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色之福蓉花巷(Red-Light District of FURONG)下——漫落殇沙

作者:漫落殇沙  录入:03-24

 第二十八章

 吴玮已然不是在鸿瑞楼那一身的打扮,头发整齐的披散在腰间,身着一身白衣,每个动作间竟然有那么几分的妩媚之处。 黄褂憋得满脸通红,两脚在半空中不听的翻腾,口中之声已经不成话。 吴玮面露凶光,只微微一用力,就听到咔吧一声,黄褂再无挣扎,被扔到一边,面色发紫,从面相上看人已经死了。 曲柏言还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然后冲吴玮惨淡的一笑,就没了力气。 身体一轻,被人横抱在怀里,再睁开眼睛时,吴玮已经在他的身上盖上了一件衣服。 曾少夫人已经半疯癫状,身体还是紧紧的贴着动弹不得的曾一峰,口中喃喃自语着:“我不会离开你,你也不会离开我,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好多孩子,子子孙孙,就在这里生活……”说完就发出苍凉的笑声。 吴玮本来想杀了这个女人,可是看到怀中的曲柏言伤势很重,也无心顾及她,转身就打算离开。 “等一等。”曾一峰忽然叫道。 吴玮停住脚步,侧过脸等着他的下文。 “妙言,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变成这样。”曾一峰说完竟然哽咽起来。 吴玮低头看了看虚弱的曲柏言,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曾一峰的脖颈处:“再过半个时辰你就能随意走动了,不过这笔账,我定会与你们算的。” 刚出了庭院,曲柏言忽然想起些什么,挣扎着说:“鸿霜呢?我要去找鸿霜!” “她没事,她现在很安全。”吴玮发觉曲柏言周身颤抖,轻轻的收紧了怀抱。 听到这话,曲柏言才安下心来,伤口的血已经染红了盖在身上的衣服,垂下的手指也在不停的滴着血。 “为何是你?”曲柏言淡淡的问。 “为何不能是我?”吴玮继续稳健的向前走着,说道:“还是你的眼里只有岳茗萧而从未注意过我?” 曲柏言虚弱的笑了,“谢谢你救了我。” “怎么谢?”吴玮平静的问道。 “我无法以身相报。”曲柏言说的的确是实情,这是他一直都清楚的。 吴玮低头静静的看着他,满眼的温柔,轻声说道:“那就还像以前那样就好。” “大夫,他情况如何?”吴玮看了看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的曲柏言问道。 大夫犹豫了一下,有些为难的说:“从脉象看,这位公子本身的体质情况就不好,而且现在气血紊乱不知是不是什么药物所致。伤口虽严重但还不至于要命,但是是否能够调养过来,还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你说什么!”鸿霜跑过来一把抓住大夫的衣襟,哭着慢慢的跪下乞求道:“求求您救救我家主子吧,我愿意用我的命去换!” “这位姑娘快别这样,我不是神仙,只是一个小小的医者,我现在暂时控制了他的伤势,其他的我也是无能为力。”大夫无奈的说道。 吴玮拉起跪在地上的鸿霜,对大夫说:“那谢谢老先生了,这是您的赏钱,我们就暂住在这间客栈,还希望您每日都能过来瞧病。” 大夫接过钱连声道:“这自是应该,我这就回去配药,晚些时候送来。” 鸿霜跪着爬到床边,“主子,都怪鸿霜没有保护好您!都怪鸿霜无能!” 昨日鸿霜也被药物迷倒,等醒来的时候发现天色已晚便去前院找曲柏言,可是刚刚来到房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人说话,接着就被房间内的景象吓到,腿脚瘫软的跌坐在地上,之后就被人捂住嘴巴带走了。那人便是吴玮。 吴玮坐到床边,轻轻的扶起昏迷的曲柏言,从怀中拿出几粒药丸捏开他的嘴松开。 “拿些水来。”吴玮说道。 鸿霜一愣,连忙起身倒了碗水,然后呆呆的站在一旁。 “你先出去弄些热水,一会儿帮妙言擦擦身子。”吴玮接过水说。 待鸿霜跑出去了,吴玮才喝了口水,然后喂给曲柏言。手指在穴位上轻轻一点,药丸和着水就从食道顺下。 吴玮忽然扔掉水碗紧紧地抱住曲柏言,面上已经不见了刚刚的平静,他微微的皱着眉,身上的白衣也被曲柏言的染得血迹斑斑。 “妙言,你不准死!”吴玮痛苦的说着,这个平日里满脸淡然的人此时此刻早已失去了最后的理智。 曲柏言在两日后醒来,睁开眼便看到站在床边的鸿霜和吴玮,意外的是还有满脸愧疚的曾一峰。 “主子,您感觉怎么样?”鸿霜红着双眼哽咽着。 吴玮俯下身探了探曲柏言的脉象,忽然轻松的说:“应该无大碍了。” 曲柏言伸手轻轻的摸了摸鸿霜的头,然后虚弱的对她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了。 曾一峰几次想说话,但是话在嘴边却无力开口,只能这么傻傻的站着。 吴玮伸手将鸿霜拉起,转过头看了一眼曾一峰,“你们谈谈。”说完转脸看着曲柏言,带着鸿霜出去了。 曾一峰沉下头,根本不敢看曲柏言的脸,依旧站在原地未动。 “你坐吧,这么抬头看着你,我也很累的。”曲柏言轻声道。 曾一峰刚想坐在床边,考虑了一会儿,从旁边搬过椅子坐了下来,他真的觉得自己不配呆在妙言身边。 “对不起。”曾一峰痛苦的闭起眼睛,拳头上的关键因为紧握而变得发白。 曲柏言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没事了。你家出了这么件事,想必你也不好过,我并不怪你。” 曾一峰俯下身替曲柏言掖了掖被子,面露难色,“我不喜欢薇姐,我们自小认识,我对她就如同自己亲姐姐一般,做了夫妻之后也几乎没碰过她。我只是没想到她竟然……竟然变成这样。” “少夫人现在怎样?”曲柏言虽然无法原谅这个恶妇,但是还是问了一句。 “疯了,把自己关在家里,终日抱着个枕头当那是我。”曾一峰说完摇了摇头,“那位大侠也处理了那个巫医的尸体,也给我帮了大忙。好在曾益受了重伤还不至于伤及性命,算是他手下留情,不过这是曾益的报应。” 曲柏言满脑子的疑问,吴玮到底是什么人?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的身份不单单是制衣先生那么简单,从那日的身手分析的话,想必大有来头。 “妙言,我知道这次的事对你伤害颇大,而且也险些要了你的命。我不会奢求你能原谅我,但是以后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请你千万要告诉我,我曾一峰,万死不辞!”曾一峰说完竟然跪倒在床边,紧紧的抓着曲柏言那很是冰冷的手哭起来,“妙言啊,我真的喜欢你,如果你同意,我马上就随你回鸿瑞楼跟你掌柜的谈赎身的事情,我可以照顾你一辈子!” “曾少爷,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曲柏言淡淡的笑着,“可是世间之事万万不可强求,就好像你与曾少夫人。” 曾一峰跟曲柏言聊了好一会儿才离开。刚出了房间就看到吴玮正靠在门边看着自己,曾一峰连忙稳了稳情绪,拱手说道:“少侠客。” 吴玮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转移了目光,“姓曾的,妙言的这笔账,我自会再与你算。” 曾一峰一愣,自嘲的笑了,“也好,算是我欠妙言的,只要他愿意,你们随时可以来取我的性命。不过……”略微的停顿之后,继续说道:“可否知道少侠客尊姓大名?” 吴玮直起身绕过曾一峰时在他身边站住,侧过脸淡淡的说:“我不是什么侠客,你只要知道妙言身边有我这么一个人就行了。” 曲柏言看到吴玮进来冲他笑了笑,道:“人走了?” 吴玮点点头,站在床边看了曲柏言好一会儿才慢慢的坐下。 曲柏言被他看得很是尴尬,别过脸问:“你,到底是谁?” 吴玮忽然伸手抚摸着曲柏言那苍白的脸,眼神中竟是心疼和担忧,“只是一个愿意在你身边的人而已,跟别人一样,又跟别人不一样。不过很多别人做不到的,我都可以做到。这么说够了么?” “你这是在敷衍我么?”曲柏言有些不悦,他本以为吴玮会跟他坦诚相对。 “对你来说,我就是吴玮,那个喜欢为你做衣裳的制衣先生。”吴玮收回手,静静的说。 曲柏言的伤养了十几天才能够正常行动,为了不做过多的耽搁,曲柏言还是要求能够早些回鸿瑞楼。 吴玮一直跟在曲柏言的身边,这点让曲柏言忽然觉得很安心。吴玮向来话就不多,很多时候只要曲柏言的一个眼神,他就可以心领神会。 “你之后有何打算?”曲柏言在路上忽然问吴玮。 “打算?” “对,打算。还要继续留在鸿瑞楼?你的目的是什么?”曲柏言还是问了最想问的。 “跟你在一起。”吴玮不假思索的说着,然后依旧满眼平静的看着曲柏言。 还有几日的行程就能安全到达,一路上鸿霜也是变得稍微轻松了不少,陪着曲柏言说说笑笑。难得见到曲柏言不再愁眉不展,鸿霜心想着也许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根本无暇去思考和岳茗萧的事情,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多了个吴玮陪着也不会觉得孤单。 世事难料,偏巧在路上投奔客栈的最后一夜,偏偏见到了岳茗萧。 吴玮刚进客栈询问店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大堂吃饭的几个人中,相貌最为出众的岳茗萧。 “如何?有房间么?”曲柏言的脸上遮着面纱,被鸿霜搀扶着走了进来。 岳茗萧抬起头忽然愣住,然后站起身看向几人。 “有,客官楼上请!”小二连忙带路。 曲柏言也看到了呆立在一旁的岳茗萧,仿佛间有种力量牵制住了他,根本无法移步。 吴玮走过来拉住他的胳膊,“上楼吧。” 曲柏言被吴玮这么一拉扯才慌忙的走了两步,路过岳茗萧的身边时还是侧脸看了他一眼。 魂不守舍的进了房间,曲柏言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满脑子都是刚刚岳茗萧那一张无措的脸,心中竟然好像空了一般。 吴玮听到门外几声熟悉的暗号,走到曲柏言身边看了看他,“你先休息,我出去一下。鸿霜,你去给妙言弄些热茶。” 楼道阴暗处此时正有一人低着头复命,见吴玮走了过来连忙说道:“有事,请速回。” 吴玮点了点头,身后的脚步声传来,他略微的侧过头。 岳茗萧站在客栈的楼梯上。 刚刚跟小二打听了曲柏言住的房间,自己在城内等了曲柏言快一个月的时间也不见他回来,还曾经去鸿瑞楼打探过消息,可是都说没有接到任何消息。岳茗萧焦急的安排了一下镖局的事情,正巧手中有一批货物要走镖,就急匆匆的出了门。待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岳茗萧才意识到那时候也是知道了曲柏言要去的地方的大概位置,天下之大,要找个人岂是易事?在打探了几天未果之后,岳茗萧只好决定先回去等消息,却万万没想到回去的途中竟然能遇到曲柏言。 岳茗萧的心跳的厉害,站在门口却怎么也没勇气去敲那扇门。他知道这扇门的后面就是自己牵肠挂肚的那个曲柏言,他还在闹别扭么?他有想自己么?这些都是未知的,可是唯一让他觉得确定的是刚刚见到是从曲柏言眼中瞬间的闪烁。 “怎么不进去?” 身后忽然有个声音。 第二十九章 听到脚步声后,刚刚还跪地复命之人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吴玮转过身正巧看到岳茗萧站在房门口徘徊着。 “怎么不进去?”吴玮用那几乎不会被人察觉的脚步声来到岳茗萧的身后说道。 岳茗萧一愣,连忙戒备的转过身,发现面前之人有几分面熟之后,才放松了一些。 “你找妙言,有事?”吴玮冷冷的看着他。 岳茗萧察觉到了这语气中的略微不善,也是淡淡的说:“敢问阁下是哪位?” “鸿瑞楼的制衣先生。”吴玮回到。 岳茗萧自然不会相信这种回答,从此人刚刚能如此轻盈的来到自己身后就可以断定,他身上的功夫可不单单是表面那样的简单。 二人都不再多语,都是面无表情的对立着。半晌,吴玮才稍微缓了缓面容,朝房间方向看了一眼,转身走了。 岳茗萧目送吴玮离开,总是觉得这个人在哪里见过,而并不是曲柏言那次晕倒时在育事房见到的那次。 曲柏言见到岳茗萧敲门进来时,并没有感到意外,因为他预想到岳茗萧定会回来找他。 鸿霜冲岳茗萧微微的点了点头,出门时轻轻的带上了门。 “岳少当家。”曲柏言看着他淡淡的笑了,经历了那场生死,却越发的觉得跟岳茗萧的此次相逢实在不易,心中那点儿别扭劲儿也早就消失不见了。 岳茗萧快步走到曲柏言面前,伸手叫他拉到怀中,紧紧地抱着。 “曲柏言,我好想你。”岳茗萧说的不假,这一个月来,这股思念几近将他吞没。 曲柏言觉得眼眶发热,抬起手环住岳茗萧的腰身,将头轻轻的靠在岳茗萧的肩膀,“我也想你,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傻言儿,怎会见不到我?”岳茗萧宠溺的说着,终于又能把他死死的抱在怀里了,岳茗萧几乎激动的都快跳起来。 曲柏言的伤口虽然恢复的差不多,但是也禁不住被岳茗萧这么用力的抱着,他挣扎了几下,连忙捂住胸口,刚刚被牵扯的伤口顿时觉得阵阵疼痛。 岳茗萧见到曲柏言脸色惨白的弯下身子,忽然觉得心中一紧,连忙扶着他焦急的问道:“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曲柏言强忍着疼痛抿着嘴微笑,摇摇头说:“没关系。”说完又用手环住岳茗萧的脖子,眯起眼睛享受他身上的那股干净的气息。 岳茗萧非常不放心的伸手抱着他,“到底怎么了?怎么都出虚汗了?哪里疼是么?快让我看看。” 曲柏言就是不松手,用脸颊微微的摩擦着岳茗萧的脖颈,脸上的笑意却始终都在,“刚刚听到你说你想我,我真的好高兴,你亲亲我好么?” 岳茗萧俯身抱起曲柏言,走到床边轻轻放下。此时的曲柏言脸色稍微好些,只是额角的汗珠还在,但是却不妨碍他温柔的看着自己。 “你怎么了?”岳茗萧伸手拂去他额角的汗珠,担忧的问道。 曲柏言抓住岳茗萧的手放在唇边慢慢的吻着,然后抬起眼笑盈盈的看着他,“不是想我么?快亲亲我。” 岳茗萧感觉到手被人向前慢慢的拉扯,待离曲柏言的脸越来越近之时,他还是愣了一下。 曲柏言依旧是那样的绝美勾人魂魄,眼神中那闪烁的东西尚在,并且更加的迷人。他张嘴咬住岳茗萧的手指,然后缓缓的而用力。 岳茗萧看的出神,瞬间的抽手,取而代之的是自己的唇。 曲柏言嘴角勾出欣慰的笑,热情的回应着岳茗萧那令自己都快思念成疾的亲吻。两条粉红的舌头夹带着丝丝的律液在彼此的口中不停的搅动着。 曲柏言笑着咬住岳茗萧的唇瓣,轻轻的拉扯,又迅速的吸住。 岳茗萧刚一个俯身要将曲柏言压在身下,却听见他轻哼了一声,连忙抬起头惊慌的看着。 “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受伤了?”岳茗萧觉察出了问题出在胸口,也完全没有顾忌曲柏言是否同意就拉开了衣衫,还未痊愈的伤口虽然被包裹着,却还是渗出了点点的血迹。 岳茗萧心疼极了,一把抱起曲柏言,“怎么出去一趟,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曲柏言因为疼痛只好大口的呼着气,半晌才缓过神来,“所以我说,我以为我见不到你了。” 岳茗萧坐在床边听曲柏言说着这段时间发生的故事,不由得一阵阵的心惊,也不禁觉得二人能够这样的重逢真的是上天的恩典。 “那个吴玮,我觉得他来头不小。”岳茗萧心有疑虑的说着,“听你的描述和刚刚我的所见,这个人,应该不会只是个制衣先生那么简单。” 曲柏言也点点头,不过对于自己的救命恩人,他倒是不想怀疑的那么多,毕竟人家对自己有恩。 岳茗萧见曲柏言有些失神,也就不再多问关于吴玮的事情,轻轻俯下身吻着曲柏言的脖子,“既然找到你了,我必须要带你回去。” “你爹还在城里?”想到那时候就是因为他的家人在,所以才不方便过来找自己。曲柏言的心中早有不好的预感,只是一直没说而已。 岳茗萧低声应了一句,抬起头捧着曲柏言的脸又吻了下去,曲柏言虽有一肚子想说的话,此刻完全被压制在二人的深吻中。 曲柏言一晚上都没见到吴玮,连忙问鸿霜知不知道他的去向。 “吴先生有事先走了,而且让我告诉您岳少当家会送你回去。”鸿霜忙着给曲柏言铺床,转过头说了一句。 “走了?怎么没来说一声?”曲柏言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中的玉笛。 “可能是有什么急事吧,反正来找我的时候也就是草草的吩咐了我几句,让我好生的照顾您,还有,你得按时吃药。” 曲柏言当然也觉得吴玮不简单,只是他既然没有正面的回答自己,那么就一定有自己的顾虑。思考了良久,曲柏言才开口道:“鸿霜,关于在曾府的事情,不要跟别人提起半个字是吴玮救了我们,知道么?” 鸿霜跟着曲柏言这么久,当然知道这肯定是为吴玮着想,连忙点头应道,“放心吧主子。” 翌日清早,曲柏言出了房间就看到岳茗萧站在门口,已经穿戴整齐。 见到曲柏言之后,伸手隔着面纱掐了掐他的脸,“睡好了?” “大早上准备那么多吃的,你是要让我吃胖了?”曲柏言无奈的说。 岳茗萧揽着曲柏言的腰随他下楼,在他的耳畔小声的说,“我倒真希望你能特别胖特别丑,那样就没人跟我抢你了。” “如果我真的向来都是特别胖特别丑的话,你还会喜欢我么?” 曲柏言无心的一问,岳茗萧却愣了一下,然后笑着瑶瑶头说:“只可惜人生没有那么多的假设。” 几日后,曲柏言等人安全抵达城边。 鸿霜撩开车帘兴奋的朝外张望,却忽然被吓了一跳连忙躲回车里。 “怎么了?”曲柏言问道。 鸿霜扶着胸口惊魂未定,大喘了几口气后才道:“是,是……是汪少爷!!” 曲柏言一皱眉,转过头从窗子望去,也是一惊。 城门外搭起了一个木棚,里面坐着的那个一身绫罗锦缎之人正是汪诚羽,此时正伸手接过身边侍女递来的点心,边喝着茶享受呢。 “还真是他。”曲柏言转过脸看了看骑马走到车边的岳茗萧,见他一脸的严肃想必也是早已看见了汪诚羽。 “汪少爷怎会在这儿?好好的汪府不待,跑到城门口这么人来人往的嘈杂之地,这是为何?”鸿霜说道。 曲柏言没应她的话,心里盘算着不知这汪诚羽又是闹哪一出?莫不是在这里等自己的?这一个多月不见,还真的几乎忘了他这么个活祖宗了。 汪诚羽怎会不认识岳茗萧?见岳茗萧带着几个人赶着辆马车缓缓的走来,眯缝起眼睛就那么巧着,而且还把身子躺的更平些。瞧了半晌,他伸手唤来一旁当班的侍卫低语了几句。 岳茗萧他们走到门口,就当巧给他们几个拦在城门外。 “所为何事?”岳茗萧也猜到了这八成是汪诚羽在难为自己,还是恭恭敬敬的下了马拱手对侍卫说。 侍卫自是认得岳茗萧,有些抱歉的用眼睛瞥了一眼旁边的木棚,“岳少当家,您这是刚打外面回来?” 岳茗萧点点头。 侍卫有些为难的说:“例行公事,最近城内不太平,所以每一个进城的都要检查一番。不知车内是何人?” 岳茗萧知道如果他直接说是鸿瑞楼的头牌妙言,也就能顺利的过关了。可是偏偏就想逗逗耀武扬威的汪诚羽,正色道:“这恐怕不妥,我们众岳镖局还需要检查么?” “众岳镖局多什么?犯了事儿一样吃不了兜着走!”汪诚羽坐直身子,“难不成岳少当家还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成?” “汪公子怎知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岳茗萧瞟了一眼汪诚羽,心中竟然很是舒畅,不知一会儿会有怎样的好戏。 汪诚羽起身慢悠悠的走到岳茗萧跟前,漫不经心的朝马车看了一眼,“不知车内是何人?莫不成是岳公子的要过门的夫人?” 岳茗萧差点儿笑出来,他回头看了看马车,“既然汪公子觉得是在下夫人,那便是在下夫人,还望汪公子别难为我们。” 汪诚羽踱步来到车边,朝里面仔细的看了看,曲柏言和鸿霜都向旁边躲了过去,光线太暗,其实也根本看不清,何况车窗上还有个纱帘。 岳茗萧倒是没拦着汪诚羽,站在原地似笑非笑的看着。 “岳少当家这是打哪儿回来啊?”汪诚羽转过身问道。 “出外走了趟镖。”岳茗萧回道。 汪诚羽不依不饶的说:“走镖走了个夫人?” 岳茗萧觉得再这么纠缠下去毫无意义,连忙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汪公子要是没有别的事情,这天色也不早了,请放行。” “本少爷倒是没什么事,天天都去花巷转转,倒也过得快活。”汪诚羽说道。 “那既然是这样,更不敢打扰汪公子的雅兴,一会儿就快入夜了。”岳茗萧说完牵着马就往前走。 汪诚羽也没多做阻拦,不过马车再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的好奇心倒是一下子犯了起来,快步走到马车旁边,伸手就要掀开。 “汪少爷近来可好?”曲柏言先忍不住了,还没等汪诚羽的手碰到车帘,自己倒是先掀开了。 汪诚羽愣在原地,赫然发现身子竟然像被催眠了一般根本动不了。 车帘被曲柏言用手撩起,可就是这么隐约的一露,却也惊住旁人,更别说是想他都快发狂的汪诚羽了。 “汪少爷,我赶路辛苦颇感疲惫,还望您通融。”曲柏言说完竟然婉然一笑。 汪诚羽一把拉住曲柏言的手,稍一用力把人拽出马车紧紧的抱在怀中,有些颤抖的说:“可算回来了……” 第三十章 快到福蓉花巷的时候,曲柏言偷偷的瞄了一眼岳茗萧,发现他的脸色还算正常,自己也不知道刚刚被汪诚羽那么一闹,他有没有生气。刚刚岳茗萧从汪诚羽的怀里抢下自己,就头也不回的牵着自己的手进城了,汪诚羽好像恍惚的没反应过来一般看着自己的双手发呆。 “车夫,停车!”曲柏言忽然说道。 岳茗萧见到马车停了,连忙勒住马,低头朝车门处看去。 曲柏言快速的下车,走到岳茗萧的马下,仰着头看着他说:“我想跟你说说话。” 岳茗萧看了看不远处的福蓉花巷,低头笑着说:“马上就到了。” “你要不要下来?”曲柏言又问了一遍。 岳茗萧飞身下马,天色已渐暗,可是曲柏言那张脸却在夜幕之下更显得娇弱动人,岳茗萧不禁很是心动,“怎么了?”柔声问道。 曲柏言稍微靠近了些,将手搭在岳茗萧的腰间竟然有些脸红,低着头问:“之后你打算何时再来找我?” 岳茗萧轻声的笑了,“忙完手上的事,一有空我就过去。不过,白天你能出来么?” “若是你的话,我定能出来。”曲柏言抬起头笑着说。 到了鸿瑞楼的门口,鸿要麟得到消息早就在门口候着了,见到曲柏言下车后,连忙走上前扶着他的胳膊嘘寒问暖了好一会儿。 曲柏言朝花巷的巷口望去,刚刚岳茗萧也只是送到巷口就回去了,不知道现在是不是都回了镖局了。 “妙言主子回来啦!这一路辛苦了,快快回房休息吧!楼上的都听好了,头牌回来了,还不快出来迎接!”东富的声音响彻整个鸿瑞楼。 小凤舒早早的就早楼梯处候着了,见到曲柏言连忙跑过来,“主子回来了。” 曲柏言微微点头,伸手将刚刚在点心铺买的糕点递给他。 回到了阔别一个月的房间,曲柏言眯起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那股熟悉的芳香味儿迅速进入鼻腔,整个人也瞬间放松下来。 屋子里被打扫的一尘不染,连床褥都是新做的。曲柏言边坐在椅子上休息边喝着小凤舒刚刚泡好的热茶。 “妙言哥哥回来了么?”门外传来年景的声音。 曲柏言听到这些熟悉的声音觉得心头一热,连忙起身来到门边,看到年景的时候激动的差点儿说不出话来。 “哥哥可想死景儿了。”年景一把勾住曲柏言的脖子有些哽咽的说。 “我这不是回来了么。”曲柏言也觉得鼻子一酸,不禁流下眼泪。 “这小哥俩在这儿煽情呢!” 二人连忙转过头,婉伊扇着扇子朝这边走来,依旧是那一张粉红的玉面,柔媚间又不失几分硬气。 “婉伊,近来可好?”曲柏言擦了擦眼角的泪说道。 婉伊点点头,掐着曲柏言那张白皙的脸说:“你不在,我能好到哪儿去?” 鸿吉天得知曲柏言在曾府的遭遇,在曲柏言回到鸿瑞楼的第二日就从外地赶了回来,令人感到意外的是,曾一峰也是在同一天来到了鸿瑞楼。 鸿霜扒着门不时的张望着,离入夜时分还尚早,可是过道里已有很多伙计忙碌的跑了跑去。 “主子,您说大掌柜的跟曾少爷在聊什么?”鸿霜关上门问道。 曲柏言斜靠在床上看着窗口出神,根本也没听清鸿霜说什么。 鸿霜见他没反应,也就知趣的不再多话。 鸿吉天坐在待客室内满面春风,完全没有提及曲柏言在曾府发生的事情。倒是曾一峰神情有些不自然,虽然也在谈笑风生,但是眼神却不时的朝门口瞧。 鸿吉天早就看出来这位曾公子的心思没在跟自己聊天这件事上,眯着眼看了看曾一峰带来的银两和珍宝,转头对鸿要麟说:“去看看妙言那边好了没有。” 曾一峰闻声,不太自然的干笑几声,“鸿掌柜,我此次前来的目的想必你也略知一二了。” 鸿吉天点点头,掌中把玩的狮子头偶尔发出碰撞的声音。 不多时,曲柏言一身白色衣衫出现在待客室的门口,见到曾一峰坐在里面,尽管他早就知道,但是还是楞了一下。 “妙言,过来。”鸿吉天抬起手唤他。 曲柏言慢步走来,路过曾一峰的时候还是侧脸看了他一眼。而曾一峰的目光从开始就没离开曲柏言的身上。 待曲柏言坐定,鸿吉天才开口道:“这位曾少爷你也认识,他这次过来是来打赏的,也真可谓是煞费苦心了。” 曲柏言低头一笑,没有看曾一峰。 “你在曾府出的事情我也都清楚,曾少爷也深表歉意,虽然你是我鸿瑞楼的人,但是出位伺候客人会受伤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过。看在曾少爷亲自来赔礼道歉这个份儿上,妙言你是否愿意就原谅曾少爷?”鸿吉天说话时一直在看曲柏言的脸色。 “掌柜的言重了。”曲柏言微微起身,“我与曾少爷说过,这事情自是不怪他。曾少爷这次这么兴师动众的前来,也让妙言受宠若惊了。” 曾一峰坐直身子连忙说道:“一点小礼而已。” 鸿吉天看了看二人,心中思索着这曾一峰大老远的过来一定不会只是为了道个歉,这其中的渊源应该不少。 “曾少爷就在鸿瑞楼暂住几日吧。”鸿吉天说道。 曾一峰看着曲柏言,忽然开口:“鸿掌柜,我想为妙言赎身。” 曲柏言作为当事人竟然没有半点惊讶,倒是鸿吉天颇为吃惊。 “曾少爷也知道,妙言不仅是鸿瑞楼的头牌,在整条福蓉花巷都是红牌,几十年难得出一位的美男子,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随便被谁赎身的。”鸿吉天冷笑道。 曾一峰早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所以鸿吉天说的这些他也完全没有在意,他在等待着曲柏言的意思。 曲柏言毕恭毕敬的给曾一峰施礼,“曾少爷,妙言谢谢您对我的喜爱,可是我也对您说过,赎身之事我完全没考虑过,我也不会离开福蓉花巷,曾少爷的好意妙言心领了。” “你就这么甘愿的留在着风尘中?”曾一峰皱着眉问。 曲柏言点点头。 “那好吧,我还是尊重你的意思。不过我也说过,如果你有任何需要曾某帮忙的,一定要告诉我。”曾一峰也站起身说道。 曾一峰当晚就走了,后来一直过了好多年,都没有再出现在曲柏言的面前,只是每逢节日都会派人送来很多礼物,从未间断过。而鸿吉天也因为此次曾府之事,不再为曲柏言安排出位的事情。 “这两日没来看你,可有想我?”岳茗萧轻轻的拥着曲柏言温柔的说。 曲柏言不许岳茗萧以陪酒的名义来找自己,一是觉得那样太浪费了,二来就是觉得如果二人的关系也基于金钱至上,定会让自己觉得不舒服。虽然之前他说过想让曲柏言白天出来相见,但是考虑他出入不便就还是取消这个念头了,所以有空的时候赶在天亮之前偷偷的进入鸿瑞楼,如果曲柏言没有买夜的客人,二人就在曲柏言的房间温存到早上,只是没有进一步的亲密接触罢了。虽然这种方式让岳茗萧觉得很反感,毕竟有种偷偷摸摸的感觉,但是自己也不想惹得曲柏言不高兴,无奈之下就只好如此。 “知道你忙,我还没有那么不明事理。”曲柏言仰起头轻声说。 岳茗萧俯下身吻住曲柏言的嘴唇,伸出舌头细细的享受着怀中爱人甜甜的滋味,手也不断的在曲柏言的身上抚摸着。 吻闭,曲柏言仰起头感受着岳茗萧在自己脖颈上深深浅浅的吻,不禁伸手用力的抓住岳茗萧的胳膊。 岳茗萧只是会吻他,最多的亲密动作也就是吻至胸口就会收手,他从来没有更强烈的要过自己。对于这点,曲柏言心中明白,岳茗萧不是没有顾虑,对于自己这种身份,换做是谁都不可能那么坦然的全部接受,所以自己并不怪他。 “我们,会不会有以后?”曲柏言还是不禁小声的说了一句。 岳茗萧怔住,抬起头借着月光看着曲柏言那一脸迷茫的脸,并没有说话。 小凤舒现在的生意还算不错,陪酒买夜的客人平日里也不少,所以曲柏言主动提出为了多给他留些休息的时间以后就不用来服侍自己了。不过小凤舒一直念着曲柏言的好,也是一有时间就会来曲柏言这儿坐坐,聊聊心事。 “主子,好久没见过吴先生了。”小凤舒说道。 曲柏言心中一算,从上次从曾府回来,吴玮不告而别之后,竟然也有几个月没见到他了。如果他的身份不单单是一名制衣先生的话,那么这几个月他行踪的神秘就更令曲柏言的内心画上了问号。 “大概是外面还有别的生意,暂时就不呆在鸿瑞楼了吧。”曲柏言若有所思的应着。 小凤舒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吴玮做的这件亮红色的衣衫出神,喃喃自语道:“真是好久没见他了。” 汪诚羽在消停了几个月再次出现在鸿瑞楼的时候,东富差点儿都没认出来。 “哎呦,还当是谁呢!原来是汪少爷啊!您可真是有日子没来了。”东富连忙上前赔笑道。 汪诚羽轻哼一声,抬头看了看二楼,“妙言今儿个有人买夜么?” “汪少爷您贵为吉人,好事儿都给您预备着呢!今儿妙言没客人,就等着您一人儿呢!” 汪诚羽又不傻,当然知道东富这是阿谀奉承呢,虽然心中很舒畅,但是想起曲柏言那张冷漠的脸就觉得心中堵得慌。自己这段时间一直没在城内,今天中午刚回汪府就盘算着晚上一定要来看看曲柏言,竟然兴奋的都不知道路途疲惫了。 曲柏言坐在床上看到门被推开,刚打算笑着问好,就看到汪诚羽那张邪性的脸出现在视线中。这段时间他一直没出现在自己面前,倒是把这个人给彻底的忘了。 “汪少爷来了。”曲柏言虽然不情愿,但是好歹还是笑着问了个好。 汪诚羽踱步进屋,倒是没动手动脚,而是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瞧着曲柏言。 “连口热茶都不让我喝?”汪诚羽在发现曲柏言的气色不错之后就知道这几个月应该心情不错,这才放心的开口。 曲柏言走到桌边倒了杯茶递到汪诚羽面前,“汪少爷请用茶。” 汪诚羽心都乐开花了,茶杯刚送到嘴边就想起那日在城门口的画面了,想起岳茗萧那一副看笑话的脸就觉得生气,不由得嘴上又不受控制:“气色不错,最近心情不错吧?还是他把你调理的很好?跟我比,我们谁的功夫好?” 曲柏言一听就知道汪诚羽这又是没事儿找事呢,刚刚还打算好脾气对待他的心情都没了,也懒得理他,转身坐回床上。 汪诚羽见曲柏言没吭声,觉得更不爽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起身走到曲柏言的跟前,“怎么?我说错了?” “汪少爷什么都是对的。”曲柏言懒得跟他纠缠,别过脸淡淡的说。 汪诚羽附身掐住曲柏言的腮帮,有些生气的说道:“你别跟他们一样净说些好听的,少爷我不稀罕!” “既然汪少爷不稀罕,那就别买妙言的夜不就眼不见心不烦?”曲柏言抓住汪诚羽的手腕冷冷的说着,以为汪诚羽这段时间没来也许秉性能改进不少,可是还是这副德性,着实让曲柏言觉得心烦。 汪诚羽忽然松开手,眼神不再像刚刚那样凌厉,竟然有几分的深沉。他静静的看着曲柏言,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道:“你真是铁了心跟他了不成?” 第三十一章 曲柏言坐在床上没回应,伸出手揉了揉刚刚被掐的生疼的脸颊。 二人谁都没有出声,房间外传来的熙攘把房间里的静谧衬托的更加明显。 汪诚羽皱着眉,表情中虽然看不出什么气愤之色,却也有几分的痛苦。 “回答我。”过了好久汪诚羽才开口。 “汪少爷非要纠缠这件事么?”曲柏言站起身,路过汪诚羽的身边停下脚步,侧过脸看着他。 汪诚羽低声道:“如果我说他岳茗萧是为了惹怒我才接近你的,你能相信么?” 曲柏言的心忽悠颤了一下,缓缓的说:“惹怒你?” “对,他岳茗萧向来看不惯我。”汪诚羽转过身说道。 “那是你二人的事,与我何干?”曲柏言觉得心有那么一丝丝的凉意,不管刚刚汪诚羽说的是真是假,他都被那句话震撼到了。 “我会证明我说的话千真万确,到最后一定要让你看清楚谁对你才是真的。”汪诚羽说完平静的看了曲柏言一眼就离开了。 曲柏言走到床边慢慢的坐下,从枕头下抽出玉笛,长时间的把玩让这支玉笛看上去比之前更加光滑精致。 “身处花中生亦知,未欲悄然倍愁言。若逢此倦非莫助,闻清悠笛入耳间。”曲柏言低声的吟诵着这首若季写的诗,好像隐约中明白了许多。他的眼前又浮现出若季那孤独的背影,和挂在脸颊的两行热泪,如此的清晰,如此的刺眼。 秋末,白日时分,乃是福蓉花巷最萧条的时刻,满地的落叶被秋风一吹,发出沙沙的响声。 曲柏言一夜未眠,前夜被客人折腾的浑身酸痛,天刚微亮就已起身,一直站在窗口发呆。 日子过得飞快,曲柏言被卖入鸿瑞楼的那日正好是冬至,他依稀记得那日格外的冷,父亲跟人谈完价格都没有多看自己一眼就离开了。所以曲柏言特别恨冬天,每逢到了冬季,他都希望时间可以过得快一些,能让他不再去回忆起那些他根本半点儿都不想记起的往事。 “主子又一夜未睡?”鸿霜本来是打算来看看曲柏言的房间还用不用蓄点儿热水,刚推门进来,看见曲柏言站在房间,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曲柏言点点头,“天凉了,记得在屋子里给我多加一个炭火盆。” 披着衣服出了房间,曲柏言来到自己平日里觉得最安逸的那个窗子旁,慢慢的抽着烟袋。 “你特别喜欢在这里。”吴玮出现在身后。 曲柏言惊讶的转身,吴玮还是在鸿瑞楼一贯的装扮,表情中也看不出任何起伏。 “什么时候回来的?”曲柏言问道。自从那时从曾府回来的路上分开后,这还是几个月来第一次见到吴玮。 吴玮上前几步来到曲柏言的跟前,并没有回到他的问题,“我见过你好多次都在这儿望着窗外出神,外面有什么吸引你的么?”说完又看了看曲柏言那有些消瘦的脸庞,“你瘦了,伤好了么?” “早就无大碍了。”曲柏言吸了口气烟袋,又慢慢的吐出,“吴先生还未回答我何时回来的。” “前些天,只是一直没来看你而已。”吴玮的确是几天前回到鸿瑞楼的,只是曲柏言向来比较忙,他也一直没来打扰。 曲柏言想问的东西太多了,可是却又觉得不知如何开口,只是轻轻的一笑,不再多说话。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以后我会告诉你。”吴玮淡淡的说。 “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不必牵强。”曲柏言说完又看向窗外。 门外轻轻响起叩门声,曲柏言惊喜的连忙起身开门。 岳茗萧正站在门外,看到曲柏言后先是温柔的一笑,进屋后反手将门关上,又连忙把曲柏言抱入怀中。 曲柏言轻声的问:“又好多天没来了。” “镖局中事务繁忙,我爹最近又回来了,我实在脱不开身。”岳茗萧吻着曲柏言的脖颈,心中很是激动,这短暂的分别竟然如此勾人心魄。 “以你的事情为主,我这边无妨。我在这里,哪儿也不会去。”曲柏言拉着岳茗萧的手来到桌边,把刚刚温过的酒倒在杯中,“喝点酒暖暖身子。” 岳茗萧坐在椅子上,顺势将曲柏言抱在自己的腿上,“现在看来我倒是像你的客人了。” “别乱说,他们怎能与你相比?”曲柏言皱着眉说道。 岳茗萧笑了笑,仰头将酒一口喝下,勾住曲柏言的脖子吻住了他的嘴,将刚刚口中的酒用舌头全部推进了曲柏言的口中。 二人就这样吻的忘情,口中的酒也从四片唇的缝隙中不经意的流出,慢慢的滑进曲柏言的领口。 岳茗萧的脸变得有些微红,气息也开始紊乱,他收起脸上的笑意,一把抱起曲柏言放在床上。 “今天怎么了?”曲柏言自然也很紧张,二人还没有过更亲密的接触,也许今天借着这良辰美景也许就真的更加亲近了。 岳茗萧的眼中蒙上一层雾气,他慢慢的俯下身在轻轻的吻着曲柏言的额头,鼻尖,嘴唇,脖颈,又缓缓的打开曲柏言的衣裳,舔舐着那白皙的肌肤,伸手抚摸着那道还未长好的伤疤。 “还疼么?”岳茗萧柔声问道。 曲柏言摇摇头,将岳茗萧身上的衣服慢慢的褪下,健壮的身体,结实的线条,很快就展现在他的面前。 岳茗萧还是迟疑了一下,他的眼里都是曲柏言那张令自己日夜思念的脸,可是不知为何,佳人就在眼前,自己却举步不前了。 “怎么了?”曲柏言也是一愣。 岳茗萧用手抚摸着曲柏言光滑的身体,他觉得自己身体中的某个地方在跃跃欲试,他自然忍得难受,手也不受控制般的向下探去。 “要我教你如何与男人交好么?”曲柏言张嘴咬住岳茗萧的耳垂,灼热的呼吸使得岳茗萧不禁身体一颤,然后迅速而激烈的又拥吻在了一起。 此时门外一阵骚动,门被忽然踢开。 在床上的二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门口站着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曲柏言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却又不知道是哪里见过。与此同时,他也觉察到了岳茗萧的身体在颤抖,抬眼望去才看清他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 “爹……”岳茗萧有些惊讶的说。 曲柏言觉得头脑轰的炸开了,原来柳顺忠柳大人宴请的那次他见过这个人,就是众岳镖局的大掌柜,岳茗萧的父亲——岳正山。 岳正山的眼睛如同充血了一般,站在原地气的握紧了拳头,厉声道:“孽子!你还有没有廉耻之心?” 岳茗萧快速的起身穿上衣服,跪倒在岳正山的面前,“爹,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你还有脸问?看来下人跟我禀报的情况都是属实,你彻夜不归原来都在这里跟这么个东西混在一起!”岳正山走到岳茗萧面前起脚就将其踢到在地,岳茗萧捂着胸口爬起身,又端端正正的跪好。 曲柏言见状赶快披上件衣服来到岳正山的面前,扑通跪地,“岳伯父您请息怒。” “你算是个什么也配跟我说话?”