然牵南嘉树的手了!” “这算什么,听说池漾还抱过南嘉树,初中的时候还亲过嘴呢。” “真的假的。啧啧啧。男生亲男生,好恶心喔。话说,池漾不是有女朋友了。怎么又和南嘉树纠缠不清啊。” “双性恋啊,哈哈。人长的帅就是好,男女通吃,左拥右抱。左手女人,右手男人,够牛逼啊。” “好变态,我以后可不要找这样的男朋友。” 南嘉树被拉着往外走,眼神一直盯着池漾握着自己手腕的手,那双手紧紧的束缚着他的手腕,紧地让他有些疼痛。他说,“放开我。池漾。” 池漾停下了脚步,转过脸来,南嘉树看见他的眼睛里满是淡淡忧伤。 他不明白,池漾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男生没有再看他,指着贴在公告栏一角的某处问道,“木木,这些都是真的吗?” 南嘉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张浅色的纸张落入自己的眼中,满满的一页字。 居然全部都是自己的字迹! 南嘉树凑上前去,其他三三两两围在前面正在看的同学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 他极力克制住自己几乎要狂跳的心,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看了纸上的内容。 高一(3)班,南嘉树日记,四月十二日。 今天的天真的很蓝,是我最喜欢的蓝。 我在天台上找到了池漾,他学会了抽烟。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抽烟的样子,真的很帅。我看见天台的狂风吹乱了他敞开的校服,他的发。我向来喜欢看他露额头的样子,这样他英俊的五官便能全部看的清清楚楚,他的额头很饱满,听很多人说,这样的人很有福气。 我将作业本丢给了他,他接本子的动作像极了接篮球的姿势,他的篮球打的很棒,这是所有人都认可的。他趴在墙上写字的样子有点小滑稽,可是好可爱,就像一只壁虎。我站在他的背后,离得很近,他耳朵上的浅色小绒毛毛茸茸的,让我不禁想要去吹一吹,不过我总有种担心,如果我吹了,会不会他们就像蒲公英一样随风飘走。 林志杰害我整个人不小心抱住了他,我吓坏了。这不是我第一次倒在他的怀里了。可是我还是好紧张,我觉得我的心脏在“扑通扑通”的乱跳,他的怀抱好温暖,我居然有点舍不得离开。 不行,不行。我怎么可以这样,就算我喜欢他,也不能这样光明正大地在别人面前和他抱在一起。池漾,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的喜欢。 南嘉树全身止不住的打颤,他指尖颤抖地伸向那张被牢牢贴在上面的纸,狠狠地撕了下来。 他将他放在手心里撕烂,撕碎,一片一片。 他看见那些围观的同学的眼睛里的怪异,他看见池漾站在人群后面,就望着自己,他的桃花眼里渗满了让人不理解的情绪。 安静望他的模样,就像在无声地问他,“木木,这些都是真的吗?” 南嘉树突然摇头。 如果,如果我说,这些不是我写的,你信吗? 第二十三章 我站在你曾经站过的地方,我望着你曾经望过的风景。你就陪在我身边,我却只能装作看不见。——池沐 南嘉树倚在天台的栏杆上眺望远方。 远方真的很美丽,连绵不绝的城市,什么都有,除了尽头,没有尽头。可惜,他再也下不去了。 他望着前方,开口对身边的男生说,“池漾。这是我人生第一次逃课。” 身边的男生没有回答他的话,他的眉头紧紧的褶皱在一起,此刻他没有心情去想关于的逃课的事。他转过脸注视南嘉树的侧脸。他很少有仔细地端详过他的五官,他长的很平凡,没有任何出彩的特点,他的情绪、想法总是被成功地隐藏在那副近视镜片后面。 他顿时觉得自己的心情很复杂。认识了这个人整整十年,十年朋友。 却从未了解过他真正的想法,然后突然之间被传言他喜欢着自己,一个男生被另一个男生喜欢,该是怎样的情绪。 无法用高兴或是忧愁来形容。但是他并不厌恶。 他开口了,声音带着一点嘶哑。“木木。你喜欢我吗?我说的是那种喜欢。”最后那句是故意强调的语气,他试图确定一下。 被这样直白的问到,不是意料之中。南嘉树伸手将栏杆抓住握紧,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局促。 要说吗?怎么说?还是不回答。 说出自己从初中就开始喜欢他了,暗恋了那么多年。同生为男生的自己喜欢上了同为男生的他? 说出来都让人难以相信,更何况接受。那还有必要说吗?坏了友情。 他装作故意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鄙夷地说,“池漾。你是白痴吗?你相信那些东西会是我写的吗?” “木木。你别装了。我知道你一定很难受。”男生看着他的手,他的手一直发抖,他能感觉的到,木木害怕了。男生又说,“我相信那些东西不是你写的,但是,我只问你,你喜欢我吗?”男生有一种锲而不舍的执着,他似乎很想知道答案,连他自己都惊讶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在意。 第一次伪装被拆穿了,南嘉树顿时觉得好狼狈。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是掩饰的太明显了吗。 南嘉树把头扭向另一边不去看他,心里却是波涛汹涌。 别问了,池漾,你还是别知道的好。 没有得到回答,男生将手放在他发抖的手上,想要安慰一下他。他想开口说,木木,你别怕。一定是有人讨厌我,故意陷害我们,我们去解释一下就不会有人在意了。 话未说出口,那双手却犹遭电击一般,快速地从他的手心下挣脱开。“别碰我!”南嘉树怒吼道,情绪看上去很激动,胸口剧烈地不断起伏着。 男生愣了,诧异地睁眼望向他,一双桃花美目一眨也未眨。 四周一片寂静,唯有风声呼啸而过 南嘉树的手停在半空,尴尬的无地自容。刚才被那双手触碰到的时候,全身都不自觉地紧绷了,害怕地一时就失控了。 怎么办,现在的情况真的很糟糕。 他看的出来,男生眼里是满满的不对劲和疑惑。 最终只能无措地侧过身体,尽量拉远了两人的距离。轻轻地吸了口气,南嘉树低声说,“池漾,我不喜欢你。” 我已经说出来了,池漾,你就别逼我了。 虽然我是骗你的。 “真的吗?”男生觉得自己对这个答案似乎不满意,再次确认。 “嗯。不喜欢,我怎么可能喜欢你,我们都是男生啊。”南嘉树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脸,他本来就不爱笑,这样的笑容让他显得愈加怪异。 “是啊,我们都是男生。”男生重复了一遍南嘉树说的话,声音低的像是在呢喃。 不知为何,听南嘉树说不喜欢自己的时候,池漾心里很不好受。他们是朋友,又都是男生,本来如果存在那种喜欢就很奇怪,可是……就是莫名地抗拒他说不喜欢他。 说不出来原因。 不会是喜欢他吧? 男生对于自己的复杂心理很矛盾,脑子里就突然蹦出了这样的想法。 怎么……怎么可能,我是喜欢女生的。喜欢木木只是朋友的喜欢,完全没有那种想法。从未有过,可是,可是…… 然后,就猛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男生往前迈了两步,刚才隔开的距离又瞬间被拉近了。他开口问道,“木木,我可以亲你吗?” 南嘉树的瞳孔骤然放大,他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池漾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他有些发颤的说,“池……漾。你……在开玩笑吗?” 然而,男生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带着暖意的风将他的校服吹的鼓鼓的,南嘉树感觉他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害怕地往后退步,整个人却被一双手揽住,男生的唇骤然之间就重重地压了上来。 “哗”一下,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世界一片空白。 眼神空洞地大睁着,两只手僵硬在半空里,无法动弹地快要发麻。更要命的是,男生不是简单地浅尝即止,唇瓣贴上了几秒之后,柔软的舌头就熟练地滑入了南嘉树毫无防备的口腔。 湿润的舌尖一路探伸进入,在牙齿之间徘徊周旋,然后顺利地捕捉到口腔里另一个柔软,紧紧的纠缠在了一起,强迫着南嘉树的唇舌配合着他的频率。 池漾。你疯了吗。 两片薄唇贴合的密不透风,南嘉树能感觉口腔里翻滚搅动的湿润黏稠。他开始挣扎,双手剧烈地推动着男生放在腰间的束缚。 池漾。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可以。不可以。 虽然我做梦都想有那么一天,但是现在绝对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男生的呼吸逐渐加重,南嘉树的挣扎推搡似乎让他更加莫名地兴奋。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这种特殊的感觉,一只手紧紧地将他的身体贴在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抓住南嘉树试图摆脱他的手。 身体被男生按在身上,两颗心脏牢牢地挨在一起。强烈的“扑通扑通”心跳的声像在耳边回荡。 南嘉树的挣扎只是徒劳无功,他无法挣脱开一个高自己几乎半个头的男生,他没有了力气。颓然木纳地不再动弹,任由男生为所欲为。 