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不了——连城雪

 文案：

 这世界上有一种感情就像沙漠中的海市蜃楼 就算一刻不停的向前走，就算努力到身粉碎、心成尘 它存在的地方，你还是永远到不了 ——《到不了》—— 内容标签：不伦之恋 都市情缘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瑾，叶谦   ┃ 其它：连城雪 第1章 “人生最大的谎言尽是那些美好的东西，只有活在这谎言里毫不自知，你才会相信所谓幸福的存在，越难走、你越要走，越没希望，你越不肯绝望，上帝除了用痛苦褒奖你的勇气，还能做些什么？” ＊＊＊＊＊＊ 叶瑾的耳畔一直回荡着这句无情的话语。 他被自己的思绪冻得手脚冰凉，却仍旧难以控制的内心挣扎。 握紧双手，干净的额间渐渐浮出细汗，不知不觉就连呼吸的力气都几乎被用光。 就在临近晕倒之际，尽职的助理忽然走进报告：“叶董，您怎么了？谦少爷喝醉闹场，刚被抬回卧室。” 叶瑾宛若大梦初醒般深吸了口气，渐渐看清眼前觥筹交错的浮华宴会，半晌才哑着声音回答：“恩。” “您脸色很不好，是不是累了？”助理半是担心半是讨好。 侧过向来淡漠的英俊脸庞，叶瑾推了推高挺鼻梁上的眼镜：“也该到休息的时间了，你招呼好大家，不准用任何事打扰我。” 助理立即回答：“是，叶董放心！” 闻声叶瑾与谁都没打招呼，便若无旁人的退场。 ——这里终从战场变成他的王国，背影再惨烈，他也还是握住了至高无上的权杖。 ＊＊＊＊＊＊ 叶董。叶董事长。真完美的称呼。 父母健在，兄弟姐妹齐全，他却独占一切，多么残忍多么讽刺。 或许健在的只是人命，齐全的只是外表，而其他的血肉亲情，统统已经破碎不堪，渐行渐远。 可人家说放开手才能拥有整个世界，所以如此微薄的牺牲，算得了什么？ 叶瑾独自经过走廊，这样没心没肺的想着，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 他大步到了最靠里的门前，伸手扯下领带，接着才用万能房卡开了锁。 花的气息，古龙水的气息，红酒的气息，男人的气息。 复杂的味道经过夜色调配的异常撩人。 叶瑾走入房内，迈过地毯上随意丢着的西服与手机钱包，抬眸瞅向趴在床上的弟弟：“小谦，好久不见了。” “不用见……是最好的。”叶谦果然醉了，讲话含糊不清的翻了个身。 台灯柔和的照在他肌肉线条分明的脊背上，淌着蜜色流光。 叶瑾轻轻叹息，坐到床边轻声道：“不能见你，我成功还有什么意义？” “靠，什么成功，把爸妈和姐姐赶到美国，自己占山为王就是成功？”叶谦忽然支起身子骂道。 在国外读了几年大学，他还是喜欢那种夸张的装扮，故意抓乱的短发染得淡金，黑白分明的眼睛照旧漂亮直率，二十几岁的人了，依然像个不懂事的大男生。 叶瑾淡淡凝视，声音泛冷：“在怪我？所以刚才在外面把宴会桌都掀了？” 叶谦皱眉，拿起床头柜上的矿泉水喝了几口，然后才擦了下嘴道：“我就是觉得这新任董事长的庆功宴真不要脸。” 残留的水迹还沾在他浅色的唇间，与一张一合中泛着光色。 叶瑾眼神渐沉的看着，并没有听清弟弟说什么，猛然间竟鬼使神差的吻了上去。 毫无防备的叶谦好几秒都没回过神来，直到发觉哥哥用力拽住自己的内裤，才腾地发了飙，根本不留情面的抬腿开踹。 叶瑾早有防备，一边压住他的身体，一边狠咬他的嘴唇。 从小就习惯打架斗殴的叶谦怎么会轻易屈服，他没轻没重的拿矿泉水泼了哥哥一身，然后凶狠的揍到他的脸上。 叶瑾似乎不打算放弃，在快要掉下床的时候还握住了他的胳膊。 兄弟两个摔的狼狈，打的也狼狈。 叶谦这人有点身体洁癖，性格又偏激，见叶瑾还不知死活的扯坏自己的内裤，立即像是玩命般用膝盖疯狂的顶了下他的腹部。 叶瑾终于吃痛的哼了声，松开弟弟的臀部，衣冠不整的靠在床下捂住肚子。 “操，你他妈吃错药了吧？”叶谦唾弃骂道，痛心的看向曾经最崇拜的大哥，站起来仓促的套上衬衫，酒已经醒了七成。 