岳正山都没有正眼瞧曲柏言,他死死的盯着岳茗萧,说道:“赶紧穿好衣服,跟我回去!以后不许再跟这种货色往来!男子跟男子搞在一起,乱了常理,我不是没跟你说过,你太让爹失望了。” 岳茗萧一直低着头,他的头发散在两边,曲柏言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颤抖,拳头死死的握着。 “岳……岳茗萧……”曲柏言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他仿佛回到了那个冬日的夜晚,他在黑暗中追着父母的背影不停的奔跑,可是却怎么也追不上那根本不远的距离。 “还不快起来!”岳正山皱着眉低吼了一句,见岳茗萧没有反应,扬手唤着身后的随从,“去把他给我绑回去!” “岳伯父,您听我说……”曲柏言见几人上前,连忙跪着爬到岳正山的跟前,有些哽咽的说,“您别怪他,都是我的错。” “你还以为不是你的错?”岳正山轻哼一声,“一个下贱的东西,还配与我儿子混在一起,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岳当家这么说就不对了。”岳正山的话还未说完,就听身后有人开口。 曲柏言等人也齐刷刷的看去,在从人群中走来一人,一袭米白色的衣衫,正是吴玮。 吴玮越过岳正山走到曲柏言的跟前将人扶起,正色道:“岳老前辈何等身份?为何还要对一个本就出神艰难之人如此出言不逊,岂不是失了身份?” 岳正山皱着眉瞧着眼前之人,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虽然相貌平平,眉眼间倒是有那么几分邪气,而且刚刚说话之时,自己甚至能感觉出来此人的气场不凡,定不是什么平凡之人。 “不知你又是哪位?”岳正山问道。 吴玮看着曲柏言那苍白的面容,伸手将他的衣襟收紧了些,淡淡的说:“在下只是鸿瑞楼的一位制衣先生,名字不足挂齿。不过妙言是我们鸿瑞楼的人,您来抓儿子,犯不着贬低被消费的人吧,世道为了生计而活的人不少,不是每一个都有个体面的身份,这点您懂吧。” 岳正山被说的哑口无言,半晌才道:“带人走。” 岳茗萧被人架着,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曲柏言,好像有什么想对他说,却又黯淡了眼神,低着头走了。 曲柏言看着岳茗萧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心疼的不得了,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流,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此次分别,竟然不知何时才会再见。 “妙言,你好大的胆子!”鸿要麟厉声道,“把妙言给我带到育事房去!” 吴玮刚打算阻拦,却发现曲柏言伸手将他拦住,然后冲他摇了摇头。 “吴先生,你只是个制衣先生,很多事情还是少管闲事的好。”东富也一改往日那副嘴脸,恶狠狠的说道。 楼中传开了妙言私会男人之事,其实本身整条花巷并不忌讳这些,但是不巧的是众岳镖局的人这么一闹,鸿瑞楼的颜面扫地,自然对曲柏言的责罚不会就此罢了。 鸿吉天来到育事房见到曲柏言跪在佛堂前,摆摆手示意其他人将门关上。 “妙言,怎么还糊涂起来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鸿吉天多少还是很疼爱曲柏言的,毕竟是自己的金凤凰,鸿瑞楼的生意全指望他呢。 “妙言也是人,七情六欲有何之错?”曲柏言浑身无力,淡淡的说。 鸿吉天眯着眼睛静静的听着,他知道曲柏言的心里憋着一股劲儿,当然这股劲儿不是对鸿瑞楼的,而是对自己的感情。 “暂时不要接客了,你好好的想想吧。”鸿吉天走到门边微微侧过头,“你总该知道这世上到底是什么值得你去坚持的,又是什么不值得你为之付出的。” 第三十二章 曲柏言没有被过多的责罚,第二天就回到了房间,只是鸿吉天要让他闭门思归,也不许任何人看他。 “鸿霜,你在么?”曲柏言坐在门边问道。鸿霜除了三餐给他送饭,没事的时候就侍候在门外。 “鸿霜在的。”鸿霜听到曲柏言的声音,连忙趴在门上回应。 “有岳茗萧的消息么?”曲柏言哑声问道。几日几乎不进食,身体自然变得很是虚弱。 “还没有。”鸿霜听到他的声音觉得鼻子一酸,“主子您别担心,我已经托人去城内打探消息了,一有消息一定马上告诉你。” “好。”曲柏言转过脸,墨黑的长发遮着半张苍白的脸,但是也无法掩饰住容貌的绝美。 三日后,鸿霜慌忙的从后门回来,手中小心翼翼的拿着一张字条。 “主子,吃饭了。”鸿霜打开门锁将食物送进来。 曲柏言面朝里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主子?”鸿霜紧张的又换了一声。 曲柏言轻咳了几声,算是回应。 “主子。”鸿霜慢慢的靠近些,朝门口看了看,见无人才道:“岳公子给您的字条,我就放在碗下。” 曲柏言就像被电击一般,快速的从床上坐起,眼神也瞬间有光。他踉跄着快步来到桌边,伸手拿起了压在碗下的字条:暂别,勿念。日后自会来寻你。 “这……这是何意?”曲柏言颤抖着将字条拿到鸿霜面前,“何为暂别?他到底怎样了?” 鸿霜见到曲柏言这样马上就流下眼泪,“主子您别这样,快坐下。我托人打探,说是岳公子要先被带回老家了,这字条也是费了大周折才弄出来的。” “他要走了?”曲柏言呆呆的说着,身体像失去控制一般坐在椅子上,“走了,还会回来么?又如何来寻我?” “主子,您怎么了?您别为了这么一个不值得的人作践自己了!您身子受不了!”鸿霜哭道。 曲柏言忽然笑了,苍白的脸上忽的挂了两行泪,“我岂不懂得‘莫展愁颜为凡事,君知欢愉未常出’的意义?只是这世间一个情字,为何却比凡事还苦?” 在这之后的几天里,曲柏言没有再说出半个字,却开始正常的吃饭,只是对岳茗萧只字不提。 鸿霜焦急万分,却无从开口。曲柏言不再跟鸿瑞楼的任何人说话,禁令过了之后,竟然开始正常的接客。 每日天亮之前,他都躺在床上,玉笛在怀中无声息的静静的存在着,那样的冰冷,却又那样的熟悉。 岳茗萧的脸就那边淡然的出现在他的记忆中,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像一把刀子一般扎在曲柏言的心里。 他从未给过自己承诺,像汪诚羽或是曾一峰那样承诺带自己离开,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吧,他才变得不同,才会如此的让自己着迷。 “汪少爷里面请。”门被推开,传来东富的声音。 汪诚羽进门就看到曲柏言背而立站在窗边,见他进来了,只是微微的侧过脸,却也没有说话。 “怎么了?愁眉不展的。”汪诚羽笑着问道。 曲柏言依旧那个姿势站着,也不答话,也不动,就跟假人一般。 汪诚羽收敛了笑容,快步来到曲柏言的身边一把拉过他,还是一样的绝美容貌,只是忽然觉得这容貌背后却又什么东西不同了。 “为了那么个人,你觉得值得么?”汪诚羽不悦的喊道。 曲柏言没有挣脱那双手的牵制,反而更加平静的看着汪诚羽,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的波动。 “你说句话啊?哑巴了?”汪诚羽摇了摇他,然后把人抱在怀中,“他家不可能同意你们的,他现在都回去成亲了,你觉得你们还有可能么?”汪诚羽说完就觉得后悔了,因为他觉察到怀中的人的颤动,然后开始慢慢的挣扎。 “你说什么?”曲柏言的声音很轻,“他去成亲了?” “对,他回去成亲了,谁还会管你?他喜欢你会成亲去?”汪诚羽依旧紧紧的抱着他。 “你松开我。”曲柏言挣扎着嘶吼出来,“一切都是你做的!我要去找他!” “找他做什么?他都成亲了你找他还能做什么?你可不可以偶尔看看我?”汪诚羽抓着曲柏言的手臂近乎乞求的说,“我还在,你什么都别怕。” “你松开我。”曲柏言忽然不再看他,眼神中满是冷漠,“你?你觉得你是什么?你不也是有家有业的么,不是还是一样来这里找我做下流的事。” 汪诚羽一愣,抬起手给了曲柏言一巴掌。 曲柏言退后了几步,脸颊开始红肿起来,他苦笑着说:“买身非倾慕,倾慕非忠全。” “你给我住嘴!”汪诚羽上前几步又是一巴掌。 曲柏言的嘴角渗出了鲜血,他抬起手擦了擦嘴角,抬眼望着汪诚羽,“汪诚羽,你可知我为何讨厌你么?就是因为我在你的身上自打一开始就没看到半点儿人性,你就是个禽兽,浑身钱臭味的混蛋,你别总把喜欢我挂在嘴边,你只是被别人刺激了而已,你只是想把一切都控制在掌中,可惜,我不是你的那颗棋子。” 汪诚羽呆立在原地,刚刚打人的手无力的垂在身边,他看到曲柏言慢慢的走向门边,头也不回的走了。他的心里难受的连自己都无法形容,以至于他想要跑过去把曲柏言追回来,却根本迈不动脚步。 曲柏言像是木偶一般,面无表情,他的举动引来了过道内客人的骚动。鸿瑞楼的头牌男色妙言,脸庞肿起,嘴角挂血的这个扮相着实罕见。 婉伊从房间出来看到曲柏言木讷的向前走着,连忙一把拉过他,关切的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曲柏言挣开她的手臂,继续朝前走着。 “快去叫年景和舞魅过来。”婉伊吩咐碧芝,然后很担心的跟在曲柏言的身后。 曲柏言一路上楼来到鸿吉天的会客厅,此时厅内灯火辉煌,鸿吉天正在宴请几位远道而来的商人朋友。歌舞声,嬉笑声,不绝于耳。 婉伊见曲柏言在门口顿了一下,然后慢慢的移动脚步朝厅内走进。 鸿吉天正笑着喝酒,见门外走来一人,便放下酒杯仔细观瞧。 其他的人也都看到了曲柏言,厅内瞬间变得肃静,连舞乐的乐者也停止了演奏。 曲柏言静静的站着,嘴角的血已经干涸,脸上的红肿却越发的明显。 婉伊上前一把拉住他对鸿吉天说:“掌柜的,妙言喝醉了,我这就带他回去。” 鸿吉天点点头,示意把人带下去,可谁知曲柏言慢慢的甩开婉伊的手,忽然跪在地,抬起脸幽幽的说:“我要给自己赎身。” 鸿霜和年景等人刚好一路追随着来到门口,闻听此言都不由得大惊失色。 “你说什么?”鸿吉天皱眉问道。 “我要给自己赎身。”曲柏言异常平静的又重复了一遍。 鸿吉天看着他,伸手唤来站在门口的鸿要麟,“把客人都带到别的房间休息,好生伺候着。” 等客人都意犹未尽的出了会客厅,鸿吉天才慢慢的问道:“赎身?” “对。赎身。”曲柏言回道。 鸿吉天忽然大笑几声,起身走到曲柏言的面前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巴,“被客人欺负了?然后就不想干了?” 婉伊连忙上前说:“掌柜的喜怒,妙言是喝醉了。” “我看他清醒的很。”鸿吉天松开手,“清醒到不喝酒竟然也胡言乱语。” “我要给自己讨个说法。”曲柏言说完抬起头看着鸿吉天,非常坚定的说:“我要去找岳茗萧讨个说法。” “那好,就让你去讨个说法。不过你不是不知道鸿瑞楼的规矩,赎金我可以不收,就当我给你告假出去散散心,不过这七日的规矩还是必须要过的!” 当场的人除了说话的鸿吉天和当事人曲柏言,都是一愣,自从若季那时赎身的七日折磨死后,这还是鸿瑞楼第二个头牌要受此酷刑,不禁都为曲柏言提起心来。 “掌柜的万万不可食言。”曲柏言倒是没觉得如何,反正比刚刚状态要好一些。 鸿吉天说道:“我鸿吉天在福蓉花巷说话说一不二,决不食言!不知你想何时开始七日之刑?” “越快越好。”曲柏言淡淡的说。 “鸿要麟!”鸿吉天冲门口喊道。 “掌柜的吩咐。” “妙言之刑,明儿起执行。”鸿吉天的声音如同一个个的冰柱一般,直插入当场每个人的心中,当然还有一直站在门口人群后边的汪诚羽。 鸿霜跪在婉伊的房间哭的跟泪人一般,屋内的几人也都是表情严肃,眉头紧锁。 婉伊皱着眉,浑身气的发抖,她不明白这好端端的妙言,为何就忽然要走这么一步。忽然之间觉得妙言跟自己疏远了,什么时候起变得不与她分享秘密的呢? “别哭了,听着就烦。”婉伊低声的训斥,“有哭的功夫好好想想怎么办,这七日之刑我们都不懂,但是大家都知道若季姑娘的事,唯有她经历过,不过也魂归了。” 年景一直坐在旁边不吭声,目光呆呆的看向别处,好像在思索什么,却又似断了线的木偶一般没有生计,完全是被事实吓住了。 “可是毕竟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如果真要去找那个什么岳公子,不过这关恐怕也不能走,毕竟鸿瑞楼就算没有规矩,福蓉花巷的组织也会有自己的惩罚措施的。”鸿舞魅叹气道。 婉伊忽然站起身,紧握的拳头在桌子上一锤,“不行,我得看看妙言去,这人打昨晚儿就被打走了,现在就在育事房的暗室内,也不知生死……” 鸿舞魅起身拦住婉伊,“姐姐这时候别心急,大家坐在一起也是想办法,这受刑期间是不允许任何人看的,你也不是不知道规矩,我们也别再雪上加霜才是。” 婉伊瞪着通红的双眼看着鸿舞魅,无奈之下只好点点头。 第三十三章 鸿瑞楼三楼的育事房,本是惩罚不守规矩的男色女色之地,房内正中央一尊镀金的佛像后,便是一道通向暗室的暗门。 暗门被打开,育事房内的光照进暗室,虽然不是那么光亮,却也足以照清暗室内的情况。 曲柏言的手脚被绑着吊在暗室内,由于一夜没有着地,腿部已经明显出现的浮肿,活像是两根白萝卜一般。此刻的曲柏言面色憔悴,双眼无力的微微闭着,嘴唇因为缺水而略显青白。 “妙言,何苦呢?跟掌柜的说两句好话也就算了,何必遭这么大的罪?”东富翘着二郎腿坐在一边,手中的热茶冒着热气,正一口接一口的慢慢喝着。 看样子鸿要麟是安排了这条狗来看着自己执刑了。曲柏言心里暗道,平日里这条哈巴狗吃肉吃惯了,见人落难倒是比谁跑的都快,看来想要活着从这七日之刑中出去,很困难。 “好吃好喝的在鸿瑞楼伺候伺候客人,锦衣玉食的从来也没亏待过你,还受人尊重,还闹腾个什么劲儿?”东富白了不吭声的曲柏言一眼,然后给旁边的杂役一个眼色。 杂役走上前用力的抓着曲柏言的双腿摇晃起来,曲柏言整个人就在半空中像条木棍一般来回摆动,手腕由于长时间被捆绑半吊着,早就被勒出了鲜血,顺着胳膊向下流着。 “唔……”鼻腔中发出一阵轻哼,曲柏言痛苦的皱着眉,本来想动动手腕让自己轻松些,可是伤口因为扯动更加钻心的疼。 杂役在摇晃了几十下之后终于停了手,曲柏言大口的喘着粗气,微微的睁开眼睛。 “这才是头天,就受不住了?”东富站起来走到曲柏言的跟前,啧啧了几声,“你算是给鸿瑞楼长脸了,私会情人,还被人抓个现形。看来那姓岳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花钱就睡你,你俩还真是绝配,呸!”东富说完朝曲柏言的身上啐了一口。 “你算个什么?连狗都不是。”曲柏言冷声道。 东富干笑两声,退后几步,撑着腰说道:“妙言,今非昔比,就算是头牌,给鸿瑞楼丢了脸你看看我俩谁的腰杆子硬?” 话音刚落,杂役拎着一根成人手臂般粗的木棍朝曲柏言的下腹部用力打去。 汪诚羽记不住自己那天是怎么回到汪府的,他就像失魂了一般走进府门,走过院落,径直回到房间,紧紧的关上门后,一头倒在床上,任凭家人怎么叫门就是不肯开。 满脑子都是曲柏言在房中对他说的话:“汪诚羽,你可知我为何讨厌你么?就是因为我在你的身上自打一开始就没看到半点儿人性,你就是个禽兽,浑身钱臭味的混蛋,你别总把喜欢我挂在嘴边,你只是被别人刺激了而已,你只是想把一切都控制在掌中,可惜,我不是你的那颗棋子。”…… 他用被子盖住脑袋,可是曲柏言的声音就像咒语一般不停地钻进他的耳朵,驱赶不去。 曲柏言那瘦弱的走路的背影,那跪在会客厅时的景象,竟然就像是一把刀般狠狠的扎在汪诚羽心中最脆弱的地方。 有那么一刹那,他想冲进去,踢开所有人,抱着曲柏言逃走,让全世界都找不到他们。可是也有那么一刹那,他却不敢了,他觉得曲柏言离他越来越远了。 是汪诚羽派人去众岳镖局找的岳正山,也是在那之后岳正山才带人去鸿瑞楼当场抓住的二人。 那天,汪诚羽就站在鸿瑞楼的门口,他听着从曲柏言房间传来的叫骂声,这原本应该是他兴奋的时刻,他也确实咧嘴笑了,可是却不知为何,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他仰着头,笑容慢慢的褪去,却从心口燃起一阵酸楚,竟然不知不觉的悲伤起来。他没有等到看岳茗萧的狼藉,而是转身慢慢的离开了。因为,他听到了曲柏言的哭声,那么刺耳。 鸿霜和小凤舒站在育事房门口,踌躇着怎么才能进去。育事房是鸿瑞楼最严格的地方,当然不是随便能进去的,可是他们惦记曲柏言安危的心切,也不想管那么多。 鸿霜刚要迈步进去,就被小凤舒一把拉住。 “你拉着我干嘛?”鸿霜嘀咕一声又要往里进。 “你说我们这样会不会倒是给主子添麻烦了?”小凤舒抓着鸿霜的手没有松开,“想要离开这里也是主子的意思,不然他也不会受这么多苦了。” “我就是想看看主子怎么样了,他身子骨不好,也不知道在里面被如何折腾,我就是惦记!”鸿霜说完捂着嘴又哭了起来。 小凤舒站在一边也红了眼睛,劝道:“我跟着主子时间虽然不及你长,但是主子待我不薄。” 二人说完竟然都低头哭起来。 “都在这儿干嘛?哭丧呢?”东富出现在门口,见到二人也没个好脸色。 鸿霜赶忙抹掉眼泪,“东富,主子怎么样了?” “主子?我不知道你主子是谁,我就知道里面有个不要脸的人。”东富说完瞟了二人一眼,刚要走,思索了一下连忙转过头,“你们要是真为他好,就别弄那么多用不着的,更是连累了他。” 曲柏言醒来觉得眼前发黑,开始还以为是在梦中,后来才想起自己是在暗室内,从身体的疼痛来看,应该还是被吊着。 喉咙干疼的要冒火一般,曲柏言想用唾液润润喉,可是嘴里干得似乎都感觉不到口腔一般。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亦不知过了第几天,可是身体在抗议,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 “岳茗萧。”曲柏言轻声的说着,鼻子一酸,眼泪顺着脸颊就滴落在地上,仿佛能听到那沉重的声音。 暗室的门被打开,曲柏言被突如其来的亮光照的有种瞬间失明的错觉,他看见走进来一个人,一身白衣,却看不清脸。 “我带你走。”白衣人说完走上前,在触及曲柏言的身子的刹那,觉察到了曲柏言的挣扎。 “吴先生,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这是我的命,也是我必须承受和经历的。”曲柏言听声音辨别出事吴玮,皱着眉说道。 吴玮的手僵在那里,抬起头看着曲柏言,“你会死在这里的。” 曲柏言摇摇头,转过脸看着吴玮,“去找他之前,我不会死,你出去吧,无论你到底是谁,何等身份,但是这是福蓉花巷的鸿瑞楼,别坏了这里的规矩。”说完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吴玮静静的看着吊在半空中的瘦弱之人,驻足了好久,才缓缓的转身走到门边说道:“你不许死,我就在外面等你,等你出来。” 曲柏言依旧闭着眼睛,只是嘴角勾出一个笑容,他轻声自语道:“一切还未问清楚,我又怎会如此狼狈而终?” 身体处于一阵冰凉之中,曲柏言看到了一片白茫茫,自己回到了年幼时。 “爹,我们去哪儿?”男童用那稚嫩的童声问着谁边那个衣着简朴的瘦弱男子。 男子低下头看了看男童,却没有说话。 “爹,这地方真阔绰!”二人站在一幢红漆铺墙金粉点缀的房前,男童兴奋的直拍手。 “爹,你干嘛去?爹……你不要言儿啦?”男童哭着打着赤脚追了出来,却忽然摔倒,被随后赶来的人抓着衣领拎起,小腿在空中不断挣扎。 “醒了?”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曲柏言虚弱的睁开眼睛,又是一桶冷水泼来。 “继续给我浇!”是东富的声音。 曲柏言环顾四周,已经没有被吊起,此时他正被绑着靠坐在墙边,浑身被冷水浸湿,不住的打着哆嗦。 “被吊了两日,我们还以为你死了。” 原来过了两日了,那么被吊之刑已经受完了么?接下来又是什么? 曲柏言想着,因为嗓子太干,他慢慢的伸出舌头将嘴边挂着的水滴舔进嘴里,一股腥味充斥着口腔,可是竟有一丝的腥甜。 腿已经没了知觉,也许是因为浮肿的原因,从阴暗处看去,竟然肥大的有些骇人。 东富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你知道不?当年若季处罚之时我也在的,不过是他那个位置。”他说完用下巴点了点站在一旁执刑的杂役。 曲柏言将头靠在墙上,却觉得这样的状态竟然十分舒服,不禁眯起眼睛慢慢的喘息着。 刚刚那是梦么?竟然又梦到最不愿意回忆的记忆,那个带给他永生的痛苦。 “休息好了?休息好了就继续给我浇!”东富的一声令下,一桶桶刺骨的凉水顺着曲柏言的头顶倒下。 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一片死寂。 曲柏言觉得身体发热的厉害,看来是正在出热。身体本来就不好,经过这么一折腾,身体多好的人怕是也受不住。 眼睛应该肿的很厉害,曲柏言费力的睁开一条缝,四周黑暗的完全看不清东西,可是又觉得模模糊糊的好像蒙上一层雾气一般。手脚依旧被捆绑着,背后是冷冷的墙面,初冬的季节,更是透着一股冰冷。也不知道几日没有吃东西了,也许是因为生病的原因,竟然没有觉得十分饥饿,倒是特别怀念鸿霜沏的热茶。 “不会就这么死了吧。”曲柏言低声的自语道,“那还真不值,就这么死了。”说完他低头笑了,忽然觉得心头一阵酸涩,他甚至有点儿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犯了傻,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何偏偏要受此等折磨。 门忽然被打开,刺眼的光照了进来,正好打在曲柏言那已经狼狈的不像样的脸上。 鸿吉天背着手站在门口,暗室内散发出阵阵难闻的味道,也许是潮气,也许是有什么腐烂的味道,总之令他一皱眉,用手挡住了鼻息。 鸿要麟站在身后也不禁被曲柏言现在的残像吓了一跳,想不到这才没几天功夫,活生生的一个绝色佳人竟然跟逃难的死刑犯一般,着实令人乍舌。 鸿吉天往后退了两步,转头对一旁的东富说:“几天了?” “回掌柜的话,已经过了四天了。”东富比划着手指笑着手指。 鸿吉天看着捆绑在墙边似乎都没了人气的曲柏言说:“还坚持么?都这个样子了,你出去讨个说法,又能如何?” 曲柏言咳嗽了几声,微微的抬起头看着鸿吉天,眼神中竟慢慢是坚定,“一定要去!” “死了你这个头牌,可是我的损失。”鸿吉天有些恼怒的说,“还是,你想跟若季一样?” 听到若季的名字,曲柏言的心中一颤,脸上露出了有些苦涩的笑,“我不知道若季当初为何没有撑下来,不过我现在坚持并不单单是我自己,也还肩负着她的一切。” 鸿吉天倒退了两步,冷笑道:“你们都是不知好歹的东西,我那般的对你们,可一个个的都想要离开我!”说完便拂袖而去。 第三十四章 岳茗萧的确被岳正山带人“押”回了老家,刚进家门就被锁在房间中不许出来。 “爹,您这是为何!”岳茗萧站在门边用力的敲着门,其实这一扇薄薄的门真的能奈何的了他岳茗萧那一身的功夫么?当然不是,他只是不想去违背爹娘的意思罢了。 岳正山刚要离开,听到岳茗萧还在用力的敲门,一股火气直冲头顶,立即折回身去,“孽子!你还有脸在这里喊?我们岳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老老实实的给我在家陪你娘,你以为她的时日还有多少?” 岳茗萧一愣,急忙问道:“娘怎么了?是病又严重了么?爹,您让我出去,让我去看看娘!” 门外没有了声音,想必岳正山已经离开了。 岳茗萧垂着头坐在门边,脑子里都是那日从鸿瑞楼离开时曲柏言那一脸无助的表情。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收到自己的字条。他爹只是一时生气才把自己带回来,待气消了,事情平息了,自己就又可以马上回去找曲柏言。岳茗萧想到这里不禁觉得有些希望,看来必须先把爹娘这边稳定好了才是万全之策。 岳茗萧之前回老家就是因为他娘身患重病,几次都出现了生命垂危的情况。好在岳老夫人常年吃斋念佛,也许是因为行善积德造化好,所以全都转危为安。 岳家三个孩子中,岳茗萧排行老幺,也是岳氏夫妇最疼爱的孩子,从小在众岳镖局是被人捧在手心中长大的。岳茗萧的大姐和二哥都相继成家,所以他的婚姻大事也一直是岳老夫人心中最为惦记的。 婉伊在鸿吉天的门口徘徊了好久,刚刚在房间里想的一堆话此时全一句也想不起来,本来自己是打算来给曲柏言求情的,可是又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会不会给曲柏言造成负担。 她正犹豫着,鸿要麟从门里出来正巧看到了她,二人都是一愣。 “婉伊姑娘这是找掌柜的有事?”鸿要麟先开口说道。 婉伊点点头,踌躇了一会儿才小声说:“鸿大管事,那个……妙言他……现在怎么样了?” 鸿要麟就知道婉伊肯定会问自己这个,回头看了看鸿吉天的房间没有动静,便拉着婉伊朝旁边走了两步,看四下无人才道:“情况不太好,这几天的折腾,也就剩下不到半条命了。” “啊?”婉伊快速的捂住了嘴,眼泪瞬间就在眼眶内打转,强忍着才没哭出声来。 鸿要麟一惊,连忙劝道:“哎,这都是他自己闹的不是么?我们也无能为力,这都是规矩,婉伊姑娘在鸿瑞楼时日也不短,这您是知道的。” 婉伊抹了抹眼泪点点头。 “这妙言主子忒不值了,为了那么一个男人。” “是啊,听说那是个小白脸,纨绔子弟,也是家里给惯的。” “是嘛?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没怎么见过他来。” “好像被带回去成亲了,我也是听说啊,你说妙言少爷那么好一人儿,现在还不知道被折磨成什么样呢!就算出去了能怎么样?这风尘之人哪儿那么容易就被人接受了?” …… 曲柏言听着外面之人的对话,确切的说他是在昏迷的状态下被弄清醒的。四周依旧一片黑暗,可是那段对话却十分清晰,他甚至觉得有些不真实,像是在梦里一般。 身体依旧在发热,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的呼吸夹杂着略微的杂音,想必是肺部也出了什么问题。 刚刚又被东富带来的人用木棒打了一顿,现在腹部还疼痛难忍。不知道被打了多久那帮人才停手的,反正自己是昏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只有自己在这个肮脏黑暗的屋子之中。 “第五天了吧?”曲柏言想着,早就对时间没了概念。他觉得自己饿的发慌,身体又在出热,他总觉得恍惚间能看到这暗室内不单单只有他自己,还有要来索命的黑白无常一般。 他又一次的开始怀疑自己的举动,到底为何要出去?这个问题在这些天无数次的在他的脑子中盘旋,他找不出答案,虽然他极力的想要证明给自己这个傻傻的想法不是天真的,可是此时此刻的他,却无力挣扎。 隐约间,他闻到了些食物的味道,那不是美味的食物,而是食物散发出的酸臭味。 胃部开始快速的收缩,口腔中甚至开始分泌想要分解这些食物的物质。 曲柏言的身体奋力的扭动了几下,却因为手脚被捆绑失去重心忽然向一侧倒去。他感觉到了离自己的脸不远的地方,就是发出味道的容器。 他蠕动着身体,朝着那股味道爬去,甚至是有些疯狂。 看不见那是什么东西,曲柏言犹豫了一下,还是俯身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咽下。一阵阵的恶心冲击着他的味蕾,他想哭,可是却哭不出来,因为连哭都要费好些力气,何况这来之不易的食物? “啊!”曲柏言终于沙哑着叫了出来,他很庆幸这个暗示伸手不见五指,让他看不见自己现在的这副残像。 “曲柏言啊曲柏言,你要发誓,这是你这辈子最惨的时候,以后绝不会再有!”曲柏言将头抵着墙,喃喃的低语。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曲柏言隐约看到了些光,却又不太确定,只是失神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他把那东西都吃了。”一个声音响起。 “吃了?那盘狗都不吃的?”另一个声音厌恶的说,是东富。 东富走到曲柏言面前,看着正趴在地上微微睁着双眼喘息着的人说道:“你还真是一点儿尊严都没有了,畜生都不吃的你都吃。”说完觉得曲柏言有些不太对劲,便强忍着那股恶臭,伸脚踢了踢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 曲柏言虚弱的抖了一下身子,东富见状才略微放心的说:“要是坚持不住了就言语一声,掌柜的也没说要你的命,何苦这么难为自己呢?” 地上的人又没了反应,连仅有的呼吸都变得更加微弱了。 “妙言,你平时挺聪明的一人儿,怎么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呢?你说你把自己糟践成这副德性,到头来那姓岳的还能心疼你?还不时自己把自己给弄死了,倒是便宜别人了?”东富说完在门口蹲下身,“这可还有两天呐,你本来身子就不好,最后那点儿罪会要了你的命的。” 曲柏言的眼神聚焦到东富身上,又慢慢的转移,口中发出一声短促的轻哼。 “什么?想通了?”东富问道。 “狗东西。”曲柏言终于说出口,然后轻轻的闭上眼睛。 “嘿,那咱就看看谁是狗!”东富站起身吩咐身边的杂役,“把人再给我吊起来,最后两天不打的他皮开肉绽的,他是不知道自己几两轻重了。” 这五日的折磨,曲柏言已经瘦得不像样子,身上的污秽他早已无暇顾及,此时被两个杂役一拉扯便从地上蹭起,四肢毫无知觉。 “把人给我挂起来!”东富一声令下,曲柏言就觉得身子一轻,全身上下的伤口开始叫嚣,尤其是手腕和脚踝被捆绑的地方,出了钻心的疼,竟然还出现难忍的奇痒。 东富站在一旁说道:“以为你不会吃那个饭,结果你还真吃了。跟若季当年一样,这最后一招就是这个,那里面是特意‘照顾’你加了东西的,怎么样?有感觉了么?” 曲柏言一惊,愤怒的看着东富。身体里正从内发热,这不是出热那边,而是某种药物所致,他做在福蓉花巷呆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种东西是什么。 “你这条狗!你不得好死!”曲柏言瞪着通红的双眼开始挣扎,那种灼热的感觉越发的变得强烈,不仅仅从手脚的伤口处像爬出无数小虫一般,连身体的某个器官处也开始有了效果,他能感觉到那个地方在慢慢变化着。 “我有没有什么好下场你是看不到了,不过我倒是知道你绝对不会活着出了鸿瑞楼。看来这雪红梅药劲儿上的恰到好处。”东富上前几步,抬着头说,“你死了别怪我,毕竟你得罪的人也不少。” 看来东富这必定是话中有话了,有人想买自己的命,正巧赶上这个好时机,真是难得。 曲柏言的额角开始出现汗滴,他闭上眼睛在半空中不停的抖动着,从体内窜出的欲望就像是洪水野兽一般的要把他吞噬。 不行,一定要挺住! 东富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正在备受折磨的曲柏言,转身走到门边说道:“能不能活着出去,就看你自己了,不过这雪红梅,可是加大剂量的。” 门重新被关上,暗室又一次的被黑暗所笼罩。 曲柏言却僵在那里不在挣扎,他清楚的知道雪红梅这种福蓉花巷流传的奇药专门针对那些喜欢玩儿虐的变态,服用此药后身体会出现短时间的奇痒,之后伴随着奇痒会带来无限致命的欲望,他曾经被几个客人要求用过此药,不过此刻的感觉他明白,东富他们下的药量要远远大于那几次。而雪红梅这种类型的药物的另一个可怕的后果就是,服用如果过量,将会造成身体某些系统被严重破坏,换句话说就是,终身无法生育。 曲柏言忽然怔住,黑暗中他睁开通红的双眼好像想到了什么。若季并不是在这些天被折磨死的,而是……而是可能被服用了某种类似雪红梅的药物之后,她知道了后果所以才放弃希望的,很有可能是自己了结了性命。 她那时的愿望就是离开鸿瑞楼之后和剑客虽然浪迹天涯,却有着自己的骨肉,如果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那么她所付出的牺牲,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药物的作用越发的明显,曲柏言甚至能感到那肿胀的地方开始涌出大量的液体。身体渴望被抚摸渴望被贯穿的感觉很快就令曲柏言咬住了嘴唇,越咬越狠,直至鲜血直流。 “啊啊啊啊!”曲柏言终于抑制不住的大叫起来,声音在这狭小的暗室内更显凄惨。 第三十五章 汪诚羽几日都没光顾鸿瑞楼,不是他不想来,而是他不敢来。 他站在离鸿瑞楼仅十几米距离的地方看着鸿瑞楼依旧熙攘的人群发呆,仿佛下一秒就会看到妙言面上带着那冰冷却绝美的笑容出现在门口,然后淡淡的看一看自己就又转身回去。 偷偷的派人打探过妙言的消息,只是知道他现在正被鸿瑞楼责罚,生死未卜。 听到“生死未卜”这四个字的时候,汪诚羽愤怒的将手中盛满热茶的茶杯扔在报事的人身边,吓得那人连忙跪地浑身发抖。 汪诚羽的心中在想如果:如果自己没有派人去找岳正山,那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自己还是可以去鸿瑞楼厚着脸皮去看妙言那张跟自己生气时微微发怒的脸么?即使他不愿意也可以强行把人抱在怀里感受那芳香的气息? 可是现在一切的一切都被“生死未卜”四个字毁了,汪诚羽甚至觉得也许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见到妙言了。 七日之刑,顾名思义,受刑之人需度过七日的折磨。倒不像是酷刑那般严酷,但也足够让这些身处花巷中的本无缚鸡之力的男色女色吃尽苦头,甚至说是痛不欲生。 鸿要麟带着人打开暗室的门时正是第八日的清晨,育事房的光线本就不充足,所以暗室的门被打开的刹那他们并没有看清里面的情况,只是感受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参杂着阵阵的恶臭扑面而来。门口的几个人都顿时捂住口鼻,甚至倒退了几步。 婉伊和鸿霜等人也都站在育事房的门口,却是一步都不敢向前,就因为刚刚暗室的门打开的刹那,里面感受不到半点儿人气儿。 待鸿要麟几人定神之后,才向前迈了几步朝里面仔细观瞧着,阴暗潮湿的暗室半空中依旧吊着一个人,手脚都被捆绑着,并没有来回的晃动,就是那样静静的吊在那里。 鸿要麟睁大了眼睛,暗自说了一句“不好。” 婉伊几人却听了个清楚,然后疯了一样的冲到暗室的门口,年景和鸿霜甚至立刻瘫软倒地。 曲柏言静静的挂在那里,垂着头,墨黑的长发被汗水和污渍浸湿,一绺一绺的挡住面容。手腕处的血迹在已经变得发紫甚至蔓延至整个小臂上干涸,吊起的绳子也许由于药物发作时的挣扎勒进了皮肤。受刑之前穿的那件白色的里衣也满是血迹,最骇人的莫过于一整条裤子已经被鲜血浸湿,正欲低落的血滴凝固在了裤腿的边缘。 婉伊止不住的流泪,上前抓着鸿要麟的衣服喊道:“快把人弄下来,别让他遭这样的罪了!” 鸿要麟也是被震惊的半晌都没有反应,感受到婉伊拉扯他,他才赶忙吩咐身边的杂役,“动作都快点儿,把人先弄下来。” 几个人费了好大力气才割断了绳子,待把人从暗室抬出来的之时,大家才看清了曲柏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眼下出现了浓浓的紫黑色,嘴唇被血染满,已经看不清了以前的模样。 鸿霜跪在地上,颤抖着伸手去接触曲柏言的身体,可是那股冰凉却让她不得不收回手,掩面而泣。 地上的那个人,如此安静的躺着,脸朝一侧偏去,看不见胸口的起伏,听不到他的呼吸。 “死了?”鸿要麟皱着眉问。 在场的人,没有一人回答。 “我问你是不是死了?”鸿要麟转过头对东富吼道。 东富战战兢兢的向前探身,“好像是死了,感觉都没人气儿了。” 年景一下扑到曲柏言的身上,嚎啕大哭,“哥哥,你起来!我不许你死!” 鸿要麟连忙对身旁的一个杂役说:“赶快去通知掌柜的,妙言受刑而亡。” “等等!”年景忽然抬起头,愣愣的看着曲柏言,又趴在他胸口听了一会儿,“好像,好像有心跳。” 婉伊连忙跪在一旁也趴在曲柏言的身上听着,然后将手指搭在脖颈处探听脉搏,果然尚有一口气。 “快叫大夫!”婉伊激动的眼泪又翻涌而出,连忙招呼在一旁的鸿霜,“快去回房准备热水,快去!” 一堆人挤在曲柏言的房间等待着大夫的诊治,婉伊坐在床边掌中紧紧的攥着曲柏言那只冰冷的手,不住地颤抖着。 大夫把脉时微微皱起眉,抬起头很是严肃的说:“脉象很是不稳,体内气息衰弱,应该是内置之气紊乱所致。” “那有什么办法?什么都不是问题,只要大夫您把他医好就可以!”婉伊焦急的说道。 “老夫自是会竭尽全力。”大夫说完起身,“请哪位跟老夫去那边开些药方。” “我去吧!”鸿霜说完跟着大夫离开。 婉伊叫人弄了块湿手帕给曲柏言轻轻的擦拭掉脸上和身上的狼藉,原本那么漂亮的人,现在却全无血色,眼窝深陷,手腕处的伤因为长时间不得医治已经早已化脓,肿的老高。 婉伊鼻子一酸,流下泪来,“妙言啊,你,你这是何苦呢?” 鸿要麟站在门边,转过脸对着还是有些发愣的东富说:“掌柜的去请了么?” 东富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待鸿要麟问了第二遍时才回应,“叫过了,应该一会儿就过来。” 果然不多时,鸿吉天就来了。刚一进门,人们自动让开一条路给鸿吉天。 “人怎么样?”鸿吉天快步来到床边,看到曲柏言的样子后也是吓了一跳,连忙低头问道,“请过大夫了么?” 婉伊点点头,“鸿霜跟着大夫去开药了。” 鸿吉天在床边坐下看了曲柏言半晌,也不再说话。 漆黑一片的暗室,密不透风,空气中夹杂着潮湿和令人作呕的味道。 手脚都被捆绑着,身体被吊起,可此时此刻这些疼痛却远不及身体深处那翻涌的感觉那般清楚。 曲柏言咬着牙发出咯咯的响声,他在控制着自己身体中那股因为雪红梅带来的异样,这种感觉蔓延着全身,他甚至有种每个毛细孔都在流血一般的感觉。 那原本脆弱的器官已经高高的竖起,肿胀难耐,那种灼热的感觉似乎要把他毁掉。 “呃……”声带中不自觉的发出一声低吟,嗓子干哑的如同冒火一般。 他费力的扭动着原本就被束缚住的身体,试图通过与裤子的摩擦找到一些能够缓解的快感,可是,药物的作用哪里是可以如此简单的释放?一切都只是徒劳的而已。 头上的汗越积越多,一滴一滴的落至地面,这种静谧的空间下,出了自身的呼吸声,这一滴滴的声音竟然显得如此的清晰。 