但是他却渐渐地感觉到男生抵在自己下方的部位好像起了某种反应,忽然之间他开始茫然无措了。 这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 “池漾!南嘉树!你们……”在这种时候,某些声音的出现总是那么不合时宜。 还拥在一起的两个人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迅速分开。刚才放在腰间的手一松开,南嘉树就脚软地站不住,赶紧抓住栏杆保持平衡。 他抬起头,看见铁链门门口站着一个男生。 他的皮肤很是黝黑,一双明亮的小眼睛尤为突兀。可如今小眼睛里藏着满满的讶异、失望、厌恶。 南嘉树很快又把视线转移到池漾的脸上。 男生满脸不自然地潮红,一双迷人的桃花眼带着些许迷离,紧抿的嘴唇略微红肿,还残留着刚才亲吻的津液。 南嘉树不说话,不知该说什么好。 站在门口的林志杰再次开口,“你们……原来真的是……”最后两个字没有直接说出口,但是南嘉树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 南嘉树不会开口解释,因为当面被人看到这样的场景,根本就是百口莫辩。 他只是望着池漾,这个他喜欢的男生,这个刚才亲过他的男生。 然后,他看见男生的眼神里的迷离逐渐消散,渐渐的演变成恐惧、慌张、害怕、绝望。很多很多,那双桃花眼很少出现过的情绪。 果然。 南嘉树心里一阵刺痛。 接着,面前的男生突然就像发疯似的用手捂住了头,他的眼神呆滞的看向南嘉树,断断续续说,“木木。怎么……会这样,不会的……怎么会这样。我只是……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你是不是喜欢我,我闹着玩的……我开玩笑的……为什么……我会……” 还未说话,他又用力地抓住南嘉树的手,“我……我是喜欢女生的,对不对。我不是……我不是……” 极力的否定自己,颤抖的双手却掩盖不了他内心的慌乱。 顷刻间,他又似触及到了洪水猛兽,快速地将手缩回。他拼命地将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摩擦,来回摩擦,一遍又一遍,嘴里呢喃,“我不会喜欢男生的。不会的,刚才都是错觉。一定。” 一字一句,却像冰雹一块一块狠狠地砸在南嘉树的心头。 池漾。对不起。我还是毁了你。 男生的双手擦的通红滚烫,就像一把火在燃烧,烧地他全身疼痛,他仰起头望向蓝天,天空一片明朗,万里无云。 很快,他低下头了,最后看了一眼南嘉树,什么话也没有,疯狂地转身朝下楼的门口奔去。 站在门口的男生被撞倒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奔跑的那个人却一次都没有回头。 南嘉树很想笑,但是又觉得没什么好笑的。 他只能在心里小声地说着——池漾,以后,我们再也不能做朋友了。 “南嘉树!”林志杰恶狠狠的声音让南嘉树不得不回神。 这一次真的有够狼狈,一次一次被人揭穿,就像一次一次地被挖出心供人欣赏、嘲笑,好痛,痛不欲生。 南嘉树眯起眼睛问,“林志杰。你信吗?” “呵,你问老子信不信?老子两只眼睛5.2的视力,你让老子如何相信?” “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南嘉树!老子告诉你,如果以后你敢和池漾在一起,就永远不要出现在老子面前。一辈子都别让老子看见你们,他妈的给老子要多远,滚多远!” ****** 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月是最黑暗的一个月,毒辣刺眼的日光灼烧着那些藏在背后的疼痛。 南嘉树再也没和池漾说过一句话。这不禁让南嘉树想起了“武媚娘”和体育委员,他们也是这样,在别人面前从未说话,背地里却做着秘密情人。唯一不同的是,南嘉树和池漾人前人后都不再说话。 南嘉树将自己包裹在自己的世界,满身是刺,扎了别人,痛了自己。 那一个月里沸沸扬扬的传言,两人都没有出面解释。同学之间相互流传,版本各异,幸运的只是,老师和家长并不当回事。因为大人们永远都把小孩的事情看成是过家家,唯一会说的就是——他们还小,不懂事。 高考结束后的谢师会同学会,南嘉树都没有参加。 暑假开始的前一个星期里,他将自己封锁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天一天的看书,他看果戈理的小说,也看福斯特的作品。一方面对现实的妥协,另一方面,又渴望像小说《莫瑞斯》里,像桑德一样在小小的简陋的小屋里,等着他喜欢的那个人的到来。 整天沉闷在家不说话的南嘉树终于被他的母亲发现了不对劲,但她没有多问他,只是要求他多出去走走,这样憋在家里对身体不太好,南嘉树答应了。 一个星期后某天晚上,南嘉树终于决定去小区楼下倒个垃圾,顺便去散散步。 正当南嘉树扔完垃圾准备往小区另一个方向走去的时候,一双手突然从他背后探了出来捂住了他嘴巴,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鼻子里窜进了一股刺鼻的味道,然后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二十四章 在那漆黑的甬道里,我看不见黎明。我渴望亮光,渴望带来亮光的那个人是你。可当我挣扎着睁开眼,我看见的是魔鬼的狰狞,那不是你。——池沐 南嘉树醒来,眼前一片漆黑。他的眼睛上并未被什么黑布遮挡,而是他现在所呆的地方实在是太黑了。 他睁大眼睛,试图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寻找一丝亮光。 正在这时,“吱呀”一声,响起一声刺耳的开门声,南嘉树感觉到某个方向亮起了一丝微弱的光芒。他顺着那丝微光望去,一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的手里似乎还拽着另一个大型物体,南嘉树离的太远,看不太清。 门口的那个人并没有立刻进来,而是停驻在门口。 南嘉树屏住呼吸,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他不知道这个人会是谁,会不会对自己造成伤害,所以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他的双手还被绳子紧紧地缚在身后,他挣扎了几下,发现可以挣脱的可能性极小,于是,他试着用手在地上摸索。 手指刚接触到地面的时候,指尖一阵冰凉,让南嘉树浑身发寒。等到适应了这种温暖,他开始用手边摸索边挪动着身体,然后,手指渐渐地接触到一面冰冷的墙壁。他抬头望向门口方向,发现那人已经将门锁上,微弱的光芒随即消失了,南嘉树眼前又恢复了一片漆黑。 在黑暗里,南嘉树的不断地像墙壁的方向贴近,慢慢地一寸一寸挪动着身体,不断像右移动,他的手仍在黑暗里继续探索,很快,他接触到了一个木制的方形事物,依照手的触感大约能感觉这大概是个柜子。 让他欣喜的是,他发现这个柜子后面居然是空的。 于是,他贴着墙壁快速地往柜子的后面的方向移动,直到他的背脊贴上柜子的后面的那一刻,“啪嗒”一声,灯被打开了。 原本昏暗的地方瞬间被灯光点亮。 南嘉树的眼睛恢复了光明,可当他看见面前的事物的时候,浑身猛然一颤,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 因为在他的面前,就摆着一个灵位。灵位上方贴着一张黑白的照片,照片上的中年男人的小双小眼睛正一动也不动地望向自己。 南嘉树霎时被吓的满身冷汗,他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剧烈的起伏的胸口,他想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可是双手被绑在身后根本无法动弹。 “原来你在这里。”身边,突然幽幽地冒出来一句话。 南嘉树惊魂未定,猛一转头,一个染着红色头发的男人正望着自己,一双小眼睛像极了照片里的男人。 “你……你是谁?”南嘉树快速地朝后退去,刚才被灵位乍一吓到,如今又冒出来这样一个奇怪的人,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 男人逐渐向他的方向靠近,南嘉树的身后已无退路。他看见男人伸出手向他靠近,他紧紧的抿着嘴唇不再说话。 那个人轻笑一声,“出来吧,我爸在这儿,你不怕吗?”低沉的声音让人心里发怵。随后,他面带微笑的伸手将角落里的南嘉树拉了出来。 南嘉树将自己紧紧地挨在墙角,却敌不过那人强硬的臂力,被拖出来的时候,手臂接触到墙壁的摩擦,擦掉了一层皮,疼得他眉头紧皱。 从柜子后面出来,就清楚的看见了整个房间的布局,除了一张床一张破桌子,什么都没有,四面都是灰色的水泥墙壁,冷色调的色彩让整个房间充满了诡异的恐怖。 男人站在南嘉树的旁边,南嘉树被按压地坐在了床下。 南嘉树低头,瞥见了自己旁边居然还蜷缩着一个人,双手双脚和自己一样,同样被绳索束缚。 原来,刚才那个男人手里拽着的大型事物是一个人,如今就躺在床下似乎昏死过去了。 他不禁想起,自己就是被人从背后突然偷袭,被迷药给弄晕带过来的。 此刻,他的心平静下来了。他看了一眼那个红色头发的男人,男人正摸着下巴,一双小眼睛转来转去,猥琐的模样让人恶心至极。 南嘉树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何要将自己绑来这里。为财?自己家顶多是小康,要一时拿出几十万几百万也没有容易,那绑架自己不是吃力不讨好吗?