叶瑾不回答，仍旧一动不动的按着发痛的那个地方，白皙的脸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刚捡起他眼镜的后，叶谦觉得哪里不对，踟蹰的问：“哥，你怎么了？” 叶瑾用尽全力调整呼吸，抬头露出个习惯性的蔑视笑容：“……还是这么傻，还是会担心我，恩？” 被这混乱的情况搞到炸毛的叶谦立即砸下眼镜：“变态！你现在就是个死变态！” 说完便随手整理着衣服气呼呼的摔门而去。 叶瑾这才失去所有神采，痛到死死的揪住西服，逐渐歪倒在地毯上。 脸上的矿泉水缓慢聚结滑落，如同泪水。 他竟然感觉开心。 曾经死也不敢的事，曾经想带进坟墓里的想法，就这么根本没有预兆的变成了真的。 在心中永远是个孩子的弟弟，可爱调皮的弟弟，任性绝情的弟弟，总是有血有肉想爱就爱想恨就恨的弟弟，刚刚像个情人一样被自己搂在怀里。 这本是他们此生不可能有的关系。 ＊＊＊＊＊＊ 叶瑾不是个浪漫主义的白痴，在很多很多年之前，当他发现对叶谦的特别时，便打算把所有都埋进骨子，永不言出。 只想要让叶谦过最精彩肆意的人生，要将他毫发无损的保护好，要令他被人羡慕被人嫉妒就算横冲直撞也能过完无忧无虑的一辈子。 叶瑾很清楚，这世界上有一种感情就像沙漠中的海市蜃楼，就算一刻不停的向前走，就算努力到身粉碎、心成尘，它存在的地方，你还是永远到不了。 只是现在，所有的愿望，也许都不可能实现了。 叶谦根本就不明白，他不能没有自己，不能离开自己。 而自己明白，此时此刻，又能如何？ 第2章 在这个年代，能有许多同父母的兄弟姐妹，是一件很特别的事情。 不过此事之于富贵家庭的孩子，却是十足的不幸。 叶瑾始终记得自己上班的第一天，大姐叶希便把他丢到非常清闲的采购部，扔下大堆不知所云的报表，还笑吟吟的说：“你可要努力哦，爸妈十分看好你的。” 说完就用擦着鲜红指甲油的手划过他的脸，踩着高跟鞋摇摇摆摆的走了。 沃顿商学院的博士，进自己家的公司，做个采购经理，这是哪种“看好？” 叶瑾走神两秒，然后扶扶眼镜，朝门口的新同事露出笑颜，根本瞧不出他有多么愤怒。 同事们小心翼翼的打过招呼，便陆续回去干活。 叶瑾翻开几十厘米高的文件堆，瞅了几眼，竟然认真的勾画了起来。 他晓得母亲出身名门、向来只会吃喝玩乐，父亲由于入赘的身份总是底气不足，现在越发爱听大姐的谗言，即便自己回家去闹，也不过给他们徒增笑话，倒不如先把手边的事情做好，日后再伺机而动来的现实。 ＊＊＊＊＊＊ 京城的贵公子圈里，叶瑾属于难得能安下心来念书的人，他高的可怕的学历完全是靠自己用心得到，平日里吃喝玩乐也属平常，怎么看都算是位绅士。 反倒是家人受不住他的变态心思。 在叶瑾四五岁的时候，母亲迷上养猫，弄得房子里到处都是喵喵的叫声，几乎把全部时间都放在了那些动物身上，某日叶瑾找她念故事书，她不肯，叶瑾便趁母亲睡觉的时候将那些小猫全都按在浴缸里淹死，吓得父亲立刻敢他去郊区寄宿的幼儿园，每次见到这儿子都脸色不善。 后来稍懂事了些，叶瑾也便不再为能否得到爱而发疯了，他变得彬彬有礼，温文尔雅，什么时候都能举止得体至极，再被如何数落，也都能满脸平静而眼神无辜。 这气质放在小孩子身上，实在更加令人心里发寒。 所以去了美国好多年，载誉而归却被这么对待，也确实不是意外的情况。 ＊＊＊＊＊＊ 这天叶瑾在办公室安静的坐了整天，熬到天都黑了才抬起酸痛的脖子，把没看完的东西装进公文包，拿着风衣打算下班。 谁知刚打开门，便冲过来个短发瘦高的小男孩，大声叫道：“哥！” “小谦，你怎么来了，也不进去？”叶瑾微微惊讶，替他放平折起来的初中校服领子。 秘书赶忙在旁边解释：“经理，他说不要打扰您工作。” “我就待了一会儿。”叶谦拿着漫画书，用漂亮的眸子瞅着他：“你答应我上班了就请我吃龙虾。” 叶瑾搂着他的肩膀往电梯走去：“怎么不找妈妈和姐姐，她们整天没事。” 叶谦嫌弃的呸声：“女人最烦了，唠唠叨叨的。” 淡笑了几声，叶瑾打开电梯陪他进去，痛快的说：“好，想吃哪一家？” 