一阵沉默之后,他竟然痛苦的笑了起来,脸上混合着血迹,汗水和泪滴,不住的流了下来。 “何苦?何苦呢?我怎不知我这又是在做些什么?”他喃喃自语,身下的肿胀已经变得疼痛难忍,那种随时都有可能爆炸式的感觉越来越模糊,意识也越来越不清晰。 感觉到床上的颤动,鸿霜和小凤舒一同睁开眼睛。 曲柏言皱着眉,面色满是痛苦,好像像是在与什么抗争一般。 “主子?主子,您怎么了?”鸿霜跪在床前,拿出手帕擦去曲柏言额角的汗珠。 “是不是醒了?”小凤舒焦急的问道。 鸿霜伸手去探了探曲柏言额头,出热已经缓解,看上去已经退烧了。 此时,曲柏言缓缓的睁开双眼,直直的看着床顶。 “主子……”鸿霜和小凤舒几乎是哽咽着叫出来。 曲柏言醒了,瘦了一大圈。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还活着,是么?” 几日后,曲柏言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可以自行走动,他就开始计划去找岳茗萧的行程。 “掌柜的。”曲柏言站在门外说道。 鸿吉天正在休息,闻声便让他进来。 “打算何时赶路?”鸿吉天知道曲柏言的来意,也不再兜圈子,刑罚也受了,苦也吃了,自己说过的承诺自然也不能食言。 “明日一早就走。”曲柏言恭恭敬敬的回道。 鸿吉天看着他半晌没说话,面前这个人,在鸿瑞楼呆了十几个年头,出了若季之外,可以说自己是最疼他的。然而一切都逃不过一个情字,既然他非要为了那个说法去撞得一身伤,那么就由他去吧,为何还要偏偏留他呢? “妙言。” 曲柏言刚转身要走,就听到鸿吉天叫他,便慢慢的转过身,“掌柜的还有事?” 鸿吉天把玩着手中的核桃,抬起头说:“鸿瑞楼,整条福蓉花巷,一直都会等你回来。” 曲柏言楞了一下,转过身去点了点头。 翌日,天刚蒙蒙亮,鸿瑞楼门前停着一辆马车,门口站着几个人。 鸿霜站在曲柏言的跟前紧紧的拉着他的手,不住的流泪,“主子,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鸿霜就在这儿等您回来,哪儿都不去。” 曲柏言将人拉入怀中,轻轻的拍了拍鸿霜的肩膀说道:“你也是,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情就去找婉伊,听到了么?” 婉伊看着曲柏言,揽住鸿霜的肩膀说道:“你就放心吧,有我在,没人敢欺负她的。” 曲柏言上了马车,撑起车帘朝门口的几个人深深的望了一眼,侧首微微唤道:“车夫,我们赶路吧。” 心中空的发慌,身边不再有唠唠叨叨的鸿霜,没有百依百顺的小凤舒,也没有那个差点儿让自己丢了性命的岳茗萧。曲柏言呆呆的看着窗外,路过众岳镖局的时候,看到那个原本熙攘的门口如今因为废弃而变得冷冷清清,竟然心中闪过的都是与岳茗萧缠绵时的景象,每一幕都是那么的清晰。 手中的玉笛冰冷的刺骨,可是曲柏言就是想那样的攥着,他不知道他在坚持什么,他又怕自己的一个迟疑让一切变得那般无意义。此刻的他,只想快点到岳茗萧的身边,问问自己在他的心中,到底算是个什么? “车夫,我们就在前面的客栈落脚歇息一晚吧。”曲柏言撩起车帘说道。 车夫应了一声,赶着马车快速朝前驶去。 因为出门在外实在不方便带太多的银两,曲柏言也打算能省则省,希望尽快能到达岳家老宅。可是路途尚远,这实在不是个轻巧的旅程。 因为身上还有伤未痊愈,曲柏言只是喝了一碗清粥就没了胃口,简单的跟车夫安排了一下翌日的行程,就回房休息了。 赶巧半夜竟然下起了大雪,早上刚出了客栈就发现外面白茫茫的一片,曲柏言一皱眉,心想着这赶路的进程,怕是又延迟了。 “妙言公子,这雪天路上颠簸,您坐稳了。”车夫在前头嘱咐了一句。 曲柏言应了一声,然后拉紧了披在身上的棉衣,心里盘算着见到岳茗萧之后到底应该说什么。 车外的雪越下越大,曲柏言静静的坐在车里,不多时就睡了过去。 第三十六章 一连几天相安无事,车夫倒是也很照顾曲柏言,可能是临行前那几个人也叮嘱过了。 曲柏言的伤势虽然已无大碍,可是身子骨却越发的不如从前,尤其是这种严寒的天气,浑身的关节竟然处处叫嚣,着实折磨这曲柏言的意志。 “还有多远的路程?”曲柏言透过车窗对车夫说。 “快了快了,您是不是累了?”车夫转过脸问道。 “还好。”曲柏言摇摇头,窗外一片萧条肃寂,仿佛一切都与这世上无关一般。 晚间休息时随便找了一间乡野客栈,车夫由于赶路辛苦,吃过晚饭跟曲柏言商量好明日的事宜就早早回房休息了。 曲柏言难得没有再房间休息,跟小二要了一壶酒,就坐在大堂门边的一个位子自斟自饮。客栈中客人也就是那么几个,倒也是落得清静。 酒非是什么好酒,却也足够解烦忧。曲柏言端着酒杯,看着杯中那透明无色的液体,心中竟然没有了前些日子的惆怅。 “客官,您这是要出远门?”夜色渐深,跑堂的小二擦着桌子笑着问道。 曲柏言点点头,“我要去寻人。” 小二将抹布挂在肩头说道:“不知客官要寻的人是否有了下落?不过这人海茫茫的,如果不知个一星半点儿的,也着实不容易。” “若是人尚在,寻到亦是早晚之事。倘若心不在了,那寻不寻的到,却也是无意义。”曲柏言幽幽的说着。 小二没听懂,摇了摇头去忙自己的事了。 两壶酒下肚就觉得头脑发胀,身上的旧伤因为酒的作用竟然也开始起了反应,疼痛发痒。 曲柏言回了房间就靠在床边微微喘息,手腕上的伤口刚刚被自己抓挠的已经泛起血红,上面还渗出丝丝血红。 “真疼。”曲柏言自语道,忽然觉得嗓子堵的难受,“这么一个半残废的人,还要去寻个说法,真是不知好歹。”说完,便笑了出来,夹杂着一行眼泪。 雪红梅的后果在受刑之时就已经表现出来,如今下身软软的没有丝毫反应,怕是废了吧?那日自己晕过去时,虽然已经靠药物的作用自行发泄过一次,但是醒来时自己才发现器官已经呈现出了病态之色。 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曲柏言的思绪,他按了按额头试图清醒,问道:“谁?” 听闻门外的回应,曲柏言楞了一下,慢慢的起身开门,看见吴玮站在门外,一袭白衣,脖上带了一条银灰色的皮毛围脖。 “是你?”曲柏言的眼神有些迷离,见到吴玮后却没有表现的非常惊讶。 吴玮静静的看着他,半晌没开口,而是进屋后转身轻轻的关上了门。 曲柏言歪着头看着,“你怎么在这儿?” 吴玮转脸皱着眉盯了曲柏言好一会儿,眼神忽然定在他那红肿的手腕,上前轻轻的拉住,“喝酒了?” “没喝。”曲柏言眯着眼睛笑了。 吴玮弯下身抱起几乎站不稳的曲柏言,走到床边轻轻放下,“伤还未好,喝酒做什么?” “莫展愁颜为凡事,君知欢愉未常出。这句话你明白是什么意思么?”曲柏言问道。 吴玮没有回应,站在床边看着他。 曲柏言苦笑着摇头,“就是说,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是对是错。” “那就不要去找他。”吴玮忽然开口。 曲柏言垂下眼,“你不懂,你们都不懂。” 吴玮在床边坐下,拉起曲柏言红肿的手腕轻轻的揉搓着,说道:“那你又明白我的心意?” “你喜欢我,我知道。”曲柏言笑了笑,“你为我做衣服,救过我,我很感激你。” 吴玮从怀中拿出一瓶药膏慢慢的涂在伤口处,淡淡的说:“我不需要你感激我,我说过,就只像现在这样就好。” 曲柏言收起笑容,他不得不承认,现在和吴玮这种状态他觉得很安心,可是这个人却不是岳茗萧,不是那个令自己牵肠挂肚的,他也没办法给吴玮一个承诺,因为自己给不起。 吴玮见他有些失神,抬手抚上曲柏言的脸,轻声说:“我陪你去找他,之后你再也别想他了,好么?” 曲柏言低下头,微微的抽泣起来,“我这样的人,也许就不应该奢求什么天长地久,弄得这么狼狈,却还是无处可逃。” 吴玮上前拥起颤抖的曲柏言,温柔的说道:“总有一天,我会带你走。” 早起时头痛欲裂,房间却不见了吴玮,桌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清粥和一些小菜。曲柏言在碗边找到一张字条,是吴玮留下的。 上了马车后,曲柏言向外望了望,吴玮字条中说的不会与曲柏言同行,却一定在他的周围,叫他别担心。 吴玮见马车已走远,从不远处飞身上马,对身后复命之人淡淡的说道:“忙完这段我就回去,最近的事情就按照我之前吩咐的办就可。”说完就骑马而去。 岳茗萧的老家,既众岳镖局的总部门口张灯结彩,火红的灯笼在大门外高高的挂起。 曲柏言进城时就下了车,从几个路人的口中得知今天众岳镖局要办喜事时,他就觉得心头一紧,开始觉得发慌。 曲柏言随着人群站在大门口,一眼便认出了穿着一身喜庆的岳正山,此时正笑得格外灿烂,完全不同于那日在鸿瑞楼的一副凶神恶煞之相。 “今天岳老爷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了。”身边的人说道。 “可不是嘛,岳小少爷婚事算是岳家最近的头等大事了。听说新少夫人便是城内郭掌柜的千金啊。” “那岂不是强强之合了?” 曲柏言觉得有些站不稳,也许是门前太多人在涌动,竟然发觉有些天昏地暗。 他哑声问着刚刚对话的两位中年女人:“今天是岳家少爷娶亲?” “对啊。”中年女人转过脸不解的看着身后这位面色苍白的漂亮男子,不禁往他身边凑了凑,继续说道,“公子听口音不是本地的吧?今儿娶亲的就是城内众岳镖局的小少爷岳茗萧呀。” 曲柏言身体晃了一下,他望着门口“众岳镖局”四个字的牌匾觉得胸口发疼,突然一阵燥热从身体内窜了上来,不禁捂住嘴咳嗽起来。 中年女人刚想问他怎么了,忽然听到人群里有人喊道:“娶亲的队伍回来了!” 人们一窝蜂的超前挤去,曲柏言定了定神,抬眼朝不远处望去:热热闹闹的迎亲队伍,唢呐声响彻震天,所有人一身红装,可是却重重的刺伤了曲柏言的双眼。 队伍的最前面,那匹他平日见过的枣红色骏马的上面,正是岳茗萧,身后的红色轿子内的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队伍缓缓的靠近,岳正山和岳夫人都笑盈盈的站在门口迎接着。曲柏言转过脸看了不远处的夫妇俩一眼,他觉得身体中有种情绪正在急速的上升,迅速的捂住嘴又咳嗽起来。 岳茗萧在府门前飞身下马,来到岳正山跟前一鞠躬,便转身要去轿边。 曲柏言握紧了拳头,奋力的从人群中挤到最前面,咬着牙喊道:“岳茗萧!” 岳茗萧先是一愣,迅速的抬起头,忽然怔住。 不单单是他自己,包括岳氏夫妇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一愣,顿时安静下来。 岳茗萧皱着眉站直身子,眼神已然无法从曲柏言的身上移开,但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岳少当家今日大婚,为何不通知在下?”曲柏言控制着情绪,表现的相当轻松的走到岳茗萧的跟前,垂眼看了看一旁的火红色的轿子,继续道:“听说新娘子家世显赫,应该是个绝色佳人?” 岳正山一眼认出了曲柏言,刚想上前去怒骂,却又觉得今日是自家娶儿媳妇,不能乱了分寸,便气哄哄的站在门口静观其变。 曲柏言见岳茗萧看着自己不语,心中一股悲伤又上心头,轻步的走到岳茗萧的身边,“岳少当家青年才俊,刚刚听那位大姐说,新娘子是富商之女,真可谓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区区在下不才,只是个风尘之人,岳少当家没把我放在眼里,也是应当的。” 岳正山终于忍不住的吼道:“萧儿,这件事情你自己处理清楚了!” 岳茗萧皱着眉侧耳听着,转过脸低声说:“你怎么来了?” “哦?岳少当家不想见到我?”曲柏言说完心中一疼,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你放心,我只是来讨个说法,没想破坏你的美好姻缘。” “我会去找你的,你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先滚是么?”曲柏言冷笑了一下,忍住了那股又窜上来的火,“我对于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岳茗萧看着他不语,刚想伸手去拉他,却被曲柏言躲开。 “你说清楚了,我就离开,你继续你的婚事。”曲柏言瞪着通红的双眼上前一步,“你今日这出到底算是什么?” “娶亲,你看不懂么?”岳茗萧淡淡的说道。 曲柏言愣住,忽然有些明白了,自己所经历的,在对面这个人看来,也许就是一文不值。 “那你是在戏弄我?为了和汪诚羽斗气?”曲柏言的声音有些飘渺,他的脸上不再是刚刚的剑拔弩张,而是换上一层浓浓的悲伤。 岳茗萧一皱眉,但是还是肯定的说了一句:“就是你想的这样。” 曲柏言走过来伸出手抓住了岳茗萧的胳膊,“你是骗我的吧?你还说回来找我的,你说过的。” “你别犯傻了。”岳茗萧甩开手,回头看了看爹和娘,转过脸咬着牙说道:“你不要在这里搅和,这是何等重要之日,这么多人在场,你非要这么闹么?” 曲柏言露出一丝苦笑,哑声问道:“你觉得我为了来见你,那么远的路,吃了那么多苦,在你看来我只是来闹,来搅和的?” “你一个风尘之人,你还真以为我会为了你连爹娘都不要了?”岳茗萧低吼一声。 曲柏言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上,岳茗萧刚想上来扶住,却发现自己竟然也无力去做任何动作。 “的确,我犯傻了。我以为世间不是所有人都待我一般,可是现在我却信了,不是世人的不对,而是我自己太傻了。”曲柏言喃喃自语,却忽然愤怒的看着岳茗萧,愤然起身拉住他的衣襟,“包括与你相识,都是错的!可是我不后悔我经历的这么多,不然怎么会让自己这些血淋淋的看清这些?” 岳茗萧呆立着不动,看着面前这个并不是长时日未见却消瘦的如此严重的人,只能任由他不断的摇晃着自己,却再也不忍心说出任何一句伤害他的话。 “不说话是么?”曲柏言见他半晌不言语,哽咽着问:“你是要轿子里的那个人是么?” 岳茗萧皱着眉点点头。 “既然如此,好,我成全你。”曲柏言松开手,一把抹掉眼角的泪痕,换做一脸漠然,“我这个风尘之人,你看不起,我不怪你。可是你不该一开始就来招惹我,既然招惹了,就万万不该说不要就不要了。我不是坏人,可为何老天要将我的命运设成最恶之人那般?” 曲柏言说完从怀中拿出那个玉笛,那个原本白皙明亮的玉笛,此刻竟然拿在手中千万斤重。 “你我从此再无瓜葛,如同此玉。”曲柏言说完将玉笛摔在地上,立刻碎成几块。 岳茗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静静地看着在自己眼前慢慢倒下的曲柏言,等他反应过来伸手去扶的时候,眼前却出现了另一个人。 吴玮抱起已经晕过去的曲柏言,转过头看了看岳正山,说道:“岳掌柜的对不住了,我鸿瑞楼的人今日本不该来打扰您家的喜事,可是千错万错并不是他妙言一个人的错,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也该好好问问您家的公子才是。”说完又转过脸对岳茗萧说,“你知道他费了多少力气才能再出现在你面前?你不要他,有的是人要他,可是他偏偏把心给你了,却被你给捏碎了。” “你到底是谁?”岳茗萧看着那紧紧抱着曲柏言的双手,恶狠狠的问道。 “我是谁不重要,可是以后妙言的身边会真正多一个保护他的人,如果你胆敢再出现在他的面前,我就血洗了你们众岳镖局。”吴玮说完抱着人走出人群。 第三十七章 曲柏言觉察到那个温暖的怀抱,忽然一惊,睁开眼睛,见到是吴玮之后才放下心来。 “你还以为他还会抱着你?”吴玮淡淡的说。 “我会忘了他。”曲柏言说完剧烈的咳嗽起来,待张开手时,满手的猩红。 天下起了雪,曲柏言披着棉衣站在客栈房间的窗口发呆,此时的心情一片肃寂,如同窗外飘落的片片雪花一般,宁静安详。 吴玮端了一碗参汤进了房间,见曲柏言呆立着出神,慢慢的走到桌面将碗放下。 “我们明日就回去吧。回福蓉花巷。”曲柏言忽然开口,说的异常平静。 吴玮走到他身边递过汤碗,“我会带你走。” “别随便许我些什么,这世间的每个字,都会是你今生欠下的债孽。”曲柏言转脸看着吴玮,那一张苍白的脸此刻写满了复杂的心境,只是展现于眉眼间,却也转瞬即逝。 吴玮走到门边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头说:“你不问的,以后我都会告诉你。” 曲柏言继续望向窗外,微微点点头。 回去的道路永远都不及来时的长。 曲柏言坐在车内却更加的寡言少语,吴玮骑着马在离马车不远的地方默默跟着,不远不近,恰好是能够保护车内之人的距离。 “怎么了?”曲柏言撩起车帘问道。刚刚自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觉得车忽然停住,不免打扰了自己的睡意。 车夫连忙回过头说:“前方有人争斗,正好拦住了去路。” 曲柏言抬眼望去,不远处正巧有三五个人围着一个跪坐在地上的人,那个人正双手抱头躲着那些人的拳打脚踢。 曲柏言快步跳下车,刚要朝那边过去,却被车夫一把拉住,“妙言主子您这是干嘛去?可别惹得一身腥了,您身体不好,我们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没事,我不会让他们伤到我的。”曲柏言这句话是说给吴玮听的,因为他知道吴玮就在不远处。 几个看似二十啷当岁的男子正围着一个人欺负着,不时的发出嬉笑声。 “喂,傻子,今天捡了几个钱?”其中一个男子邪笑着说道,抬脚就给了跪坐的男子后背一下,那人顺势就倒在地上。 “跟你说话呢,听不到么?”另外一个俯身去拽倒地男子的衣服,脏兮兮的衣服此刻挂满了尘土。 男子口中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坐起身开始掰着手指头比划着什么。 “不知好歹的东西。”邪笑男子收起笑容,抬起就给了那人一巴掌,脸颊瞬间就肿起老高。 曲柏言皱着眉厉声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几人闻声抬眼望去,见是一位面纱盖颜的男子后都先是一愣,然后不悦道:“你是什么东西,难不成还打算陪这傻子一起挨揍?” 曲柏言没有理睬几人的话,朝坐在地上的那个人看了一眼,从行为动作看去果然是个傻子,被人打成这副德性竟然还咧着嘴笑着掰手指头。 “既然是个傻子,你们还如此欺负他,岂不是欺人太甚?”曲柏言皱着眉说道。 “跟你有什么关系?”其中一人走上前就要抓曲柏言的胳膊,手还未到,就跟着了魔一般的哎呀叫了一声,连忙蹲下身紧紧的捂着手,指缝中竟然流出鲜血。 曲柏言站立着不动,听到身后有人走来,知道是吴玮,说道:“你们赶快离开,不要再纠缠此人,知道了?” 几人都被吓住,吴玮一脸冷漠的站在曲柏言的身后,此时的眉眼间竟然充满杀气,只是稍微的望向某人,就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曲柏言见几人跑开了,走上前来到傻子的跟前蹲下,“没事吧?” 傻子的衣服参差不齐的破了好多个地方,这么冷的天竟然还打着赤脚,双脚虽然脏却也能看出冻的通红。 曲柏言见他不说话,光是看着手指头傻笑,无奈的站起身说道:“快回家去吧,他们不会再欺负你了。”说完就转身回了车上。 刚刚坐下,曲柏言就搓了搓有些冻得发麻的双手,刚刚下车没有披上棉衣,此刻觉得身上竟冻得有些发抖。 车没行驶多远,就听车夫说道:“哎,这傻玩意儿怎么还跟着我们了?” 曲柏言朝外望去,果不其然,那个傻子竟然跟着车一路跑着,手中好像还捧着什么,一个不稳摔倒在地上好几次。 “停车。”曲柏言吩咐道,待车停稳后连忙下车。 傻子见车停住了,从雪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跑到曲柏言的身边,捧起手到曲柏言的面前。掌中是一个鸡蛋。 “给我的?”曲柏言问道。 傻子傻笑着连连点头,然后口中咿咿呀呀的好像要说什么,却半天听不出个端倪来,只是把手在曲柏言的面前又掂了掂。 曲柏言忽然笑了,从傻子的手中拿过鸡蛋,一颗很普通的白皮鸡蛋,没什么特别。 “鸡蛋我手下了,你快回家吧,下次出来多穿点儿。”曲柏言说完想了想,从怀中拿出些散碎的银子放在傻子的手捧中,“去买件棉衣和热乎的出的暖暖身子。” 傻子半晌没动,看着掌中的银两发呆,然后茫然的抬起头看着额曲柏言。 “怎么?连银子都不认识?你家人呢?你娘呢?”曲柏言刚提到娘这个字,傻子先是一愣,然后咧开嘴就大哭起来,曲柏言也被弄得不知所措。 “你快别哭了,你娘呢?是不在世了么?”曲柏言连忙劝道。 傻子哇哇的哭了一会儿,才模糊的说着:“没家,我要我娘!我要我娘!”说完伸手竟然拉下了曲柏言的面纱,看到那张绝美的脸后竟然停止了哭声拍手大叫:“娘!娘!” 曲柏言也被吓住了,忙问:“我长得像你娘?” 傻子连连点头,顺势还拉起曲柏言的胳膊来回摇晃,口中喃喃的说:“我有娘了,有娘了!” 曲柏言回头看了看面露难色的车夫,转过头盯着傻子看了好一会儿,说道:“那娘带着你走,可好?” 傻子一愣,咧开嘴又哭了,可是就是不松开抓着曲柏言的手。 一路上傻子在车里也没消停,四处的看着,然后不停的咿咿呀呀的叫。 曲柏言无奈的看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娘叫我田大壮。”傻子含糊的答道。 曲柏言噗嗤一下笑了,“田大壮,谁给你起的名字?” “俺娘起的。”傻子说完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冻得发黑的梨递到曲柏言的面前。 曲柏言伸手接过继续问:“你爹呢?” “不知道爹是谁。后来娘也死了。”傻子说完又哭了起来。 曲柏言素来喜静,可是傻子在他面前一哭一闹的,他竟然也不觉得烦心,倒是很有耐心的又哄又劝的。 傍晚来到一间客栈,曲柏言给了银两让车夫自己安排食宿,自己则拉着傻子走进客栈对小二说:“两间上好的客房,然后烧两盆洗澡水,吃的嘛……”说完看了看傻子,问道:“你想吃什么?” “想吃肉。”傻子想了想说道。 曲柏言忽然笑了,转脸对着满脸不解的小二说:“做一只鸡,清蒸一条鱼弄一些牛肉,再做些汤,青菜也做点儿,一会儿送到房里来。” 小二站在大堂看着正往楼上走的二人,不禁感叹道:“这什么世道?美人配傻子?”说完啧啧的去忙自己的事了。 吃过晚饭,曲柏言来到傻子的房间,见他正看着那一桶洗澡水发呆。 “怎么不洗澡?一会儿水都凉了。”曲柏言伸手撩起洗澡水,转脸对傻子说。 傻子像是没听懂一般,呆呆的看着曲柏言,又看看水,还是坐着不动。 曲柏言走上前帮傻子脱掉身上的脏衣服扔到一边,拉起他说:“来,自己进木桶里,听话。” 傻子顺势起身,光溜溜的泡到水里,被热水这么一包围,顿时觉得浑身舒畅,不由得又傻笑起来。 曲柏言皱着眉看这么一桶水由清澈变成泥汤,只好摇头无奈的笑了。 洗到最后傻子捂着脸说什么也不出来,曲柏言拉着他的胳膊柔声道:“听话,我给你准备了干净的衣服,换上去好好睡一觉,明天还带你走,不然我就不管你了。” 傻子闻声连忙转过脸红着眼睛看着曲柏言,不同于刚刚那张脏兮兮的脸,现在面前的这个人白皙的面容,竟然还有几分俊俏。 “还生得一副好皮囊,想必是老天爷拿你的聪明劲儿换了这副皮囊。”曲柏言笑着帮傻子擦去身上的水,又拿来自己准备好的衣服给他换上,完全就变了一个人一般。 傻子伸手摸了摸曲柏言的脸,说道:“娘,你带着大壮不?” 曲柏言一愣,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带着,哪儿都带着。” 傻子入睡后,曲柏言才轻手轻脚的回到自己房间。刚一进门就见到吴玮站在房中,想必在等着自己。 “来了?”曲柏言掩上门问道。 吴玮点点头,看着曲柏言那一身的泥污说道:“你还真打算带着那个傻子?” 曲柏言应了一声,来到床边退去外套,只着一身白色的寝衣,墨黑的头发披散在胸前。 吴玮也不好说什么,走到曲柏言的身边坐下,拉着他的手问:“有朝一日你愿意跟我走么?” “走?去哪儿?”曲柏言不解的问。 “有我的地方。”吴玮说这些话时竟然面不改色,就像是这些话不是从他口中说出一般。 曲柏言抽出手从床上坐起,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却没有回答。 吴玮也没再多问,走到曲柏言的身后环住他的腰,在他的耳边低语:“我不勉强你,只要你知道一直有个我就可以。” 曲柏言手中紧紧的握住茶碗,身体中有一股力量在窜动却找不到出口,这只是个开始,路还会很长。 第三十八章 傻子一路跟着曲柏言,倒还表现的很是安稳,这其中少不了闲暇时曲柏言对他的叮嘱,切记不可人多时乱了规矩。 傻子虽然傻,但是还是十分听曲柏言的话,所以每次都是乖乖的跟在曲柏言的身后,既不多说话,也不吵闹,这一点让曲柏言很是欣慰。 赶路至晌午,曲柏言也觉得肚子有些饿了,看了一眼安静的坐在车里昏昏欲睡的傻子,就伸手推了推,“饿了么?” 傻子揉着惺忪的睡眼,看了曲柏言半晌才答道:“大壮饿了,大壮想吃馒头。” 曲柏言听完笑着说:“行,带你去吃馒头。”然后吩咐车夫在前方找个能够休息的小店吃点儿午饭。 吃饭时,车夫端着碗做到门口去吃了。曲柏言要了一只烧鸡和酱牛肉给傻子,配上几个蒸的白白的大馒头。 “慢点儿吃,先喝点儿汤。”曲柏言舀了碗清汤递到傻子面前,看着那吃的满脸油的样子,不禁皱着眉笑道,“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傻子咧嘴笑了,从鸡腿上掰下一块嫩肉塞进曲柏言的嘴里,然后又闷头咬了口大馒头。 曲柏言由于身体的缘故近来都没什么胃口,可是这些天跟傻子在一起之后又觉得心里本来堵的难受的感觉好像缓解了不少。 傻子吃的正欢,不时的抬头对着曲柏言傻笑。 曲柏言看了眼坐在对面不远处的吴玮,此时正专心的吃着桌上的一碗面,觉察到曲柏言的目光后,抬起头淡淡的笑了。 回头想想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没想到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竟然是这么一个原本以为自己根本不会放在眼里的吴玮。可是吴玮的身上有太多的未知,自己却从来没有想要问过,二人就像是有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一般,这点让曲柏言着实觉得惊讶。 傻子吃饱了回到车上便倒头就睡,车夫蹲在一边抽袋烟,也算是午间休息。 曲柏言坐在小店内要了一壶热茶,和吴玮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回福蓉后,我的生活还会继续,跟以前一样。”曲柏言转脸看了看吴玮。 吴玮从怀中拿出一个翠玉的兔子吊件递给曲柏言,道:“喜欢么?” 曲柏言愣了一下,伸手接过,淡绿色的兔子,耳朵尖上各有一块深绿色的圆点儿。 “那两块是天然的,我也是出门时看到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了下来。你是属兔的吧?”吴玮见曲柏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心中泛起一阵涟漪。 “你还真有心。”说实话,曲柏言很喜欢这小玩意儿,倒不为别的,只是这是吴玮送的。可是忽然又想起来岳茗萧送自己的那个玉笛,就觉得这种礼物让自己想起太多不好的回忆,不禁苦笑了一下。 吴玮知道曲柏言心中所想,倒也没说别的,在曲柏言的面前蹲下身,从曲柏言的手中拿过玉兔挂在外衣的腰带处。 “这东西不代表什么,你别想太多。”吴玮抬起头说道。 曲柏言点点头,摸了摸腰间的玉兔,然后低下头淡淡的笑了。 几日后,曲柏言带着田大壮就回了城。 在福蓉花巷的巷口,曲柏言刚打算下车带田大壮买点儿要用的东西,可是不偏不巧的刚好遇到了慈凤轩的诺辛带着几个人从花巷走出来。 “瞧瞧,这是谁啊?”诺辛一眼就看到了曲柏言,想起之前自己跟年景那件事儿就觉得很不甘心。 曲柏言转过脸看了一眼诺辛,并不想多做理睬,淡淡的说了句:“慈凤轩的人。” 诺辛冷笑了一下,道:“看来妙言公子还记得在下,听说你受了很多苦就为去寻一个负心汉。”诺辛说完漫步绕到曲柏言的身边,小声的说:“怎么样?找到了么?受了那么多苦,就一个人回来了?哦,不对,是两个人,只不过带回个傻子。” 田大壮站在旁边一直没吭声,傻归傻,还是知道别人说的好赖话的,听到眼前这个漂亮的男人这么说自己,他倒是先冲上前抓着诺辛的衣领喊道:“我不傻,我叫田大壮!” 诺辛听完大笑起来,身后的几个人也都狂笑不止。 曲柏言拉过田大壮的胳膊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对诺辛说道:“我这才回来,你就要找事不成?” 诺辛收敛了笑容,冷笑道:“你以为你是什么?福蓉花巷的排名就像那新生的孩子一般,一天一个样子,你以为你走的这么多天你还是头牌么?一身伤,还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有后,在这里跟谁耀武扬威?” 曲柏言听完脑海中忽然闪过自己服下雪红梅的场景,看来这个要自己的命的人想必就是眼前这个人了。自己当初万万没想到为年景的强出头,竟然差点儿要了自己的命。 “那么,你是红牌了?”曲柏言压住火气,表现的十分冷静。 “什么?”诺辛问道。 曲柏言脸色闪过一丝冷笑,把田大壮拉到什么抬起脸对诺辛说:“既然你不是红牌,站在这里用何等身份跟我说话?” 诺辛一惊,不敢置信的看着曲柏言,不禁觉得周身寒冷,仿佛那日在慈凤轩的一幕又演了一遍。 “一个小小的男色,竟然跟福蓉花巷几十年都出不来一个的红牌如此这样说话,你当你是什么?我还是不是红牌不是你说的算,我一年接到的生意怕是你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的数字,你还拿什么跟我比?福蓉有福蓉的规矩,这规矩是为谁而定的你不可能不知吧?如果真不知道,那恐怕需要你们的二掌柜杜思宇好好的再教育你一番,或者要不要来鸿瑞楼的育事房我亲自来教你?”曲柏言说完看着诺辛那张气的发红的脸,继续道:“我去寻谁与不寻谁,用不着你说,我受不受刑罚也是我自愿的,更何况这就是我们鸿瑞楼的规矩,用不着你一个慈凤轩的人插嘴。不过,我警告你,我们的帐还没完,我会再找你另算。” 曲柏言说完拉着田大壮转身走了。 诺辛刚反应过来便要开口大骂,谁知刚迈出脚步,耳边嗖嗖几声落下几片明晃晃的大片插在脚的周围,顿时呆立当场。 曲柏言侧过头轻瞄了诺辛一眼,“以后管好你的嘴,不然你的命何时被取了也不一定。” 诺辛身后的那几个人也当场惊呆,没有一个人上前去扶诺辛,全都面面相觑。 诺辛半晌才回过神,颤抖着吐出一口气。 鸿要麟面露难色的看着坐在大堂的曲柏言,还有他身边那个从面相上就看出不太正常的田大壮,说道:“妙言主子,您这刚回来,快上楼歇息一下,在这儿坐着多不合适?” 曲柏言微笑着给田大壮拿起一块绿豆糕,转过脸对鸿要麟说:“这是我儿子,我要留在身边照顾他。” “您什么时候有个这么大的儿子?”鸿要麟无奈的说道。 “捡的,我为何就不能有儿子了?鸿大管事给他安排个差事就行,在楼里无论做什么都好。”曲柏言见田大壮吃完了,伸手帮他把嘴角的残渣担掉。 “那总得跟掌柜的说一声,我们也不好安排。”鸿要麟看着田大壮,心里很是不悦,但是还不好去驳曲柏言的面子,只好这么说。 曲柏言起身拉起田大壮的手就往楼上走,回头跟鸿要麟说:“那你先安排着,在这之前,他就跟我在一起。” 刚到房门口,门就忽然被打开,鸿霜一脸的惊讶,转瞬就皱着眉扑通跪了下来,“言主子,您,您回来了?鸿霜还以为您再也不会回来了!”说完抱住曲柏言的腿小声哭起来。 曲柏言眼圈一红,连忙拉起鸿霜,捧着她的脸仔细端详了一番,道:“怎会不回来?快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瘦了?” 鸿霜抹了一把眼泪,连忙拉着曲柏言进屋,忽然看见曲柏言身后的男子,愣了一下,问道:“这人是谁?” “我儿子。” 满鸿瑞楼都知道头牌妙言公子回来了,而且还带了个傻儿子。 鸿霜进进出出的忙着,不时的看着站在桌旁往嘴里塞东西吃的田大壮发笑,“真是吃没吃相。” 婉伊皱着眉看了看田大壮,问道:“就是你说的这么个经过?那你为何要带他回来?” “因为他可怜。”曲柏言淡淡一笑。 “可怜的人多了,街上那么多要饭的,你都可怜?”婉伊追问道。 曲柏言叫来田大壮,伸手递给他一杯茶,看着他把差都喝完了,宠溺的又拍了拍他的肚子说:“别吃了,吃了那么多,肚子该胀开了。” “知道了,娘。”田大壮傻乎乎的笑着说。 婉伊一愣,不可思议的看着曲柏言,然后掩面会心一笑。 没有人提起岳茗萧的事,曲柏言除了田大壮也没有提起关于此次之行的任何细节,以至于好像从来就没有过岳茗萧这个人一般,日子还是照样的过着,却也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言主子,您今晚有几位陪酒的客人,入夜前请准备好了接客。”东富在门口说到。 自从七日之刑曲柏言死里逃生之后,东富就一直战战兢兢的,他原以为这男色肯定死在暗室了,谁知竟然命大未死,而且还稳稳的坐着头牌的位子。东富就开始每日都提心吊胆的生怕曲柏言会找自己的麻烦,可曲柏言不但未找过他丝毫的麻烦,而且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的还想以往那般。这让东富更加的不安。 “知道了,我已经起来了。”门里传来曲柏言的回应,东富听完对着门鞠了一躬,这才下楼。 田大壮人如其名,虽然傻,可是身上还是有使不尽的力气。鸿要麟迫于无奈,只好安排他在后院劈柴,顺便做点儿杂事。 曲柏言倒也觉得这么安排很妥,毕竟是自己任性把人强行带回又要求安排工作,能谋得这么一个差事也算是不错。 起夜时,买夜的客人留下赏钱早就走了。曲柏言批了件衣服出了房间,又来到以往喜欢的那个窗口抽袋烟。 刚刚伺候客人的时候,身体虽然没有太多反映,可是却还是有所好转,看来并不是完全的废掉了,不知道服用一些药物会不会调整过来。 “你还未睡?” 曲柏言一惊,转过头看到吴玮,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吴先生又变成了吴先生。” 吴玮不解的问道:“此话怎讲?” 曲柏言用下巴点了点吴玮的衣服,一袭素衣,跟以前见到时一样。 吴玮笑着说:“制衣人先生吴玮,是么?” 二人说完相视一笑,竟然很是和谐。 吴玮从曲柏言的手中接过烟袋,吸了一口,“身体怎么样了?” “还可以,好像恢复的不错了。”曲柏言看着窗外,拢了拢棉衣。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去办些事。”吴玮说完将烟袋还给曲柏言,顺势又拉起那只冰冷的手,“你有什么要嘱咐我的么?” 曲柏言没有将手抽回,转过脸思索了一下,道:“帮我查一件事。” “何事?” “是谁给我下的药。”曲柏言说完皱着眉看着窗外,“虽然东富执刑,但是也是被人收买,想要我命的那个人,另有其人,但是应该不是慈凤轩的那个诺辛。” “回来时在巷口遇到的那个?”吴玮问道。 曲柏言点点头,“他虽然恨我,但是应该还不足以那么做,而且我从他的字里行间也觉察到这点。” 吴玮微微一用力,将曲柏言抱入怀中,这虽然不是二人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确实二人第一次这么亲密的抱在一起。 曲柏言并没有回应这个拥抱,脸上却露出一丝微笑说道:“吴先生这般是为何?” “临行之前,记住你的温度而已。”吴玮说完,收紧了这个拥抱。 第三十九章 “妙言,下次记得好好招待我。”一个微醉的客人站在鸿瑞楼的门前踉跄着前行,尽管这样还不忘拍着曲柏言的脸宠溺的说道。 “钱老板记得经常来玩儿。”曲柏言面容桃花般的笑着。 汪诚羽顿时怔住,甚至觉得精神有些恍惚,刚刚看到鸿瑞楼门口的那个身影就觉得熟悉,可是怎么也没敢往曲柏言的身上去想,他一直以为再也见不到曲柏言了,可是现在这样的形式见到,他倒是觉得不真实了。 曲柏言觉察到那束目光,环顾四周后看到呆立在对面场馆的汪诚羽,虽然有些吃惊,但是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微笑着点点头。 汪诚羽甩开缠着自己的那双女色的手,快步的穿过人群来到曲柏言的面前,有些颤抖的说:“你……你回来了?” 曲柏言微微施礼,道:“汪少爷近来可好?” 汪诚羽惊讶于曲柏言那一百八十度转变的态度,先是一愣,半晌才回过神答道:“你何时回来的?” “有些日子了。”曲柏言说完看了眼对面场馆刚刚被汪诚羽甩开的女色,淡淡的笑着说:“汪少爷不来照顾鸿瑞楼的生意了?” 汪诚羽连忙摆手解释道:“你不在,我来了也没意思。”说完竟然有些脸红的低下头。 曲柏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希望汪少爷以后继续照顾我们的生意。” 曲柏言说完就转身回了鸿瑞楼。汪诚羽站在原地还没从失神中缓过来,眼里脑子里都是曲柏言的身影,竟然又开始着了魔一般。 刚刚曲柏言对他的态度跟之前那岂止是天壤之别,他汪诚羽期盼了这么久终于觉得见到些希望了。 鸿霜拎着一个篮子走进屋子,田大壮正伸直了手臂看着曲柏言给他试刚做好的棉衣。 “主子,您还亲自给他穿衣服?”鸿霜有些嫉妒的说道。这么一个养尊处优的花巷红牌,竟然也开始做起伺候人的活儿了。 曲柏言细细的打量着田大壮的棉衣,回道:“让他自己穿肯定又把衣服弄坏了。”说完看了一眼鸿霜手里的篮子,“那是什么?” “曾一峰派人送来的蜜桔,刚送来的,好像还特意派了个车子。”鸿霜说完将篮子放在桌上,走到田大壮的身边一吐舌头,“让主子给你穿衣,羞羞羞。” 田大壮傻乎乎的列嘴笑着说:“他是俺娘。” 鸿霜也被这儍呼劲儿给逗乐了,不禁笑着拍打了几下田大壮那结实的手臂。 曲柏言坐下,从篮子中拿出几个橘子递给二人,又吩咐鸿霜:“一会儿给婉伊他们送些过去。” “都送过啦,曾少爷送来好多呢,我只是先拿来了一篮而已。”鸿霜说着扒开橘子,先是给了曲柏言嘴里塞了一个,余光扫见田大壮傻乎乎的连皮一起咬,又赶忙把剩下扒好的给了田大壮。 三人正聊着,年景敲门进来,见到三人正聊得火热,不禁说道:“何事聊得这么开心?” 