如果不是为了钱,那又是为了什么。 南嘉树百思不得其解,那人却率先开口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南嘉树疑惑地看着他,记忆里从未见过这个人。但他没有开口回答他的话。 南嘉树不知道,他现在这样望着男人的模样,落在男人的眼前就是很沉着冷静,毫不畏惧。男人也正是被他这种性格所吸引。 这时,男人低颌,伸出手将南嘉树的下巴勾起了起来,笑道,“我就是喜欢你这个样子。南嘉树,我叫李沫。我们见过的。” 被强迫地抬起头,下巴接触男人粗糙的皮肤,南嘉树蹙着眉扭开头。 明明是从未见过的人,为什么说见过。 男人见南嘉树不说话,有点不爽,放了手,转身去拿桌上的一瓶白酒,倒了一杯在小碗里,眯了一口。“你不奇怪我为什么绑你来吗?” 南嘉树继续不语。 “你还真是冷漠。”男人盯着他几秒,视线渐渐地往他身上移去,“不过你还挺聪明,知道躲起来。我最喜欢你这种有点小聪明冷漠的小孩了。” 这个人是变态吗?还是神经病? 南嘉树被他眼神里赤、裸裸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低头不再去看他。 “咳咳。”原本晕倒在南嘉树身边的人突然剧烈地咳了起来,南嘉树赶紧侧过脸去。 只见那个人蜷缩着身体,身上是布满肮脏灰尘的白色的T-桖,咳起来的时候身体一颤一颤,从背后看,脊梁骨尤为突出,看得出来,这个人很是瘦弱。 喝酒的男人把手里的小碗放到桌子上,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笃笃”的声音像是预示着什么的开始,他说,“你终于醒了。那我们可以开始了。” 南嘉树一愣,转过脸来茫然地看向男人。开始什么?心头一跳一跳,又是一种不好的预感。 蜷缩的人这此已经转过脸来,在看见男人的一瞬间,顿时尖叫了起来,“李沫!” 南嘉树被耳边的尖叫声震得头皮发麻,转过脸来看那个人,是个男生,脸上稚气未脱,年龄该是比自己还要小。此刻他的脸上满是恐惧,惊慌,扭曲的可怕,眼角已经有泪水渗出。 南嘉树看见他不断地扭动着身体挣扎,他一定厌恶极了那个男人,才会有那么强烈的抗拒。 男生大吼着,“李沫!你这个变态!放开我!” “李沫!你混蛋!呜呜,你要是敢碰我,我就杀了你!” 男人对他的吼叫熟视无睹,突然插入道,“你怕什么,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今天我们来点刺激的。” 南嘉树明白过来了,他瞪大眼睛看向那个笑的一脸猥琐的男人。 他……他要对那个男生……还有自己…… 男人红色的头发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分外狰狞,南嘉树压制住自己乱跳不止的心,装作冷静地对他说,“李沫,放了我们。” 李沫对于南嘉树终于肯开口说话很兴奋,他走到两个面前,蹲下,身体,“等结束了自然就放了你们,游戏不过刚刚开始。”说完,大笑了起来,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李沫!求你,不要!求求你!”男生开始不断地乞求,他艰难地移动束缚的双脚,跪到了男人的面前,泪水不断地从他眼角滑落,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晕成一大片。 南嘉树身后的双手紧紧地握成一个拳。 李沫。是变态! 他可以肯定了,这个瘦弱的男生曾经一定被他猥亵过,蹂躏过。才会这样地害怕他。男生这样的乞求他,他都无动于衷,这个人的心理该有多变态。 李沫很快就将自己全身上下扒个精光,他赤。裸着站在两人面前,南嘉树闭上了眼睛,却被男人强硬地捏住下巴,“睁开眼睛看着我!” 南嘉树抿着嘴摇头,下巴像被捏碎了一般疼痛。 男人浓重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脸上,带着难闻的酒气和浓重的汗味 真恶心。南嘉树强忍着胸口的恶意,闭着眼睛不断地将头往右移。 “南嘉树!看着我!”这一次是命令的口吻,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南嘉树的眼睛更紧地闭在一起,“啊!”手臂上被狠狠地捏了一下,南嘉树吃痛地忍不住叫了出来,眼睛睁开,看见男人离自己只有几厘米的脸。 男人长得很丑,脸上坑坑洼洼,像是月球表面。鼻子塌地几乎贴在脸上,一双小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欲,火。 捏在下巴的手越来越紧,南嘉树看见他的脸贴了上来,厚而大的嘴唇印在了自己嘴上。 南嘉树身体顿时僵在那里,浑身止不住的颤栗,头皮发麻。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胃里就像翻江倒海,一股一股地掀起巨浪,那个人的舌头突然就伸进了口腔。 “呕!”南嘉树终于忍不住使劲撞开了他,干呕了起来。 第二十五章 我绝望地无声念着你的名字,你在哪里,我最亲爱的你。——池沐 男人对南嘉树的干呕很是不满,一把拽掉南嘉树的眼镜扔在一边,整个人欺身压了上去。 “啊!”这时,身边的男生发出了尖锐的尖叫声。。 他这一尖叫让男人不得不停下动作,他转过头来,望向男生满脸泪痕和惊慌失措的脸,挑了挑眉,流里流气地说,“你是不满我不先上你吗?” 这句话说的真下流,南嘉树心想。他的胃里难受的要死,身体还被压住,短衫下露在外面的手臂接触到男人的肌肤,滚烫滚烫,鸡皮疙瘩冒上来,更加反胃了。 男人能感觉到南嘉树的挣扎和厌恶感。于是,抽了身,往男生的方向靠近。“那还是从你开始吧。”说完,朝南嘉树淫。荡地笑了一声,“你在边上好好看着,一会儿轮到你了可别挣扎,好好享受配合点,哈哈。”最后一声,笑地极其猥琐。 然后,南嘉树看见他就开始扒男生的衣服,动作很粗鲁,此刻的男人根本就不是人,而是禽兽! “不,我不要,别碰我!” 男生没料到男人会转而过来扒自己的衣服,只能徒劳地强烈地扭动着身体,被绳索捆绑的双手和双脚因为挣扎被了出一道深红的印记。他呜咽着,“放开我……李沫……混蛋……你不是人……” 南嘉树用劲力气依靠后背的手攀附着床沿,慢慢地坐起来。 他死死地咬住嘴唇,直至唇瓣被他咬地渗出血丝来。他望着眼前被压在身下的男生,他稚气的脸上满是泪痕,眼神里闪烁着泪花,和无限的乞求和绝望。 他不断地不断地吼叫,试图从魔鬼的手里获得解脱。 这个瘦弱的小男生他有什么错,为什么要受到如此的遭遇,南嘉树的心里难受地像被石头堵住,一时产生了怜悯之心。 但很快想法就被自己打破,因为如今他自己难道也不是正处于这样的险境吗? 南嘉树将脸避开,决绝地不去看那些肮脏的画面。 背后的双手却紧紧地交握在一起。 他的耳边传来男人粗重的呼吸声,下流的言语。还有男生的哭泣伴随着呜咽。接着又是一阵让人脸红心跳的碰撞水声。 好想哭。 南嘉树想,为什么我哭不出来,我是真的那么坚强吗,我也想软弱一回,可是软弱有用吗。 好想池漾,他在哪里。对了,难道你忘了吗,好久都没有和他说话联系了。此刻的他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 现在的自己,只是一个人。孤孤单单一个人。绝望的一个人。 很久之后,南嘉树感觉自己的头被强硬地转了过来,男人的粗糙的手摁着自己的脑门压迫着自己面向他。 他的眼神望向自己,眼睛通红,满是血丝。南嘉树也看着他,面无表情。 他们结束了,该轮到自己了。 后来唯一的知觉就是,身体不再是自己的,麻木地一动也不动,身体像被狠狠地撕裂,撕成一片一片,再怎么拼凑,都不能完整。 男人的每一下都是重重地进去,重重地出来,一次一次,周而复始,就像一个可怕的循环,痛的满头大汗,下身鲜血淋漓。 前面被男人的手指肆意玩弄,却毫无快感,就像一个直挺挺地僵尸躺在哪里,不会说话,不会动弹,空洞地眼神望向天花板。 外面会是怎样的天空?该是如何的阴沉昏暗。 不知道,只感觉全身好痛,好痛。 池漾——池漾—— 睁大眼睛,茫然地张大嘴巴,无声地喊着的还是那个人的名字,那个最后留下自己一个人的男生,那个有着眉目如画的男生,那个自己最喜欢的男生。 池漾。 我应该去找你,在这之前就该去找你,让你最后看一看完整的我,就算我只能离开你,至少此刻我不会遗憾见不到你。 ****** 身上的短衫凌乱不堪,下,身痛地没法挪动。 南嘉树转过脸,他看见身边的男生和自己一样,以同样的姿势睁着双眼空洞地仰望着天花板。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房间里只有残局过后的狼藉。 片刻后,南嘉树被已经穿好衣服的男人弯腰抱起,解了脚上的绳子,抱上了床。被抱起的时候,南嘉树没有挣扎一下,如今他就像一只断线木偶。 之后,男人俯下了身,将唇贴在南嘉树的耳边轻声说,“以后,你就是我的。” 你的?你的什么? 南嘉树顿时笑了,他的目光空洞,嘴角却是扬起的,让人觉得莫名诡异,他说,“你的玩物?” 男人对南嘉树的突然开口诧异,但很快回神。他摸着南嘉树的脸,将一个吻落在他的脸颊上,“不,不是玩物。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做你的爱人。” 南嘉树不再说话。 他觉得这个红色头发的男人根本就在异想天开。 爱人?如果一个人会爱上一个强J了自己的陌生人,那个人绝对脑子有问题。 男人见他不说话,也不介意。弯下身将男生也抱了起来。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男生的双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挣脱开了。