曲柏言连忙叫年景坐在自己身边,“尝尝这橘子,特别甜。” “都吃过了,刚刚鸿霜给我送了一些。”年景笑着说,“哥哥气色看着不错,回来之后调养的还算好。” 曲柏言点点头,看着田大壮说:“先回去干活吧,晚些时候我叫人给你送点儿好吃的。” 鸿霜拉起田大壮就出去了。 年景见曲柏言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二人出门,皱着眉问:“哥哥是心情还未缓过来么?” 曲柏言不语,他实在不想聊起这个话题,可是总会有人问到这个。 “不想了就好了,总会过去的。”曲柏言淡淡的回道。 “哥哥的身边还有我,我是绝对不会离开哥哥的。”年景说完抓起曲柏言的手。 曲柏言笑着握紧年景的手,陷入沉思。 送走了最后一位陪酒的客人,曲柏言刚上楼就看到房门口鬼鬼祟祟的站了个人,正扒着门缝朝里看,而且一眼就认出了此人就是东富。 轻步绕到东富身后,曲柏言冷着脸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缓缓的开口,“有事么?” 东富吓了一跳,一屁股跌坐到地上,颤抖着说道:“妙言主子。” 曲柏言绕过他走到屋内,侧过头说:“你进来。” 东富战战兢兢的进了屋子,见曲柏言坐到椅子上未瞧自己,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自打曲柏言回来后,虽然还像从前一般,可是确实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说不上来是哪儿,可能就是那一股子气息不同了。以往妙言虽然高傲的很,但是还不至于冷漠,现在从偶尔的眼神中竟然看出丝毫的凶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就像是此时,曲柏言虽然未说话,可是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就着实让东富觉得心惊。 “找我有事?”曲柏言瞄了一眼东富。 东富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回道:“来看看妙言主子歇了没有。” “然后呢?继续下手杀我?”曲柏言端起茶碗慢悠悠的喝着。 东富闻声连忙慌张的解释:“主子这说的是哪儿的话?冤枉小的了。” “哦?是么?”曲柏言斜眼扫过东富,觉察到那人看到自己眼神后身体的颤抖,继续说道:“你别把我看成跟你一样,规矩就是规矩,我不会寻这些旧账,可是我想知道到底是谁要我的命,这不难吧。” 曲柏言说完放下杯子,静静的看着东富不再多语,心中盘算着看看这个平日里见钱眼开的家伙到底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谁知,东富却赔着笑脸说道:“主子,这七日之刑本来最后两天就是要用药刑,当年若季姑娘也是遭的此罪,只是她没有主子您福大命大才归天的。” 曲柏言并未打算过多纠缠于此事,他知道吴玮会将这件事办妥后给自己个交代,所以扬扬手对东富说:“你回去吧。” 东富没料到,惊讶的问:“啊?” “回去休息吧,我也累了。”曲柏言说完起身走到床边,“好生照顾我儿子。” 东富一愣才想起来曲柏言带回个傻儿子,连忙点头答应,然后出了门。 汪诚羽入夜后急忙来到柜台前,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可是却还端着架子说道:“妙言今天可有人买夜?” 鸿要麟见到是汪诚羽,连忙从柜台后走过来,笑着应道:“汪少爷可是有日子没来了。” 汪诚羽轻哼一声,“又不会少了你们生意,这不是来了么,你们得托妙言的福才是。” “那是自然,妙言是我们鸿瑞楼的摇钱树,谁也不敢怠慢了。”鸿要麟赔笑道,“汪少爷您楼上请。” 曲柏言见到汪诚羽站在门外,也没打招呼,转过脸继续慢条斯理的梳着头。 汪诚羽在门口犹豫半天,最后还是鸿要麟尴尬的说道:“汪少爷您里面请。” 门被轻轻的关上,汪诚羽就站在门口不进不退,细细的打量着曲柏言。一些时日不见,他瘦了,虽然穿着厚厚的衣服,但还是能看出若隐若现的骨骼,不过那股子勾人的气息却依旧清晰。 “那个……”汪诚羽轻咳了一声说道,“我来了。” “汪少爷怎么不坐?”曲柏言微微侧目。 汪诚羽走到曲柏言身后,从他手中接过梳子帮他慢慢的梳头,道:“你越发的清瘦了。” “我向来就如此。” “我说的是比之前瘦了。” 汪诚羽说完看着镜中的美人,梳子从手中滑落,猛然躬身从背后抱住曲柏言,有些激动的说:“妙言,你可知我想你几近疯了。” 曲柏言纹丝未动,任由被他这么抱着,不吵不闹,不挣不扎。 “我甚至以为你死了,我不敢来找你,我怕……” “汪少爷还有怕的?不是扬言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么?”曲柏言淡淡的说着,从怀抱中弯下身拾起梳子,“汪少爷处心积虑的做了那么多计划,为的不就是让妙言我死无全尸么?” 汪诚羽被这席话击中,甚至不知道如何接下文,只能静静的听着。 “不过您算是成功了,我又这么狼狈的回到福蓉了,跟一条丧家之犬一般,您满意了?您有钱有势,捏死我比捏死个蚂蚁还轻松。”曲柏言说完冷笑了一下,起身看着汪诚羽。 “你恨死我了吧。”汪诚羽苦笑着问,“恨我拆散了你们?” “不,这个我还要谢谢您,不然我怎么能看清真实的一面呢?过去我还是太天真了,不过现在不会了。” 汪诚羽惊讶于面前的这个人虽然还是那副绝美的面孔,可是从骨子里透露出的陌生气息却让人觉得心惊。他虽然面带笑意,却不再是以往那种淡然,全都是恨。 “您不是打算买夜么?只要您愿意出钱,陪您多久都可以。”曲柏言走到床边,慢慢的褪去艳丽的衣装,白皙的身体迅速的展露出来。 汪诚羽觉得喉咙发干,他快步的走过去抱住那个令他神往许久的身体,张开嘴不住的啃咬,瞬间白嫩的肩膀就出现道道的牙印。 二人顺势倒在床上,曲柏言仰着脖子任由汪诚羽在他的脖颈间疯狂的舔舐,却只是睁着双眼,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 汪诚羽抬起脸看着那张俊俏的脸,轻声说:“乖乖跟着我,衣食无忧,富贵荣华,不好么?” 曲柏言没回应,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问道:“您不做么?” 汪诚羽一愣,眼神中透露出怜惜之意,“做。”然后深深的吻住了身下之人。 午夜时,汪诚羽拥着曲柏言,在想一件事情:刚刚交好之时,妙言的身体反应有些不对劲,还可以说是自己费了好大功夫才勉强让他有了反应,这跟之前是完全不同的。 “你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汪诚羽看着正望着某处出神的曲柏言说,月光正好映在曲柏言的眉眼间,像是蒙上一层白纱一般,若隐若现,楚楚动人。 曲柏言微微闭上眼睛,淡淡的说:“您不是都觉察出了么?就是那样了。” 汪诚羽有些心疼的抱紧了他,低声在他的耳边说:“该不会是因为那个姓岳的吧?” 曲柏言睁开眼冷冷的看着汪诚羽,从怀抱中挣出坐起身,“您如果要跟我叙旧说这些破事,那么以后就不要来了。” “好了,我再也不说了。”汪诚羽一把拉过曲柏言,二人又躺回床上。他觉得心里怪怪的,对于曲柏言,不再单单是心疼那般简单,反而还多出一丝愧疚。 邻近中午,鸿霜喘着粗气跑进房间,进门弯下身子喘息了好一会儿才费力的抬头道:“主子,不好了,掌柜的出事了!” 曲柏言一皱眉,忙问:“怎么了?” “掌柜的刚回到楼里,竟然手臂处带着伤,血撒了一地,现在楼里都慌作一团了。”鸿霜道。 曲柏言站起身急匆匆的出了房间,奔去鸿吉天的房间。 门口已经聚集了好些人,见到妙言来了,忙让出一条路让他过去。 鸿吉天赤裸着上半身,左边手臂一条一扎宽的伤口正疯狂的留着血,血液已经蔓延整条胳膊,流至床褥上。 见到曲柏言进了门,鸿吉天勉强露出一个笑脸,额角的汗珠滑落至脸颊边。 “别担心,我没事。”鸿吉天看到曲柏言一脸的担心,笑着说。 曲柏言走到近前,焦急的问着正在处理伤口的大夫:“伤口如何?有没有伤到骨头?” 大夫依旧低着头擦拭着伤口,半晌才道:“伤口很深,应该是剑伤,可是也触及到骨头,应该有轻微的裂缝。” 曲柏言倒吸了口凉气,跪坐在鸿吉天的身边,紧紧的拉住他手,不再多问,只是皱着眉盯着那道伤口。 “没事的,调养一些日子就好了。”鸿吉天低下头看着曲柏言,握紧了掌中那只冰冷的手。 十章 婉伊和鸿舞魅等人坐在曲柏言的房中,气氛很是凝重。 小凤舒站在一旁,给曲柏言的杯中添了些热水,说道:“听鸿大管事的说,掌柜的今日的胃口还算可以,就只是受伤当天睡了许久,用了些上好的金疮药已无大碍了。” “听说袭击掌柜的那人是在深夜动的手,掌柜的向来只是和商户之间有正常的往来,并不是什么江湖中人,不知是得罪了哪位旁门左道,竟然下次毒手。”婉伊说着,看着坐在一旁闭口不谈的曲柏言,“妙言,你觉得呢?” “掌柜的为人豁达,这一点上跟他有往来的富商自是知道,所以也许是私人恩怨也说不定。”曲柏言面色凝重,眼前还在浮现鸿吉天的那道伤口,胆战心惊。 “要不要,我去找柳大人帮忙查一查?”鸿舞魅向前探了探身问道。鸿舞魅是柳顺忠柳大人最为喜爱的男色,也有传言说柳大人要为他赎身接到柳府中,但是传闻只是传闻,并没有具体行动。 “也好,毕竟柳大人人脉广,也总比我们这些平日就在花巷中混日子的人懂得多一些。”婉伊答道,说完看着曲柏言。 曲柏言点点头,“那就烦请柳大人帮忙了,舞魅替我们先谢谢柳大人。” 吩咐厨房做了参汤,曲柏言端着碗到了鸿吉天的房门口看见鸿要麟一脸疲惫相,正靠着门打盹。 “鸿管事。”曲柏言走到鸿要麟身边轻轻地唤了一句。 鸿要麟打了个颤,忙揉着眼睛说:“妙言主子来了。” 曲柏言点点头,用下巴点点了房门,问道:“掌柜的休息呢?” “早就醒了,我怕他有啥吩咐的,就在门口候着呢。”鸿要麟打了个哈欠,看了看曲柏言手中的汤碗,说道:“您快送进去吧,一会儿汤凉了。” “你先去休息吧,这儿有我呢。” “那谢谢妙言主子了。” 敲门进了屋,鸿吉天正半躺在床上看书,手臂被包扎的地方还能见到点点渗出的血迹。 曲柏言端着碗来到近前,“掌柜的,给您做的参汤。” 鸿吉天坐起身结果汤碗,拍了拍身边的地方,示意曲柏言坐下。 “您好些了么?”曲柏言坐在一旁整理了一下衣摆问道。 “都是皮外伤,不打紧的。”鸿吉天笑着看了他一眼,拿起汤碗慢悠悠的喝着。 曲柏言思索了一会儿才道:“您觉得是何人所为?” 鸿吉天将空碗递给曲柏言,抹了抹嘴,“做生意的哪个没有仇家?都是很平常的事。” 曲柏言听得话里有话,想必鸿吉天对这次被袭心中有数,如果这样推测来,一定是他的私人恩怨了。既然是私人恩怨,他们就不好明着去找人查这件事,看来需要跟舞魅吩咐最好暗地里求柳大人去调查此事。 “小妙言担心我?”鸿吉天温柔的笑着看着曲柏言。 眼前这个男人,已过了不惑之年,记得那时刚来鸿瑞楼,他还是个三十出头的英气十足的男子,身材魁梧挺拔,一脸的福相,谁会想到此人就是福蓉花巷中生意最好的鸿瑞楼的掌柜的?鸿吉天自幼习武,身体健壮自是没话说,可是岁月的痕迹也是在他的脸上清晰可见,尤其是微笑时眼角出现的微微细纹。 曲柏言点点头,很是担忧的说:“您是鸿瑞楼的顶梁柱,要是有个万一……” “不会的。”鸿吉天拥着曲柏言的肩膀,一如既往的慈祥笑容,“我岂会撒手不管你们?” 他从来都不恨鸿吉天,从他来鸿瑞楼的第一天,曲柏言就这样想。鸿吉天是个商人,有人买有人卖,再正常不过。自己当初也是一个商品,被双亲抛弃,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更何况自己所受的七日之刑,也只是按照鸿瑞楼的规矩而已,并不是什么不合情理之事。但是曲柏言的心中一直有个疑问,如果七日之刑最后都是要走药刑,那么一直深爱着若季的鸿吉天为何会下此毒手?而鸿吉天一直未娶又是为何? 鸿吉天收紧手臂才把曲柏言从思考中拉回,看着曲柏言那张消瘦的脸,鸿吉天一改往日的笑容,非常严肃的说:“妙言,你记住,鸿瑞楼永远都是你的归属,你亦要好好的去保护它,无论何时,无论我是不是在这里,你可知道?” 曲柏言惊讶的说不出来一个字,只是鸿吉天的声音一直在他的耳畔回荡着,像是蔓延到整个思想中。 日子过的平静却不平淡,转眼便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寒冬过后,一片春意盎然。 全楼上下都在准备着一件事:柳顺忠柳大人为鸿舞魅赎身,几天后就将接入柳府。 不是头牌,当然不用过七日之刑。柳大人出了一大笔的赎金,抱的美人归,鸿舞魅也走的风风光光,别无遗憾。 出楼前夜,鸿瑞楼特别批准几位与鸿舞魅要好的不用接客,可以好好的跟舞魅亲近亲近。 “没想到舞魅第一个解脱了,眼看着就要过上好日子了。”婉伊有些微醉,拿着酒杯环住舞魅的脖子说道。 平日里除了曲柏言,婉伊跟舞魅最为要好,这人要离开了,她的心中自然不好受。 鸿舞魅拦住婉伊的细腰,生怕这女人一个不稳倒在地上,说道:“今天高兴,我们多饮几杯。” 曲柏言看着几个人嘻嘻哈哈的说笑着,也低着头饮下一杯酒,心中有些酸涩,他不擅长说些煽情的话,可是今天却觉得心口堵的厉害。 年景见曲柏言一直未说话,起身来到跟前慢慢坐下,拿起酒壶将曲柏言手中的空杯斟满。 “景儿,我们喝一杯吧。”曲柏言抬起酒杯淡淡一笑。 “哥哥心情不好?”年景担忧的问,伸手抚摸曲柏言苍白的脸颊。 “怎会不好?明天是舞魅的大事,也是我们鸿瑞楼的大事。”曲柏言喝下杯中酒,转脸看着年景,“我怎会心情不好呢?” 年景本想提起岳茗萧,虽然过了几个月,可是能看出曲柏言的情绪还未调整好,他更爱一个人发呆,一个人思考,却不再对谁多表露心情。 “哥哥没事就好。”年景弯起那漂亮的眼睛,笑了笑。 喝的有些头疼,曲柏言正打算回房休息,却看见汪诚羽站在门口正等着他,见到曲柏言回来了,便转过身看着他。 “汪少爷来了?今天我不接客,没人告诉您?”曲柏言皱着眉绕过汪诚羽,口齿很是不轻。 汪诚羽伸手扶着他才站的稳些,见曲柏言没挣扎,又用另一只手揽着他的腰推开房门。 “人家赎身你喝那么多酒干嘛?”汪诚羽将人安置在床上,转身去倒水,却发现茶壶中空空的,连忙咒骂了一声来到门口喊道:“人呢?给我弄些热茶来。” 鸿霜闻声连忙跑了过来,看见汪诚羽也是一愣。 “愣着干嘛?去弄点儿茶来,妙言喝醉了。”汪诚羽低吼道。 鸿霜没敢怠慢,赶紧拿着茶壶跑了。 “你喊什么?我今天不接客,您请回吧。”曲柏言半撑着身子朝汪诚羽那边说了一句,然后又躺回床上。 汪诚羽来到床边坐下,身后拨去曲柏言额前的碎发,很是心疼的说:“喝了这么多酒,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好得很。”曲柏言皱着眉抚开汪诚羽的手,口中含糊不清的说着:“我不需要你同情我,用不着对我好,你不是成亲了么?为何还回来找我?” 汪诚羽虽然有些吃惊,但是立刻就明白这是把自己当成岳茗萧了。曲柏言回来的这段日子,虽然他来过多次,但是都不曾听到提起岳茗萧的事,今天喝醉了倒是说出来了。 既然说了,那就多说点儿,心中也许痛快些。汪诚羽的确这样想着。 “言儿,把你心中的不悦都说出来,对我的恨都说出来。”汪诚羽俯下身在曲柏言的耳边轻声说着。 曲柏言闭着双眼用力的摇着头,“我恨的是我自己,怎么那么傻?为何会相信你?” “言儿。”汪诚羽抓住曲柏言的手放在唇边轻轻的吻着,“那你喜不喜欢汪诚羽?” “那个混蛋?”曲柏言一皱眉,将双眼闭的更紧,“那混蛋第一次买夜就弄伤了我。” “如果那混蛋真喜欢你呢?”汪诚羽靠近曲柏言的脸,静静的看着他,满眼的深情,“真的喜欢你,你会接受他么?” “没结果,我不会承诺的,不然害人害己。”曲柏言别过头,夹杂着睡意,“我这辈子就是这样,还能祈求什么?” 汪诚羽怔住,他在想着曲柏言的话,不接受自己只是怕没结果么?自己在他的心中还是有一席之地是么?想到这儿,他紧紧的抱住已经睡着的曲柏言,心中竟然是喜悦的跳动。 柳大人安排了八抬大轿,虽然不及娶正房夫人一般,却也很是隆重。 “柳大人没亲自来么?”婉伊问道。 曲柏言宿醉后精神还是有点儿恍惚,一直看着门口的轿子出神,听到婉伊这样问才四下看看,确实没发现柳大人的身影。 “我姐夫事务繁忙,这种事情怎会自己来?”汪诚羽站在曲柏言的身边,已经换好了衣服。昨夜擅自留在曲柏言的房中一夜,但是却没做什么,只是拥着曲柏言安稳的睡了一觉,早起时自己觉得神清气爽的,却看到曲柏言揉着额头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 婉伊见状也没多问,转头看着从楼上走下的鸿舞魅,连忙过去牵起他的手。 鸿舞魅一身红装,打扮的甚是喜气冲天,站在鸿瑞楼的门口,感慨道:“今天算是自己人生的头等大事了。” “还有什么话现在赶快说了,一会儿踏出门槛,这一路都别回头,这是规矩。”婉伊笑着说。 鸿舞魅看了一眼身边眼睛哭得通红的童炀,鼻子一酸,也流下了眼泪,“大家替我好好照顾这孩子,别被人欺负了。” “放心吧,鸿瑞楼的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欺负不欺负的。”婉伊说道。 鸿舞魅回头看了大伙一眼,笑着说:“各位保重,舞魅先行一步了。”说完迈过门槛,被下人搀扶着上了轿子。 曲柏言看着这一切,心中说不出的滋味,这样的场景自己何尝未想过?只是身处这样的位置,这样本来简单的希望却也变得渺茫。他曾幻想过能有一天,也有一个人,这样光明正大的带自己走,他曾经以为那个人会是岳茗萧,却非然。 汪诚羽见他不出声,小声在他耳边说道:“我先走了,把人送回去还要出去一趟。” 曲柏言缓过神见轿子已经走远了,转身没理汪诚羽就朝楼上走去。 汪诚羽目送曲柏言上楼后,脸上一直挂着一丝轻松的微笑。 第四十一章 曲柏言送完客人老远就听到有人在哭,停下脚步仔细停了一会儿才听到东富的咒骂,“说你多少遍了,小心点儿,怎么就不长记性?” 二楼拐角处站在正低着头小声哭的童炀,东富站在对面,伸着手捏着童炀的耳朵,把人揪得老高。 “你说说你干什么行,啊?跳舞就跳舞呗,把酒弄了客人一身,还不会说句好话,我看你是皮痒了。”东富说完松开手,给了童炀一脚,正巧踹到小腹上。 童炀捂着肚子蹲坐在地上,头上的汗水浸湿了额前的碎发。 “教训一下就得了,他主子走了,也不要这么作贱他。”曲柏言不是想管闲事,而是要回房间必经此路,不得不管而已。 东富见是曲柏言,忙毕恭毕敬的说:“言主子,您还未休息?” “正打算回去休息。”曲柏言用手掩住嘴打了个哈欠,瞄了一眼童炀,问道:“不碍事吧?能站起来么?” 童炀点点头,捂着肚子站起身,扑了扑伸手的灰尘。 “言主子就是菩萨心肠,你们小的不懂规矩还得让头牌去给你求情,念着点儿主子的好,听到没?”东富白眼说道。 “舞魅走了你现在跟这谁呢?”曲柏言一边往房间走一边问。 “舞魅也教了他不少了,现在谁也没跟。”东富回道。 童炀站在一边也不吱声,像是满腹的委屈,流着泪轻轻的抽泣着。 “那就多教教他,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能让别人说人走了我们欺负下面的人。”曲柏言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头,“你主子出楼之前不是让你有事找婉伊么?” “婉伊主子最近总往掌柜的那边跑,应该是担心掌柜的伤势。”童炀小声的回了一句便不再做声。 曲柏言低下头沉思了一下,“我会跟她说的,你去忙你的吧。” 婉伊果然没在房内,曲柏言难得起的早,来了却扑空了。 “言主子?”碧芝正巧从门口路过,看到曲柏言后有些惊讶的问,“您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找婉伊主子有事?” “她人呢?”曲柏言问道。 “去掌柜的那边了。”碧芝说完连忙打开房门,“言主子先到房里等等,她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 曲柏言等了不多时,婉伊才疲倦的回来,见到曲柏言在房中,先是一愣,然后有些尴尬的笑了。 “婉伊,你是不是……?”曲柏言盯着她严肃的问。 “是。”婉伊坐下来,语气很是坚定。 曲柏言转过脸,二人谁也没有说话,房间里静谧的很。 “跟他没结果,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心里有谁。”曲柏言先开了口,“你这又是何苦呢?” 婉伊苦笑了一下,“可是你不是也经历过么,我喜欢他这么多年了,也不是不知道没结果,他也不曾许我什么,可是对我来说,在他身边这样就够了。” 曲柏言知道自己没什么立场去说什么,婉伊也曾在自己执拗着要去找岳茗萧的时候也是这样苦口婆心的劝过,自己不还是一样不听么?婉伊来鸿瑞楼的日子不比自己的短,平日里也能看出她对鸿吉天的态度与别人有所不同,只是这事情要是真的发生了,怎么想都看不到希望。 曲柏言不再多说,坐了一会儿就准备走了。刚到门口,手还没触到门边,就听婉伊在身后幽幽的说:“妙言,你我最贴心,你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说,这件事就由着我就好。” 曲柏言低下头淡淡的说:“别人说什么都是次要的,还要看你,不过舞魅走时让你照顾童炀那个孩子,你也要上点儿心才是。” 送完最后一位客人,曲柏言站在鸿瑞楼门口如何也无法迈动步子,他的身体中有一种情绪在窜动。 岳茗萧就站在他几步开外的地方,静静的看着他,表情上没有浮动,安然异常。 “还好么?”岳茗萧找不到别的开场白,时隔几个月,却只能说出这三个简单的字。 曲柏言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好的很。岳少夫人好么?” 岳茗萧没想到曲柏言会问这个,面上出现几分尴尬,回道:“她也好。” 曲柏言轻哼了一声,转过身就打算回去。 “等等。”岳茗萧连忙叫住他,看到曲柏言停下脚步侧过脸冷冷的看了一眼,为难的说:“我想跟你谈谈。” “我不记得我跟岳少当家有什么可谈的。”曲柏言转过脸,面色还是刚刚的笑意,“楼中男色女色很多,岳少当家有钱的话可以买夜或是陪酒。哦,不对,岳少当家不喜欢男的,来这里恐怕不妥吧。鸿瑞楼可是盛产男色之地。” 岳茗萧的脸色很不好看,可是却压抑着心里的一股火,没有反驳。 曲柏言见他没反应,心中虽然痛快,但竟然有几分心疼,嘴上却不依不饶的继续说着,“有妻室之人还来这里鬼混,岳少当家是欲求不满么?少夫人待你不好?还是说别的什么?” “我来这里不是听你说这些的。”岳茗萧终于忍不住,拳头紧握颤抖着。 “哦?那岳少当家所为何事?妙言不懂,可是也不想懂。”曲柏言一直死死的盯着岳茗萧的眼睛,像是要把面前之人毁了一半。 “那日你离开之时晕倒了,我很担心……” “这不是岳少当家应该操心的事。”曲柏言打断他的话,余光扫见正朝这边走来的汪诚羽的身影,继续笑着说:“不过谢谢岳少当家的关心,妙言担当不起。我还有客人,恕不奉陪。”汪诚羽老远就看到曲柏言在门口了,见他对面还站着个人,开始没开清,待走近时才发现竟然是岳茗萧。汪诚羽何等聪明的人,看到曲柏言那飘忽不定却还装作镇静的眼神就知道二人这是对峙呢。想到这里,不禁快走了几步来到曲柏言身边,伸手揽住曲柏言的腰身,面带笑意的说:“呦?老远就看见妙言跟谁说话呢,原来是岳公子啊,何时回来的?没去参加你的喜事,派人送去的礼金你都收到了吧?” 岳茗萧盯着汪诚羽的手看了好半天,勉强压住怒火,微笑着回道:“汪公子客气了,我还没跟你致谢呢,有空得请你喝酒。” “喝酒?哪日都成,我带着妙言去,你不介意吧。”汪诚羽说完将手略微收紧,把曲柏言往身边拉了拉,侧脸俯身吻了吻那白净的脖颈。 曲柏言想躲却发现汪诚羽的手更加用力的搂着自己,无奈只好别过脸任由他的气息在自己的脖颈间徘徊。 岳茗萧站在对面,静静的看着二人这般亲密的动作几度想上前抢过曲柏言,可是他看到了曲柏言看自己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了以前的那份温柔,自己也知道他的恨意,顿时全无立场,只能作罢,半晌才道:“这边镖局的分座又开始正常经营,我也会一直在这边,我们来日方长,择日我会去府上拜访。” “哦,原来如此,我就说岳公子怎么又回来了,应该不是为了某个人才回来的,原来是镖局又重新开张了。”汪诚羽说完看了眼望着别处的曲柏言,转头笑道:“少夫人也一起带过来了么?有空一起吃个饭,大家认识认识嘛。” “她在老家陪着我娘,我娘身体不太好。”岳茗萧这句话是说给曲柏言说的,可是发现曲柏言从刚刚就不在正眼瞧自己之后,竟然失望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妙言身体不太好,在外站时间长了容易染上风寒,我们先回房间了。”汪诚羽“房间”二字说的格外重,然后拱手施礼跟岳茗萧告辞。 曲柏言完全没表露出留恋的神情,快速的转身进了鸿瑞楼。 汪诚羽看着皱着眉头的岳茗萧微微一笑,心中的别提多畅快了。 “您还打算买夜?”曲柏言走到房门口回头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汪诚羽。 汪诚羽跟着进了屋子,懒洋洋的坐在床上说:“我包了你如何?” 曲柏言满脑子都是岳茗萧刚刚那失落的表情,根本没理会汪诚羽的话。他来到窗边,透过窗子向花巷街望去,已经看不到了岳茗萧的身影,想必人已经回去了吧。 汪诚羽脸沉下来,看着曲柏言没理会自己,快速的起身来到曲柏言的身边一把拉过他,皱着眉问:“我刚刚帮了你一次,你不领情么?” “汪少爷说什么我不明白。”曲柏言别过脸,试图走开。 汪诚羽忽然伸手掐住曲柏言的脸颊,狠狠的说:“别跟本少爷我装傻,你还爱那小子吧,人家都没拿你当回事儿,你还犯什么贱?给谁看?给我么?那我告诉你,你算是成功了。” 曲柏言被他掐的酸疼,挣扎着厉声道:“汪少爷您这是干什么,松快我!” “松开?我花钱买你,你叫我松开?你是不知道谁是主人了!”汪诚羽说完扯下曲柏言的裤子伸手握住了那团软肉。 曲柏言一惊,刚想怒骂,却被汪诚羽忽然吻住,所有的话只好憋在喉咙中。 “唔……”双唇的纠缠溢出了大量的唾液,曲柏言的嗓子只能发出一些哽咽之声,差点儿喘不过气。 汪诚羽打横抱来到床边将人扔在床上,褪去衣服快速的压在曲柏言的身上,双手箍住那双试图挣扎的胳膊说道:“从今儿开始,我就包下你,你只能服侍我,听懂了么?我劝你一句,那个姓岳的你别再想了你们不可能!” “我们也不可能!”曲柏言喊道。 汪诚羽伸手就给了曲柏言一巴掌,然后看着眼前这个瞪着通红的双眼的人,他的火气就更加上升。 “求你们放了我吧。”曲柏言不再挣扎,“我只是个小小的男色,什么都不求,只想安安静静的度过余生,你们为何还要如此折磨我?” 汪诚羽的心紧了一下,捧起曲柏言那被打的通红的脸颊,柔声道:“疼么?跟了我吧,我什么都依着你,行么?” 曲柏言别过脸,闭上眼睛不再看他,可是为何脑海中全是岳茗萧的影子?他觉得心里好疼,比起曾经受过的那些伤,却根本不及岳茗萧给他心中留下的那个伤口千万分之一般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恨,何时才能结束。 “妙言。”汪诚羽紧紧的抱住曲柏言,“我喜欢你啊,你为何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呢?无论你何时想通了,我都愿意等你。” 夜有些凉,窗子被风刮得发出轻微的声息。 曲柏言起身从地上拾起被丢落的衣服披在身上,回头看了眼睡梦中紧咒眉头的汪诚羽,慢慢的来到窗口。 花巷内的灯已经渐渐的熄灭,东方泛起鱼肚斑白。他点了烟袋慢慢的抽着,他在想以后,那个太不真实的以后,可是大脑总竟然一片空白。 第四十二章 汪诚羽花了重金,终于包下了曲柏言一整月。 这个消息是曲柏言入夜前醒来听鸿霜说的,开始他以为是个噩梦,可是看到鸿霜一脸的担忧后才相信是真的。 这是汪诚羽消失了十几天之后曲柏言听到的第一个关于他的消息,没想到这个消息竟然还跟自己有关。 曲柏言起床后就觉得头脑发胀,这汪诚羽怕是已经到了不摧毁他不罢休的地步了。包整月的这段期间,是不允许接待别的客人的,甚至可以被接到客人的府上住些日子。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只是说包整月,并未提及出楼之事,这点还是让曲柏言觉得安心了不少。 “主子,您没事吧?”鸿霜知道曲柏言向来不待见汪诚羽,可是楼里连钱都收了,况且他们也根本没有不接客的理由。 曲柏言不吭声,盯着镜子里自己看了好半天。又瘦了,比前几个月瘦的更加厉害。身体的伤几乎都调整好了,连身上的外伤都恢复的不错,可是就是吃什么都不胖,面色也不如从前,如果平日里不用胭脂水粉,皮肤都白的吓人。 “主子。”鸿霜担心的又问了一句。 “我没事。”曲柏言拿起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头发,“既然如此,躲是躲不掉了,况且现在楼内生意也不怎么好,我也不想让掌柜的分心。” 鸿霜点点头,正巧听到门外有人敲门,连忙过去应了一声。 东富拉着田大壮站在门口,见到曲柏言后先鞠了一躬,为难的说:“言主子,您儿子闯了点儿祸。” 田大壮见到曲柏言,把东富撞到一边,连忙跑到曲柏言的身后躲起来。 东富呲牙咧嘴的抱怨着:“他劈材,把小六子的脚给弄伤了,然后说他两句他还要跟我们动手。” 曲柏言听完,转身拉过田大壮,皱着眉问道:“确有此事?” 田大壮傻乎乎的也不知道朝哪儿看,嘴里含糊的说了句什么,大家都没听清。 “主子,这事儿我们还能瞎编不成?小六子现在脚还流血呢,差点儿没残废了。”东富白了一眼田大壮。 曲柏言抓住田大壮的肩膀又问了一遍:“你跟我说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们说娘是骚包,没人要。”田大壮委屈的哇的一声哭了,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就往曲柏言的肩膀上蹭。 曲柏言脸一沉,轻拍着田大壮的背,侧过脸对东富说:“药钱我出,先去看病要紧。” 东富面露难色的解释:“主子您别生气,底下小的说的混话您别当真,这事儿我去调查,若是真的,定饶不了他们。况且一个傻子说的,也不能全信不是?” 东富说完觉得说错了话,连忙闭嘴低下头,也没敢走。 曲柏言对田大壮哄了两句,转身来到柜子边拿出了些散碎银两,“拿去让小六子好好养病,这事儿我不追究了,不过我说过,好好替我照顾我儿子,你别忘了。” 东富接过钱连连点头,冲着田大壮说:“走吧,别打扰你娘休息。” 田大壮执意不走,东富也有些无奈的看着曲柏言。 “那就在这儿吃完晚饭再让他回去。”曲柏言淡淡的说完就吩咐鸿霜多准备些吃的。 等房中就剩下曲柏言和田大壮二人了,曲柏言才走到田大壮旁边蹲下身,“以后不许这样,不然就不留你了,知道么?” “他们说娘的坏话。”田大壮嘟囔了一句。 “也是实话。”曲柏言也不管田大壮能不能听懂,自顾自的说:“日子还得过,况且被他们说了那些我们又不会少块肉,以后娘都帮你把仇报回来。” 汪诚羽喝的酩酊大醉,摇摇晃晃的将门推开,见曲柏言站在窗口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去,他觉得很是不爽。 “你是在盼谁?岳茗萧?”汪诚羽说完慢悠悠的走到曲柏言身后抱住他,眯着眼睛在他的脖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亲着,“我几日没来,想我了么?” 曲柏言保持着那个姿势,只是身体很是僵硬,并不想回答汪诚羽的话。 汪诚羽倒是也习惯了曲柏言一贯冷漠的态度,静了一会儿,从怀中拿出一个锦盒,笑着慢慢的打开,是一对金镯子。 “喜欢么?”在曲柏言的眼前晃了晃,笑着问。 曲柏言从汪诚羽的怀中挣出,到桌前倒了杯酒喝下,“我又不是女人,你不用费尽心思的哄我。” “我没拿你当女人看,我只是想对你好。”汪诚羽深深的看了曲柏言一眼,将锦盒放在他面前的桌上,又伸手将人拉入怀中,“我最近很累,好好陪陪我吧。” 汪诚羽说完就将曲柏言抱起,轻轻的放在床上,俯下身细细的吻着曲柏言漂亮的唇瓣,然后慢慢的加深了这个吻。 夜里,曲柏言醒来,听到了汪诚羽轻微的叹息声。小心翼翼的转过脸,发现汪诚羽头枕着右臂,左手依旧是怀抱着自己的姿势,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你留下过夜?”曲柏言起身扭头问了一句。 汪诚羽看着曲柏言脖子上自己留下的一记吻痕,伸出手摸了摸,回道:“我留下陪你,不好么?” “没什么好不好的。”曲柏言捡起衣服披在身上。 汪诚羽揉着额头,醒酒后的头痛让他不禁皱起眉。最近的事务太多,一连几日都出城去忙,身体也有些吃不消,今天刚从外面回来就直奔到这里,连家都没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是疯了。 “你身体好像好了不少。”汪诚羽说道,“比之前反应更明显了。” 曲柏言正站在桌前喝水,回头看了他一眼,“我还没废。” 汪诚羽还想说点儿什么,可是此时困意来袭,翻了个身就睡了过去。 因为无法接别的客人,所以汪诚羽不来的时候,曲柏言倒是过了几天难得轻松的日子。每日也不会睡到入夜前起来,闲暇时还会把田大壮叫来跟他一起吃饭,过的也算舒心。 鸿舞魅回来看望大家,几个人难得聚在一起闲话家常。 “怎么样?在府上过的还好吧?”婉伊拉着舞魅的手问道。 “日子倒还好,就是见不到你们,想得厉害。”舞魅说完笑着看了看大家,“到了柳府之后,鸿字我就不用了,现在姓柳,不过舞魅这个名字老爷还是让我继续用。” “难得我们舞魅现在跟个新媳妇一样,你看看这一身的绫罗锦缎,一看就是个富贵之人。”婉伊虽然想念舞魅,嘴上却还不忘了调侃一下。 舞魅也笑了,半晌看着曲柏言说:“听说汪少爷包了哥哥?” “看来是尽人皆知了。”曲柏言淡淡一笑。 “你是不知道汪府上下都对汪少爷没辙,谁敢对他说个不字?他那个夫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不过好像汪少爷好久都没跟他夫人同房了。” “真有此事?”婉伊倒是很惊讶的问。 “最近老爷经常跟汪少爷出去办事,回家的时间也少,所以我这才觉得闷得慌出来看看大家。” 曲柏言想起汪诚羽来找自己时也是满脸的疲惫,不知近来是不是朝廷中又有何大事缠身,自己也不好多问,这么算算,他又有三四天未露面了。 夜里,曲柏言躺在床上又想起了往事,可是不知为何,对岳茗萧的恨意却不那么浓了。再想起这个人,却真的如同一个过客一般,纵然觉得心里有些酸楚,但却觉得轻松了些。 门外有轻微的响动,曲柏言一惊,想必是汪诚羽来了,慢悠悠的起身来到门前。 “这么晚了还过来?”曲柏言打开门不经意的说着,可是却见岳茗萧站在门口,二人都是一惊。 “怎么是你?”曲柏言竟然有些慌张。 岳茗萧四下看了看,低声说:“进去说吧,我不是从正门进来的。”然后没待曲柏言反应过来,就推开曲柏言进了屋子,随手将门关进。 “你来做什么?”曲柏言坐在椅子上,别过脸问道。 “看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你还是被汪诚羽给买了。”岳茗萧将桌上烛台点燃,屋子瞬间明亮起来。 “是又如何?与你何干?”曲柏言淡淡的说。 “言儿,你不是向来讨厌他么?为何又从了他?”岳茗萧有些激动的说着,“我来找你就是想把那日的事情和你解释清楚,事实也并非是你看到的那样,我当时说的那些也是迫不得已。” “岳少当家,现在说这些全无意义,很多事情不需要说明,过去的也就是过去了。”曲柏言说完起身走到岳茗萧跟前,“我死过一次,好不容易活过来了,你还要给我补一刀么?” 岳茗萧忽然拉起曲柏言的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严肃的说:“我被带回家,得知我娘病重,她老人家一直就盼着我这个老幺成婚,你能理解么?” “又是你娘。”曲柏言轻轻笑了一下,“可是归根结底我们也不可能了不是么?那你能不能就狠下心别再来找我?你能不能就别再来招惹我?” 岳茗萧静静地听着,心口处阵阵的疼痛袭来,他看着眼前的这个深爱着的人,竟然痛苦的一个字都不忍心再说。 他被家里关了几日后得到消息,岳正山已经给他安排了成亲的人选,十日后成亲。 “别跟我说这些,我不想听。”岳正山背着手站在屋中,打断了岳茗萧的所有话,“你想想你娘,为合病重?还不是因为你这个不孝子!你要是眼里还有我和你娘,就老老实实的给我在家里娶妻生子,这才是你该做的。那个什么妖孽,别再想了!听到没有。” 岳茗萧一肚子的话被堵了回去,父命难为,况且他从小就孝顺,却不得不妥协。 他万万没想到曲柏言会在娶亲之日出现在家门口,满眼的悲伤,他实在不忍心盯着他的双眼。 违背自己的心意说出了那么多伤害他的话,岳茗萧觉得每一个字不仅像一把把利刃一般的冲向曲柏言,而这些话从他的身体中奔腾之时也是从自己的心中带着血长出的。 以至于他看到曲柏言将玉笛摔碎时,他的头脑瞬间就空白了,仿佛听到二人之间那条隐形的牵扯被瞬间切断,他心疼的几乎无法直起腰。 知道看见曲柏言无力的倒在自己面前,最后被那个男子抱走,他都没办法从失神中真正走出来,他从来没想过,这伤会如此的折磨人。 “我没碰过她!”岳茗萧低吼了一声,抓着曲柏言的手慢慢的收紧,“你可以恨我,但别作贱自己了行么?” “他没作贱自己。”门外传来声音,随即被推开,汪诚羽表情平淡的站在门口。 岳茗萧将曲柏言挡在身后,问道:“汪公子偷听别人说话可是不太好。” “偷听?”汪诚羽迈步进来,“我花钱买的这个人,我算是偷听?倒是你,鬼鬼祟祟的进来,不太妥当吧。” 曲柏言低着头不做声,可是手却紧紧的抓着岳茗萧的衣襟。 岳茗萧觉察到了这个动作,像是受了鼓舞一般,“我跟妙言是旧识,来说说话又何妨?” 汪诚羽脸上表现出愤怒,厉声道:“妙言,你过来,我不追究!” 曲柏言向前迈了一步却被岳茗萧紧紧的拉住,又停住脚步。 “好了伤疤忘了疼么?你为他做了什么,他又如何待你的?我能为了你放弃一切,他姓岳的做不到!”汪诚羽吼道。 曲柏言一怔,抬起头看着岳茗萧的背影,慢慢的松开了双手,“岳少当家请回吧。” “你……”岳茗萧惊讶的转过身,“言儿我……” “请回吧。”曲柏言抬起头,眼神有些恍惚,“别再来找我了,别再来了。” “言儿……” “他说别再来找他了,听不懂么?”汪诚羽几步上前拉过曲柏言,恶狠狠的对岳茗萧说:“不送。” 岳茗萧眼神复杂的看着再没有看自己一眼的曲柏言,幽幽的说:“你相信我也好,不信我也罢,我把我想说的该说的都说了,没有半点隐瞒。我负你的,欠你的,我都会还。你的气,你的怨,你的不甘,对我的恨,一定都要记得,一定要来找我报复,无论多久我都等着。” 曲柏言深深的吸了口气,微微的摇摇头。 岳茗萧瞄了一眼站在一旁一脸得意的汪诚羽,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出了屋子。 第四十三章 那夜之后,汪诚羽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 曲柏言的胸口又像是堵了块石头一般,岳茗萧的话在脑海中挥散不去,一字一句的全都扎在他的心里。 他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有那么一瞬间,动摇了。 鸿霜发现了曲柏言这几日愁眉不展,心中很是担心。前些日子鸿要麟跟她谈过可能过段时日就让自己也接着散客,也许就没有那么多时间照顾曲柏言了。 “主子,鸿管事跟您说了吧,生意不好,让我过些日子去接客。” 曲柏言刚起床,听到鸿霜问这个,不禁觉得头疼。 “我和小凤舒都不能总伺候您了,您一个人行么?”鸿霜有些担忧的继续说着,“最近您的状态又不好,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给你安排了生意是好事,你也得为自己的以后多做些打算才是,别为我的事情操心了。”曲柏言坐起身子,看着鸿霜在房中忙碌着。 鸿霜跟着自己的这些年,什么事情都被她打理的很好,这马上就不在一起了自然心中也很不舒服。 “主子,我每日都来看您。”鸿霜趴在床边撒娇的说。 曲柏言轻揉着鸿霜的头,嘱咐道:“生意就是生意,别跟自己的感情牵扯半点,不然痛苦的就是自己。” “主子,鸿霜知道您心里不好受。” 曲柏言淡淡的笑了,看着眼前的鸿霜,无限的惆怅。连日来心中总有一丝的不安,又说不出出自何处,希望没事才好。 半夜里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见有人尖叫一声,曲柏言从睡梦中被惊醒,连忙坐起身子仔细聆听,楼内又恢复平静。 刚刚是做梦么?曲柏言这样想着,忽然觉得内急,就起身准备去方便一下,谁知刚推门出去,又传来一声尖叫。 曲柏言一愣,这声音是从掌柜的房间那边传来的,楼道中其他的房间也闻声出来了人。 “怎么了?”有人问道。 曲柏言暗道不好,也顾不得别的,急忙往掌柜的房间跑,刚刚那两声尖叫,像是婉伊的声音。 果不其然,鸿吉天的房门敞开着,屋中没有点灯,趁着月光见到三人对峙在一起,鸿吉天和一个蒙面之人对立而战,婉伊浑身颤抖的躲在鸿吉天的身后。 “来者何人?”曲柏言仗着胆子站在门口问了一句,蒙面人正背对着他,听见他的问话微微侧过头,但是很快又面向鸿吉天。 “妙言,快回去,这里危险!”婉伊见曲柏言站在门口,连忙探出身子对他喊,“这人要杀掌柜的。” 蒙面人倒是没有更多动作,并没有对曲柏言做什么,只是依旧剑指鸿吉天,剑刃明晃晃的被月光照的刺眼。 “上次也是你,到底是谁派你来取我性命的?”鸿吉天厉声问道。 蒙面人并未回到,只是手中之剑拿的极稳,觉察不到半点颤抖。 “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吧。”鸿吉天继续说道,“我总得知道我到底在世道上得罪了什么人,非要一次次的下如此狠手。” 曲柏言不知为何觉得事有蹊跷,这人第一次只是伤了鸿吉天的手臂并未伤及性命,这次却迟迟没有下手只是对峙,看来也并非会要其性命。想到这里,曲柏言轻轻的向前想要拉住蒙面人。 蒙面人当然觉察到身后的动静,快速的收剑一个转身跳到曲柏言的身后,用手指箍住了曲柏言的咽喉。 “妙言!”婉伊又尖叫出来,刚准备往上冲去,却被鸿吉天一把拉住。 “不要伤他性命。”鸿吉天皱眉说道。 曲柏言的脖子被箍住,仰着头大口的呼吸着,心脏也狂跳不止。那人手中力道只要略微的收紧,就会要了自己性命,曲柏言当然不敢轻举妄动。 “你有何事冲着我来就好!”鸿吉天见蒙面人根本没想逃走,却很饶有兴趣的跟他对峙着,就觉得心头一紧,生怕曲柏言有个闪失。 婉伊跪坐在地上,不住的流着眼泪,“放了妙言,有什么事情我们好商量,为何一次次的要置我们于死地?” 蒙面人余光扫了一下曲柏言,曲柏言虽然紧张,倒是还没有被吓得浑身瘫软,见那人看他,也顺势瞧了过去,可是总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 “你来的目的是什么?”曲柏言壮着胆子问道。 蒙面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手中的力道稍稍用力,曲柏言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开始轻咳起来。 “别伤他!”鸿吉天大喊一声,起剑劈向蒙面人。 蒙面人抱起曲柏言跳出门去,曲柏言虽然也被吓了一跳,可是还是觉得呼吸难受,不住的咳嗽。 鸿吉天和楼里的杂役追着跑到街上,见蒙面人抓着曲柏言就站在不远处,都停下脚步。 年景不知何时跑了出来,见此情景,慌张的喊道:“别伤我哥哥!” “哥哥?”蒙面人忽然开口,低头看了一眼还在咳嗽的曲柏言。 婉伊拉着几度要失去控制奔过去的年景,哭着说:“冷静点儿,看样子他不会伤害妙言,我们等掌柜的想办法。” 鸿吉天将手中宝剑扔在面前,摊开手掌说道:“放了他,你要锁我的命冲着我来就好,我不知道你在玩儿什么花招,这两次都没打算伤我,那我等你下次再来时做个了断,只是别伤他。” 曲柏言拿开挡住嘴轻咳的手掌,上面有丝丝的血迹,格外刺眼。 蒙面人低眼看了一下,松开他推向一边,快速飞身上房消失在月色中。 “妙言!”鸿吉天连忙上前扶起曲柏言,见他的气息很是不稳,连忙冲身后叫道:“快去请大夫,快去!” 曲柏言的旧疾复发了,在床上睡了一天一宿才醒,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屋子的由阴转晴的脸,竟然还有站在一旁的一脸焦急的汪诚羽。 “感觉怎么样了?”鸿吉天轻声问道。 曲柏言微微点点头,“没事了,让大家惦记了。” 婉伊跪坐在旁边不住的说着菩萨保佑,不禁笑着流下了眼泪,“妙言,你以后再这么吓唬我们,我们定不饶你!” 汪诚羽见曲柏言的目光看向自己,几欲开口,却没有说出来,只是站在一旁朝他点点头。 人都离开后,汪诚羽才做到床边,脸上尽是倦意。 “醒了就好,以后万不可这般鲁莽。”说完宽衣躺在曲柏言的身边,“我最近没来,不是不想来,而是事务确实缠身。” 曲柏言现在也不反感汪诚羽的亲密动作,好在现在这人也不像之前一样那般孩子气,可是曲柏言却也分明感受到最近一段期间,汪诚羽似乎有很多不愿意说或者说是不能说的秘密,每次见到他,虽然都极力的装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却也被曲柏言看穿了。 “二十七是我的生辰,我来接你。”汪诚羽昏昏欲睡之时说了一句。 “生辰?”曲柏言转过来问道。 汪诚羽点点头,“到时候会有很多人来,我会亲自接你过去。” 由于蒙面人事件来的突然,婉伊感觉楼中这样太不安全,特意让鸿吉天多安排了一些人手,以防万一。 鸿吉天其实心里也很是疑惑,这蒙面人来了两次,只是这次说了两个字,还与自己无关,这点他实在是想不通。 从那人的身手来看,武功颇高,要自己的性命应该不在话下,可是为何迟迟不动手,反而两次都只是吓吓自己呢? “您还不休息?”婉伊敲门进来,见鸿吉天正在沉思,把手中端着的药碗放在一旁。 鸿吉天应了一句,起身更衣,婉伊很自然的来到身后帮忙。 “你没有别的客人么?”鸿吉天问道。 婉伊手顿了一下,忙说:“没有买夜的客人,只是陪酒而已。” “你不用天天都过来,我现在身子已无大碍。”鸿吉天说完拿起药碗慢慢喝下。 婉伊有些尴尬的站在一旁,“我只是想来陪陪您。” “我跟你说的你都懂吧。”鸿吉天喝完药将碗放在一边,眼中全无温柔。 “婉伊都明白。”鼻子一酸,差点儿流下泪。 “跟了我这么多年,如果不是聪明人也不会当上头牌的位子。早点儿回去休息吧。”鸿吉天下了逐客令。 婉伊却没动,忽然间跪地,满眼悲伤的看着鸿吉天。 “你这是为何?”鸿吉天皱眉问道。 “我知道您不喜欢我,你是觉得我不配么?”婉伊最终还是哭了,“我比不上若季,可是她都死了那么多年了,快十年了,您总不能一直拒绝别人吧。” 鸿吉天本来很禁忌谈若季这个问题,尤其马上就要到若季的十年祭日,他又不得不想起这些。 “婉伊,不要因为我对你好,你就如此放肆。”鸿吉天微微发怒道。 婉伊抽泣着说:“不是没有合适的人要带我走,我为何会留在鸿瑞楼一直没有离开?我舍不得你,我愿意一直留在你身边,留在鸿瑞楼。” 鸿吉天起身来到婉伊身边将人拉起,伸手擦掉她脸颊的泪,“我现在不想谈这个话题,既然你想留下,就留下吧。” 曲柏言这几天有点儿发愁,明天就是汪诚羽的生辰,总不好空手去,但是还不知道应该选个什么样的礼物合适。 “礼物?”鸿霜瞪圆了双眼,她实在是接受不了汪诚羽的生辰曲柏言竟然还要有所准备这件事,不禁问道:“主子您能去参加就算是很赏脸了,还要准备东西?” “不然呢?汪少爷怎么说也算是我的熟客,况且现在还包下了我,我也不好空手过去,带礼金去未免太难看了。”曲柏言无奈的说。 “那明天我陪主子您去城里转转吧。” 二人第二天晌午跟楼里告假就去了城内,选了好多家都没盘算好到底送什么,后来在一家玉器店选了一个玉莲花的摆设,看着大方还不俗气。 “这摆设真好看,汪少爷定能喜欢!不对,您送什么汪少爷都喜欢。”鸿霜拉着曲柏言从玉器店刚走出来,二人有说有笑的朝马车走去。 曲柏言一抬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众岳镖局,真是不放在心上了,这么不经意的路过自己都没注意到,要是换做以前,早就眼睛不停的朝那儿瞟了。那次自己还在门口等过岳茗萧一次,然后回去就染了风寒,这咳嗽的毛病也是那时落下的病根。 鸿霜见曲柏言停下脚步,目光也朝众岳镖局看了一眼,愤愤的说道:“以前还觉得岳少爷人不错,可是越来越发现也是个人渣而已,把主子害的这么惨,真是……”鸿霜说到一半就不说了,眼看着岳茗萧从里面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的束发女子,因为侧着脸没有看清面貌,不过从身段上来看是位清秀之人。 曲柏言看着二人,心想那日去闹他娶亲还未看见新娘子自己就晕倒被吴玮带走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岳少夫人。 岳茗萧也看到了曲柏言二人,也呆立在马前。 “相公,怎么了?”女子走上前问道,也朝那边望去,“相公认识他们么?” 岳茗萧并没有回答,回头笑了笑说:“你回去吧,我尽快回来。”说完跳上马背,扬长而去。 女子目送岳茗萧离开,待转过头时已经不见曲柏言的身影,茫然的转身回了镖局。 曲柏言曾经幻想过二人无数次的见面,却从未有过这样的重逢,这样难堪的见面。 所以他逃开了,那样紧紧的拉着鸿霜的手,有那么一瞬间他恐怕自己撑不住,丢了人,他已经没了自由,却不能再没了自尊。 第四十四章 汪诚羽邻近傍晚的时候才来鸿瑞楼接人。本来今日生辰,府中一堆事等着他操办,可是既然答应了曲柏言亲自来接,也不好不来。 曲柏言穿上了去年参加秦裴东生辰的那件樱红色长衣,不禁想到了吴玮,也有日子没在楼中见到他了,不知他现在怎样了。 汪诚羽推门进来见到精心打扮的曲柏言,脸上露出了爽心的笑容,“真漂亮。” 曲柏言张开手臂问道:“穿这件行么?” 汪诚羽快步走了过来,将曲柏言拥在怀里轻声说:“穿什么都好,你穿什么都漂亮。”说完看到桌上放着的自己送的那根夜明珠的发簪,拉起曲柏言来到镜子前,轻轻的把发簪插在他的发间。 曲柏言现在百依百顺的态度让汪诚羽很是满意,本来就应当如此,他汪诚羽这般千好万好的对待他曲柏言,如果再换不来个好心情,这钱真是白花了。 “你胆子真大,在府中办生辰宴席,却带上个花巷男色一同参加。”上了马车,曲柏言瞪了一眼满脸春风的汪诚羽。 汪诚羽将曲柏言的手放在腿上把玩着,脸上露出久违的邪笑说道:“那又如何?谁不知道我最中意福蓉花巷的头牌妙言?况且家中也拿我没有办法。” 听到这儿,曲柏言竟然笑出声来。汪诚羽惊讶的看着他,这还是曲柏言第一次以这种态度对待他。 “妙言。”汪诚羽轻声的唤道。 曲柏言的笑还挂在脸上,不经意的应了一句,“怎么了?” 汪诚羽忽然靠近,低头吻住了曲柏言的嘴,舌头轻轻舔过红唇,探到了一个缝隙就快速的进入,与口中那条甜软的舌头纠缠在一起。 “大白天的,汪少爷这是要干什么?”曲柏言气息不稳的躲开了些距离。 汪诚羽舌尖舔过唇边,继续露出那邪邪的笑意,虽然没有回答,可是手中却更紧的握着那冰凉的手。 第一次来到汪府,虽然不及柳大人的宅府那般庄严,也不如秦府和曾府那般阔绰,却也显示出了不俗的气质。 见到汪诚羽回来,府前候着的几个下人连忙过去伸手扶了一把,见到少爷身后的漂亮公子,不由得都是一愣。 “这是妙言公子,快招呼。”汪诚羽回头看着曲柏言笑着说。 几个下人也不敢怠慢,连忙行礼问好。 汪府内来了不下几十人,仗着柳顺忠的官位,汪家本来也是世代经商,自然也很有人脉。 汪诚羽拉着曲柏言来到正厅,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前来送礼的人,见到汪诚羽来了,纷纷围上来。 “汪少爷,小小贺礼不成敬意,望您收下。” 汪诚羽摆摆手,示意下人接过东西,“呦,刘大人,许久不见。” “是啊,汪少爷还记得呢,我之前说的那件事,您看……” “我会跟我姐夫说的。”汪诚羽随意的回应了一句就又拉着一脸茫然的曲柏言进了屋子。 汪老爷和太太都在外面迎客,正厅里也没见到个人影,曲柏言就被汪诚羽按在中央的椅子上坐下。 “我出去看看,你就在这儿休息,哪儿也不许去,一会儿我回来找你。”汪诚羽说完撑着腰直起身,四下看了看,拍了一下头后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放到曲柏言身边,“别随便跟别人说话,他们叫你的话你不应就是了。” 曲柏言点点头,拿起杯子慢慢饮茶。 汪府和柳府的势力到底有多大曲柏言不知道,不过看今天宴席的情况,汪诚羽的生辰大家还是很赏脸的,想必柳大人在朝中的位子做的还是安稳,舞魅去了柳府吃不吃亏暂且不谈,苦日子倒是肯定不会过。 曲柏言将手中包好的礼盒放在腿中间,心想着找个合适的时候把玉莲花的摆设给汪诚羽。门外进来一人,见到曲柏言后也是一愣,站在门口却不动了。 抬眼看去才见得是位女子,衣着打扮气质不凡,可是偏偏少了一股灵气,看见曲柏言后竟然面上出现几分惊慌。 “不知阁下是哪家公子?”女子看见曲柏言衣着不显俗气,还是恭恭敬敬的问了一句。 曲柏言起身说道:“在下妙言。” 女子一惊,差点儿没站稳,靠着门边胆怯的看着。 曲柏言颇为尴尬,清咳了一声问道:“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女子摇摇头,转身跑了出去。 曲柏言有些茫然的站在屋中,实在不知如何是好,正巧汪诚羽回来,拉着他出了屋子。 “你一直跟着我就好,其他的都不用担心。” “刚刚……”曲柏言想起刚刚的那位女子,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 正沉思的时候,却听见汪诚羽轻哼了一声,待自己抬起头才看到岳茗萧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面前,身边还站着位年轻的姑娘,面上几分熟悉。 “岳公子赏脸来参加在下的生辰,着实让汪某受宠若惊。”汪诚羽握紧了曲柏言的手,笑着对岳茗萧说。 岳茗萧看着站在一旁的曲柏言,面色稍微缓了缓,拱手道:“汪少爷的请帖既然都送到众岳镖局了,在下岂有不来之理,未免太不给汪少爷面子了。” “妙言,见了岳公子怎么不招呼一声?”汪诚羽搂住曲柏言的肩膀向前拉了拉,“都是旧时,岂有不寒暄的道理?” 岳茗萧深深地望着曲柏言,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妙言公子,没想到你也来了。” 曲柏言抬起头,笑了笑,点点头却没说话。 “茗萧,这位公子是你朋友?”岳茗萧身边的女子忽然问道。 她刚刚唤他茗萧,怪不得觉得面熟,原来是那日在众岳门前见到的那位束发女子,应该就是他的夫人吧。 “这位便是岳少夫人吧?”汪诚羽看似心情很好,将曲柏言的肩膀搂的更紧,“岳公子能娶到这么一位花容月貌的娘子,真是你的福分啊。” 岳茗萧开始还看着曲柏言出神,听到汪诚羽这么说才缓过神,低头笑了笑,“这位是我内人,原姓郭,名咏薇,现在随我岳姓。” 曲柏言觉得心中一疼,紧紧地握住了拳头,原本他以为不会再疼的伤疤,竟然就这么一下子被揭掉了结痂,一股股的鲜血汹涌的蔓延在他的心口。 汪诚羽眯缝着眼睛听着,觉察到了手中那只冰凉的手此时竟然出了虚汗,也觉得这样下去自讨无趣也会坏了曲柏言的心情。他低头看了看曲柏言的脸色,此时面色更加苍白,不由得将人横抱起。 岳茗萧也是一愣,皱着眉看着二人的动作,抿着嘴不做声。 “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来。”等回到了刚刚那个屋子,曲柏言才挣扎着从汪诚羽的怀中下来。 “怎么?见到老情人了,心情又不好了?”看不出汪诚羽的表情,不过语气中却有一丝的不愤。 “跟他没关系。”曲柏言整理了一下衣服说道。 汪诚羽也没再多说什么,走到椅子上坐下来,出神的看着门外热闹的庭院。 曲柏言看了一眼他,说道:“你生辰就这么不出去也不好吧?” 汪诚羽转过脸,深深地看着他,“都是一群狗而已。” 曲柏言没听懂,回过头看着他。 “没什么。”汪诚羽站起身,走到曲柏言的身旁用手勾起他的下巴,就打算吻他。 曲柏言别过脸,说道:“这是在你府上,别做多余的事。” “在我府上怕什么?又不是在别的地方。”汪诚羽无所谓的说道。 “你就不怕你夫人看到。”曲柏言退了几步拉开了些距离。 谁知汪诚羽又跟了上来,伸手抱住曲柏言,在颈弯处说:“你以为我跟姓岳的一样?况且家里知道我对你的心意。” 曲柏言的眼前又浮现出了那日在众岳门前见到岳茗萧二人的情景,回忆太刺眼,让他不禁觉得浑身不舒服。 汪诚羽捏着曲柏言的下巴轻轻的吻着,却只是流连于唇间并未深入。 入席时曲柏言被安排在了汪诚羽的身边,这是他又见到了那时在屋里见到的女子。女子也在同一桌,正盯着自己瞧。 曲柏言被盯得难受,斜过身子问一旁的汪诚羽,“那位女子是谁?” 汪诚羽看了一眼,对女子说道:“你坐过来。” 曲柏言正惊讶于汪诚羽的语气,女子已然走到二人身边,恭恭敬敬的施礼后小声说道:“相公叫我?” 曲柏言一愣,不可思议的看着一脸无所谓的汪诚羽,这女子竟然就是他的夫人,汪府的少夫人! “这是妙言,你应该还没见过。”汪诚羽拉过曲柏言的手放在腿上,又转过脸笑盈盈的对曲柏言说:“这是我夫人,你不是刚刚还提到她么?现在见到了。” 曲柏言抽出自己的手,很是尴尬的起身回礼,道:“在下妙言,刚刚我们在厅中见过。” 女子怯生生的点点头,垂眼咬住嘴唇,可以想到此时的心情应该很是不好。自己的男人带着情人过生辰,而且公然的如此亲密的坐在一起,量是谁也不会如此释然。 汪诚羽一皱眉问道:“你们刚刚见过?” “就是在厅中,才见过。”女子连忙解释。 “你坐那么远干什么,坐在我旁边。”汪诚羽面上不悦的拍了拍身边的位子,让女子坐下。 曲柏言有种想要离开的冲动,今天这生辰可谓是人生第一次,先是见到岳茗萧带着夫人参加就够让自己觉得难堪的了,现在又是跟汪诚羽的正牌夫人坐在同一桌,而且还算是身份不分上下,这更让自己尴尬。 他站在桌边犹豫着,却觉察到不远处有人正看着自己,正是岳茗萧。 二人对视了半晌,曲柏言才低下头无奈的坐下,试图赶快躲开这更让人不安的情况。 酒过三巡,来找汪诚羽敬酒的人自然不少,正好让曲柏言得个机会能松一口气。见汪诚羽被人拉着站在一边说话,他才起身离席,准备去透透气。 看到汪少夫人拿着酒杯正看着自己,曲柏言只好尴尬的笑了笑,就离开了。 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曲柏言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拿出烟袋慢慢点燃。不知这宴席何时结束,虽然没有别的事情,但是却觉得异常疲倦,想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言儿。” 曲柏言闻声呛了一下,捂住嘴咳嗽了几声才皱着眉回过头,见到是岳茗萧,心情不禁紧张起来。 岳茗萧走到跟前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后背,“没事吧?” 曲柏言站起身躲开岳茗萧的手,淡淡地回应:“没事。”说完想了一下又问道:“少夫人呢?” 岳茗萧本来想说点儿别的,听到曲柏言这么一问,先是一愣,才道:“她刚到,水土不服又染了风寒,让人送回镖局了。” 曲柏言又想到了自己去众岳镖局找他解释那次,也是染了风寒。 岳茗萧见他不应声,走过来试图拉他的手,却被一下甩开。 “岳少当家请自重。”曲柏言说道。 岳茗萧心一沉,忽然把人抱入怀中,愤愤道:“他汪诚羽当着那么多人面抱你就行,我碰一下都不行?” 曲柏言挣扎着喊道:“你这么做还有何意义?” “我喜欢你曲柏言!我说过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不顾虑别的,抛开一切不看,重新好好的跟我谈谈?”岳茗萧紧紧地抱着他,眉头紧锁。 “谈什么?谈你娶妻之后何时生子?谈如果我原谅了你,你何时再重重伤我一次?岳茗萧你可不可以别这么自私!”曲柏言说完推开岳茗萧,捂着胸口大口的喘息着。 岳茗萧赶快扶着曲柏言的肩膀关切的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是不是?” “跟你没关系!”曲柏言又把人推开,一双眼睛瞪得通红,“别再有瓜葛了,我真是不明白你们这样的人到底要干什么?是要嘲笑我们这种身份地位都不如你们的人么?非要把我们的自尊踩在脚下,再捻一捻才觉得痛快?” “我从未这般想过!”岳茗萧低吼了一声,然后看着曲柏言的痛苦他何尝不觉得难受,稍缓和了语气说道:“言儿,我说了,成亲也是被迫无奈,待我一切都办妥了,我自然会给你个交代。” “交代?多久?还要让我等?”曲柏言苦笑道,“那你给我个期限,要让我等多久?一年,两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岳茗萧却是哑口无言,只是满眼忧伤的看着他。 “既然给不了承诺,那就别招惹我。招惹我们这样的人只会染的你们一身骚,何必呢?”曲柏言轻咳了几声,“你不用对我愧疚,你要知道,在这之前你从未对我承诺过什么以后,所以你也不用为你的言行和我的以后负责,我也不稀罕。那日我说了,我们从此再无瓜葛,求你放我一条生路,让我能忘了你,好好的过这后半生。我已经够悲惨了,从小被爹娘卖到花巷,我不奢求什么,只想过个安稳日子,都不行么?” 岳茗萧幽幽的开口问:“那你跟汪诚羽,找到你想要的安稳日子了么?” 曲柏言心疼的几乎无法呼吸,却还是抬眼坚定的说:“你给不了的,他都能给我,我还求什么?” 岳茗萧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再看向曲柏言时,眼中竟然蒙上一层雾气。 “那好,既然你这么说,我也无话可说。可是你要记得我跟你说的,你对我的恨,随时都可以找我来报复,就像是那日带你走的那个人说的,如果我再招惹你,就血洗我众岳镖局,虽然我对这话不相信,可是如果是你的意愿,要了我岳茗萧的命,我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岳茗萧转身离开后,曲柏言好半天都找不到自己的支撑点,最后跌坐在地上,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断的落下。 今日,算是个真正的了解吧,二人真的再无瓜葛么?可是如果不这样做,那该怎么办?想到这儿,曲柏言的心中满是不舍,脑海中全是刚刚岳茗萧说话时悲伤的神情,却如同一把尖刀,又扎在了他的伤口上。 忽然胳膊被一把拉起,曲柏言还来不及擦眼泪,却对上了汪诚羽满是愤怒的眼睛。 第四十五章 “你好大的胆子,本少爷的生辰,你竟然还敢跟他私会,还是在我府上!”汪诚羽抬起手一拳打在曲柏言的脸颊上,脸颊顿时高高的肿起。 汪诚羽刚刚其实并未听见二人的谈话,他喝完就转身却没在座位上见到曲柏言,汪少夫人知道他在找谁,只是战战兢兢的指了指刚刚曲柏言离开的方向,她确实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的事情。 汪诚羽找到曲柏言时,正巧遇见二人不知在谈什么,可是看到他们站在一起,他就想起了那时他姐夫宴席上二人偷偷摸摸的抱在一起的场景。 “我花钱包你,我是花了钱的!你根本就没把本少爷我放在眼里,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汪诚羽借着酒劲儿,一把拉起瘫坐在地上的曲柏言,“你说,我对你不好么?你还真是给脸不要脸,卖身之人果然都是这般下贱,如果我没来你们想要干什么?用不用我给你们安排间屋子亲热一番?还是你想要当着他夫人的面做些什么?你还真是令我高看你了!” 曲柏言此时的心寒不亚于数九寒冬,可是他一个字都不想解释,也不用解释,他们二人的关系不就是这样么?话说的再多,也只是浮于表面而已。 汪诚羽见他不应声,抬起手又是一巴掌,曲柏言的嘴角流出了一条深红的血迹,却一声未吭。 “装这么清高给谁看?撅着屁股被我干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清高?你倒是说话啊!”汪诚羽面露狰狞的,“说啊,不想解释给我听听么?” “说什么?”曲柏言冷眼看向汪诚羽,可这话音刚落却又招来一巴掌,顿时被打的别过头去,只觉得眼前一黑。 “说你到底怎么想的。”汪诚羽拉住他的衣襟迫使二人靠的更近,“说你是不是耍本少爷?” “汪少爷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曲柏言忽然笑了,可是却牵动了嘴角的伤口,皱了一下眉。 “好,你有种。妙言你真有种!全城上下,只有你妙言一个人敢这样对待本少爷我!”汪诚羽说完拉着曲柏言就走,曲柏言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上,却被汪诚羽用力的向前拖着前行。 二人的举动引来了不少客人的围观,大家不仅纷纷议论着汪少爷又是闹得哪一出。 汪少夫人站在一旁也不敢劝,几次想过来,却又怕汪诚羽责怪。 汪老爷早就习惯儿子这般放肆,坐在桌上只淡淡的看了一眼,对一旁的宾客说:“大家继续喝酒,别扫兴。” 曲柏言被拖着走了好远,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头被猎杀完的动物,没人顾及他的伤口是否疼痛,没人问他是不是觉得心里难受,直到最后,他不再过多挣扎,任由在大厅广众之下被羞辱的无地自容。 来到一间屋子,被汪诚羽一把扔在地上,曲柏言的头重重的磕在地上,顿时觉得天昏地暗般的难受。 汪诚羽回身关上门,来到曲柏言的跟前俯视着,“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对你太好,少爷我给了钱,怎么玩儿都不过分。”说完俯身剥掉曲柏言的衣服,见他不挣扎,更加气愤,不禁加重了手中的动作。 曲柏言目光呆滞的看着别处,脸上的泪痕早在刚刚在众人面前拖着走的时候就干了,只剩下嘴角的血迹在这张苍白的脸上更显狰狞。 汪诚羽拉住曲柏言的头发,迫使他看向自己,愤怒的说:“你想怎么玩儿?怎么玩儿能尽兴您现在可以想想,不过要让少爷我开心,不然你就别想活着出这个屋子!” 曲柏言看了汪诚羽一眼,忽然嘴角闪出一个弧度,说道:“您花了钱,自然您说了算。” 汪诚羽抬手又是一巴掌,这一下算是让曲柏言彻底闭上了嘴。 那白皙的身子就这样躺在冰冷的地上,手脚被捆绑住,口中塞着衣服,一双灼热的手不停的在自己的身上揉搓着,捏掐着。 曲柏言颤抖着接受着汪诚羽肆意的啃咬,一下下的不留情的用力伤害着自己,可是所有的呼喊却只能压抑在喉咙处。 身体被一下下快速的撞击着,每一下,曲柏言都觉得自己要吐了,他觉得头晕的厉害,甚至觉得窒息。 “唔。”汪诚羽用力的抓住曲柏言的下身,因为被堵住嘴,曲柏言只能从嗓子里哼出这么一声。 “怎么?想发泄了?不过我告诉你,少爷我还没玩儿够,你就得给我忍着。”说完用手指堵住了前端。 曲柏言紧闭着眼睛,他从未乞求过时间能过的稍微快一些,哪怕只快一些就好。 汪诚羽因为醉酒,也不知折磨了地上赤裸的人多久,就爬上床睡了过去。 曲柏言躺在地上,一身的粘腻,因为手脚被绑着,只好用仅有的力气挣扎着爬到墙边,慢慢的撑起身子蜷缩在那里不停的颤抖。 好冷。 曲柏言却没有哭,他不知道这颤抖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气愤。这种无缘故的感觉更让人觉得不安,他从未如此的恨过自己的身份,如果他是一个杀手,也许此时他就要了汪诚羽的命。 恍惚中有人解开他手中的线绳,睁开眼睛才看到是汪少夫人正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 曲柏言忍着疼痛伸手捡过被撕烂的衣服披在身上,勉强对汪少夫人笑了一下,轻声道:“抱歉,我也不想存在在你们之间,可是我的身份就是这样。” 汪少夫人轻轻的扶起曲柏言,点点头。 “我保证我以后不会再来了,这个你放心。但我请你帮我最后一件事。”曲柏言说完看了看门外,继续道:“帮我找辆车送我回福蓉花巷,我不想这么狼狈的走回去。” 汪诚羽醒来时已是当日傍晚,他甚至习惯的伸手去摸了摸身旁,却忽然清醒的起身。旁边无人,也没有温度。 屋子里只有自己,地上还有被撕坏的衣料和散落在墙边的绳子。 他疯了一样的冲出门去,却没有见到曲柏言的身影。 “妙言?”汪诚羽的喊声在院子中格外清晰。 曲柏言躺了两天才能下地走动,周身的疼痛让他都无法自由行动。 鸿霜因为接客的缘故也不能在身边伺候着,曲柏言觉得口渴,就勉强下床走到桌前倒水,谁知茶壶也是空的。 门被推开,吴玮出现在门口。 曲柏言愣了一下,无奈的笑了笑。 吴玮走到近前,从他的手中接过茶壶出了门。不多时又拿着茶壶回来,在茶碗中倒了些热茶。 “喝吧。”吴玮淡淡的说。 曲柏言拿起茶碗,却没喝,眼神有些空洞的看着茶杯中冒着的热气,熏得他眼睛疼。 “我才回来,就听说了你的事。”吴玮看着他说道。 曲柏言点点头,紧紧地握着杯子,笑了笑。 “你会带我走,是么?”半晌的沉默后,曲柏言忽然开口。 “我答应过你,都能办到。”吴玮说的声音不到,却满是坚定。 曲柏言觉得鼻子酸酸的,抬起头问道:“什么时候?” “我还有事要办,不过我肯定会带你走的。” “我就像是个毒药一样,谁都不敢去接。”曲柏言苦涩的说,他却是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吴玮从曲柏言的手中拿过杯子,在嘴边吹了吹,又递回他的面前,“别想太多了。” 曲柏言喝下水,觉得喉咙舒服了不少,淡淡的说:“没想到我最后相信的人是你,那你千万别负了我。” 吴玮拉过曲柏言抱在怀里,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头。 曲柏言味道一阵芳香,顿时让自己觉得安心,好像所有的一切他都不会再想了,一切都过去了,很是安静的在吴玮的怀中睡了过去。 汪诚羽没有再来,也没有让人带来口信,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因为被包夜,曲柏言也不能接别的客人,却也可以好好的调养身子。 鸿霜和小凤舒抽空就会来伺候着,田大壮也是经常来到曲柏言这儿陪着,虽然傻里傻气的说着一堆别人听不懂的话,倒也让曲柏言觉得舒服不少。 夜里,曲柏言听到房中有响动,刚探起身,脖子上就被架上一把冰冷的东西。 “是谁?”曲柏言此时完全从睡梦中清醒,颤抖的问道。 “谁?头牌不会不认识我了吧!” 这个声音曲柏言听过,但是却一时想不起,房中太黑,虽然借着月光能看清这人的轮廓,却见不到脸。 有人点亮了烛台,曲柏言这时才看清在自己面前的人竟然是慈凤轩的诺辛! 诺辛见到曲柏言瞪圆的双眼冷笑道:“怎么样?头牌想起来我是谁了吧?” “诺辛。”曲柏言皱着眉说道。 “不是说要取我性命么?怎么现在这情况是相反的呢?”诺辛说完将刀架紧了些,曲柏言的脖子上顿时出了一道血印。 “你来杀我?”曲柏言不敢置信的问。 “因为我看不惯你,你早就该死了!”诺辛恶狠狠地说道,“你知不知道汪少爷以前是我的常客?可是为何现在理都不理我了,都是因为你!” 曲柏言看了看四周,诺辛还带了两人来,看样子不像是男色,应该是找来的帮手。 “你跟汪诚羽的事我不知道,不过客人买谁的帐都是自愿的。” “闭嘴!”诺辛低吼了一声,勒紧了曲柏言的脖子,“你们这些头牌,都是狗屁!耀武扬威的样子令我恶心,不论是你还是杜思宇!尤其是你!” 曲柏言觉得呼吸困难,这次怕是逃不掉了,自己不会功夫,现在被人这样要挟着,肯定是束手无策,只好拖延时间延长生命了。 “在福蓉这么多年,看来你还是没练就一副强韧自己身心的功夫,没这点忍耐你还怎么在福蓉混?”曲柏言冷笑道。 “你就是个垂死之人,还哪儿那么多废话?”诺辛将刀又割深了一些,血瞬间顺着脖子流到胸口。 曲柏言一把抓住诺辛的手腕,“要杀就来个痛快的,好歹也是个男人!” “你不也知道汪少爷喜欢折磨人么?这点儿就受不住了?那平时是如何伺候他的?”诺辛笑着将刀滑到胸口,刀尖抵在心窝处问道。 曲柏言实在不想提汪诚羽这个人,可是无奈诺辛就跟着了魔一般的说:“我伺候汪少爷那般好,可是他却不曾正眼瞧过我,唯独对你!” “我对他没意思。”曲柏言淡淡的说。 “闭嘴!你这个骚货!”诺辛说过手中用力向曲柏言的胸口扎去。 门被踢开,地上的二人见状连忙朝门口的人扑去,却瞬间应声倒地,没了声息。 诺辛的手停在半空,大叫一声将曲柏言推倒,自己跳下床来到窗边,手中的刀抵着自己的喉咙,“别过来!” 曲柏言被人扶起,定睛看去才发现是吴玮。 吴玮倒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诺辛,好像在等待他自己了结。 “再过来我就动手了!”诺辛颤抖的喊着,目光扫到地上的二人,更加的害怕。 “我问你一事。”曲柏言向前走了几步,问道:“我受刑时,你是否买通了东富对我下药?”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诺辛神情已经开始变得恍惚。 “是不是你买通了东富让他给我下的雪红梅置我于死地?”曲柏言继续问道。 “我只是嫉妒你。”诺辛喃喃的说,“我喜欢汪少爷,可是他却不喜欢我。汪少爷以前待我很好的,可是为何后来就待我不好了呢?”诺辛说完便哭了,然后又大笑起来。 闻声赶来的人围在门口,都见到屋内那个疯了一般的人拿着一把尖刀在喉咙处划着,白皙的肉皮被一层层的划开,鲜血直流。 “妙言,我只是嫉妒你而已,你问的事不是我做的,你以为这整条福蓉花巷,只有我一个人希望你死么?哈哈哈……”诺辛说完又笑起来,“汪少爷,汪少爷。” 刀起,扎在腹部,鲜血蔓红了白净的衣衫。 第四十六章 诺辛虽然死在鸿瑞楼,可是也算是来蓄意谋杀,所以官府没有过多的把事情怪罪于鸿瑞楼,只是罚了些银两就草草了事。 尸体被席子卷走时,曲柏言呆立在门口,想起了若季死时也是这样随意的包着,没有人吊丧也没有葬礼。这么想来,过些日子就是若季十年的祭日了。 事到如今,还是不知道到底是谁要杀自己,这似乎成了一个谜一般。 房间因为晦气,曲柏言自然不会再住下去,好在楼内给他安排了另一间屋子,这些天一直在收拾新房间。 吴玮站在门口见曲柏言正在收拾东西,快步上前把包袱拎在手中,“怎么只有你自己?鸿霜他们呢?” “他们现在也接客,我也不好去打扰他们休息。”曲柏言笑着说。 二人来到新房间,比之前的虽然小了些,也没有经过精心的布置,却也还过得去。 吴玮四下看看,说道:“倒是比以前清净了不少。” “现在整条花巷都不景气,能有个地方住就不错了。”曲柏言说完看着吴玮,问道:“你来找我有事吧?” 吴玮放下包袱,回身关上门,待转过身时抱住站在身后的曲柏言。 “怎么了?”曲柏言不安的问。 “我要离开些日子,会有人在暗中保护你,不过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吴玮说道。 “又要走么?”曲柏言哑声问道,他想问吴玮要去哪里,为何总是这么行踪不定,可是却说不出口。 吴玮轻轻的点点头,“我说过我会带你走,就一定会带你走。” 汪诚羽是在来鸿瑞楼的路上听说诺辛的事,心中一沉,不禁加快了步子。 曲柏言刚用过晚饭,此时正坐在房中慢悠悠的喝茶,见到推开门的汪诚羽后,也很是惊讶。 汪诚羽下了马就直奔着曲柏言的房间跑去,来到门口才发现房间空着,不由得一阵心惊。 “汪少爷来了?”鸿要麟站在身后问。 “他人呢?”汪诚羽不耐烦的说。 “妙言?这房间死了人实在是晦气,楼里给他安排住在别处了。”鸿要麟刚指了个方向,就看到汪诚羽疯了似的跑开了。 汪诚羽喘着粗气站在门口,见曲柏言安然无言,脸上慢慢的露出了一丝轻松。 曲柏言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汪诚羽向前走去,每一步都如履针毡,来到曲柏言的面前先是低头看着他,然后伸出手将人拉起。 曲柏言被迫看着汪诚羽,却觉得眼前一黑,嘴被吻住。 挣扎了几下未果,汪诚羽灵巧的舌头探着缝隙就钻进了曲柏言的口中,肆意的舔食着口腔的内壁。曲柏言得空用力的咬了一下,那条舌头才逃似的从口中退出。 