在他抱起男生的那一刻,男生的双手突然从背后抽了出来,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男人一愣,可男生掐住他的脖子的力道极重,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让他有些窒息。 他扭着眉头,双手松开了男生,男生没有直接跌倒,而是顺势向他扑了过去,双手更紧地束缚住他的脖子,紧接着张开嘴巴咬上了他的耳朵。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男人措手不及。 “草……呃……”男人的额头青筋暴起,被掐住的脖子吃力地爆出粗口,而被男生咬住耳朵疼的要死,双手不断地敲打着男生的背脊。 男生却像是要豁出去了拼了命地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对付他,死死地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 男生在顷刻间爆发的力气出奇的大,男人被迫使一只手敲打着,另一只手在地上不断地摸索着什么。 很快,他在床底下的角落里掏到了一把冰凉的匕首。 说时迟那时快,男人狰狞着脸,扬起手,快速地将匕首刺进了男生的背脊,鲜血霎时从男生的背后喷涌而出。 南嘉树仰卧着,感觉脸上被某些水渍溅到,他缓慢地伸出手抹了一把,满手的黏稠鲜红,那不是水,是血! 他慌乱地转过头往床下的方向看去。 两百度的近视让他仍然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床下两个人扭在一起的场景,他的瞳孔瞬间放大。 男生的背脊被捅了一刀,鲜血不断从伤口溢出,一滴一滴从单薄的背脊滑落。男生却丝毫不知痛意,红着眼倔强地继续撕咬着男人的耳朵,直到男人的耳朵被咬的鲜血直流。 终于,男人再也忍受不住疼地大吼一声,“啊!”利用手肘最强大的冲击力将男生撞开,拔掉男生背后的匕首,从正面往直接朝男生身上捅去。 一拔一刺,直戳心脏方位。 南嘉树惊得张大了嘴巴,却说不出半句话。 他看见男生胸口前正插着一把匕首,白色T-桖上渐渐蔓延出一朵妖艳的红色茶花。他的双手捂着匕首,眼睛涣散,嘴巴微启,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终究没说出口,整个身体向后倒去。 还跪在他面前的男人在男生倒地的那瞬间傻眼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满手鲜血,再望向倒下去的那个男生。 “我……我不是故意的。”他颤抖地伸出手,停在半空中,嘴里呢喃着。 而地上落下的血渍就像他头发的一般鲜艳绯红,刺伤了他的眼,刺伤了南嘉树的眼。 最终,男人的眼睛里露出了恐惧,害怕,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失魂落魄地往门口跑去。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就再也没有响起关上的声音。 南嘉树害怕了。那个胸口开着血红花朵的男生就躺在自己眼前,他身上的体温正在慢慢褪去。 一个鲜活年少的年轻生命渐渐陨落。 他颤抖地用束缚的双手支起身体,疼痛的下身站立不稳,好几次都差点跌到床下,最终还是艰难地捡起地上的裤子穿好,搀扶着桌子站起。 他的眼前一片血红,可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他不断地告诉自己。 不,不能坐以待毙。快逃,快逃。 南嘉树,你不能死,你必须活下去。 无论如何你必须活下去! 不为别人,只为自己! 他看着门口的方向,双脚颤颤巍巍地朝门口迈去,门外就像另一个光明的世界,闪烁着些许夺目的微光。他的身上沾染了鲜血,自己的,男生的,一大圈一大圈晕在衣服上,肌肤上,他蹒跚着,一次也没有回头,往唯一的出口走去。 2000-2003年 第二十六章 站在门口,我听见你柔和温暖地一次一次地呼唤着我的名字,好几次都想迈开步伐向你走去,可那道黎明的光束太过耀眼,我真的无法睁开眼。——池沐 晕倒在路边的南嘉树被好心的路人送去了医院,并且联系到了他的父母。 就在南嘉树失踪的前一天,南父南母就已经连夜披星戴月出去寻找,等到凌晨天亮,仍是一无所获,最终报了警。 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那一天警方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好消息,而是收到了南嘉树被送进医院的消息。收到消息后的南母南父忧心忡忡地即刻往医院而去,在见到躺在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南嘉树之后,南母的眼泪顿时就夺眶而出。 父母心,深之切。 池漾是第三个赶到医院的人。 在知道南嘉树失踪的事情以后,他就开始心神不宁。趁着夜深人静偷偷地溜出门来,一遍一遍地在这所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徘徊,他试图在每一个曾经一同去过的地方寻找他。 漆黑的深夜里,只有路灯还在闪烁着暖黄色的灯光。偶尔路边驶过一辆车,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在空荡的路口尤为刺耳。 男生蹲在路边,指尖夹着一只未燃尽的烟,他低着头,眉宇间满是担忧,之前两个多小时的寻找都是徒劳,那个人到底在哪里,看不见,寻不着。 心里一次一次地呼喊着,酸楚的滋味就像失去了一件最珍贵的物什。 木木,你在哪里。 木木,好想见你。 ****** 之后见面即是在医院,将近一个多星期没见面,那个人变了太多。 躺在床上,颌住的双眼和禁闭的嘴唇,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在他苍白的脸上洒下一片金色的斑驳。 好后悔那一个月来的冷漠,为何自己要如此决绝地不去面对他,去伤害他。 刚才听见医生说的那些话语,再看见那个人的脸庞心里瞬间就像被无数只小虫噬咬着,密密麻麻地痛。 医生说,病人在晕倒之前受过性侵犯,后穴有出现肛裂的现象,且情绪极不稳定,醒来了意识也未必会清楚,你们要做好心里准备,如果病人醒来不肯说话,是他将自己封闭,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唯一的方法就是多和他说话,如果你说的话能让他产生兴趣得到回应。也许他就会走出他一个人的世界。 其实南嘉树早就醒了,在送到医院的第二天就醒了,只是他再没有开口说话,哪怕是一个眼神都没有显露出来。 池漾一刻也不离地陪伴着他,一天一天地和他说话,偎依在他的身边。 他恨那个伤害南嘉树的人,如果让他知道他绝对不会放过他。 然后,那个伤害南嘉树的人很快就浮出了水面。 警方出现在南嘉树病房的时候,南母正在替南嘉树擦脸,池漾在一旁帮忙。 推门而入的是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南母抬头看见那个男人的瞬间就明白了,微笑地点头示意,随他去了门口。 池漾接过南母手里的毛巾,在脸盆里拧干,继续帮南嘉树擦脸。 南嘉树原本就不太胖的脸因为生病更加削瘦了,两颊几乎没什么肉,脸小的一只手都能捏住。 毛巾在脸上来回擦拭的,小心翼翼,池漾皱着眉头,望向他,满眼的心疼。 眼前的这个人眼睛分明是睁开的,甚至还会眨眼,可眼神里却是空洞的。 自己认识的那个木木去哪了,这一次真的变成了木偶。 注视着他,第一次这般仔细地观察过他的眼睛,从来都是被镜片挡在后面。这样看来,其实他的眼睛也是很好看的,双眼皮,睫毛也很长,配合着五官平凡了些,但也不失清秀。 观察的太久,以至于毛巾一直被捏在手中停在半空里都没有知觉。 回过神来,转身将手里毛巾扔进脸盆里搓揉拧干。 再一次转来,却不是擦拭脸颊,而是忽然之间俯下身来吻上了那个人的唇。 轻轻一碰,仅此而已。 只是突然之间就想吻你一下。如果童话故事是真的就好了,睡美人沉睡了那么久,最终被王子吻醒了。 可我吻了你,你为何还不醒来。 南母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手里多了一张照片。她将手里的一张照片递给池漾,指着其中的某个人问道。“池漾,你认识这个人吗?” 一张7寸照,照片上是一群穿着花衣衫头发染地五彩斑斓的小青年,拍摄的背景像是在夜店。 被手指指住的那个人是不认识的,但他旁边勾住他肩膀的那个人池漾是绝对忘不掉的,那个在地下通道与林志杰和自己扭打成一团的男人。 但是如果说出口,那些曾经编造的谎话不都白费了吗? 最终还是摇头,“不认识。”随即又反应过来,“难道是他!?” 南母点点头,眼角湿润了。“这个人叫李沫。当时他还绑架了另一个男孩,后来被发现死在他的出租屋里了,现在人逃走了,警方还在调查中。还好当时我们家木木逃出来了……可他……只是个孩子啊,为什么老天就要这样对他,那个丧心病狂的家伙……” 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木木……你快点醒来吧,跟妈说说话吧。” 池漾伸出一只手拍着南母的肩膀安抚他,另一只藏在背后的手却紧紧地握住了床单。 原来。原来都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我,木木就不会遭受这些了,都是我的错。 