曲柏言皱着眉伸手擦掉嘴边的律液,脸也别向一边不再看他,神情尽是厌恶之色。 汪诚羽舌头虽然疼,但也没生气,他自然知道曲柏言为何生气。 二人静了好一会儿,汪诚羽才轻轻的拉过曲柏言抱在怀里,轻声道:“你没事就好。” 曲柏言推了推他,可是却被抱的更紧,不禁说道:“汪少爷今天又是闹哪一出?” “我听说你出事了,马上就赶过来了。”汪诚羽叹着气说道,“我这几日都不城内,所以没来看你。” “看我?汪少爷还想把妙言弄的多惨?”曲柏言冷声道。 汪诚羽愣了一下,依旧紧紧地抱着他,“你别再惹我生气了,那日我也是气急了才会那样对你。你身体怎么样?都好了么?”说完松开曲柏言上下打量着。 曲柏言拨开他的手退了几步做回椅子上,“如汪少爷所见,我还没死。” 汪诚羽蹲在他的跟前,面露倦色,“别生我的气了,我刚刚回城就来你这儿了,连家都没回。” 曲柏言起身走到窗边,轻哼一声:“哦?是么?那汪少爷真是抬举妙言了,让妙言着实受宠若惊。” 汪诚羽在身后苦笑了一下,转过脸说:“待我忙完这段,我带你出去走走吧,散散心。” “我没这个打算。”曲柏言回应道。 “那你喜欢什么?我给你买来?”汪诚羽说完绕过曲柏言来到跟前,“只要你开口说的,我都能满足你。” “汪少爷包夜的日子不久了,我们非要说这些没用的么?”曲柏言瞟了一眼汪诚羽,见他的脸色不太好,但好像并不是因为自己说的话,而是身体不太舒服。 汪诚羽低头笑了,叹了口气道:“可是我还可以包你的下个月,下下个月,一整年,或者一辈子不是么?” “那汪少爷还不如要了妙言的命,您觉得如何?”曲柏言看着他说,“我们再这么纠缠下去,没什么意思。” “你何时才能看我一眼呢?”汪诚羽脸上的倦容更加明显,他走到椅子边慢慢坐下,“我也是人,我喜欢你,没有错。” 曲柏言静静的听着。 “可是我软硬兼施,却还是得不到你的心。为何你的心里,只有那个岳茗萧?你被他伤的还不够深么?”汪诚羽苦笑道,“你以为我想那样对你?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样对你之后,你对我的恨就更深了?” “我不恨你。”曲柏言忽然开口。 “好,你不恨我,可是我恨我自己,到底我怎么做你才能心甘情愿的跟着我?你以为我为何不为你赎身?因为我舍不得你去受那个什么狗屁七日之刑!”汪诚羽的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哽咽着说出来的。 曲柏言不敢置信的看着汪诚羽,却无法接下文。 汪诚羽的眼睛有些湿润,他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曲柏言,“妙言,我说过,我希望你有一天能心甘情愿的跟我走,可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到那一天,在你的眼里,我从未看到过我,即使你为了岳茗萧受尽了折磨离开时,你都没有回头看过就站在不远处看你上车的我。你以为我玩世不恭,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我难道没有心么?那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他岳茗萧做不到的我都能做到,他不敢在世人面前承认你们的关系,我却可以拉着你不管不顾家人,跟你在一起,谁还能做到?” 汪诚羽说完用手撑起额头,痛苦的喘着气。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曲柏言承认自己被汪诚羽的话震撼到,心中竟然有那么一点点的心疼。 汪诚羽摇摇头,抬眼看着皱着眉的曲柏言,慢慢的伸出手,“你过来。” 曲柏言愣了一下,最后还是慢慢的走过去,将手放在了汪诚羽的掌中,竟然有些发热。 “你出热了?”曲柏言问道。 “这些天忙的没顾及那么多。”汪诚羽干笑了几声,然后看着起身来到桌前倒水又抵到自己嘴边的曲柏言,不禁有些觉得不真实。 “把水喝了去躺一会儿,然后再回家吧。”曲柏言说完伸手探了探汪诚羽的额头,确实烫手,刚刚他吻自己的时候就觉得温度不对。 汪诚羽喝过水,看着还蹲在自己跟前的曲柏言,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曲柏言不解的问道。 “我们要是能这般说话该多好,你不叫我汪少爷,也不那样生疏。”汪诚羽无奈的说道。 曲柏言也淡淡一笑,就是这么一个轻微的动作,却让汪诚羽无法自拔的伸手拉过曲柏言,将人紧紧地抱在怀里。 “别挣扎,别逃,就让我这么抱抱你。”汪诚羽闭着眼说着,“这几个月来事情太多,我总想找一个能让我安静喘息的时间,我的脑子里总是有你的影子,无时无刻的。那时你去岳茗萧的日子,我晚上睡不着,就走到你窗下看着黑着的房间发呆,我总问自己妙言何时才回来,还会不会回来,最后总算把你盼回来了。你永远不会知道我那日见到你时有多高兴。” 曲柏言听完觉得这个身体在朝自己的方向倾斜,连忙用力扶住,低声说道:“去躺一会儿吧,我扶你过去。” 汪诚羽躺在床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曲柏言躺在身边。 曲柏言倒是难得如此顺从听话,刚躺下就看到汪诚羽看着自己傻笑。 “有没有被我的话感动?”汪诚羽睡着前还是问了一句。 曲柏言没回应,却只是看了他一眼。 二人一觉睡到晌午。 起床时曲柏言见汪诚羽的出热有所缓解,连忙轻声的下床吩咐厨房弄了些清粥和小菜。 汪诚羽醒后服了些药后也觉得精神好了很多。 “我昨天那些话不是生病时的胡话。”吃饭时汪诚羽忽然开口。 曲柏言喝着粥并没看他。 “那你相信我说的那些么?”汪诚羽端着碗继续问道。 “等你病好了之后再说。”曲柏言被他问得有些烦,随口说道。 汪诚羽心中一喜,看来跟曲柏言的结算是打开了,今后的日子二人应该会相处的不错,心情一好就不禁多吃了一些。 曲柏言这是第一次送汪诚羽到楼门口,离入夜时间尚早,花巷中零零散散的只走了一些行人,各个场馆的大门依旧紧闭着。 下人将马牵到门前,汪诚羽扑了扑身上的尘土,回头看着站在门边的曲柏言,“你还是第一次送我。” “回去按时服药,别耽搁了。”曲柏言说道。 “离包夜结束还有五天吧。”汪诚羽低头想了想,“下次包夜,你愿不愿意来我府上?” “你的心还真大。”曲柏言转身想要回去。 “别走啊。”汪诚羽连忙说道,“不愿意来也可以,我不勉强你,反正我来福蓉也方便。” “你这还要折磨我多久?”曲柏言转过身问道。 “生生世世如何?”汪诚羽露出那个邪邪的笑说道,“一辈子都缠着你。” 曲柏言轻哼一声,转身回到楼里。 汪诚羽见他进去了,低头苦笑一下才飞身上马。 曲柏言回到门边,见汪诚羽走远了,不禁低头笑了。他看着那个马背上的背影出神,不知为何,觉得一丝丝的凄凉,不禁想起昨夜的那番话,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间,自己确实被打动了。 第四十七章 不知是谁传出来的口风,皇帝爷身体每况愈下,可能不久于人世,哪位皇子将会继位这还是个未知数。 “这老皇帝爷要是死了,咱们这生意怕是越来越难了。”鸿吉天把大家召集到一起,也是因为听说了外面的传言。皇帝爷爱玩儿爱热闹,当初这福蓉花巷的生意之所以会特别好,还是因为全国都盛传着如此风气,花街柳巷的举不胜举。 “那我们也总得想想对策才是。”鸿要麟在一旁说道。 朝中现在明显呈现出对立两派,两位皇子为争夺皇位暗地里斗的不知有多激烈。 “我听传言说,宫中现在势力最强的那位大太子很可能就会顺利登基,不过他向来主张节俭不铺张,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以后岂不是要……”另一个男色说道。 大家都沉默不语,现在这种情况可谓是剑拔弩张,一切都是未知的,再如何猜测还只是脑海中的想法而已。 汪诚羽这几日又没了消息,曲柏言掐指算算,过两日就完了这单生意,自己也算是又可以自由一些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是鸿霜。 “最近怎么样?你平日要是觉得身体疲倦,就不用总往我这边跑了,我能照顾自己的。”曲柏言笑着说。 鸿霜因为接客的原因,现在打扮的也越发的动人,早已不是以前梳着两个发髻的傻丫头。 “主子您最近身子咋样?”鸿霜进屋就开始收拾,这新屋子虽然还算干净,但是总有一股子潮气。 “没什么事,还算不错。”曲柏言走到窗边打开窗子,也帮着鸿霜掸了掸灰尘。 “看您脸色还是老样子,也越发的清瘦了。”鸿霜皱着眉心疼的说,不知道自己不再的这段日子,曲柏言是怎么熬过来的。 曲柏言没应声,转过脸笑了。 鸿霜拉过曲柏言的手眼圈有些发红,“主子,您看看您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怎么命运对您就如此不公呢?好端端的人,本来好好的过着日子,可是现在却……”说完掩面而泣。 曲柏言苦笑了一下,轻轻的拍了拍鸿霜的头,轻声道:“傻丫头,我没事,好得很,事情都过去了,可是还是得继续不是么?” 翌日,曲柏言有些心神不安,晌午就起了床,站在窗口失神的抽袋烟。 最近的日子过得平淡,没了惹自己烦心的岳茗萧,也不见平日里死皮赖脸缠着自己的汪诚羽,就连行踪不定的吴玮都好久没露面了。 “真是难得清闲。”曲柏言自语道,可是心中不知为何就是安静不下来,总觉得好像冥冥中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言主子,打扰您休息了。”门外响起东富的声音。 曲柏言应了一声,打开门见到东富还带了一个年轻人站在门外。 “言主子,这是汪府的下人,说汪少爷有话要带给您。”东富说完回头看着那年轻人。 年轻人上前恭敬的鞠了一躬说道:“妙言公子,我是汪府的下人,我家少爷今天刚回来,说今儿个入夜后就来找你。这是他让我给您送来的特产。”年轻人说完伸手递过来一个纸包。 曲柏言给年轻人拿了些赏钱打发走了。回到房间打开纸包一看才发现里面都是些果子干儿之类的,曲柏言平日里就很喜欢吃这些当零嘴,没想到汪诚羽竟然都留心记得。 入夜后,曲柏言这些天难得打扮了一下,就坐在房中等汪诚羽来。 那日汪诚羽说的中肯,曲柏言不是没有感动,可是转念一想,虽然跟他也没什么结果,况且人家有家有业自己也不好参与进去,那就索性以后对他好点儿,毕竟人家花钱寻开心,也不能总给人家脸色看。 等了几个时辰都没见人影,曲柏言靠在门口有点儿呆不住了,这几天的心烦劲儿又上来了。随手抓起一把果子干儿吃着,可是吃了几口就觉得堵得慌,也就吃不下去了。 曲柏言来到大厅,已经接近午夜时分了,大堂还是能见到刚刚来享乐的客人。鸿要麟坐在柜台的后面算着帐,见到曲柏言后连忙起身,“您怎么下来了?” “汪少爷说晚上要过来,可是这都这个时候了还没见人影。”曲柏言说完朝门外看看。 “汪少爷那是何等的大忙人,应了的最后有变化也正常不是嘛?”鸿要脸笑着说。 曲柏言点点头走到门边,花巷街道早就不见了往日的喧嚣,想必跟皇帝爷生病,皇太子继位也有一定的关系。 汪诚羽还是没来,曲柏言坐在床上竟然有些气愤,自己都觉得奇怪,什么时候对汪诚羽的事情如此上心了? 快速的退去衣服,难得他今日还特意的打扮了一番,可惜却等了一场空。 可是心中那种不安的情绪却越加的明显,曲柏言竟然一夜未睡。 听到街上的鸡打鸣时,曲柏言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心里还想着,这汪诚羽,以后休想让我给你好脸色看。 傍晚时分,曲柏言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开门才发现是满面焦急的婉伊。 “怎么了?”曲柏言被婉伊推进屋子,关门时婉伊还特意朝外面看了看。 婉伊拉着曲柏言做到椅子上,小声的说:“柳大人出事了!” “出事?”曲柏言一惊,连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婉伊平复了一下心情,在旁边坐了下来,“你知道皇帝爷病重之事吧,现在朝中乱作一团粥,柳大人现在的位置也是因为皇帝爷的赏识,现在两派分立,很多人看不惯他柳顺忠,而且大太子现在最得势,柳大人被参了一本,说是意图谋反!” “谋反?”曲柏言大吃一惊,这是何等的大罪,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我也是听一个客人说的,昨夜官兵就去抄了柳府,现在柳府上下几十口都被带走了,而且……”婉伊顿一顿说道,“汪府也受了牵连。” 汪府!?那汪诚羽岂不是也出了事? “那位跟你说这事的客人呢?”曲柏言连忙问道。 “昨天他来的时候看到官府的人去了柳府,快到福蓉的时候还看见了汪少爷正往回跑,应该是知道了这件事吧。” 曲柏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么说汪诚羽昨天确实要过来,只是半路发现出事了才回家去的么? 婉伊见曲柏言愣在那里,连忙说道:“现在只好再找人打听一下情况,舞魅现在也入了柳府,这次如果真是重罪的话,那就得满门抄斩了。” 曲柏言皱着眉说:“那这案子现在是谁在办?能不能打听出来?” “还不知道,我找人去打探一下。”婉伊说完也没做过多的停留,离开了屋子。 曲柏言的困意全无,看来这些天心神不安的事情莫过于此了。蓄意谋反?那是朝廷中最忌讳的事情了,他想起了汪诚羽之前经常不在城内,而且近来的情况也不好,莫非这是真的?柳大人好好的官不做,搞什么造反? 曲柏言坐不住了,随便换了一件衣服就朝楼下走去。 刚到门口正巧遇到东富在大堂。 “言主子您这是要去哪儿?”东富连忙问道。 “给我准备个车,我要去趟柳府。”曲柏言边说边往门口走。 “柳府?”东富也是一愣,快步上前拦住曲柏言的去路,说道:“您没听说柳府的事儿?柳大人昨儿夜全家都被带走了,您这过去不是给自己惹得一身骚么?” “你也听说了?昨儿什么时候的事儿?”曲柏言皱着眉问。 “就是刚入夜那会儿官府来抓的人。”东富小声的说着,“好多客人都看到了。” “给我备车。”曲柏言觉得不能再等了。 “主子,您听句劝,现在是能不沾边的都躲得远远儿的,您可留心点儿吧。”东富说完也没再多劝,直接出去安排车去了。 曲柏言一路上心里都乱糟糟的,不知道这担心是来自于舞魅还是汪诚羽。只是车行驶的原来远近,他的这份担心就越多。 柳府没有了往日的气派,门前冷冷清清的贴着两张封条,两个官兵摸样的人站在两旁。 曲柏言在就下了车,步行路过的时候还朝里面那边看了看,也没个可以问的人,不过看这样的情况,真是像他们所说的,上下几十口应该都被带走了。 柳府不远处有个茶楼,曲柏言曾经跟着去过几次。 “老板,来壶茶。”曲柏言进门就吩咐道。 掌柜的见过曲柏言,先是一愣,连忙迎了过来,“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曲柏言坐定,看了看这个时间店内无别的客人,才壮着胆子小声问道:“柳府的事儿,你听说了吧?” 掌柜的一惊,朝门外看了看,快不过来低声说:“您怎么知道的?昨天晚上给我们都吓坏了,来了几十个官兵啊,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就把人都带走了。” “全都带走了?” “对啊,连下人都带走了。”掌柜的说完小心翼翼的继续补充道:“听说是要造反,那是重罪啊!” “那你听说汪府的情况了么?这两家连亲,是不是也出事了?”曲柏言还是觉得不放心。 掌柜的接过伙计手中的茶壶给曲柏言倒满,叹了口气,道:“那汪少爷何等人物,在朝中也是呼风唤雨的,谁让摊上这么个姐夫呢,这次也栽了。这皇上龙体受损,如果驾崩了,谁还能替他柳顺忠撑腰呢?何况且在大皇子得势,早就看不惯柳顺忠了。” 曲柏言哪还有心喝茶,从怀中拿出银两放在桌上,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就离开了。 坐着车一路来到汪府,跟柳府一样,大门已经被封住了一片萧条,哪里还是前些日子汪诚羽生辰那副景象? 好在门口没有官兵把守着,曲柏言才缓缓的下车走到门前观瞧。 “你找谁?” 身后有人说话,曲柏言连忙回过头看去,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姑娘,丫鬟摸样,不过脸上却有点儿狼狈。 “你是?”曲柏言问道。 那姑娘见到曲柏言的脸,先是一愣,连忙小声说:“你是那个妙言公子,我见过你,在少爷的生辰上。” 曲柏言听着语气知道这姑娘定是汪府的丫鬟,连忙拉着姑娘来到车上,问道:“汪府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跟柳府一样,人都被带走了?” 小姑娘还没等曲柏言说完就哭了,抽泣着说:“我昨儿帮老爷出去买东西,回来时候来了好多官兵,我吓得就没敢进去,一直在外面躲着。少爷是昨天白天才回来的,傍晚时说是要出去一趟,结果不多时也跑回来了,然后就被绑起来带走了。” “全带走了?”曲柏言问了一句。 小姑娘点点头,“可能除了我都带走了。妙言公子,我该怎么办啊?” 曲柏言低头沉思了一下,出来的急也没带太多银两,从怀中掏出两锭银子,想了想又把汪诚羽送给自己的金手镯摘了下来放到小姑娘的手中,说道:“拿着这些钱快离开这里,以后无论对谁都别提起你跟汪府的关系,这是保命知道么?你一个丫鬟,他们不能拿你怎么样,不过要是被抓到了,那就是掉脑袋的事儿,记住了么?” 小姑娘哭着呆住,看着这些东西愣愣的问:“他们,会死么?” “不好说,一切还不一定,不过情况不妙。”曲柏言沉着脸,半晌看向小姑娘,“记住我说的话,半个字都别提起,这些东西做你的盘缠,定是够的。” 送走了小姑娘,曲柏言站在鸿瑞楼门口看着远去的马车,心中竟然空空的。 汪诚羽是生是死,现在不得而知。 可是曲柏言却从未如此期望过,这要是一场梦,该多好? 第四十八章 婉伊托人打听到这次来调查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之前来鸿瑞楼安排曲柏言伺候过的那个巡查总督魏大人,现在全国在皇帝爷病重之下的大事儿莫过于柳顺忠的谋反了。 “现在得想办法去见见舞魅才行。”婉伊为此事着急上火,嘴角竟然长起了火泡。 年景也看向坐在一旁眉头紧皱的曲柏言,见他不吱声,轻声唤道:“妙言?” 曲柏言转过脸,这几天他也没睡好,闭上眼睛竟然都是汪诚羽离开时的背影和说的那些话,让他觉得头疼。 “现在能不能跟魏大人说上话?让我们见见人呢?”曲柏言问婉伊。 “这个不太好办,不过应该能找到魏大人。掌柜的这些天也在想办法,毕竟舞魅曾经也是我们鸿瑞楼的人,我们肯定不会不管。”婉伊说道。 年景看着曲柏言满脸的倦色,很是担忧的说:“哥哥你要不要去睡一会儿?你身子能撑得住么?” 曲柏言摇摇头,继续问婉伊:“你去问问你的熟客,看看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去见见人,一定能有办法的。” 婉伊点点头,最近也是消瘦的厉害,整个人看上去更显娇弱。 年景临出门的时候回头看着曲柏言,也不说话,倒是叹了口气。 “怎么了?”曲柏言觉察出了异样,问道。 “没什么,哥哥你担心归担心,别弄坏了自己的身子。”年景说完沉下头。 “我们都担心舞魅,这好日子刚过了没多久就遇到这样的事儿,这是生命攸关的大事,难道你不担心么?”曲柏言的情绪有些激动。 年景淡淡的一笑,抬起头用那双水灵的大眼睛看着曲柏言,“我只担心哥哥你而已。” 找到巡查总督魏大人才得知朝廷里观察柳顺忠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那是魏大人被请来也是奉命在身监视柳顺忠的,只是今时不同往日罢了。 “魏大人,只求您高抬贵手,让我们见见那位朋友就行,您说这案子要是定下来了,那这人以后岂不是再也见不到了?”婉伊在一旁流着泪说。 鸿吉天是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才请来魏大人来楼中小坐,人刚到他们也没多做耽搁,直接就表明了态度。 魏大人手捻胡须眯着眼睛看着跪在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可人儿,有些为难的说道:“你们知道柳顺忠这案子有多严重?他柳顺忠在朝廷中得罪的人太多了,而且向来不支持大皇子,是朝廷中的二派,现在皇上病重,大皇子得势,铁定是要除了他的。” “朝廷之事我们这些小百姓管不着,只求您能安排我们去看看人就可。”曲柏言也跪了下来,“我知道这对您来说易如反掌,我们也不是不明事理,之后的事情我们自然会办的很好。” 魏大人明显见到曲柏言之后表情有所变化,曲柏言也乘胜追击的说道:“今晚妙言就跟您回去。” 魏大人尝过一次滋味儿,自然知道这美人不可多得,尤其是曲柏言这种美人中的极品。既然人家都主动提出来了,这种赔本的买卖他自然不会做,而且光是看个犯人,也不是什么难事,现在他在朝中跟着大皇子也算是得势之臣,这点儿小事卖个人情而已,还是不在话下的。 魏大人舒服的躺在床上直哼哼,身下曲柏言卖力的配合着,在花巷的十几载他从未觉得这一夜如此之短暂,生怕一个没照顾到魏大人生气就不给他们机会去见人,想到这里不禁更加卖力。 魏大人紧紧的搂着怀中的美人,喘息着回味着刚刚的美妙滋味儿。 曲柏言转过脸搂住魏大人的脖子,嗲声嗲气的说:“妙言还有一事想求您。” 伺候了整整一夜,天刚微微亮,曲柏言没做半点儿耽搁,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鸿瑞楼。婉伊和年景等人都在房中等他,见他回来了,连忙围上来。 “受苦了。”婉伊抱住曲柏言哽咽的说。 曲柏言摇摇头,哑声道:“我们一会儿就可以去狱中见到人了,大家都去准备一下。” 狱中潮湿阴冷,不时的传来不知是风声还是犯人的呻吟声,让人不寒而栗。 狱卒一路上都很关照几人,应该是得到了魏大人的吩咐所以也都是毕恭毕敬的。 曲柏言从进了狱牢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心里一直提着,觉得每一步都异常沉重。 舞魅跟柳府的夫人小姐被关押在一起,见到曲柏言等人时,他正垂首靠着墙坐着,身上还穿着被抓时的一件花色衣装,头发披散着,狼狈不堪。 “舞魅。”婉伊见状鼻子一酸,轻唤了一声。 舞魅一愣,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向他们,惊呼了一声才踉跄着从地上爬起,走到牢旁手抓着铁栏,颤抖的说:“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婉伊连忙过去拉住舞魅的手,心疼的看着眼圈发黑,腮帮深陷下去的往日俊俏的脸,“我们找了办事的魏大人,好不容易才能来见你的,你受苦了。” 舞魅脸上抽动了几下,流下眼泪,“我没想到能变成这样,这次老爷的事情太严重了,怕是我们都保不住了。” “现在案子还没定,万一有转机呢?”婉伊自己说完都愣了一下,语气中根本没有多少坚定。 “妙言,你瘦了不少。”舞魅转过脸看着曲柏言说道,“是病了么?” 曲柏言走过来也握住舞魅的手,心疼的说:“这里阴湿寒冷,你身子骨受不了,但也要多照顾自己,知道么?” 舞魅哽咽着点点头,“我们几个要好了十多年,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想办法来看我,这就已经足够了。现在大局当前,只能自保。”说完了满眼泪水的看着二人,“回去之后,无论会有怎样的结果,你们都要好好的,别忘了舞魅。” 婉伊哭着几乎瘫软在地上,曲柏言连忙扶着她对舞魅说:“别乱说话,你照顾好自己,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舞魅苦笑道:“你们有这份心我就知足了,我舞魅不求别的,今生有过几个这样的好朋友,还有什么遗憾呢?” 从狱中出来,婉伊伤心过度竟然昏厥过去。曲柏言安排车夫将人带回鸿瑞楼,车夫担心的看着曲柏言说:“那您不回去么?” “我还有别的事,你不用管我,办完事我自己会回去的。” 曲柏言见车夫带人走了,转过身回到狱门,对刚刚带路的狱卒说:“魏大人跟你说了吧,我要去见汪诚羽,还请小哥带路。”说完又想了想,补充道:“能不能帮我准备点儿烧酒和一些吃的?”说完从袖口拿出两锭银子放在狱卒面前。 汪诚羽被关押在死刑大牢,这是从一开始就已经被决定的。 勾结柳顺忠意图谋反,他汪诚羽的罪名仅在柳顺忠之下,这些事情还是魏大人在床上跟曲柏言说的。 汪诚羽手脚都带着铁链,一身血衣的坐在大牢的地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有人过来,以为是狱卒,也没有抬头。他本就生的英俊,此时这种沉默劲儿倒是把他显得更多了几分英气。 曲柏言有点儿惊呆,伸手拿过狱卒手中买来的东西,轻声支开了狱卒。 “时间不能太长,我们都别给魏大人找麻烦才是。”狱卒临走前小声的说了一句。 曲柏言慢慢的走近大牢,汪诚羽没了往日的生机,垂首不知是不是睡着了,这一身的伤痕,应该是受过了大刑的折磨。 曲柏言慢慢的蹲下身,将酒壶和吃的放在地上。 汪诚羽抬起头,光线太暗,只是看见一白衣人蹲在牢门前,却看不清脸。 “饿么?”曲柏言抬眼缓缓的开口。 汪诚羽一愣,身体甚至因为惊讶抖动了一下,不可思议的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曲柏言。 “妙言?”他颤抖着问。 曲柏言倒了一杯酒递到他的方向,道:“这里阴冷,喝点儿酒暖暖吧。” 汪诚羽坐在那里没动,依旧静静的看着曲柏言。 “你派人告诉我你要来找我,然后没来,现在也不给我个解释?”曲柏言想要装的轻松,可是一开口就觉得声音很是不稳。 “谁让你来的?”汪诚羽冷声问道,“赶快离开这儿。” “你记得我欠你一顿酒么?那日你陪我去慈凤轩,我们说好的。可是你一直没来找我喝这个酒。”曲柏言没理会汪诚羽的话,慢慢的坐在地上,手中的酒杯继续举着,“你是打算让我继续这样等着你?” 汪诚羽此时害怕见到曲柏言,更多的原因是他觉得现在自己这种身份,没有脸面面对他一直爱着的这个人,在见到曲柏言的刹那,他就觉得自己毫无自尊可言了。 “汪诚羽你过来!”曲柏言忽然大声叫他的名字。 汪诚羽也是一惊,无奈只要慢慢的起身来到牢门边,伸手接过酒杯。 “怎么那么糊涂了?”曲柏言看着他问道。 汪诚羽仰头喝下酒,瞬间觉得身子暖了起来,他皱着眉将酒杯递过去,“事情倒没多大,只是现在摊上了要置我们于死地的人罢了。” 曲柏言斟满酒,说道:“朝廷的事我不懂,可是我却知道这次非同小可。” “的确,掉脑袋的事,从我进了这死刑牢,我就知道了。”汪诚羽说完忽然笑了,“只是我没想到你会来看我,还是第一个来看我的,也会是最后一个。” 曲柏言打开酒壶盖仰头喝了一口,没有做声。 “死之前最想见到的人来看我,我刚刚真以为我是在做梦。”汪诚羽低头继续笑着说,“很多事情我都无法兑现了,因为这个。”他摇了摇手中的铁链。 “你不想跟我说其实你来找我了,只是人还没到就出事了。”曲柏言看着他,竟然觉得眼睛有些模糊。 汪诚羽抬起头,点点头,却又摇摇头。 “我现在诚实了,而你却开始不诚实了。”曲柏言低声说,“我今天来看你,不是因为可怜你,你懂吧?” 汪诚羽猛的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曲柏言,“那你是?” “你知道我为何不喜欢你么?”曲柏言说完看到汪诚羽摇头,继续说道:“因为我知道我们不会有结果,所以我从来不会给你希望,那样对我们来说都太残忍了。” “我知道。有次你喝醉时说过。”汪诚羽说完看着曲柏言微微惊讶的脸又露出了那邪邪的笑,“看来老天对我也并非那般不公,也不是没给过我机会,只是时机不对,是么?” 曲柏言将酒继续斟满,牢房外想起狱卒的声音:“时间差不多了,抓紧点儿。” 汪诚羽忽然靠近了一些,抓住曲柏言拿着酒壶的手,脸色露出很不自然的笑容:“妙言,最后陪我喝杯酒吧,我们还从不曾好好的一起喝过酒。” 曲柏言点点头,接过汪诚羽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又再度斟满递到他的面前。 汪诚羽颤抖着拿着酒杯,眼中闪着晶莹,闭着眼将酒喝下。 曲柏言起身看着他,不知这次之后,是不是真的没有机会再见了?心中很不是滋味,可是见到汪诚羽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他竟然不忍再说别的。 半晌的静谧后,汪诚羽才幽幽的开口:“走出这个大牢后,就把我忘了吧,永远别再记起。” “那是自然。”曲柏言转过身背对着他,正巧挡住牢狱中仅有的那点光,把汪诚羽的方向衬托的更加阴暗,“如果你不活着出来,我记着你又有何意义?” 汪诚羽看着曲柏言的背影,眼角的泪偷偷的流下,用力的深呼吸了一下才慢慢的说:“在你的眼里,只有我不好的一面,不是么?这样也更容易忘了吧。” 曲柏言快速的离开,身后响起汪诚羽的声音,在这牢狱中,尽显凄凉,“妙言,如果我有来生,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给我个机会跟我在一起么?不管不顾,什么都不考虑的就好好的在一起?” “等你有来生再说。”曲柏言停下脚步轻声低语。他不知道这句话汪诚羽有没有听见,可是眼前的一切却变得水雾般的模糊。 第十九章 柳顺忠的案子属实严重,所以很快就传出了消息:与柳府和汪府相关与此事的,株连九族。 婉伊闻讯后跌撞的跑到曲柏言的房中,进门就瘫坐在地上,泪水顺着脸颊滴滴的落在地上。 “好端端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舞魅命苦啊!”婉伊捶着胸口哭道,“认识十几载,怎么就眼睁睁的要看他这么走了!” 年景扶起婉伊,回过头也泪汪汪的看着已经楞在椅子上的曲柏言,哽咽道:“哥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曲柏言茫然的转过头,看着站在门口的二人,哑声问:“何时执刑?” “就在三日后。”婉伊抽泣道。 曲柏言慢慢站起,身子一个不稳连忙扶住椅背。 “哥哥。”年景见状连忙把婉伊让到座位上,走到曲柏言的身边说:“你快坐下,千万别动气。” 曲柏言摇摇头,缓步走到窗口,一语不发。 案子本来会迟些定案,可是柳顺忠却先招了供,先是承认了自己确实有要反大皇子的事实,然后把所有的细节也招了个干净。城中纷纷议论,这柳顺忠平时很英明的一个人,现在怎么做出这么傻的事情?这下可是苦了汪诚羽,本来就嘴硬,在牢中受尽刑罚连一个字都未提,结果算是栽在自己姐夫的手里了。到底柳顺忠为何会这么做,有人说是为了自保,先来个自首,想要从轻发落。可是这被人冠上谋反的罪名跟贪污受贿能相提并论?以为说了该说的就能轻饶?结果到头来不仅连累了全家,自己也把命的时限给缩短了。 婉伊得知这罪名是不能留全尸的,斩首之后还要被晒尸几日才行。怎么能给舞魅收尸,这下可让几人又发起愁来。 “我倒是找了个还算明事的人,到时候能帮着把尸体弄回来,我们也别太声张,就埋在城外的山上。”婉伊这几天一直不停的哭,嗓子都哑的不像话。 曲柏言点点头,看了看鸿霜,道:“到时候该准备的纸钱什么的都提前准备好了,别到时候麻烦。” “主子您放心,我都会安排妥当。”鸿霜答道。 曲柏言这几日也没睡,闭上眼睛全是汪诚羽在牢中浑身是血的样子,然后露出那邪邪的笑看着自己。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虽然平日二人就是这种关系,可是真要知道这寿命时日不多,还是觉得心里空牢牢的。 执刑当日,阴云密布,这一连阴了几天,可就是不见雨。 房中有些阴暗,大早上婉伊就过来问曲柏言要不要一起去刑场送舞魅最后一程,曲柏言开始没有说话,最后转过身坐回床上才轻轻的说:“我下不了那个狠心。” 手中还拿着汪诚羽那时送的夜明珠发簪,此时竟然发出幽暗的光,颇像一个孩子哭泣的眼睛。 临近晌午时,年景才敲门进来。 曲柏言身体有些颤抖的转过头看着他,见他脸色不太好看,也明白应该是人已经都走了。 “哥哥,婉伊她昏过去了。”年景轻声说。 曲柏言微微点头,“我一会儿去看看。” “哥哥你没事吧?”年景见他不再作声,有些担心的问。 “我没事,你去休息吧。”曲柏言半晌才开口。 年景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抿着嘴轻轻关上了门。 朝廷并没有为难这些家眷,处刑的当日就把尸体处理了。婉伊找的那个人连夜就把尸体安排到了城外,又急忙的来到鸿瑞楼报信。 曲柏言几人跟着出了城,来到城外不远的山脚下埋了舞魅的尸体。 棺材下葬时,婉伊还是没忍住,一下跪倒在地大声的哭起来。 曲柏言站在旁边,泪水蔓过脸颊,低声的哽咽道:“舞魅,今生你吃尽了苦头,这到了阴朝地府多跟阎王爷说几句好话,投胎投个富贵人家,别再过这样的日子了,我们几个送你最后一程。”最后的几句因为难以抑制心中的悲愤,几乎走了音。 柳顺忠和汪诚羽的人头在城门上挂了三天,以此示众。 这日刚入夜,东富来到曲柏言的门前敲门问道:“言主子?” 曲柏言打开门见是他,随口回了一句:“客人来了?我马上就好。” “不是客人。”东富连忙解释道,“是有人找您。” 曲柏言下了楼,来到门口才见到大门边站了一位四十左右岁的男子,不过看着有几分眼熟。 那人见曲柏言下来,正过身子迎了上来。 “你是?”曲柏言问。 “我是大牢的那个狱卒,您忘了?”男子说道。 曲柏言这才想起来,几天前曾经又去大牢找过这个男人,让他帮忙照顾汪诚羽。 “都办妥了?”曲柏言见没人注意二人,小声问。 男子点点头,“东西都送出城了,你晚些时候去城门外就能见到那人,到时候再给他些赏钱就行,东西他都帮忙准备好了。” 曲柏言点点头,转头看了看楼上,“我安排安排就去。”说完又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交给男子,“有劳了。” “举手之劳而已。”男子接过银子笑了笑,转身走了。 临近天亮之时正是花巷中最为凄凉的时候,各场馆都开始熄灯,楼内也是一片宁静。 曲柏言轻手轻脚的带着鸿霜出了门,待二人来到城门时正巧见到了男子口中的办事人。 这位五十多岁的办事人见有人过来,也猜到十有八九就是主顾了,连忙冲二人招招手。 “东西都在车里,其实要么也就是弃尸荒郊野外喂狗了,不过总得留个全尸。我已经找人把身体和头都接上了,棺材也都准备好了,一会儿您说好地方,我们就过去给埋了。”办事人说话还算中肯,看着曲柏言的脸色不太好,劝道:“谁让他摊上这事儿了呢,您也得想开点儿。” 曲柏言点头后问道:“石碑呢?准备了么?” “也按你的要求都准备了。咱现在就走?” “也好。” 阴了几日的天终于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雨把山野间的气息衬托的更加浓郁。 曲柏言站在旁边被鸿霜搀扶着,看着面前几个伙计挖坑之后将棺材放下。 临埋土前曲柏言忽然想到什么,急忙说道:“先等等!” 几人不解的回头看着他。 他走到土坑前,从怀中拿出那个发簪,犹豫了半晌,还是插在了头上。 石碑上没有汪诚羽的名字,因为也不可能去留个碑。曲柏言之前让人在上简单的刻着“最恶之人”四个字,没有署名。 待几人走了之后,曲柏言站在石碑前发呆,心里竟然空空的。 鸿霜拉着他说道:“主子,天都亮了,我们该回去了。” “我知道。你先去旁边等我,我有些话想对他说。”曲柏言脸色露出一丝苦笑。 鸿霜愣了一下,只好先去一旁候着。 曲柏言蹲下身,从篮子中拿出准备好的纸钱慢慢的点燃,又拿出一壶酒放在旁边。 “你现在这副模样,自己都想象不到吧?”曲柏言看着墓碑自语,“堂堂汪大少爷,一生放浪不羁,最后竟然是我这么一个小小的风尘之人为你准备这些,算是你欠我的?” 纸钱烧成黑色的灰,又快速的被雨水打湿。 曲柏言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浸湿,脸色竟然苍白的骇人。 “你下辈子可不可以考虑做一个很平凡的人,也有一颗很平凡的心?换句话说,就是做个好人?”曲柏言说完淡淡的笑了,“或者你不做人也可以。” 雨越下越大,哗啦啦的响声在耳畔响起。 “还想喝酒么?”曲柏言说着拎起酒壶,仰起头自己喝了一大口,又皱着眉将酒洒在石碑前。 “你送我的手镯让我当做盘缠给你家逃过此劫的一个姑娘了,算是我替你积了一德,你也算是欠我一个人情,以后保佑我平安就好。”说完他伸手摸了摸头顶的发簪,“这个,本来想还给你,可是我又觉得太便宜你了,我就先收下了。” 曲柏言自顾自的说着,却忽然觉得鼻子一酸,轻声的哭了起来。 雨声太大,好在不远处的鸿霜听不到。 “你也惊讶我为何今日对你说了这么多话吧?”曲柏言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因为我可怜你,汪诚羽,你记住,是我妙言可怜你替你收尸,替你下葬,又如此狼狈的蹲在这里陪你说话!” 眼前又出现汪诚羽那熟悉的笑容,还有他令人讨厌的说话的样子。 曲柏言抹了一把脸色的雨水,慢慢站起身,将酒壶中的酒全部倒在地上。 “好了,我欠你的酒终于都还清了,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死缠烂打,还有令人厌恶的陪伴,就此别过。” 曲柏言转身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在空中摆了摆,“我说过,如果你有下辈子,我真的可以考虑好好跟着你,不过你也要有下辈子才说的算。” 没想到一切的终结,却是在如此凄凉的静默下。 日子依旧继续,只是大家的心里都多少怀着各自的心事而已。 曲柏言没了包月的客人,又开始接生意,只是花巷中的情况更为冷清。 “这半死不活的状态还真是烦人。”难得入夜后花巷中都的行人都很少,不少男色女色都都搬着凳子出来纳凉。 曲柏言拿着扇子站在楼门后听着这些人聊着有的没的,天气有些燥热,着实让人不舒服。 “听说了么?