李沫。混蛋。绝对不会放过你。 ****** 三个月后的那一天。 温暖的阳光。 安静的病房。 病床上的那个人,面色苍白,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 “吱呀。”一声轻响,门被推开。 一个人走进来,左手提着一壶保温杯,右手轻轻将门关上。 他笔直向床边走去。虽然眉头紧皱,却掩盖不了那天生俊美的外表。 他有一双很迷人的桃花眼。如果笑起来的话,一定会是夜空里最明亮的那颗繁星。 可惜,如今他的眼里毫无笑意,却是渗满了无限的哀伤和痛意。 他将那个人的手握进手心,他说,“木木。你说句话吧。一句就好。” 毫无知觉。像是失去了行动能力,那个人除了一双眼睛会眨以外,不会有任何动作和情绪。 他把他的手温柔的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喃喃自语。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木木。对不起。” 窗外暖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枯黄的落叶吹落在窗台。 他叹气,“木木。又是一年秋天了,我们说好,每年春天都去看海,你忘了吗?” 房间里一片静谧,只有他说话的回音。 整整三个月,那个人都不曾说过一句话。他从来没有放弃过,一天一天地陪在他身边,讲着过去的故事,现在的生活。 结果令人有些失望。因为他从来没有回应过他。 他突然很想哭。然后眼泪就真的落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 可他终于还是控制不住痛苦地捂着脸颊像个孩子般大哭起来。 他抽抽搭搭的低语, “木木……你和我说句话吧,求你了……只……要你好起来,我们……就永远都在一起。我不会娶任何……女人,也不会再和别人在一起。我只要你。我们会一辈子生活在一起。所以……你快点好起来吧。” 他像是个可怜孩子在乞求,又像是在释放这几个月来遭受的所有委屈。 “我拒绝。” 耳边响起一声几不可闻的声音,嘶哑低沉。 他一愣,擦掉泪水,抬头望向床上那个人。 那个人的眼神里一片清明,嘴唇紧抿。他又说了一遍,“我拒绝。” 瞪大眼睛盯着床上的那个人看,直到真正确认眼前的人是真的开口说话了。 激动地一个起身俯身紧紧地抱住了他,舍不得松开。 “木木,你终于说话了。你终于说话了”欣喜地双肩都止不住地颤抖。 在那些混沌的梦里,一道一道的白光闪过。那些模糊的脸有你,有他,还有她。害怕醒来,去面对这个与自己格格不入的世界,最终仍是敌不过你一句一句耳边的温柔言语。 南嘉树觉得自己就像以往一样在每一个清晨醒来,可这一次,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他。之后就落入了一个做梦的都想落入的怀抱。 可是。 我忘不掉噩梦。 “放开我!”冷漠的口气,南嘉树的眼睛直视天花板,想抬手去推,可是根本没有力气。只能再次重重地说了一遍,“池漾。放开我!” 这样寒冷的语气让抱他的那个人心里一凉,等了三个月,难道就是为了等这一句——放开我。 松开手,伸手揉了揉他的短发,温柔地说,“木木。我现在就去叫医生,马上就回来。” 抬头却是看见那个人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带着极度地厌恶感。 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不是自己想要的。 隐忍住心里的翻滚,不断地告诉自己,木木本来就这样的,本来就是这样别扭的。 脸上装作不介意,对南嘉树说, “等我。”语气压的很低,已经是难受至极,不让床上的人再看到自己的脸,转身往门外走去。 “池漾。以后再也不要来找我。” 迈着步子走至门口,身后传来一句话直击心脏,好痛。 “木木,你说什么呢?”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脸,转过脸来看向那个人。 窗外的太阳似乎被漂浮过的白云遮挡,病房里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南嘉树的脸阴霾在阴暗里,眼睛望向他,带着一种陌生人之间的冷漠感。 “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的。池漾。” 第二十七章 在那一年的最后一天,你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我面前,轻轻地唤了一声我的名字,然后紧紧地将我拥进了怀里。——池沐 庆幸地在高三毕业的那三个月里醒来,正好赶上了大学的军训时间。 在那个暑假里,收到北大通知书的南家原本该是高兴的摆酒设宴庆祝一番,却因为这次的变相遭遇让整个夏天都显得很黯淡。 池漾去了某所海事大学,也应了他那年说的总有一天他要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话,未来的一辈子估计都该和大海有所关联。 但这些南嘉树也只是听父母说起,自己是不会去刻意打听的。 怎么认识了Kevin,即使南嘉树很多年后忘记了过去的很多事很多人,都不会忘记这样一个人。或许只是因为他出现在南嘉树最落寞的时候。 因为身体缘故,军训的时候总被刻意的照顾,也间接地导致了南嘉树日后常常一个人呆在寝室,几乎不与同学有任何谈话的机会。原本就是闷骚的性格,再加上这些外界原因,大学的生活,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课,一个人上图书馆。 孤独的是人,寂寞的是心。 ****** 在图书馆里认识的Kevin。北大的图书馆藏书众多,对于南嘉树这个视书如命的书呆子来说这就是老天赐给他的礼物。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即使在大学里结交不到什么掏心掏肺的好朋友,能有书做伴,他也是满足的。 “你每天看那么多小说,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写一本小说?” 那是Kevin对南嘉树说的第一句话。 在安静的图书馆里,喜爱读书的学生们总是寻找一个固定的位置坐定,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的时间。南嘉树喜爱窗口的位置,看书看的累了,便能抬头看看窗外蓝蓝的天,会觉得这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南嘉树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感到诧异,他抬起头,面前的男生有这东方和西方结合的完美五官,犹如雕塑一般立挺,眼睛是特别的湖蓝色。他是与池漾完全不同的英俊,他是刚毅的俊,而池漾是英气的美。 “我经常看见你坐在这个位置看书,一坐就是一下午。我很好奇你都在看些什么书。呃……我知道,中国人似乎都不太喜欢这样冒昧的打扰,不过,你介意我坐你旁边的位置吗?” 男生对南嘉树的沉默不觉尴尬,大大方方地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南嘉树摇头,低声说,“不介意,这个位置又不是我的。” 男生被南嘉树另类的回答逗笑,湖蓝色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哈哈。你说的对,我想坐哪是我的自由。我叫Kevin,你呢?” “南嘉树。”南嘉树对于这个过分热情的中外混血有莫名的好感,也许有一半是因为他完美的五官。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后来就熟悉了。就一本约翰巴肯的《英伦魔影》整整讨论了一下午,说起小说来,两人似乎都难得意见一致地不喜欢日本的,总觉得过于压抑,色、情。 相见恨晚,是当时两人对彼此相遇的唯一形容词。 然后,就开始写小说。在Kevin的提醒下,就像突然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出口。 一个一个编撰出来的小说,现实和理想的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自己的海市蜃楼。通通用文字的形式被表达出来。 也从此奠定了南嘉树走向写网络小说的初始道路。 ****** 第一年的寒假就没有回家。 刚放假的那几天,家里的电话就像催命环似的一个接着一个地打过来。孩子第一次出门在外,第一年过年就不回家,家里人难免会担心。 可南嘉树是真的不想回去。总觉得那座城市太过熟悉,太多人。那里有他最喜欢的男生,也有他最不想面对的残酷。 最终决绝地选择了逃避。 整个寒假和Kevin窝在租来的出租屋里。 Kevin虽然有一半外国血统,但自出生以后有十来年都呆在中国,并且拥有北京人一般的热情,十分健谈。 有时南嘉树坐在电脑前辛苦码字的时候,Kevin就在一旁坐下泡杯咖啡翻翻杂志,时不时地插上几句话讲讲笑话。 这个寒冷的冬天,因为有了Kevin陪伴,南嘉树觉得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冷。他平时话很少,有时心里发堵,也会和Kevin说说自己的故事。 