皇帝爷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估计魂归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了。”一个女色嗑着瓜子神秘兮兮的说道。 “这种话可别瞎说,那是要掉脑袋的,忘了柳大人的事儿了?尸首可是挂了三天啊,三天!”另外一人小声的喝道。 “又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现在全国上下谁不讨论这个?如果大皇子登基,那我们可就没饭吃了。” “你还真想一辈子吃这碗饭?”另一个说道。 现在确实比头几个月情况还要不好,连头牌都站在门口听人家闲聊,这是大家都没听说过的事儿。 “哥哥。” 曲柏言闻声转过头,见是年景站在身后,笑了笑问道:“怎么了?” 年景手中拿着个果盘,用下巴点了点旁边的空桌,“哥哥跟我去那边坐坐?” 二人坐下后,年景拿着一串葡萄递给曲柏言。 “哥哥,这葡萄极甜,你快尝尝。” 曲柏言拿过一颗放在口中。 年景脸色露出明媚的笑容,“哥哥身体最近如何?” “还好。”曲柏言看了看门外说道,“现在花巷生意不景气,以后别总乱花钱买这些东西了。” “哥哥喜欢就好,这些小钱不算什么。”年景低下头笑着说。 曲柏言也觉得年景自从慈凤轩那次事情之后,好像更加粘着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看自己的眼神比从前还要来的热情些。 他不是不知道年景喜欢自己,可是自己也从来都是把他当弟弟对待,跟着自己的这些年一直如此。 “哥哥还在想着岳茗萧么?”年景忽然开口,目光里没了以前的稚嫩,多了一份深邃。 曲柏言一愣,摘着葡萄的手顿住,半晌才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那种人不值得你这样,包括那个汪诚羽也是一样。”年景忽然抓住曲柏言的手,稍微往前靠近了一些,小声一字一句的说:“我看到你那日晚上出去了,哥哥别做多余的事,人死不能复生,珍惜眼前人才最打紧。” 年景说完松开手,似笑非笑的坐了下来。 曲柏言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背后竟然感觉的了凉意。 第五十章 最终噩耗还是如同晴天霹雳般震撼着全国上下的心。 皇帝爷驾崩,大皇子继位实至名归,朝中对立派所有余党被斩尽杀绝。归根结底,柳顺忠的案子不过就是个杀鸡儆猴,但是皇帝爷不死,遗诏不公布于世,最后的赢家是哪位,想必只有最后座上王位之人的心中早就清楚。 邻近中午时,鸿瑞楼外响起了砸门声。 更夫揉着惺忪的睡眼怒骂着不知是谁还未入夜就开始上门来寻乐,一打开门吓个一激灵,门外赫然的站着几位官服打扮的人,正凶神恶煞的看着自己。 “才开门?没听见敲了半天了么?”其中一位官爷不悦的说。 更夫连忙躬身让他们屋里坐,说完连忙把大门都打开。 官爷倒是一脸的不屑,厉声道:“先帝驾崩,新皇继位,要取缔这花街柳巷知道了么?”说完拿出一张官府的通告递给更夫,“交给你们掌柜的,上面有期限,若是晚于这个期限离开,那就是要去衙门走一遭的。” 更夫不识字,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正发愁时,鸿要麟早已闻声来到门口,拿过了那张纸。 “几位官爷里面坐坐?”鸿要麟大致读了一下,将纸张折了几下放入怀中,笑着对门口的几位说。 “不必了,还有几家要去。你们鸿瑞楼是福蓉第一楼,早点儿做准备才是。”官爷说这话明显就是他们是对他们鸿瑞楼有优待的,先行来通知他们了。 鸿要麟早就听懂了这话中意思,从怀中拿出些银两放在官爷手中,笑着说:“这点儿小钱不成敬意,官爷们忙累了也去喝两口。” 几位拿了钱,心里舒坦了,就假装道谢离开了。 更夫看着鸿要麟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忙问道:“鸿管事,那张纸是咋回事儿?” 鸿要麟皱着眉叹了口气,道:“一个月后福蓉花巷内所有场馆全部关闭,整条福蓉花巷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大家坐在会客厅内,面面相觑。 鸿吉天坐在八仙椅上,手中依旧把玩着核桃,微微闭着眼睛。 “这新帝上任干嘛要断了我们的活路?”一个女色忽然开口。 婉伊转头看了看鸿吉天,见他还是刚才的状态,也低头抿着嘴不说话。 “你是不知道,这新帝虽然手段够狠,但是一向主张的是清寡节俭,好像全国上下所有的情色场馆全都要取缔。” “那我们这种靠身子吃饭的,以后岂不是要饿死?” 鸿吉天睁开眼睛扫了一下在座的人,顿时又安静下来。 “只是新官上任而已,不见得就真的会把我们赶尽杀绝了,一天一个变化,谁知道一个月后会是什么局面。”鸿要麟接过话茬,“再者说了,从古至今,哪个朝代没有青楼妓院?没了这些,男人们到哪儿花钱买乐去?皇帝老爷就不寻欢作乐了?” 他这话说完惹来众笑,倒是被鸿吉天的一记眼镖给吓得连忙闭上了嘴。 鸿吉天正了正身子,开口道:“以后都注意自己的嘴,祸从口出,况且现在世道如此,说错一个字就是掉脑袋的。” 鸿要麟连忙点头称是。 “大家别慌,照样做生意。刚刚要麟说的也还是有道理的,谁也说不准一个月后会是怎样的局面。”鸿吉天说完又眯起眼睛。 婉伊看着曲柏言一直坐在旁边不吱声,用手捅了捅他,小声问:“妙言,你怎么想的?” 曲柏言抬起头,淡淡的说:“的确如刚刚所说的那般,我们生意还要做,不然我们就没活路了。” 曲柏言的心思倒是没在他们所谈的事情里,而是后背一阵阵的发凉,这段时日,年景越发的跟自己亲近了。 这不是曲柏言的错觉,他也不可能错觉到这凶猛的攻势都看不出来。 年景就坐在自己不远的地方,可是目光却一刻也没离开过自己身上,曲柏言之所以刚刚不抬头,就因为他怕对上年景的目光,让自己十分的不舒服。 “你是不舒服么?”婉伊在人都散去之后站在门口拉住曲柏言,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也不出热呀。” 曲柏言难得脸上露出些笑容,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他确实整日忧心忡忡的。 “我扶哥哥回房间吧。”年景不知何时来到二人身边,说完就拉住曲柏言的胳膊,低声温柔的说:“婉伊姐姐放心,我会照顾好哥哥的。” 曲柏言尴尬的想要抽出手,谁知年景的手拉的他紧紧的,实在挣不开。 婉伊担忧的看着曲柏言,心疼的说:“也别想太多了,身子是自己的。” 刚回房里,年景刚要跟进去,曲柏言就先要把门关上。 “哥哥这是做什么?不请我进去坐坐?”年景脸上虽然挂着笑,可是手上却十分用力的抵着正欲关上的门。 “我要休息一下,你先回去吧。”曲柏言见状淡淡的说着。 “那我陪哥哥坐坐又何妨?”满是商量的口气。 曲柏言最后无奈只好打开门,转身来到椅子上坐下。 年景笑了笑,回身掩上门来到桌前倒了杯水端了过去,“哥哥,是身体不舒服么?” 曲柏言摇摇头。 自从安葬了汪诚羽,竟然连续几天都梦到他,却只是个模糊的背影,白色的衣服,米色的腰带,侧过头露出那个邪邪的笑容,却不说话。 岳茗萧确实没有再来找他,就好像他的生命中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个人一般。 有时候夜里醒来,曲柏言会想起跟他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那段自己活了这二十几年唯一憧憬过未来的日子,可是现在想来却尽是悲哀。 忽然觉得身子一歪,曲柏言回过神来才看到年景不知何时来到自己面前,正捏着自己的下巴非常近的看着自己。 “弟弟这是做什么?”曲柏言有些紧张的试图拨开年景的手,下巴吃痛,年景的手指十分用力的坚持着。 “哥哥怕我?”年景凝视着他,似笑非笑的说道。 这种表情让曲柏言更加紧张,这段日子年景的异常恰恰全都是体现在行为举止上,有时曲柏言会发现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闪烁着一些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那种东西更令人心惊胆战。 “我为何要怕你?”曲柏言最终摆脱了牵制着自己的手,不悦的推开年景站起身,“我不知道这些日子你是怎么了,古古怪怪的。” 年景慢慢的走到曲柏言的身边,站在他身后拿起一绺头发放在鼻尖闻着,淡淡的花香进入鼻腔,全身甚至都燥热起来。 曲柏言转过身倒退了几步,惊讶的看着他。 年景那以往漂亮稚嫩的脸,此刻却挂起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甚至是不寒而栗的微笑。 “哥哥是怕我,还是别的什么?以前对景儿不是很好的么?怎么现在倒是生疏了?”年景装作一丝委屈。 曲柏言皱着眉应道:“你现在的表现哪里还跟以前一样?” “是么?哥哥明知道景儿喜欢你,还总装作视而不见?你现在身边不是也没了牵绊,为何不给景儿个机会?”年景慢慢的走进,抓住曲柏言的手腕,仔细的端详着,“哥哥真漂亮,比女人还漂亮。不对,应该是天下女人都没有哥哥这般撩人。”说完用手指在曲柏言光滑的脸上轻轻滑过,然后将手指放在嘴边舔舐了一下。 曲柏言挣扎了几下,愤怒的说:“年景,我警告你,不许跟我这般讲话!” “哥哥发怒了?”年景笑着说,“哥哥为何对我发怒?景儿从来到鸿瑞楼就跟着你,一直爱着你,我敢说所有的男人都不及我爱你这般深。” 二人的身后便是床,曲柏言觉察到年景正一步步的将他逼近到床边,可是这年景何时变得力气这般大?这哪里像是以前那个遇事抱着自己哭,万事都没有主意的软弱之人?此刻年景的眼神中满满的都是什么,曲柏言怎会不明白? 年景的身子慢慢的逼近,曲柏言一时慌张扬起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屋子里顿时诡异般的静谧下来。 年景的脸颊泛起一片潮红,眼神中刚刚的情欲已经渐渐减退,反而有些不甘心的泛起了泪花,“哥哥你打我?” 曲柏言呆呆的看着颤抖的右手,连忙抬起头捧着他的脸查看,“疼么?我不是故意的。” “那哥哥就是故意的咯?”年景马上恢复了刚刚的表情,笑着抓住曲柏言的手,“你还是心疼我的,是吧?” 曲柏言觉得脸颊感受到了灼热的呼吸,又倒退了几步,不小心跌坐在了床上。 年景脸上挂着笑压下身来,曲柏言半撑起身子,紧张的看着他,二人陷入对峙状态。 “年景,你别胡来!”曲柏言呵斥道。 年景很是不以为然的又拉住曲柏言的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妙言,你真是越发的俊俏了,这么多年,你真以为我拿你当哥哥般对待?” 曲柏言刚要反驳,门外响起敲门声。像是遇到救星一般,曲柏言推开年景,连忙跑去开门。 年景冷眼瞧着他,神情厌恶的靠在床边,口中低语道:“又让你给跑了。” 东富站在门外朝里看了一下,躬身对曲柏言说:“言主子,打扰您休息了吧?掌柜的让我叫您过去。” 曲柏言侧过脸看了眼身后的年景,又连忙转过头问道:“掌柜的何事找我?” “言主子您真是为难我了,我只是个跑腿的,怎会知道掌柜的心思?您快快过去就是。”东富说完转身离开了。 “你还要留在这儿?”曲柏言见东富走了,看了一眼懒散的躺在自己床上的年景。 “你不在,我留在这儿做什么?”年景慢悠悠的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路过曲柏言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福蓉花巷都快散了,你是不是应该为自己想想后路?不如跟着我一起离开吧,天下没有人比我更疼你。况且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自然我做的每一步都是为了你好,这个你应该知道。” 如果这话是以前的年景所说的,曲柏言倒真的会考虑一下,可是现在本就局势不稳,眼前之人又变得如此让自己陌生甚至可以说是惊恐的德性,如何让人信以为真? 年景迈出房门转过头看着曲柏言,一字一句的说:“你别再这么傻乎乎的以为那几个人还会为了你流浪江湖?岳茗萧娶妻,汪诚羽斩首,那个叫什么曾一峰的也不敢再接近你。你身边还有谁?你可以考虑考虑,我不急着要答案。” 曲柏言敲门进了鸿吉天的房间才发现他正坐在椅子上休息,见到曲柏言后,招手让他过来。 “掌柜的,您找我?”曲柏言走过去坐下。 鸿吉天看了看窗外,说道:“快到若季的祭日了。” 若季死时虽然很狼狈,但是曲柏言却知道,鸿吉天每一年都会去城外的那块荒坟去看望她。对于鸿吉天来说,若季本来就不单单是自己手里的一个赚钱的工具,他爱她,即便那时她毅然决然的要跟那人离开,时至今日,她在鸿吉天心中的位子还是不可动摇的。 曲柏言不禁为婉伊觉得不平,可是又有何办法?谁让感情这回事,很多时候根本就不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交易。 “掌柜的有何打算?”曲柏言轻声问道。 “你是问取缔花巷之事,还是别的什么?”鸿吉天转过头静静的看着他。 “都有。” “朝廷中的事变数很大,所以现在也不好决定下一步如何走,不过到时候我会给你们都安顿好。”鸿吉天起身敲了敲有些酸痛的肩膀,“婉伊有了身孕了。” 曲柏言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刚刚从鸿吉天口中说出的几个字甚至让他觉得心脏都停止了一会儿。 “身孕?”曲柏言惊讶的问道。 鸿吉天点点头,“她说许久都没让客人把她如何了,虽然这话在花巷里听起来很是可笑,可是既然说是我的孩子,那就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再做打算吧。” 鸿吉天明显是心中还是有疑惑,刚刚说这话时,面色居然还带着几分嘲讽。 曲柏言心中一痛,暗道:婉伊啊婉伊,你何时变得这么傻?他鸿吉天一直未娶的原因你不是不知,为何还要让自己在他看来如此这般的下贱? 鸿吉天见曲柏言愣着不说话,走到他身边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头,“放心,如果孩子是我的,我不会不认,更不会怠慢了她,你还不相信我么?” 第五十一章 朝廷的新令自下达之日起,整条福蓉花巷的生意更加的萧条,连一些经常光顾的老主顾都不常露面。 想来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大太子登基之后,对立派人心惶惶,谁还有心思来这花巷追求享乐? 这到了入夜后,也只有几位客人光顾。连小小的男色女色都接不到生意,更别提是花巷中的头牌了。 曲柏言在屋中带着闷得慌,就想去看看婉伊。 那日知道了她有身孕之后,只见过一次,也不知是曲柏言心中对婉伊的做法觉得失望还是被年景最近的举动闹的心烦,总之是没有仔细去询问情况。 前些日子,曾一峰派人送来了一些上好的补品,曲柏言没舍得吃,连忙找了出来准备给婉伊送去。 这事情自然没让楼中其他的人知道,倒是鸿吉天吩咐说婉伊近来身体不适,暂不接客。既然是掌柜的吩咐的,也没人敢多嘴。 曲柏言轻轻的敲门,婉伊的声音从房中传来。 “打扰你休息了吧?”曲柏言推开门见婉伊靠在床边,看不出是刚打算睡觉还是刚起来。 “没,躺着闷得慌,倒是想去城里转转呢。”婉伊笑盈盈的看着曲柏言,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我也没客人。”曲柏言边说着边把东西放在桌上,桌子上蒙了一层薄灰,看样子也是几日没人打扫了。 “拿的什么?”婉伊看了看桌上的东西问道。 “一些补品,你现在身子重,得多吃些东西补补才行。”曲柏言做到床边轻声说。 婉伊皱着眉说:“现在生意不景气,别乱花钱买这些东西,我挺好的。” 本来伺候自己的碧芝现在也被安排拉客了,这日日屋子里也只有自己,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 “妙言。”婉伊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你说,我这心中最近总是悬着,花巷不会就这么散了吧?” 曲柏言这些天也一直想这个事,既然朝廷下令了,那就不能不散,可是也像是鸿吉天说的,朝廷之事瞬息万变,一切都还说不准。 “你就不必操心这些了,这也不是我们应当考虑的,掌柜的总不会不管我们。”尽管心中并不是这样想的,但是好歹也得安慰着说。 “我觉得,年景,有些反常。”婉伊话音刚落就看到曲柏言的身子一抖,也猜到了自己说的话大概是对应上了,连忙看着曲柏言担忧的问:“他没对你如何吧?” 曲柏言摇摇头,叹了口气:“倒是没对我怎样,只是他这个样子倒是让我觉得不安,总让我感觉害怕。” “照例说他自打来到鸿瑞楼就与你最亲近,也最粘着你,日久生情也是正常。如果花巷真有散了的那天,他若是真心跟你好,你们好歹也有个伴不是?” 婉伊说的话不无道理,总有做不了这行的一天,也总得有个伴搭伙过日子才是,可是不知为何,想到年景,竟然没有那么一丝亲近,倒是觉得浑身不舒服。 回到房中后,曲柏言从床下拿出一个布袋子,里面满满的都是这十几年在鸿瑞楼攒下的私房钱。当初去找岳茗萧跟鸿吉天摊牌要给自己赎身时,他就打算动了这个钱,可是却意外的省了下来。 金银珠宝的有不少,若是换成现银的话,应该足够后半辈子衣食无忧,而且还可以去哪个城镇盖一建房子,做一些小买卖当做生计。 曲柏言本来还舒心的出了一口气,可是想着想着就觉得悲伤,到后来,竟然连个陪伴的人都没有。 此时已到午夜,花巷各场馆因为客人稀少,有几家甚至都准备闭店了。 曲柏言褪去衣衫正打算休息,忽然听到走廊中东富的声音传来,不禁呼的站起身,面色凝重的打开门朝外观瞧。 “来人啊,杀人啦!杀人啦!”东富跑到曲柏言的门口神色慌张气喘吁吁的,“言主子!您快回去!上次来啥掌柜的那人又来了!” 曲柏言听完推开东富就往鸿吉天的房中跑去,刚路过会客厅时才发现已经有几个女色瘫坐在会客厅的门口,浑身不住的颤抖。 “出了什么事?”曲柏言连忙问道。 几个女色被吓得说不出话,只是抬起手指指着屋子,曲柏言顺势望去。 一名白衣男子站在屋内右手的一把宝剑挂着血,正一滴滴的落在地板上。左手的一名女色垂首,浑身是血的被那人拉在怀中,然后轻轻的一推,女色应声倒地,胸口满是鲜血。 那人背对着大门而立,曲柏言没有看清他的脸,不过身形倒是又几分熟悉。 “你几次三番的来,到底所为何事?”鸿吉天的眼睛瞪得通红,见到女色已死,不禁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问。 那人的白纱蒙面,尾端在后脑处系了一个很漂亮的结,却没有开口回应。 “有话直说,不要乱杀无辜!”鸿吉天手中的剑也指向那人,“第一次你在途中偷袭我,第二次你来到楼中劫持了无辜的人,这第三次你竟然开了杀戒!” “鸿掌柜刚刚不是把人推到我这边的么?你自己把人挡了挡箭牌,怎么又怪起我了?”蒙面听完忽然开口。 曲柏言听完惊讶的轻声说了一句:“掌柜的,你?” 蒙面人顺着声音侧过脸,当所有人都心头一紧以为又会像是上次那般劫持曲柏言时,那人却只是弯起眼睛,好像是淡淡的笑了。 “妙言!不是像他说的那般!”鸿吉天连忙解释。 蒙面人从怀中拿出一条手帕将剑上的血迹擦干,“鸿掌柜不单单是心狠之人,而且还是个伪君子,或者,连君子都谈不上吧?” “你到底是何人?”鸿吉天愤怒的吼道。 “鸿老板也记得今天是若季姑娘的十年祭日吧?” 蒙面人说完清楚的看到鸿吉天的脸上出现出万分的讶异,刚刚来到鸿瑞楼的时候,鸿吉天也恰巧就在会客厅内沉思。 曲柏言也想起了今天一整天都没见到鸿吉天,也许真是出城去若季的坟上探望去了吧。 “你怎么知道若季?你到底是谁?”鸿吉天上前一步说道。 “有人要收你的命,我刚好就是专门替人收命的。” “那你为何前两次都不动手?” “因为时间还不到。”蒙面人说完将沾满血的手帕扔在死去的女色身上,“当年鸿掌柜那么狠毒的阻止有情人成眷属,今日又何必装作菩萨心肠为一个不相干或者说也没入你眼的人这般愤慨?” “是谁要收我的命?”鸿吉天皱着眉,瞬间倒是变得异常冷静。 “未亡人。”蒙面人淡淡的陈述着,像是一个故事一般,“当年,若季爱上了一个江湖侠客,二人约好此生共度,可惜就在交出了赎身钱之后,鸿掌柜提出了一个七日之刑,结果若季根本没捱过那几日,究竟为何?” “那是她的命!”鸿吉天此时像一头愤怒的豹子一般,好像随时下一秒就会冲过来将人撕碎。 蒙面人没有理会他的情绪,继续平静的说道:“并非是她命短,而是有人根本就不想让她活着走出鸿瑞楼,走出这条福蓉花巷。” 曲柏言怔住,莫非这蒙面之人也知道下药之事不成?但是他口中所说的有人不想让若季活着离开,那人指的莫非就是鸿吉天?曲柏言不敢再往下想,不敢置信的看着鸿吉天此时因为愤怒而变得越发狰狞的脸。 “说到这里,鸿掌柜,你是不是也应该承认当时你早就计划好了若季一定要死,就是因为你不想她被你一直的眼中钉,自己的亲哥哥带走?”蒙面人说完后死死的盯着鸿吉天。 曲柏言觉得后背发凉,脚步不稳的瘫坐在地上。 若季并非被七日之刑折磨死,也并非是真的吃了什么伤害身子的药物痛苦的自杀,而是被鸿吉天亲手杀了。 “你胡说什么!”鸿吉天吼道,“谁会相信你的一派胡言!” “因为,就是你亲哥哥要你的命,不为别的,就是要你去偿若季的命。”蒙面人说完手中宝剑一挥指向鸿吉天,“我不擅长用剑,可是若季当年就是被你用剑挑断气管,所以你才让人用席子包着她埋在了城外。今日,我就会用剑,了断你的命。” “哈哈哈哈。”鸿吉天仰面大笑,眼神中已然不见了往日的和蔼,“他要我的命?他现在半死不活的也要我的命?” 蒙面人低头看了看坐在地上的曲柏言,竟然有几分温柔。 曲柏言脸色苍白的看着他,颤抖的问:“你是谁?” 蒙面人还未回答,就觉察到一阵风向自己这边移动,余光扫见鸿吉天飞身拿着一把剑朝自己劈来,俯身快速抱起坐在自己一步开外的曲柏言跳到一边。 曲柏言愣住,这个怀抱,似曾相识? 蒙面人将人放到安全的地方,回过头看着已经近乎疯狂的鸿吉天,冷笑道:“鸿掌柜这是要灭口不成?可是在场这么多人?你要都杀了?”说完,竟然伸手将自己的面纱摘下,一张英俊的几乎如玉一般的脸展露出来,鼻子高挺,细长却明亮的一双凤眼,左眼角下还有一颗红色的痣。 他看着满脸惊讶的曲柏言淡淡一笑。 曲柏言这才回过神,原来这个人,他并不认识。 鸿吉天挥剑又朝蒙面人袭来,却被轻松的躲开,自己却一个失重差点跌倒在地上。 “掌柜的!”曲柏言上前扶住鸿吉天的胳膊,却被甩开,反而看到鸿吉天的眼中满是血红,“掌柜的……” “滚开,你们都和若季一样,都想着要怎么离开我,不识好歹的东西!”鸿吉天说完竟然剑指曲柏言的额头中间,眼中满是凶恶的神情,“我那般的对你们好,你们都要走!既然要走,就死在鸿瑞楼吧!”说完就手臂用力向前伸去。 曲柏言的心脏就像瞬间停止了一般,他几乎忘记了闭上眼睛,剑的利刃近在咫尺,他好像看见了血瞬间布满脸颊的场景。可是为何不痛?脑海中竟然出现了汪诚羽那张邪邪的笑脸,正张开手臂看着他。 鸿吉天停下手,呆呆的看着曲柏言那苦笑的神情,缓缓的开口:“你为何不怕死?你为何和若季当时一样的表情?” 话音刚落,蒙面人的剑已经到了身后,只听见噗的一声,鸿吉天的表情就定格在那里,从胸口处穿出的宝剑,染红了大片的衣襟。 “掌柜的!”曲柏言连忙扶住鸿吉天,眼中顿时充满了泪水,怒不可遏的看着站在对面的蒙面人。 蒙面人平静的看着他,只说了四个字:“他要杀你。” 曲柏言扶不稳早就全无力气的鸿吉天,二人跌坐在地上。曲柏言脱下薄薄的外衣不停的帮鸿吉天擦去嘴角不停流出的血迹,哽咽着说:“掌柜的,让他们去叫大夫,您挺住!” 鸿吉天忽然抓住曲柏言的手摇摇头,“妙言,我曾经做错了事,可是我知道错的时候,已经晚了。我对不起若季,我爱她,可是她却还是要跟别人走了。我不甘心,我也不知为那晚我就发了疯一般的对她下了毒手。她就跟你刚刚的表情那般相似,好像憧憬着什么,就那样笑着死在我面前,可是那抹笑意却不是对我的。” “掌柜的,别说了。”曲柏言流着泪说着,可是鸿吉天的血越流越多,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婉伊不知何时来到门前,看到这骇人的场景,几乎是跪着爬到了鸿吉天的跟前,一把推开正抱着流血之人的曲柏言。 曲柏言跌坐在一旁,却被蒙面人一把扶起。 “掌柜的!”婉伊搂住鸿吉天的脖子大声的哭着。 “若季来找我了么?”鸿吉天闭着眼睛问。 “没有若季,婉伊就在您身边,您别吓唬我!”婉伊捧着鸿吉天那张因为失血变得苍白的脸,不停的流着泪摇头,“掌柜的,您不能有事,您还没见到我们的孩子!” “去吧若季找来!她为何还不来见我?”鸿吉天一把推开婉伊,挣扎着站起身踉跄的走到曲柏言的身边,刚想伸手拉曲柏言的胳膊,却被蒙面人躲开。 “掌柜的!”曲柏言低声的喊道,却被蒙面人紧紧地箍住身体动弹不得,“你放开我!” 蒙面人没有理会曲柏言的挣扎,冷眼看着鸿吉天每一步都愈加不稳的动作。 “妙言啊,别忘了我跟你说的,你要保护好这个鸿瑞楼,与它共存亡!”鸿吉天忽然开口笑了,回过头望着满面痛苦的婉伊,“我才不要你的孩子!那孩子根本就不是我的!我不娶就是为了若季,她死后我因为服错过药物,早就没了生育的功能,怎么可能会让你有身孕呢?” 婉伊大睁着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鸿吉天那张往日熟悉现在却变得陌生的表情,哑声说道:“这不可能!” 曲柏言也瞪着眼睛一语不发,仿佛做梦一般。 “若季,十年了,你过的可好?可是我不好,奈何?”鸿吉天说完向前走了几步,慢慢的倒地,大片的血瞬间蔓延开来。 “掌柜的!”曲柏言大叫一声从蒙面人的怀中挣扎出去,一下跪在鸿吉天的身边,双手颤抖的扶起早就断气的人,大声的哭了起来。 “已死之人,不值得你这般为他吊丧,更何况他是罪有应得。”蒙面人淡淡的说道。 “是你杀了他!”曲柏言的泪水早就模糊了视线,可是依旧循着声音的方向找到蒙面人的位置,“你杀了他,我要让你为他偿命!” 蒙面人没有丝毫的意外,半晌后才道:“妙言,你为了一个罪人,要杀你的救命恩人,是么?” 几乎是头脑中的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曲柏言透过泪水看着蒙面人,虽然面容不同,可是刚刚那怀抱的温度和紧张自己的程度其实早就能够判断出来,这个人就是吴玮。 第五十二章 虽然声音中也有几分不同,可是如果仔细留心辨别就会发现,这个人就是吴玮。 “你是吴玮。”曲柏言惊呆住。 不单单是曲柏言,在场的人全都呆住,那个相貌平平的制衣先生会是刚刚亲手杀了鸿掌柜的蒙面人。 “你认得我了。”吴玮慢慢的走上前,俯身看着曲柏言,“认出我,还想杀我么?” 曲柏言显然已经被这一切搞得神智不太清晰,只是呆呆的看着吴玮,可是眼中的泪水却不断的流出,“吴玮。” 吴玮伸出手要拉起曲柏言,却被曲柏言一把排开,“别碰我。” 吴玮眼中依旧平静,直起身淡淡的说:“你不想跟我走了么?” “你留在鸿瑞楼,就是为了找时机杀他是么?我也被你利用了么?”曲柏言抬起头抑制住心中的愤怒。 吴玮没回答,身后传来了大批脚步声,想必是官府的人已经到了。 “我跟你说的话,我一定会兑现。”吴玮弯下腰在曲柏言的耳边轻声说着,然后迅速的飞身跳出窗外,消失在了夜空中。 婉伊一语不发的坐在地上,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脸颊的泪已干,留下两条泪痕。她不再哭闹,只是静静的坐着,看不出表情。 官府的人到时,整个场面安静的如同所有人都睡去了一般。 没有任何的线索,吴玮的名字显然也是假的,没有案底,没人认识这个面容完全不同的人,他又似凭空消失了一般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中。 尽管没有破案,鸿吉天的尸体也只好在三日内入土。他生前结交的朋友向来很多,这次也是好多人前来吊唁,鸿瑞楼就像以前生意兴隆那样,只是大门前挂起的白色纸花显得那样凄凉。 婉伊这几日都没有出房间,有人去看她时,她也只是躺在床上,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前方。 “婉伊,我让厨房做了些粥,起来吃点。”曲柏言坐到床边,回首示意了一下站在身旁的碧芝。 婉伊依旧不理睬任何人,仿佛活在自己的世界中。这让曲柏言很害怕,那个平日最热情,最坚强的人,此刻如同一个断了线的木偶一般,失去了生机。 “婉伊。”曲柏言轻轻的摇了摇她。 依旧不语。 曲柏言离开房间时小心的嘱咐着碧芝好生的照顾婉伊,因为还有着身孕,千万别让她再这样下去,如果有任何事情的话一定要来找自己。 碧芝十几岁的年纪,也是不知所措,只好红着眼睛点点头。 因为没了掌柜的,鸿吉天临死前还吩咐曲柏言照顾好鸿瑞楼,所以曲柏言顺理成章的就暂时接管了楼内的生意。 “言主子,掌柜的明日下葬之事都办妥了,现在客人们也都安排着住下了,您早些休息吧。”鸿要麟好歹也算是跟着鸿瑞楼时间最长的管事,自然也会帮着曲柏言去打点楼内的事情。 “现在离朝廷的文书时日愈加的近了,忙完这段,就看看楼内到底有多少钱能给大家分分,也好做个以后的生计。”曲柏言觉得头疼,本就身子不好,现在每日忙碌的处理很多事情,倒是让他吃不消。 “是,这些我都着手去办了,而且掌柜的其他的生意也都派人去送信了,应该都会有个安排。”鸿要麟叹了口气,“言主子,你说怎么就……”鸿要麟还未说完,眼圈就红了起来。 曲柏言深吸了一口气也点点头,道:“日子还得过,先安葬了掌柜的再做别的打算。” 本来打算把鸿吉天跟若季的墓合在一起,可怜若季当年连个墓碑都没立过,可当人打开棺盖之时才发现里面竟是一口空棺。 “当年是我和东富办的这事儿啊,不可能有差错的!”鸿要麟连忙解释。 站咋一旁的东富也是急的满脸通红。 曲柏言思索了一下,也许当年若季的尸首早就被那人带走了吧,而且那人知道鸿吉天对若季的感情必定会每年都来,留下口空棺,如果鸿吉天活着时知道的话,一定会被活活气死的。 真是各有各的惆怅,各有各的狠毒。 料理完鸿吉天的后事,曲柏言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楼内的生意和婉伊的事情上。 离朝廷的文书时日越来越近,最近经常能看到很多场馆已经开始遣散女色,照这个情况看来,如果真有此事,那么整条花巷都将危在旦夕。 曲柏言站在楼上看着趁着夜色背着包袱落寞的走在花巷的人出神,自己也没有办法,他想保住这条花巷,可是就凭他自己,又能如何呢? “主子,那个……” 曲柏言闻声转过头,见东富站在门口面露难色,问道:“怎么了?” “有人来找您。”东富吞吞吐吐的说。 “叫人进来便是。”曲柏言走回床边坐下。 东富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是岳茗萧,岳少当家。” 曲柏言愣了一下,多久没见过岳茗萧了?这段时间忙于楼内之事,竟然也不太能想起来还有这个人。没多做迟疑,他冲东富点了点头,示意让人进来。 不多时,岳茗萧出现在门口,见到曲柏言后先是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然后便不再多语, “岳少当家来找我有事?”曲柏言起身问道。 岳茗萧还是老样子,不过精神面貌都不错,应该是新夫人给他调养的不错。 “花巷要取缔了,你们有何打算?”岳茗萧忽然开口。 曲柏言走到桌前倒了杯茶,转过脸面带笑意的说道:“岳少当家快请坐,站着做什么?” 岳茗萧坐下后叹了口气,有些不敢直视曲柏言的眼睛,低着头道:“你终究没来找我,我倒是忍不住了,就想来看看你。汪诚羽他,我也觉得很可惜。” “如果真做错了事,就要去承担事后的一切,这并没有什么可惜与不可惜之分。现在花巷生意惨淡,可能不久之后我们也要像现在街上那些人一样各奔东西。”曲柏言平静的说。 “那你会去哪儿?”岳茗萧手中的茶碗紧紧握着,说出这句话时,他的心在不安的跳动,他不知道为何会如此恐惧听到答案,却也忍不住不去问。 曲柏言沉思了一会儿才说:“走到哪儿算哪儿吧,计划的再好,也不是行动。” “言儿。”岳茗萧忽然来到曲柏言的面前慢慢蹲下身,抬起头深深的看着这张自己曾经魂牵梦绕过的脸,轻声的说:“言儿,你愿不愿意再给我个机会?” 曲柏言并没有惊讶,他抬起手拨去岳茗萧额前的碎发,又抚上他的脸,面露笑意,“如果换做以前,我会很开心你现在会这样说,可是现在,我的心却异常平静。吵也吵了,闹也闹了,以后再无这些纷争。岳茗萧,我曾经以为我忘不了你,你就像是一颗钉在我心里的铁钉一般,心越跳动,扎的越深,以至于到最后我连呼吸都是那样谨慎,生怕自己再疼。可是经过了这么多,当你再站在我面前时,那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却让我异常平静。也许放下,就是有一天当你我再这样面对面的谈那些难看的过往和曾经令我憎恨的你时,我却可以笑着面对,心中不再有波澜。” 岳茗萧的眼睛有些湿润,紧紧地抓着曲柏言的手,“怎么能说不爱就不爱了呢?” “因为也许我当时就认错了你吧,仔细想想,也许我要寻找的那个能带我离开这些纷扰的人,终归不是你。”曲柏言说完,面上呈现出一种疲惫。 “那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岳茗萧焦急的说道。 “怎么在一起?你不可能违背你的家人。”曲柏言皱着眉,“你终究不会有汪诚羽那样的气魄,你也永远不会拉着我的手对世人说出我们的事,早在你成亲那日时,我们之间的牵绊就已经断了。” 岳茗萧低下头低声的哽咽着,“只要在一起就好,像以前那样,该多好。我爱你,你是不是都不会再相信我说的这些了?” “我信。”曲柏言的眼角流下一行热泪,轻轻的低落在岳茗萧的发间,“可是终归你我不能潇洒的不管不顾,正如你以前说的那样,你也并没有错。即便我也还爱着你,两个人却永远不可能走到一起。” 岳茗萧离开前站在门口看着曲柏言,他还是那样的让人为之倾心神往,发间插着一根发簪,并不是那日见到他买的那个,顶端的珠子在这昏暗的烛光下散发出幽暗的光芒,却刺得他无法再直视。 “我还会再见到你么?”岳茗萧忽然开口问道。 “如果老天还要如此的折磨我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曲柏言脸上依旧挂着微笑。 岳茗萧咧开嘴露出一丝苦笑,道:“那何时离开,一定要通知我。” 小凤舒抿着嘴跪在地上,这个状态持续了几个时辰,可就是不吭声。 “你有什么话起来说便是了。”曲柏言忙了一天,也是在不想浪费时间在这种沉默上。 觉得腿部跪的发麻,听到曲柏言问话,小凤舒的身子还是晃了一下,又隔了一会儿才微微抬起头,小声的唤了一句主子,然后眼泪就啪嗒啪嗒的往下落。 曲柏言连忙从椅子起身来到他面前,皱着眉问:“怎么了?这是受了多大委屈了?” “主子,那吴先生真是杀鸿掌柜的真凶么?”小凤舒眼睛哭得通红,抽泣着问道。 曲柏言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小凤舒哭得更难过,断断续续的说:“怎么会这样?多好的一个人啊,怎么回事杀人的凶手呢?” 曲柏言觉得这情绪不对,看着小凤舒那张满是委屈的脸,好像明白什么了似的。 “你是喜欢吴玮么?” “……” 算是明白了,以前小凤舒就总是打听吴玮的消息,原来是对人家有意思,自己怎么没早看明白呢? “主子,我想离开鸿瑞楼了,这地方我呆不下去了。”小凤舒抬眼小心翼翼的看着曲柏言的反应,见他没生气,继续说道:“我喜欢吴先生,发自心底的喜欢,现在花巷这样的情况,我打算去找他。” “找他?去哪儿找?官府都找不到他,更何况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怎么找他?”曲柏言听完就是一皱眉。 “主子,您放我走吧!”小凤舒忽然俯身磕了几个响头,脑门儿上顿时红起一片,眼里的泪越积越多,最后一串串的往下落。 曲柏言站起身坐回椅子上,看了他好久,才终于叹了口气,“终归是这样的结果,早点走也好,明天我就安排鸿要麟去给你该得的那部分,自然不会亏待你。” 比起别的场馆,鸿瑞楼算是支撑时间比较久的了。 前日在巷口遇到了慈凤轩的杜思宇,也是这些天就会离开,慈凤轩也算是关了生意,从此分道扬镳。 小凤舒走的那天,曲柏言站在楼上看着他的背景,心中感慨万千。这孩子要去找吴玮,天下之大去哪里找,别说是小凤舒了,自己也打算找到吴玮把这所发生的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是这人就这么消失了,况且不知道他的面目哪个才是真的,恐怕走在路上都不会认出来。 曲柏言正这般想着,忽然听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随后门被推开,鸿霜捂着胸口大喘着气,半晌才说道:“主子,婉伊姑娘……婉伊姑娘她,服毒自尽了!” 曲柏言几乎是冲出去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心中只是一直在默默念叨着千万别出事才好。 婉伊房门前已经聚集了好多人,见曲柏言来了,马上让出一条路让他进去。 婉伊躺在床上,面色发青,嘴角流出黑紫色的血,可是眼睛一直死死的盯着门口,见到曲柏言后,竟然闪出一丝别样的光。 她抬起手,口中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可是曲柏言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婉伊!”曲柏言快步的跑过去,鼻子一酸,“你为何做这般傻事?” 婉伊看着他,伸出手死死的抓住他的胳膊,用那几乎不易被人察觉的声音说:“我的好妙言,我心里苦,你最了解我,别怪我,我也只是为了留住他的心……可是……我却留不住。” “快去叫大夫!”曲柏言冲着身后大吼着。 “已经去叫了,马上就来。”鸿要麟也是急的满头大汗。 “妙言,活着也没意思,鸿瑞楼都要散了,我也无路可走,就请老天放了我吧。”