那些让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故事。 还有那座城市,那个男生。 Kevin喜欢南嘉树,他常常把“我喜欢你。”挂在嘴边,但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南嘉树的心里始终只有那个人,他的故事里永远住着一个叫做“池漾”的男生。 大年夜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来临。 趁着白天天气好,Kevin和南嘉树在超市里大采购了一番,准备晚上包些饺子烧几盘好菜,两个人虽比不上一家子团圆的热闹,也要欢欢喜喜地过个好年。 回来的路上,拎着大袋小袋说说笑笑往出租屋走去。 快到门口,Kevin突然诧异地叫道,“嘉树,那个人是谁,怎么坐在我们屋子门口?” 南嘉树抬头往门口望去,一愣。 一个男生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脖颈上围着一圈黑色围巾,身上仅仅穿了件薄款风衣,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只露出一双迷人的桃花眼。弯曲的双腿还冷地发抖,略长的刘海被吹的一片凌乱,露出饱满的额头。 池漾! 南嘉树心里咯哒一声。 他怎么会在这里! 身旁的Kevin见南嘉树停下脚步来不再前行,再看看他的眼神里的闪烁不定。多半也能猜到那人该是南嘉树认识的。 拍拍他的肩膀,引他回神。 南嘉树转头看了看他,没有做任何解释。 “木木!”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坐在门口的那个人。 南嘉树还没反应过来,手上还提着东西,那个人就突兀地扑过来将他狠狠地拥进了怀里,很紧很紧。 “终于见到你了。”耳边是男生温柔带着鼻音的声音。 好久好久都没有闻到过的气息,却一点也不陌生。 不知为何鼻子酸酸的,明明当初是自己狠下心来拒绝伤害了他,却在离城赴京那些日子没有一天不再思念他。 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心就开始猛跳,何时开始变得这般矫情。 “你来做什么?”没有敢让拥抱维持太久,伸手推开了他,却看见男生的鼻尖和眼睛红红的。 他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 “我想……”男生本想说的话在看到南嘉树平淡冷漠的模样之后,通通咽了回去,只能无可奈何地开口道, “你爸妈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北京过年,让我过来陪你。” 真的只是因为这个烂借口吗?多大个人了不就过个年么,还要你大老远从南穿到北来陪。 南嘉树微微皱眉,将视线移到Kevin身上。“我和他一起过年,你回去吧。” 毫不留情地逐客令。 就算你是池漾又如何,就算我想你又如何,别再纠缠了。 说完,南嘉树和男生擦肩而过,用手示意Kevin去开门。 Kevin有些于心不忍,开门的时候小声地跟南嘉树说,“人家大老远过来不容易,一会天就要黑了,怎么也得留他一晚先吧。” 南嘉树瞪了他一眼,“你想晚上睡沙发?” Kevin顿时面露难色,双手交叉否决,“不要!绝对不要!” 说起出租屋里的沙发,岂止是一个破字能形容。款式是最老旧的单人沙发,破还不说,坐上去弹簧声特响,要蜷缩着窝上一晚上,第二天如果不腰酸背痛腿抽筋,那么那个人就绝对骨骼奇特,是练武的绝世奇才。(ps:拜托,三宝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句子突然又写的那么奇怪。=_=) “那就闭紧你的嘴。”南嘉树低声道。 “木木。”南嘉树刚推门进去,衣角就被还在身后的男生拉住。 南嘉树伸手拽开抓住衣服的手,沉声道,“松手。” 男生松了手,改抓南嘉树的手,冰凉冰凉的手心让南嘉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木木。我回不去了。本来春运就一票难求,过来的火车票买的还是站票,现在大过年的,哪还有车票。” 其实男生的心里小算盘打的劈啪响。 叫你那么绝情,病好了第二天就出院不见了,十一国庆不回家也就算了,过年都不回来过了。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好吧。虽然是我想你了。特别地想见你。我就是耍无赖了,就算你拒绝我一千次一万次我都会再回来找你。 男生的桃花眼睁的大大的,脸上装的特别无辜。 一见男生这样,南嘉树就开始心烦。 池漾。你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都拒绝你那么多遍了,怎么就死皮赖脸地贴上来。和小时候一样,冷眼相对n次还是屁颠屁颠地粘上来。死心不改。 小时候。又想到了小时候,还有那些年经历的日子,心里就像刀片一刀一刀划过。 南嘉树强硬地将手抽出来,冷声对还站在门口的Kevin说,“Kevin,进屋,关门。” “喔。”Kevin应了一声,最后看了眼被南嘉树伤害的遍体鳞伤的小帅哥,进屋关了门。 “砰”一声轻响,将两个世界隔离。 第二十八章 其实我知道不是我太心软,而是因为我太喜欢你。——池沐 南嘉树换了拖鞋,若无其事地将袋子里的食物装进冰箱里。 Kevin问,“他就是池漾?” 南嘉树不回答他的话,扬手叫他过来帮忙,“一起过来把东西都放冰箱里”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再想什么,你不是喜欢他吗?你不是很想他吗?人家现在大老远跑来找你了,你还把拒之门外。”Kevin边把一包鲜肉装进去边说。 南嘉树沉默了半天才回了句,“多管闲事。” Keven只好讪讪地闭了口。 冬天的夜来的特别早,五点多天就全黑了。 厨房的窗户上朦胧着一层雾气,外面又该是降温了,在屋子里还觉得手脚冰凉,外面天寒地冻,呆在呼啸的北风里一整夜该是多冷。 Kevin伸手擦了擦玻璃,将脸贴上去往外看,窗外一片黑压压的雾气笼罩,只有黄色的路灯下浮着一圈冷气。不禁搓了搓手说,“听说今儿晚上会下雪,怪不得天那么冷。”转而又对转头对南嘉树说,“你那朋友不会还在外头呢吧?不冷死才怪。” “不知道。”南嘉树埋头切菜应道。 一想到那个人如今就在这座城市,仅隔了一道门的距离,就一直魂不守舍,切菜时思绪不断游离。 “嘶。”一不留神手指就被锋利的刀片划了一道,南嘉树赶紧打开水龙头在水下“哗啦啦”地冲掉还在不断冒出来的血渍。 “喔,天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去给你拿创可贴。”身旁的Kevin正拿着勺子搅拌汤水,闻水声看见南嘉树的手指被刀划了个大口,在水下猛冲,眉头皱地紧紧的。 心下也了然他此刻的心情,不点破,唉了一声,转身要往房间走去。 “别拿了,用完了。”南嘉树唤住他,“我出去买吧,水要沸了,你看着点。” 说完,“啪嗒啪嗒”踩着拖鞋,往门口走。 Kevin看着他的背影,又叹了口气,心里腹诽,果真是别扭啊。 南嘉树站在玄关处,心里有点惴惴不安。 那个人走了吗?还是还蹲在门口?天气那么冷,不会冻的发烧吧。 手指碰上门把,一片冰凉,刚才破掉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 最终平复了下心情,“咔蹦。” 门一打开,凛冽的寒风就迎面扑来,不带一点怜惜,刮的脸上生疼。 紧接着,“木木!” 一声熟悉的呼唤让心又狂跳了起来。 南嘉树低头,男生依旧坐在门口的小台阶上,半张脸被围巾缠绕着,桃花眼和露出的半边脸颊冻地一片通红。再见到南嘉树的那一瞬间,眼神顿时闪亮了很多。 南嘉树强压住几乎要脱口而出的“你神经病啊,大冷天的还蹲在人家门口。”捏了捏拳头,绕过他径直往对面的24小时便利店走去。 “你去哪儿?”男生赶忙起身跟上。 南嘉树不回答,进了便利店买了一盒创可贴就往回走,完全不理会身后的跟屁虫。 “喂。木木,买创可贴做什么,你受伤了吗?”男生穷追不舍,又跟到门口。 “不用你管,你赶紧回去吧,或者随便找个旅店住,都随便你。反正别来找我了。”南嘉树站在门口,淡淡说。 “我有话要跟你说。”男生再也忍受不住某人的冷漠了,直接绕到他跟前,盯着他郑重其事的说,像是要说什么重大的事。 南嘉树躲避那道直射过来的视线,绕过去侧身往门里走。 南嘉树是铁了心要和男生老死不相往来了。偏偏男生就是固执地要热脸贴冷屁股。一把把人按进怀里,抓住手摁在自己胸口,正要开口。 被南嘉树皱起的眉头和“嘶”的一声轻吟打断。 猛然意识到什么,抓起手就着微弱的路灯一照,左手无名指上有一道挺大的伤口,血渍已经凝结,周围一圈已经泛白。二话不说,就把指头含进了嘴里。 南嘉树一怔,下意识地要缩回来,被男生强按住。 都说十指连心,一根手指被含在嘴里,满是男生舌尖温热的触感,连带着脸也跟着烧了起来,若不是天黑,耳根通红的丢脸模样一定落入他的眼里。 突然安静下来的时刻,耳边满是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片刻以后,手上的创口贴就被夺走。 从盒子拿出一个,撕开外包装带,贴住,转一圈,轻轻按压。动作一气呵成。 男生举起他已经包扎好的手指扬了扬,笑了笑,“好了!” 那双桃花眼里满满都是笑意,在黑夜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不知不觉就沦陷在他的眼睛里。 池漾。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我那样地伤害你。那样地拒绝你。你为什么还是那样温柔。 我害怕了。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喜欢你,对你,总是毫无抵抗力。 南嘉树没有再看他,低下了头,轻声说,“进屋吧。” 意想不到的结果,男生顿时欣喜若狂,一双眼睛更加雪亮。 “真的吗?” “爱进不进。”抽回手指,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他淡淡冰凉的手温,看见他弯弯的眉目,心里不知不觉也跟着开心,脸上却是摆出一副臭臭的样子,转身推门进屋。 “oh yeah!”男生在心里欢呼。 一个创可贴把他给俘虏了,果然这才是他的木木。 ****** 一顿除夕饭吃的很沉默。 Kevin倒是想说些什么,被南嘉树的白眼吓得不敢吱声。 池漾此刻就是寄人篱下的状态,要是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把南嘉树惹怒了,今晚就要露宿街头。自然是识事务为俊杰。 夹菜什么的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出点差错。 寂然饭毕。 池漾屁颠屁颠地狗腿地跑去帮南嘉树洗碗,南嘉树横了他一眼,“就算你把橱柜里的碗都洗完了,你今晚还是只能睡沙发!” 男生猫腰从厨房里往客厅的沙发上瞅。 呵!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哪是睡人啊,坐着都怕硌着屁股疼。 难道今晚就要睡那种地方吗,一想到明天起来有可能就是歪着脖子或是手脚发麻无力的后果,就忍不住抽抽了鼻子。 南嘉树看他无辜的站在自己身边,傻乎乎地望着自己,嘟着嘴巴,可怜巴巴地像在希翼些什么。 莫名心乱,“要帮忙就帮忙,不帮就出去,少在这里碍手碍脚。” 一见南嘉树发话了,男生禁不住心里哀嚎两声,死木木,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哀嚎完了,还是默默地上前去帮忙。 春晚的节目是一年比一年无趣。才九点半,南嘉树就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哈欠,眼皮困得上下打架。 从沙发上站起来,冲还在看小品看地捧腹大笑的两个人招招手,“我去洗洗睡了”,转身往浴室方向走去。 洗漱完了进卧室刚躺下盖上被子,“吱呀”一声,卧室门被打开一道小缝,探进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木木。睡了吗?” “有事?”南嘉树挑了挑眉,问道。 “木木。咱们商量个事儿呗。”男生站在门口,掂着脚尖,手指绞在一起,跟个做错事的小孩似的。 “嗯。”南嘉树不看他,缩进被子里,哼了一声。 见他缩进了被窝里,男生大胆的跨进来,走到他跟前,“晚上我睡这儿,可以不?” 南嘉树盯了他几秒。 原来是不想睡那破沙发,不过那沙发确实睡不了人。不过…… “不行。”南嘉树冷冷地拒绝。就算是这样,想和我睡,想都别想。 男生眉头拧成“川”字,嘀咕着,“那个沙发哪是人睡的啊。” 南嘉树看他为难的样子,豆腐心又开始犯纠结。 反正床那么大,再睡一个也不会挤吧? 不行,怎么可以睡一起,就算一人盖一条被子也会有肢体接触吧。 最后理性还是打败了理智。南嘉树都替自己的豆腐心刀子嘴气愤。 “洗干净了再上来。柜子里有被子自己抱过来。” 男生立马就露出一个灿烂的大笑脸,差点就要冲上去把缩在被子里的人抱个满怀,看见那人面无表情的样子,还是颤颤微微地缩回手。“就知道木木最好了!” 没一会儿,男生就抱着一床被子上来了。 看男生风风火火地直接把被子扑上来身子就接着挤进来了。 南嘉树忍不住“啧”了一声,“别挤过来,别拉我被子。我熄灯了。” “喔。”男生把脑袋埋在暖和的被子里低声应了一声。 第二十九章 If two people destined to be together, finally, they can always return to around each other.——池沐 冬天真冷,被窝是最温暖的地方。 灯一灭,房间里就暗了下来,只有窗外微薄的月光透过窗帘洒落几丝白色亮光。 “木木,我喜欢你。”黑暗里,男生突然开口,轻轻的说话声却尤为响亮。 很久都没得到回应,只有平稳的呼吸声,男生以为南嘉树睡着了,也不再说话。 以为真的不会再得到回应,耳边却响起了一声低问,“张倩瑜呢?” 男生一愣,开口道,“早就分手了。”顿了顿又说,“她一毕业就出国了,后来都没有联系。就分手了。” 男生没有说出其实是自己不愿意再联系张倩瑜了。说难听点,就是他变心了,从最初知道自己居然喜欢会男生的恐慌,到后来再见到南嘉树受伤的样子,他才真正明白了,他喜欢南嘉树,早就喜欢了。 不知不觉,或者在更久以前,只是他知道的有点晚了。 现在的他,喜欢南嘉树。再也无法喜欢上其他人,就像是中了他独有的魔障,中了十几年,才终于猛然发现。 南嘉树闭着眼睛,沉寂在安静的黑暗里,心里默念。 喔。他们分手了。这不一直是自己期待的吗?其实心里也没有多好受。 “你是同情我吗?”他问。 “什么?”男生侧过脸望向他,南嘉树背对着他,没能看到他的正脸,只有一些头发露在外面,忍不住想看看他此刻的模样,一定又是抿着嘴永远都像在思考的样子。 “没什么。”懒得再说一遍,不懂就不懂吧。那些事也不想再提起。 “我不介意。” 听到男生这句话,南嘉树身体猛然一震。 不介意什么,不介意…… 然后一双手从背后圈住了他,“木木。我喜欢你。什么都不介意。我们在一起吧。” 温柔的告白,隔着两条被子传递过来的温度温暖的不现实,南嘉树居然有些被感动。那些从来都是他上高中做梦都想听的话语,如今就回荡在耳边,太不真实。 “可怜我?” “怎么会,我是真的喜欢你。你不知道,在学校里日子我都是怎样熬过来的,那里没有你,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我很想你。真的。” “不能在一起吧。”南嘉树闷声说,“我们都是男生。” “为什么不能!只要你愿意。木木。你喜欢我的吧。” 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南嘉树也没有承认或是没有否定。 男生的双手从背后圈上来紧紧束缚着他,“特别想你。真的。在门口再一次见到你,当时就觉得心里满足了。原来我的心里一直住着你。住了太久太久,久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久到连自己都不知道你会在心里住多久,或者是永远。 “三年。” “什么?” “如果三年以后,你不后悔,我们就在一起。”南嘉树没有推开那双手,从被子露出来的一双眼睛望向窗口,外面真的下起了雪,一片一片雪花像花瓣一般飘零。 南嘉树想,如果自己喜欢的那个人不是池漾,或许他就不会那么心软了,或许就不会喜欢到超出自己的想象。 果然,对他,永远放不下。 即使是雪花,在暖阳下也会融化。过去的事就让它像雪花一样在消融在春天里。 “好。绝对不后悔。三年之后就是一辈子。” 第二天清晨。Kevin抓着乱糟糟的头发推开南嘉树的房门。 床上两人虽然一人各自盖着一条被子,暴露在空气里的双手却紧紧牵在一起。 南嘉树睡颜安稳。 池漾的眉宇舒展,嘴角微扬,似在做着什么美梦。 三年。 一辈子。 ****** 三年仿佛就是一眨眼的时间。 三年里的每一个休假,那个人都千里迢迢赶来自己身边。 三年里的每一天都会收到温暖的问候,早安午安晚安,从不间断。 三年里的每一次见面,只会让自己越来越喜欢那个人,越来越沦陷。 呐。池漾。我知道三年之约就要结束了。我也知道,我们是真的能在一起。 毕业典礼举行的那天。 南嘉树接到了两个人的电话,一个是池漾的,一个是出版社。 男生真是越来越矫情外加se情了。 一开腔就是,“木木。好想你。好想抱抱你。” 抱的意思,自然还有另一种意思,南嘉树扶了扶帽子,额头冒起青筋。 “池漾。你有病啊,这种事情你自己可以DIY啊。今天我毕业典礼,一来电话就抱怨欲求不满。池漾。早晚你要精尽人亡。” “哪有啊。我就是说抱抱你,又不怎样。木木,你想太多了。” “才怪。”南嘉树嘟囔了一句,是我想多了就怪了。 “嘿嘿。木木。毕业快乐。” “你也是。” “木木。明天回家第一个想见的人就是你。” 这样酸溜溜的话让南嘉树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回家第一个见的应该是小区保安吧。” “所以你会吃醋咯?” “滚。” 出版社的电话自然是关于新书出版的事,之前南嘉树的第一本小说《深海里的橘子树》销量颇好,市场几乎脱销,连翻重印制了几万本,在几个月里又是一售而空。不断有读者来信,粉丝团人数蹭蹭蹭地往上涨。 南嘉树是真的红了。 梦想这种东西,原来不用刻意去追求。在某个契机里,默默努力,也许就真的会实现的。 “hey。嘉树。毕业礼物!” 南嘉树挂了电话,Kevin挂着大笑脸迎面丢进一个东西到他怀里。 低头一看,准确地接在手里。 红白色包装,Marlboro。 和当年在天台上从男生口袋掏出来的那盒一模一样。 “为什么送我这个?”南嘉树抬头诧异问道。 “你不是一直想要么。” 万宝路。Man Always Remember Love Because of Romance Only(男人只因浪漫而牢记爱情)。 我怎么会忘了,曾经那个男生就站在自己身边,狂风吹散了他蓝白色的校服衣,吹乱了他的发。却吹不走自己深埋在心里的他。 他讲的那个故事,说的那些话。都忘不掉,一辈子都忘不掉。 