婉伊说完笑着用手抚摸曲柏言的脸,心疼的说:“我的好妙言,我们都如此的命苦,你会遇到再对你那般好的人么?我想看到你还像那是跟着岳茗萧那般开心,那是我这辈子见到你最快乐的一段时日。” 第五十三章 曲柏言坐在婉伊的床边,沉默着,不发一语。 房间里刚刚听到曲柏言一声“都出去”,人们已经都退去。 婉伊躺在那里,紧闭着双眼,早已停止了呼吸,刚刚还死死拉着曲柏言的那双手,此刻也早已变得冰凉。 “婉伊,若是累了,就好好睡一觉吧,睡着了就不会觉得痛苦了。”曲柏言望着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伸手擦去她嘴角的血痕。 只是再如何说话,床上的那个人却再也不能回应他了,再也不会笑着哄他,不会在他难过的时候陪着他,那个人永远的去了。 “过不了多久,我也会来陪你了。”曲柏言说的很平静,可是脸上却挂着淡淡的笑,“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那年么?我以为你是男孩子,而你觉得我是女孩子,然后接下来的十几年你一直在保护着我。” “婉伊,别走太远行么?你等等我,等我忙完了这些事情,我就去找你。”曲柏言忽然哽咽着捧着碗伊的脸,“你怎么就能狠心把这些撇给我们就不管了呢?” 鸿要麟一直等在门口,见曲柏言走了出来,连忙上前关切的问:“言主子,您没事吧?”在楼中谁都知道妙言和婉伊二人最最要好,这放在谁身上都是个大打击。况且鸿掌柜的事情刚出了不久又遭遇此祸,着实担心曲柏言承受不住。 曲柏言疲惫的摇摇头,轻声道:“准备安排她的后事吧,现在这般情况,也别太怠慢了她。” “这个我明白。”鸿要麟点头应道,转念一想才又问道:“主子,最近要离开的人挺多的,是不是都给放了钱,让人走?” “嗯,就按他们的意思来吧,既然心不在这儿,也留不住。”曲柏言走了两步,觉得身体不稳,慢慢的靠在墙边喘口气。 “您身子没事吧?我扶您回去吧。”鸿要麟快步上前扶住他的胳膊。 鸿要麟在鸿瑞楼呆了不下二十年,自然越老越忠诚,现在形式这样他也没有拂袖离开,也算是对得起鸿吉天在世时对他的信任了。 “鸿管事,忙完这段,你也离开吧。”回房的路上曲柏言终于还是把心中想的说了出来。 “哎,我原来还以为能在鸿瑞楼养老送终呢,谁知道出了这么个事儿?”鸿要麟叹了口气,“不过主子您放心,怎么着我也要熬到最后一天,毕竟现在就您一人儿操持着,您没做过这生意,定是做不来。” 曲柏言听到这句话,顿时安心了不少。 曲柏言自打当上头牌的这些年都鲜少穿素衣,可是这一段时间来,却一直穿着,也算是为了逝去的那些人。 年景来到育事房,见曲柏言正跪在佛堂前,虽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悄声的走了进去。 “哥哥。” 曲柏言睁开眼睛,听到年景的声音后轻声应了一句。 “哥哥一直没好好休息,身子会受不了的。”年景没了之前的异样,很是关切的询问情况。 曲柏言这两日一直虔诚的在佛前为婉伊念经,本来打算找个师傅来做超度,可是一听说是福蓉花巷的事情,谁都不想来。不过想想也不怪人家,毕竟现在这花巷就如同瘟疫一般,人人得而诛之,混成这样,多少让人觉得心寒。 年景在他的身边慢慢跪下,仔细的打量着曲柏言这张日渐憔悴的脸,面色很不好看,苍白中还有一丝丝病怏怏的蜡黄。 “你打算何时离开?”曲柏言没有理睬他的话,却开口问了别的。 “什么?”年景不明。 “离开鸿瑞楼,大家都有走的打算,你又准备何时离开?”曲柏言又问了一遍,倒是解释的很清楚。 “我想跟哥哥一起走。”年景看着他的表情,不禁觉得心头一沉。 “我还有我的打算,并没有要跟你一起。” 曲柏言的态度越加冷漠,年景就觉得越加的心惊。那个一直在自己面前万事顺着自己,宠着自己的曲柏言,仿佛又变成了那时带着自己去慈凤轩教训诺辛时的那个异常冷漠的人。 “那哥哥要去哪儿?”年景追问道,却对上了曲柏言侧过脸时那冰冷的眼神,心中一急,扳过了他的身子慌忙的问:“你不要跟我走么?那你告诉我你要去哪儿?” “松开我。”曲柏言淡淡的说,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却雪一般的冰冷。 年景下意识的松开手,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以前我惯着你,照顾你,是看你弱小,看你可怜。你觉得前些日子你那般对我我却没对你如何就是怕了你,那你真是看错了,我忙于掌柜的还有婉伊的事,实在是懒得管你。不过大家要是离开了鸿瑞楼,便老死不相往来。”曲柏言说完拨去他的手,继续闭起眼睛诵经。 年景几乎是瘫坐在地上,刚刚还紧握的双手不住的战栗着。 “你的心里就是这样看我的?”年景的声音中夹杂着颤抖,“纵使我对你千万般好,都不及那些负了你的?” “闭上嘴,出去!”曲柏言厉声道。 年景干笑了几声,又换上了那副讨人厌的模样,“妙言,若是我非要你呢?你能拿我怎样?” 曲柏言没吭声,却在静静的听着。 “我帮你除掉了身边一个又一个缠着你的人,你怎么不感激我?” 曲柏言一惊,却没表现在脸上。 “觉得意外么?你不是讨厌汪诚羽么?我也顺水推舟的让他从你身边彻底的消失了。”年景说完见曲柏言并没有多大的反应,觉得心中万分不爽,继续愤愤的说道:“要不是从鸿舞魅那儿无意中发现了柳顺忠落下的信函,怎么会间接有机会帮助那些大皇子手下的势力狠狠的参了他柳顺忠一本,怎么又会这么赶巧的牵扯到了汪诚羽?你得感谢我,帮你报了仇。” 曲柏言觉得身体中的血液在窜动,似乎一张嘴,那股血就会直接喷出来。 “哥哥,我对你是真心的。他们那种人不懂得我们花巷中人的痛苦,只有我们在一起,才能彼此慰藉,共度难关。”年景见曲柏言还没有反应,有些焦急的上前拉住他。 曲柏言睁开眼睛,此刻变得血一般的红,一字一句的说:“我杀不了呢,所以你现在立刻给我滚出福蓉花巷!马上!” “你要杀我?你如何杀我?”年景看着曲柏言那激动的近乎颤抖的身体,忽然笑了。 “可是我能杀你。”一个冰凉的声音从窗口传来。 年景一愣,赶忙转脸看去,是一个面容英俊的男子,一袭白衣,束起的头发被微风吹起。 这个人觉得眼熟,可是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你是何人?”年景一时心慌,声音很是不稳。 男子依旧坐在窗口,那漂亮的凤眼冷目观瞧,左眼下的一颗红痣越发的明显。 “你!”年景忽然想到什么,那日鸿吉天被杀时自己虽然不是很快赶到现场,可是还是见到了这个人,“你是吴玮!那个杀人凶手!” 曲柏言听到这里,连忙转过头,死死的盯着吴玮,没想到他还敢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如此大胆的出现在鸿瑞楼。 “我真是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到最后把自己做的那些坏事都招了,换不回人心,却更加的招人恨。”吴玮只是瞄了一眼年景,就把目光投向死死盯着自己的曲柏言。 曲柏言快速的起身,却因为腿部发麻歪了一下身子,却还是冲到吴玮的跟前拉住他的衣服,狠狠的说道:“你还胆敢出现在我面前!” “我说过我会来接你。”吴玮见他身子不稳,连忙搂住他的腰,“你又瘦了。” 曲柏言挣扎了几下才发现吴玮身上并没有带任何能让他此刻利用的武器,无奈之下只要用手撑着吴玮的胸口让二人保持些距离。 吴玮低头看了他一会儿,转过眼看着已经呈戒备状的年景,道:“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一手,你以为你除掉了那个姓汪的,就能抱的美人归了?怎么排也排不到你啊。” “你到底是谁?”年景慢慢的朝门口移动。 吴玮知道他要跑,其实也没打算杀他,却很想吓唬吓唬他给予警告,扬起手飞起几个东西,正好扎在年景的周围。 是一把把锋利的刀片。 年景顿时不敢动了,觉得腿部发软,差点儿跌坐在地上。 曲柏言又闻到了那股芳香,瞬间没了力气,恍惚间听到吴玮在自己耳畔低声细语:“我知道你这些时日很累,睡会儿吧。” 见曲柏言瘫软在自己怀中,吴玮横抱起他,看着站在一旁的年景,冷声道:“像他刚刚说的,滚出花巷,今日我饶你一命,再见到你出现在他面前,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年景虽然不甘,此刻也只好应了那句“好汉不吃眼前亏”,踉跄的跑了出去。 吴玮低头看了看睡得正沉的曲柏言,那个往日活色生香的美人此时面色憔悴的如同白纸一般,不禁一阵心疼。 曲柏言醒来时模糊的看到眼前有光线,可是脑子里却有些混沌,竟然有些想不起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刚打算起身,头顶传来一个声音,“醒了?” 曲柏言一惊,抬头望去才发现是吴玮,不由得连忙坐起身,戒备的看着他。 吴玮坐到床边温柔的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热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曲柏言低声的吼道。 “还很有精神,看来吃了我的药起作用了。你都不记得你出热了吧。” 思维开始断断续续的拼凑起来,育事房,年景,汪诚羽,这些词汇联系到一起才想起昨日发生的事情。 “你在这儿,就不怕他们抓你?”曲柏言终究体力不支,靠在墙上有些眩晕。 “整条花巷都没多少人了,你们楼也早就冷冷清清的,我昨夜抱你回来时一个人都没看到。”吴玮起身倒了杯水递给他。 曲柏言别过脸没有接,微微的闭上眼睛抵抗着身体的不适。 吴玮也没勉强,放下水碗后继续坐回床边,“你不习惯看我这副样子么?还是说你只喜欢看以前那个平凡的吴玮?若是那般,我可以一直戴着那张面孔对你。” “我不认识你。” “可是我认识你。” “你杀了掌柜的。” 吴玮收起笑容,站起身来到窗边将窗子轻轻打开,半晌才道:“我说过,那是他罪有应得,他欠下来的,终归要还的。” “你到底是谁?”曲柏言问道。 “你以前都不问的,怎么现在这般好奇了?”吴玮转过脸淡淡的说,“我说过,该告诉你的我一定会告诉你,就算你不问。” “说完了么?说完了就离开这儿,我不会报官。” 吴玮坐到床上勾起曲柏言的下巴,“你以为朝廷能奈何的了我?” “那我不稀罕知道,我斗不过你,你走吧!”曲柏言躲开那个手指。 吴玮忽然上前抱住曲柏言,双手抑制住怀中那奋力的挣扎。 “若是你跟我走,我就告诉你。” “我不稀罕!” “你能如何?花巷都没了,你又能去哪儿?” “那我就去死!这跟你没关系!” 啪的一巴掌扇在曲柏言的脸上,他愤怒的转过头却看见吴玮那漂亮的凤眼此刻也闪着别样的光,“妙言我警告你,你也给我听好了,我不许你去寻死,听到没有!” “我的生死,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曲柏言推开他踉跄着下地,这些日来所有的委屈和压抑此刻全部发泄出来,“我就是这么一个烂货,我卖身给男人,我不配别人对我好,你们能不能放了我?谁也别再管我?就让我孤独的一个人了结了?” 吴玮站起身一把拉过他,紧紧的抱在怀中。 “别再说要带我走这样的话了,我一个字都不相信了。我累了,忙完这些,一切就都解脱了。”曲柏言的眼泪浸湿了吴玮的肩膀。 吴玮一言不发,却只是抱着他,好像要把自己身体的所有力量都传给这个倍受沧桑的人。 “小凤舒喜欢你,已经去找你了,别再跟我浪费时间了,不值得。” “可是我喜欢的是你!”吴玮低吼了一声,“不喜欢你我为何会一直默默的在你身边,为何会三番五次的救你?你以为我留在鸿瑞楼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找鸿吉天寻仇么?都是因为你!” 曲柏言静静的听着,眼泪止不住的流,“你走吧,我不会跟你走的,这就是我的命。” “你的命是我的,一辈子都会是我的!”吴玮又收紧了这个怀抱,“我给你时间,一切都处理好了,我就来接你,这些日子我都不会来烦你,你最好给我记住了!” 第五十四章 婉伊的墓就安在离鸿吉天不远的地方,就这样在这样的角度默默的看着他,也许才是婉伊现在心中最想要的。 曲柏言的心里乱乱的,想找个人说说话,可是走到了福蓉的巷口,却越发的觉得心里堵得慌。空落落的街道,被风吹起的杂物随处可见,好多的场馆早就已经关门,甚至鲜少见到有人在街上走动。 昔日繁荣的福蓉花巷,竟然像是一块臭肉一般,没有人愿意理会,亦不会靠近,大家进而远之。 鸿瑞楼这段日子也离开了好多人。 鸿要麟每日忙碌的记账,然后给打算离开的人做盘缠。曲柏言就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每当那些人为难的冲他露出笑脸示意要离开时,他都只是微微点头,却不再多语。 日子就这样被毁了,死亡悄无声息的来,带走了很多重要的人,却没留下星点的美好给他,只有满满的身心疲惫。 “主子,吃饭了。”鸿霜还没有离开,她也一直未提过离开。这点让曲柏言更加不安,如果鸿霜不主动去说以后的选择,真正到了分开那天,曲柏言是不会带着她一起走的。 曲柏言坐在房中出神,听到鸿霜的话才抬起头,“什么?” “主子您又失神了。”鸿霜无奈的走进来。 屋子里有一股发霉的味道,连日的阴雨天,人们的心中都堵得难受。 “哦。”曲柏言应了一声,看着窗外说:“又要落雨了吧?” “好像是。”鸿霜转过头,“田大壮最近总吵着要来找您,我怕耽误您休息,就没让他来。” 最近真是忙晕了,都无暇顾及还有这个傻儿子的事情。 曲柏言忽然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从枕头下拿出些银两递给鸿霜,“买些好吃的回来,一会儿晚上让大壮过来吃饭吧。” “主子还是这么宠着他。”鸿霜假装嫉妒的嘟囔了一句。 田大壮依旧是吃没吃相,鸿霜买来的烧鸡被他吃了个满脸油,嘴里嚼着大馒头还含糊的说:“娘最近都没让大壮见,大壮都想你了。” 曲柏言笑着说:“这不是给你买了好吃的么?好吃就多吃点。” 田大壮最近时日瘦了不少,应该是跟楼内生意惨淡伙食也跟不上有关系。 鸿霜坐在一旁也看着发笑,忽然觉得曲柏言盯着她,不解的转过脸问道:“怎么了主子?” 曲柏言想了想,还是开口问了出来:“你有何打算么?” “打算?”鸿霜的思维根本没转过来。 “以后去哪儿?”曲柏言补充了一句。 鸿霜其实早就知道曲柏言要问,可是自己确实没想好,而且她也怕曲柏言问她这个问题。 “主子去哪儿我去哪儿。”鸿霜确实也是这么想的。 “你不能跟着我。”曲柏言沉下脸来,继续说道:“我自己也有不少私房钱,到时候我会多给你准备一些,我连自己的事情都没想好,怎么还能带着你?” 鸿霜低下头小声的哭了,田大壮见二人都不再说话,傻里傻气的将刚塞进嘴里的鸡腿又拿了出来,递到二人的面前,“别哭啊,我不吃了给你吃。” 鸿霜见他那副满脸是油的傻样,不禁破涕为笑。 这日早上,又是一阵敲门声打破了鸿瑞楼内的平静。 东富跑去开门才见是官府的差官,赶忙赔着笑脸问道:“什么风把几位官爷请来了?赶快里面请。” “别套近乎。”站在最前头的差官横眉冷目的话中也没有好气,说完朝里面看了看,“怎么还没搬走?这可就只有两天时间了,别到时候出了事儿,怪我们没提醒。” 东富那是当狗当惯了的,自然知道怎样最能讨好上头,连忙说好话:“几位爷,上面下的令我们哪敢怠慢了?头多少天就开始收拾了,这陆陆续续的都走了不少人,保证不能耽误咱官府,这个您放心才是。”说完连忙给差官怀中塞了不少银子。 差官见他还算识相,靠近了些小声道:“都麻利着点儿,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不过上头确实有动作,只是我们这帮下面干活的不知道而已,我可是提醒你们了啊!” 差官走后,东富也没敢怠慢,赶紧通知了鸿要麟,之后鸿要麟也是第一时间跟曲柏言报告了这个情况。 曲柏言皱着眉想了一会儿,问道:“还有多少人现在没走?” “也就不到十个人了。”本来鸿瑞楼就有名单,最近走的人数鸿要麟也都在本子上记录着。 曲柏言点点头,“鸿管事,剩下的这些人,你催促一下这两日赶快离开,既然差官都这么说了,想必官府真会有动作,别到最后出了事情才是。你和东富,也准备准备吧,毕竟现在人少了,也都别再熬着了。” 鸿要麟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曲柏言在屋子里做了好长时间,觉得应该去跟岳茗萧告个别,毕竟之前还有情分在,而且这次要是分开,恐怕真是一辈子都不会见到了。 没做过多的考虑,曲柏言换了身鲜艳的衣服,戴上了那个珍珠的发簪就出了门。 城内依旧是热闹非凡,曲柏言也无心顾及这些。走到了快到众岳镖局的时候,他就停下了脚步,驻足而望。镖局看来生意不错,一直有人进进出出。 曲柏言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进去找人之时,看到从门里走出来那个熟悉的身影,褪去了那股对待他时的那般温柔劲儿,满脸的严肃,心想:这就是真正作为少当家时的他吧。 “当家的,您今天就要送那趟镖么?”身后的一个随从问道。 岳茗萧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连忙侧过连说道:“还有过几天南城的那趟镖,我已经安排老孔去走镖了,到时候我们走不在家,家中的事务一定要安排好了。” “这个您放心,您有个十天八天的就回来了,这段时间保证不会出事的。还有少奶奶我们也会照顾好的,您就放心吧。” 曲柏言刚太在半空中的手慢慢的放下,心中平静的如同无风刮起的水面那般,波澜不惊。 这就是他的生活,这就是原本他就应该过的日子。他的重任,他的事业,他的家庭,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安排的很好,只是在这一切中,曲柏言从来没有看到过他的位置。即便岳茗萧几次三番的想把自己拉入他的生活中,可是自己真的能融入进去么? 冥冥之中早有定数,一切的一切,命运也早已注定好。 曲柏言的脸色挂着笑,最终还是没有朝前迈任何一步。 “当家,刚刚对面站了个人,一直在看您呢。”随从说道。 岳茗萧连忙抬头朝对面看去,除了来往的行人之外,没有别的熟悉的身影。 回到鸿瑞楼,鸿霜正在房中帮自己叠着洗好的衣服,见曲柏言回来了,连忙迎过去接下手中拎着的东西。 “主子这是去哪儿了?”鸿霜问道。 曲柏言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肩膀,道:“呆的闷得慌,去城里转了转。” 鸿霜也知道他是去干嘛了,没多问,低头淡淡的笑了,“主子,刚刚鸿管事的来找过您。” “你去把他叫来,说我回来了。” 没过多时,鸿要麟敲门进来,见了曲柏言微微行了个礼,“主子,您回来了?” 曲柏言点点头,喝了些热茶问道:“都办妥了?” 鸿要麟应了一声,从手中的布袋子里拿出一个小荷包递到曲柏言的面前,“这是鸿霜的盘缠。” 鸿霜愣了一下,不可思议的看着曲柏言,“主子?” 曲柏言转过脸,面带笑意的说:“我自己还给你准备了些嫁妆,好歹也是跟了我这么多年,自然不会亏待你,晌午没什么事,就准备走吧。” 鸿霜扑通的跪在曲柏言的面前,不住地摇着头,“主子,鸿霜不想离开您!” “傻丫头,鸿瑞楼都没了,还哪来的主子?”说完也蹲下身抱住鸿霜,“小鸿霜,我很感激你这些年对我的陪伴和照顾,可是终究你不能永远留在我身边,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 鸿霜继续的辩解着,曲柏言却只是淡淡的笑,不再多对她说什么。 “鸿管事和东富也都准备好了吧。”曲柏言忽然抬头问道。 鸿要麟也被这场景弄得眼眶有些湿润,擦了擦眼泪才说:“都好了,我们合计陪您到最后一天呢。” “大家都离开后,我也就离开了,没什么陪不陪的。我只是怕官府那边有动作,别到最后离开反而麻烦。”曲柏言扶着鸿霜站起来,伸手也擦去了鸿霜脸上的泪痕。 尽管鸿霜一万个不愿意,可是最终还是没有办法。都收拾妥当就站在楼门口拉着曲柏言流眼泪。 “别哭了傻姑娘,离开这儿终归是好事,你不是以前也总所何时才能离开么?怎么到是现在这般不舍了?” “我是舍不得主子您,您以后怎么办呢?” “走一步算一步吧,人生总归没有变数来的快。” 鸿霜跪地,给曲柏言磕了几个头,站起来后依旧依依不舍的三步一回头的离开了。 现在楼中几乎没什么人了,连个做饭烧水的人都没有。 晚饭时鸿要麟来敲门,问曲柏言想吃什么,他去做。 “就我们几个人了吧?”曲柏言正坐在屋中想事情,见到鸿要麟那张无奈的脸后站起身,“今晚我下厨吧。” 鸿要麟惊讶的看着他说道:“主子您下厨做晚饭?” “下些热汤面我还是会的。” 晚饭只有曲柏言,鸿要麟,东富和田大壮几人。 曲柏言果真做了一锅热腾腾的面条,鸿要麟还拿出了自己珍藏了很多年的一坛好酒。 “这就是那年掌柜的送我的。”鸿要麟很高兴的给曲柏言斟满。 田大壮呼哧呼哧的吃着面条,口中含糊不清的说着:“娘做的好吃,真好吃!” 曲柏言见到他这副模样不禁笑了出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忙了这么多天,确实也没有好好的喝一杯。 “不知你二位打算去哪儿?”酒过三巡,曲柏言微醉着问道。 “我要去南边投奔我一个朋友,他开了一家客栈,我正好用这些钱入一些股份。”鸿要麟也是喝得脸红红的。 东富不胜酒力,早就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南方啊?好地方,比北方的气候要好很多。”曲柏言又倒了一杯酒,然后看着在一旁傻傻坐着的田大壮,“不能让他跟着我,我也得把他打发了才行。” “主子,您一直没跟我们说过打算,您要去哪儿?”鸿要麟打着饱嗝问道。 曲柏言没吭声,目不转睛的盯着酒杯,没人知道他现在心里作何打算。 鸿要麟和东富在天还没亮时就起了床,收拾好了东西,二人站在曲柏言的房门口踌躇着,不知道叫醒曲柏言做个告别这样是否妥当。 其实曲柏言根本也没睡,打开门见到二人惊讶的表情时,却只是淡淡的笑了。 二人找了辆马车,把东西都装好后站在楼门前,心中都感慨万千。 “言主子,或者叫您一声言老弟是不是更亲切些?”东富忽然咧嘴笑了。 曲柏言一愣,点了点头道:“东富大哥有话请讲。” “那个,那个七日之刑,最后两日确实是按照规矩下了雪红梅,但是我的药量下的不大,根本也不可能出现那种情况,而且掌柜的那时候嘱咐我,只是让您有个教训就好,并没想真的伤害您。” “我知道。”经过这段时间的遭遇,想必要还自己的真是另有其人。 “主子,咱就此别过了,您也要保重才是!”二人上了马车最后哽咽着说道。 曲柏言看着马车渐行渐远,东边泛起淡橘色的光亮,太阳又一次的照常升起。整条福蓉花巷如同以往的每一个清晨一样,被显得那样的有生机。 曲柏言抬头看着鸿瑞楼那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的红色楼身,微微的眯起眼睛,不禁陷入了过往的回忆中。 第五十五章 官府的确采取了行动,刚入夜,曲柏言就听到了街上传来沙沙的脚步声,还有人匆忙间的奔跑声。 不远处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曲柏言就觉得心头一紧,起身离开屋子,急忙跑到了后院田大壮住的房间。 “大壮!”推开门时,田大壮正躺着呼呼大睡。 朦胧中看到曲柏言,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喃喃自语:“是娘么?咋啦?” “大壮,快起来!”曲柏言抓起一旁的衣服帮他穿上,从怀中拿出好些银两塞进田大壮的怀中,劝道:“娘想吃城中那家糕点铺做的点心了,就是鸿霜总去买的那家,你认得吧?” 田大壮想了想,傻乎乎的点点头,“我认得,鸿霜带着去买过。” “那好,娘现在就想吃,你帮娘去买些回来好不?不要现成的,要新作的,你就跟他们说要重新做一些,无论多久你都等着,做好了你就在城中衙门府对面的石台子上等娘去接你,听懂了么?”曲柏言说的急,甚至觉得声音都有些不稳。 田大壮连衣服都没穿好就被曲柏言拉着出了门,街上已经有很多人在来回走动,神情上都是焦急之色。 曲柏言推了一把田大壮,也显示出了不安的神情,“快去吧,记得娘说的,现做的糕点,等多就都行,然后就在石台子上等着娘去接你,知道了么?钱都揣好了,千万不可丢了,知道了么?” 曲柏言看着田大壮走远了,忽然觉得浑身无力的靠在门框上,心中竟然砰砰的狂跳起来。 他忽然想到什么,急忙转过身跑到室内。楼中几乎没有点灯,只有大堂内刚刚他点燃的蜡烛泛着幽暗的光。 “鸿瑞楼的人是否都离开了?都走了么?”曲柏言冲着楼上喊着,“如果还有人的话应我一句。” 空空如也,真的只有他自己了。 他的脸上终于褪去了那丝不安,回身关上了门,又走到烛火旁将蜡烛熄灭,缓缓的走上了楼。 二楼,曾经是鸿瑞楼最热闹的地方,几十间的屋子,每日入夜后人声鼎沸,夜夜笙歌。可是此时,黑暗笼罩着这里,感受不到丝毫的人气,只有凄凉。 “妙言,婉伊,舞魅,年景,出来接客了!”耳边仿佛还响着鸿要麟从楼下传来的洪亮的声音。 曲柏言的脸上带着笑意,这里,曾经是他生活了,挣扎了十几载的鸿瑞楼,是他出了童年以外所有的回忆。 他慢慢的走回到以前住过的房间,早已被收拾干净,只是自己的东西早就搬了出来。 街上很快的想起了叫喊声:“朝廷有令,今日是取缔福蓉花巷的最后一天,没有撤离的人马上从各场馆内退出,不然杀无赦!” 叫骂声,厮杀声震天。 窗口泛起火光,官府的一把火,将整条福蓉花巷,彻底的送进了死亡的坟墓。 曲柏言回到房间换上了那件他最喜欢的樱红色长衫,还精心的打扮一番,从柜子上拿起了那个夜明珠的发簪,果真在幽暗的环境下,发出更加诡异的光芒。 腰间的那个玉兔挂坠随着他稳健的步伐,有节奏的摆动着。 “君望灯火未明灭,不知福蓉花巷深。”曲柏言静静的坐在房间,街上的厮杀声愈加的清晰。 “掌柜的,我真的保护了鸿瑞楼,您是否对妙言觉得骄傲?我一直都是鸿瑞楼的骄傲,整条福蓉花巷的骄傲,可是我却保不了它。”曲柏言说完,眼角滑下一行热泪。 火光冲天,楼内已经冒起了浓浓的烟雾,顺着掩的紧紧地门缝,飘了进来。 “婉伊,妙言很快就来了,跟你一起去那个不会再有痛苦,不会再有纷争的世界。”曲柏言忽然笑了,月光下,这张苍白的脸更加的绝美,只可惜不会有人再看到。 “娘!”门被撞开,曲柏言不敢置信的看着站在门口满脸黑灰的田大壮,楞在当场。 田大壮快步上前一把抱起曲柏言就往外走,口中还嘟囔着:“娘骗人,自己在这儿玩儿不带大壮,大壮跟娘生气了。” 曲柏言被抗在肩膀,艰难的说道:“傻小子你怎么回来了?” 田大壮此时哪里还有傻劲儿,刚刚出了巷口就觉得不对劲儿,傻乎乎的回头看着官府的人手中拿着火把就往巷口里冲,他就觉得要出事儿,连忙跑回鸿瑞楼的后门时,才发现整条花巷都身处火海之中,鸿瑞楼早已燃起熊熊大火。 曲柏言这才发现情况有多糟,楼中的火光随处可见,烟雾弥漫,根本找不到出路,顿时急的眼泪直流,吼道:“傻孩子,你回来干什么?找死嘛?” 田大壮没理会他,拉起他的胳膊用身子挡着火舌就往记忆中的出口跑,二人被浓烟呛得不停的咳嗽。 这里是二楼,走正常去大堂的楼梯已经不可能了,只有摸索着去找通往后门的那个隐蔽的路口。 田大壮将曲柏言护在身后,还不时的回头关切的问着:“娘慢点儿走,别怕,有大壮在。” 曲柏言早已被泪水模糊了视线,只能哽咽着应声。 二人好不容易来到后门处,虽然也燃着火,但是还有逃出去的可能。 身后的火焰已经蔓延到脚边,四周不是的发出木头被烧断裂的声音。 曲柏言皱着眉拉着田大壮的手,大声的喊道:“大壮,你先出去,听话!” 谁知田大壮抱起曲柏言朝门口看了一眼,知道曲柏言的行动必定不快,也不知道哪儿冒出那么机灵的想法,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人对准门里那没有被火焰吞噬掉的不分用力的一扔,曲柏言被瞬间扔出门,摔到后院安全的一块草地上,浑身酸痛,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田大壮此时已经找不好时机如何跳过火门冲出来,站在楼内满脸是混了黑灰的汗水。 曲柏言挣扎着起身爬向他,口中不住地喊着:“大壮,快出来!快啊!” “娘!”田大壮冲他摆了摆手,见他安然无恙,脸色竟然露出了那傻傻的微笑,可是在下一秒,头顶有大块燃烧着的木头落下,人就在眼前消失不见了。 “大壮?”曲柏言怔住,然后疯了似的爬到门边,房子内早已没了人生,只有木头被烧的咔嚓声。 “不!大壮!你出来!”曲柏言哭喊着抄起身边田大壮用来劈柴的斧头试图拨开那一堆堆的炭黑,火团不时的飞到他墨黑的长发上,原本漂亮的长发竟然也被从中间烧断,狼狈不堪。 不知过了多久,火势渐渐不那么大了,街上嘈杂的声音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曲柏言依旧是那个姿势站在后院,眼中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乌黑一片。 “大壮?”曲柏言依旧轻声的唤着田大壮的名字,“大壮,你出来啊,娘在等你!” 没有任何人回应。 曲柏言双腿瘫软的坐在地上,此时此刻竟然哭不出来,只是发出动物一般凄惨的叫声。 快天亮时,曲柏言躲在一处石墙下,官府的人依旧在首查着幸存下来的人。已经过了期限,再被逮到,怕是要入狱处刑。 曲柏言本来已经觉得生死无所谓了,可是这条命是田大壮用自己的命换来的,他还不能就这么死了。 想到这儿他躲过了官府的人,小心翼翼的朝花巷口移动。 花巷的惨象让他根本不忍心再回头看,此刻的想法只是怎么才能逃出花巷才行。 临到巷口时,主街上来了几个人,曲柏言以为是也是官府的人,连忙又躲到一旁的阴暗处细细观察着。 “当家,刚刚都已经看过了,整条街的场馆都烧尽了,怕是找不到活着的了。” 最前面的那个人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当家,您急匆匆的回来为何?这种事情就让我们去做就好了。”那人见没得到回应,继续说道。 “真的在鸿瑞楼找不到人了么?” 曲柏言愣了一下,那人竟是岳茗萧。 “你们到底有没有仔细去找?”岳茗萧转过来急匆匆的问。 “都找了,我还给了官府办事的那个不少银两,让他无论如何在鸿瑞楼找到生还者来通知我们。” 岳茗萧一脸的疲倦,目不转睛的看着鸿瑞楼的方向。曲柏言没来跟他告别,想必是没离开鸿瑞楼,可是现在这情况,生死未卜,他怎么能放心?或者,他离开了,没来告诉自己? 曲柏言看着岳茗萧带着人又在福蓉花巷转了几圈离开后,才从阴暗处走出来。 如果这样对彼此是最好的告别,那就让他当自己死了吧。 天还未亮,城内的街道还鲜少有人走动。曲柏言小心翼翼的混出了城。 他回到望了望依旧冒着细微火光的福蓉花巷方向,心头一阵痛楚,狠了狠心转过头快速的消失在了黑夜中。 去哪儿?慌乱中身上分文没带,照这种情况下去,自己不是饿死,就是因为身上的旧疾病故。 茫然中,竟然来到了婉伊的墓边。 婉伊就那样静静的躺在里面,又像是往日一样微笑着看着曲柏言,等着他对自己讲诉着这些日子的周遭和不安。 曲柏言慢慢的跪在坟前,眼泪绝提一般的汹涌而下,“婉伊,婉伊!”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这里,我一直都等着你呢,我的好哥哥!”年景从旁边的树后走了出来。 曲柏言泪眼婆娑的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有觉得意外,反而平静的开口:“是你。” 年景漫步到他身边缓缓的蹲了下来,仔细的大量着曲柏言那一身的狼狈和满脸的炭黑,心疼的说:“你看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将死之人,谁又会在乎这些?”曲柏言目中无神,呆呆的看着婉伊的墓碑。 “早知道你要死,我就应该那日多下些药,你也死的痛快,至少不会现在这般痛苦。”年景边说边逃出手帕擦着曲柏言脸上的黑印。 “原来是你,你为何那般想要我的命?”曲柏言淡淡的问,表情依旧没有起伏。 “因为你死了,才不会有人再跟我争,你就永远是我的了。”年景扳过曲柏言的身子,迫使他对着自己,痛苦的说道:“只有你死了,你才能不用去体会那么多的痛苦,才能安心的过你的日子。” 曲柏言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一眼年景,眼睛微微的垂下,缓缓的开口道:“那你真的是处心积虑了,既然这样,你就给我一刀痛快,了结了我吧。” 年景松开手,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为何就不想想我们俩的以后?我好好对你,就我们俩,我有足够的钱够我们以后维持生计的,行么?” 曲柏言的身子歪倒在一边,忽然开口苦笑,“既然这样,那你就是不想杀我了?那我不用你帮忙了。” 年景没听懂,连忙拉住他,不安的问:“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做我该做的事而已。”曲柏言说完甩开年景的手,抬头看了看微微见亮的天空,脸色忽然绽放了一个会心的笑容,“你看,这个季节是福蓉花巷最美的时候,婉伊,你还记得么?” 年景从身后抱住他,焦急万分的说:“妙言,你看看我,别再胡说些什么了,我们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好么?” 曲柏言就好像没听到他说的那些一样,依旧用力的抬起头,只是微微的眯起眼睛,“婉伊,我累了,想好好休息一下。” 年景痛苦的皱着眉,耐心的劝说着:“离开这里,我们就自由了,再也没人管我们。你不是最心疼我的么?为什么现在就变了呢?” “你松开我。”曲柏言忽然回过神一般的侧过连看着年景,挣扎着逃开他的怀抱,跌坐在一旁手指着他说:“你滚,离开我的视线,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就算我死了,也不想跟你再见到!” 年景的脸上出现狰狞之色,原本俊俏的脸庞尽是扭曲。他缓缓的从怀中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忽然开口道:“那既然留不住你的心,也留不住你的人,那么你就消失吧,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说完就拿着匕首向曲柏言方向刺来。 曲柏言没有躲,认命的闭上眼睛。 身体没有任何疼痛,却听见了一声响动,待睁开眼睛时才看到年景手中的刀掉落在身旁,而人大睁着双眼看着自己,背后出现大片的血红还有站在几步开外的吴玮。 曲柏言惊呆住,痛苦的支撑着自己站起身,就在吴玮的脸颊越发的清晰之时,身体一轻,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自己靠在吴玮的怀里,周边全是他身上独有的那股芳香。 吴玮觉察到他的动作,低下头轻声的问:“怎么样?还觉得哪里不舒服么?” 曲柏言摇摇头,想要起身,却用不上力气,只是被吴玮更紧的抱住。 “我带你走,离开这,再也不回来了。我会让你忘了这里的所有人,所有事,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那个福蓉花巷的红牌妙言,而是我的爱人,不会再有人害你,也不会有人敢害你。” 曲柏言将脸紧紧地贴近吴玮的怀抱,轻声的哽咽起来,可是手却一直死死的抓住吴玮的衣襟,好久都没有松开。 待曲柏言的情况调整的差不多后,吴玮问他还有没有什么要在这儿要办的事,曲柏言说想要再去看看汪诚羽。 石碑旁长了些杂草,到未显得多么凄凉。 吴玮很体贴的没有跟过来,却牵着马站在不远处等着他。 曲柏言弯下身子拔掉那几棵几乎都挡住墓碑的野草,用手擦了擦石碑,最终缓缓的开口:“汪诚羽,我要离开这里了,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我们真的要就此别过,老死不相往来了。” 说完他摘下头上的那根发簪放在墓碑前,“你的东西,我不想带走了,我要忘了这里所有的事,所有的人,所有的记忆,重新开始我的生活。” 吴玮见曲柏言落寞的走了过来,迎过去轻轻的抱住他,问道:“准备好了?” 曲柏言在怀中轻轻的点头。 吴玮抱起他快速飞身上马,刚走了不远,忽然听见身后有几声怪叫,二人回头时才看清竟然是一只银白色的幼狐,腿部也许有伤,正趴在草丛旁低声的叫着。 “我去看看。”曲柏言说完就要下马。 吴玮终究拗不过他,无奈只好抱他下去。 幼狐的口中竟然咬着那根发簪,此刻泪汪汪的看着曲柏言。 曲柏言愣住,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吴玮,偷偷的将发簪放入怀中。 狐狸的腿部好像是被什么狩猎的夹子伤到了,从皮毛上能看到大量的血迹。 曲柏言将它抱起,小家伙竟然顺从的就闭起眼睛躺在怀抱中睡了过去,还不时的发出几声微弱的低哼。 “我能带着它么?”终究是跟人家走,还是问一问的比较好。 吴玮看着曲柏言温柔的说:“你若是喜欢,就带着吧。” “你还未告诉过我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我。” “你又在敷衍我。” “你知道淡寒宫么?” “不知道。” “淡寒宫,江湖中数一数二的杀手之馆,我便是最好的那个杀手,也是一宫之主。” “淡寒宫宫主,吴玮?” “淡寒宫宫主,廖陌疏。” 多年后,朝廷中政治稳定,老百姓安居乐业,这全是新皇的政策才得以如此安逸。 福蓉花巷依旧是那副惨样,无人再问津,一片火烧后的废墟。 一位年轻的母亲抱着孩子走到这里。 男孩子四五岁的模样,稚气的问着满眼泪光的母亲,尽是疑惑,“娘,这里是何地?” “福蓉花巷。”年轻母亲答道。 “娘,何为福蓉花巷?这不就是一片荒凉嘛?”孩子不解道。 年轻母亲擦去眼角的泪水,低下头微笑着,却带着几分苦涩,“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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