如果可以,我多想拥有你一整盒烟的时间,就算是仅仅抽完一盒烟的时间,就算烟消云散之后,一切又回到原点。 原来Kevin也都记得他讲那些的故事。只是现在他不用再卑微地去拥有他一盒烟的时间,他有资格用一盒烟的时间去回忆他们的故事,这一次绝对不再是悲剧,过眼云烟都绕成了手中的香烟烟消云散,未来一定会是美好的。 “谢谢你。Kevin。”南嘉树抬头望向Kevin。那个帅气的混血男生湖蓝色的眼睛里就像渗着一片一望无际的碧蓝大海,那般澄澈,透明。 他轻轻地弯起嘴角,“你一定会幸福的。我祝福你。南嘉树。” 2003—2007年 第三十章 我想你了。在你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我就开始想你了。我唯一庆幸的是,我再也不会想起你的时候眉头紧皱,而是弯起嘴角,悄悄地在心里默念你的名字,一遍一遍,从不怠厌。——池沐 南嘉树狐疑地盯着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虽说之前只有过一面之缘,但以他单方面的了解,沈泉不该是那种会死缠烂打纠缠着别人不放的男人。 他心里有疑惑,但终究不是什么很熟的人,没必要多纠缠。 所以他也只是很平淡地说了一句,“我不喜欢开玩笑。” 男人听了,似乎被他正经的模样逗乐,嘴角扬起了一弯弧度。 他说,“南嘉树,我们能在这里相遇也是种缘分。你把我的追求当做笑话也未免太伤人心了吧。” 说出来的话毫无诚意,配合着他的笑脸,就更像是玩玩而已。 南嘉树没有什么耐心和他玩这种没营养的游戏。用钥匙开了车锁,弯身打开了车门。 尽管如此,进去前还是礼貌地和那人打了个招呼,“我还有事先走了。” 直接被无视掉上句话,男人也不怒,反笑的很盛了。 他趁南嘉树弯腰进去前,抢先一步盖上车门,然后身体快速地就欺身挨了上去。 车门合上发出一声沉闷,伴随着车身一阵悸动。南嘉树被沈泉困住了。他的身体虽然没有贴上来,但双手撑在两侧,使他的背强迫地抵在了车身上,四面包围。 南嘉树抬起头,望向男人。男人浅瞳色的眼眸里隐着微微亮光,闪烁不定。 他将脸扭向一侧,不去注视男人的正脸。 冷冷地开口,“你这样和刚才那个人有什么区别?” 男人笑道,“当然有。” “你的动作很熟练,以前经常这样做?”南嘉树不屑地讽刺。 男人用手扶着额头,装作一副伤脑筋的样子。“这被你发现了。” 做作的样子,让南嘉树有点烦躁,但是他懒得和这种无赖的人说话,甚至有点鄙视他。 男人说完,见南嘉树不回他话,突然将脸向南嘉树的靠去。 南嘉树的侧脸面对他,男人渐近的温热鼻息呼在脸颊上,陌生的感觉让他浑身不自在。他试图伸手去推,手还没抬起来,被男人一把握住举在了半空里。 最终只能咬着牙说,“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男人没有再说话。继续将脸贴近,南嘉树感觉自己的双腿在发抖,比之之前,沈泉更加令人有吸引人的魅力,同时也更有压迫力。 他不禁在心里苦笑,自己真是这么没用么,池漾才一走,就遇到这种事情,每次遇到还总是那么无助。 男人的呼吸离得越来越近,喷在耳边引来一丝痒意,南嘉树有些绝望地闭上眼。耳边仅有微风吹过的声音和男人的呼气声。 空气凝结,时间像是过了很久,周围一片静谧。 南嘉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发现男人再没有继续下去的动作。 他一愣,睁开了眼。 让他惊讶的是,他发现沈泉的眼神并没有落在他的脸上,而是盯着身后的车窗发呆。感觉到南嘉树的动静,他才回过神来,轻声对南嘉树说,“你先别动。帮我。” 帮他?帮什么? 南嘉树不解地看着他,男人的唇线抿的很紧,眼睛的光芒再渐渐隐退,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笑意。 “阿泉!你……你们在做什么!” 不知何时,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声音,脆生生的少年音。 南嘉树顿时恍然大悟,转过脸正面往沈泉的背后看去。 一个少年正在离两人不远的地方,穿着宽松的涂鸦卫衣,发型时下年轻人流行的“飞机头”,刘海嚣张地被固定住向上翘起,但脸上却是未脱去年轻人的稚气,五官很是精致。 南嘉树敢保证,这个少年最多刚刚成年。 少年见到两人这般亲昵的姿势起初分明是满脸的怒意,转瞬之间眼神又变得很失落,渗满了满满的忧伤。 他没有再看着两人,而是低下了头,低声说,“阿泉。你背叛了我。我最讨厌别人背叛我了。” 南嘉树还被困在维谷,他知道自己如今不过是个挡箭牌。所以也没做挣扎,配合着任由沈泉握起自己的手放进他的西装口袋里。 他看见沈泉的眼睛是空洞的,声音却是带着故意伪装的冷漠调子。“小唏。我没有背叛你,我们又不是情侣。我和别人怎样,和你也没多大关系吧?” 这样的口气,最后一句询问,加上刚才亲密的动作。 一字一句,实在太伤人心了。 少年眼圈一片通红,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滚,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怜惜。他用满是鼻腔的口气说,“你怎么可以骗我呢?怎么可以。” 很久,男人都没有回答他的话。这般冷却的场景维持了大约一分钟,少年最终转身跑走了。 南嘉树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对男人说,“他走了。” 男人很快就松了手,直起身子,“谢谢。” “你不觉得你这样对一个少年很残忍?”南嘉树经历过这种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在一起,他明白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正因为感同身受过才替少年抱不平。 沈泉笑,“的确有点,不过如果我不这样,也许他永远不会向我坦白。” 南嘉树抬头问,“坦白?” 男人抚了抚衣服的褶皱,他的眉头有点微微拧在一起,似乎在想什么心事。然后,他说,“是阿,同居都快一个月了,床都上过了。关系还是暧昧不清。” “激将法?”南嘉树再次往少年离去那个方向看去,已经没了踪影。顿了顿说,“你还是去追吧。” 男人对他最后一句话有莫名的诧异,他原本以为南嘉树会是“个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态度,没想到还会开口鼓励他。 他说,“晚上回家也来得及,让他有更多考虑的时间。” “呵。”南嘉树轻笑了一声,“随便你。” 男人不禁勾了勾嘴角,这才是南嘉树该有的态度。 他说,“你没听过一句话吗?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一个人,除非你看见他和别人在一起。” 南嘉树听了也不作何回应,最后瞥了眼前的男人一眼,打开了车门坐进去,这一次再没人阻碍。 他把车门合上,拉下窗户,对男人说“我劝你你还是追过去看看吧。我还有事,再见。” 说完,毫不客气地把车直接倒了出来,没有给男人说再见的机会。 留下男人独自一个人在原地苦笑。 ****** 车子行驶在回家的路上。南嘉树后知后觉才想起沈泉说的最后一句话——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一个人,除非你看见他和别人在一起。” 呵。不禁想笑。这句话,早在十年前喜欢上池漾的那几年就已经感同身受过了,最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应该是他吧。 不过,反正他们的事也不关自己的事。 回家。开门。 “咔嘣”一声门锁刚打开,一只椒盐色的雪瑞纳就扑了上来。 “汪呜——”就像在欢迎主人的归来,尾巴左右摇摆,抱着小腿不松开。 伸手摸摸小狗毛茸茸的小脑袋,拎到一边,在门口的玄关处换上拖鞋,弯身将小狗抱了起来往沙发的方向走去。 一坐下来,小狗就开始不安分,粉色的小舌头在脸上来回舔着,痒痒的。粘人的小狗,粘人的Nat。 Nat,希伯来语,礼物的意思。是他留下的礼物,留下来陪伴自己的礼物。 不知道为何,一安静下来就开始想他了,早晨两人还面对面地坐在餐桌上吃过一顿早饭,现在空荡荡的只剩下自己和Nat。房间里总觉得还残留着那个人的气息,一想到他已经离开,心里就有点闷闷的想念。 掏出手机想发条短信给他,却发现手机里已有两条未读短信。 都是来自正在想念着的那个人。 第一条——木木。我登机了。 第二条——快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我的皇后。 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话语里的意思,南嘉树脑后不禁落下一滴冷汗,却忍不住笑了。 真是跟孩子似的,总也长不大。虽然笑话有些冷,却觉得心里暖暖的。要是那个人敢当面说出这种话,南嘉树一定会狠狠的翻他一个白眼,鄙夷地说一声——“真是幼稚。” 可通过短信的形式传过来又是另一种心境。 嘴角微微的扬起,是一种甜蜜思念的弧度。 池漾。无论是三年,还是三十年,我都会一直那么喜欢你。 池漾。我好庆幸,我最后没有失去你。 手掌抚摸着Nat柔软的鬃毛,抿着嘴微笑了好久,最后手指飞快地敲打出几个字发送了过去。 皇上,万安。 2013年 正文完嘉木成舟——三宝有只小毛驴
作者:三宝有只小毛驴 录入:03-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