叶谦靠在冰冷的镜子上说：“当然吃你做的了。” 闻言叶瑾给管家发了短信，让他去买海鲜，然后才握住弟弟细致的手腕：“又和同学打架了？” 叶谦哼道：“谁让他们惹我。” “惹你也用不着亲自打人啊，伤到你怎么办？”叶瑾用手指轻轻的摸了摸他受伤的地方。 叶谦抽回胳膊：“没事儿！” 叶瑾端正的站在电梯的正中央，笑容却不再像平日那般完美，好像掺杂了着些不确定的东西。 就是这些东西，每时每刻都能让叶谦感觉到，哥哥是个真正关心自己的人。 也许也是，唯一的一个。 ＊＊＊＊＊＊ 叶瑾并不善下厨，他上次做龙虾是去美国的前夕，正赶上小谦八岁生日，便和酒店大厨学了两手。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叶谦还记得，打长途电话时总会偶尔提起。 由于许久没做，这晚的大餐弄得并不太成功，可最后还是被兄弟俩吃光了。 叶谦表现出了青春期男孩儿的旺盛食欲，就连果盘都打扫的干干净净，才摸着肚子洗澡去。 剩下叶瑾独自在桌边走神，回忆他是何时长得这么高，何时眉目舒展，褪去了童稚。 安宁忽然被人撞破。 “怎么又在家吃东西？”赵熙抱着宠物狗幽幽出现，皱眉瞅着大儿子。 “妈。”叶瑾立刻站起来：“小谦说想……” “酒店什么没有，哪样不比你做的好吃？”赵熙打断他的话，抬起手扇了扇空气：“弄得都是油烟味，快叫人打扫干净。” 叶瑾微笑：“是。” 赵熙叹气：“你是很久没回来了，但和大家住在一起，还是合群点好。” 扔下这句冰冷的话，她便转身离去，白色的真丝睡衣消失在了走廊的昏暗之中。 叶瑾用一种全然漠视的眼神瞅着空气，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采购部从前大概也是叶希负责的，帐目非常不清，油水多半是被她拿去买包包挥霍掉了。 大半夜叶瑾还躺在床上静静的研究，却并未打算去找麻烦。 他恍然拿起表，发现已经凌晨一点了，便转了个身扔下文件准备睡觉。 可是尚未来得及关灯，叶谦就短发凌乱的夹着枕头闯进来：“我写完作业了，我们一起睡。” “你是写的还是抄的？”叶瑾瞅着他扑通一下跳上床，带来股沐浴乳的清香。 叶谦抱着惯用的枕头哼道：“有区别吗，差不多。” 若是爸妈和姐姐听见，又要絮絮叨叨的教育。 可叶瑾却只是乐他：“就知道摸鱼。” 叶谦好似很困，趴在旁边小声道：“要你管？” 随手关灯，瞅着眼前漫布的黑暗，叶瑾有些难于入睡的走神。 过了好半天，弟弟又迷迷糊糊的在旁边说：“哥，你回来真好，你不知道我多想你回来。” 叶瑾温柔淡笑，却伸手拍了他后背一下：“少废话，赶紧睡，明早送你上学。” “恩……”叶谦答应着，约是很快就沉入梦乡。 叶瑾深吸了口气，无声暗想：小谦，你也不知道，我是多想回来，现在我回来了，以后走的、就绝不是我！ 第3章 “那颗树立在那条路边上已经很久很久了。当那路还只是一条泥泞的小径时，它就立在了那里……”语文老师声调优美的朗读着课文，忽的抬头，瞅见班上那个最令人头疼的问题学生又趴的看不见脸，不由喊道：“叶谦！都初三了你还就知道睡觉！怎么参加中考，你这是什么状态！” 被她厉声惊醒的叶谦也很郁闷，顶撞道：“什么状态也轮不到你操心！” “好，我不操心！你现在给我出去！放学叫家长来领你！”语文老师怒了，在私人中学有钱有势的孩子她见了不少，却极少见到如此顽固不化的家伙。 叶谦不满的扔下课本，迈着两条长腿便走到教室外面，闭着眼睛继续养神。 语文老师仍旧压不住火的抱怨道：“真不知道怎么教育的，以后闹出什么事来都是咎由自取。” 即使听到，叶谦也没跑回来吵架，始终一动不动，让秋日的阳光染透了碎发和睫毛，好像真的睡着了似的。 老师拍了下课本：“继续！” ＊＊＊＊＊＊ “小谦，你喝水吗？”温柔的少女的声音。 难得有活动课，大家几乎都去操场上玩耍了，叶谦仍旧昏昏沉沉的罚着站，听到此话恍然睁眼瞅向女班长：“我们有这么熟？” 班长讪讪摆手：“对、对不起。” 叶谦不再理睬她，望着窗外踢球的男生们有些走神。 “这个给你，回家再看好吗？”班长忽然特别紧张的塞给他一封信，然后埋着头匆匆跑掉。 叶谦尴尬的瞅着手里面这粉红色的诡异物品，别扭的面颊发热：“神经病。” 说完就把它叠一叠塞进校服裤子里，给正上班的叶瑾发短信：“哥，惹老师生气了，下班来捡我。” 叶瑾很快回复：“猪。” ＊＊＊＊＊＊ 说些场面话对于叶谦之外的任何人类而言，应该都不是难事。 向来会客气的老哥出现，很快便将横眉冷对的语文老师哄得开开心心，最后还非要送叶谦几套练习卷，给他额外补习。 叶瑾替他拿过来，微笑：“真的太麻烦您了，弟弟还小不懂事，不能明白您的苦心。” 老师摆摆手：“哎，现在正是叛逆期，我也明白，不过前途是自己的不是？” 叶瑾点头：“您说的对。” 说着便拉起弟弟的手告别：“那就这样，不打扰您了，小谦，和老师说再见。” 叶谦不情不愿的学舌：“老师再见。” 一直将这不惹事生非便全身难受的孩子拉到楼下，叶瑾才抱着手皱眉道：“你招惹她干吗，罚站不累吗？” “行了，我知道了。”叶谦不耐烦的打断他，转身就往停车场走。 叶瑾无奈跟上：“晚上想吃什么？” 叶谦说：“不饿，不吃了。” “必须吃饭，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小心以后都长不高。”叶瑾打了下他的头。 叶谦哼道：“以后肯定比你高。” 叶瑾刚投去鄙夷的眼神，又摸了下他的裤子：“装的什么，鼓鼓囊囊的。” “啊！你还我！”叶谦一下子就急眼了。 叶瑾用胳膊挡着他，偏要看，看完了还笑：“哎呀，都谈恋爱了啊。” “我没谈！我都没读呢！”叶谦表情非常不自在。 叶瑾弯着眼睛：“那我给你读读，小谦，我喜欢你很久了，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 “滚！”叶谦忽然下毒手给了他一拳，抢过信毫不犹豫的就撕成碎片，撇进垃圾桶里面郁闷的黑了脸。 看这家伙真恼羞成怒，叶瑾在捂住肚子憋笑道：“脸皮这么薄啊，也到这个年纪了嘛。” 叶谦几乎快要蹦起来了：“我才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或许这些年分别的太久，叶瑾不能理解弟弟为什么会这么想，却也难得附和道：“确实不能随便，先要让哥哥过目，知道吗？” 叶谦转移话题：“我要吃寿司。” ＊＊＊＊＊＊ 叶家的生意涉猎广泛，包括百货零售，自主女性品牌，房产等等，但总部所做多是些制定规划的笼统工作，所以采购部的业务也很是清闲，无非想办法即节约成本，又替这座商务大楼置办像样的东西。 花了足足一个礼拜，叶瑾才将漏洞百出的帐目整理好。 而后大姐又脸不变色心不跳的出现，拿着爱马仕掏出粉饼，当着他的面补好妆才说：“爸爸说公司的电脑都该换了，你懂得多，去问问厂商，写个采购计划给我看。” 上次的计算机是一年前换的，怎么说也还不至于旧，叶瑾看了记录是叶希买的山寨货，也不知收了谁的好处，配置质量根本不行，能用住才怪。 他对着笔记本敲敲打打：“换iMac吧，还有商务系统也过时了。” “哎呀呀，你可真是财大气粗，那些软件多少钱……”叶希开始扭着脖子抱怨。 叶瑾只是说：“把预算告诉我就好，别的不用你烦心。” 叶希抱着手道：“那你去问小妹，我是不管这些的。” “知道了。”叶瑾拿着杯子站起来皱眉：“你一土生土长的北京妞，哪儿学一嘴台湾腔？” “你丫怎么说话呢？”叶希急了，原形毕露。 叶瑾冷笑了下，开始沉默。 叶希放好化妆品哼道：“你姐夫要来接我，不和你废话了，你也好好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整天就知道死读书，有什么用。” “我是男人，我不急，倒是你什么时候要孩子啊？”叶瑾抬起眼眸问。 叶希面色微沉，嘴硬道：“大好的青春年华，要什么孩子？！” 淡淡的瞅着被摔上的门，叶瑾满眼冷意的嘲讽。 可能大姐年轻的时候玩的太疯了，打过两次胎就得了不孕症，现在是求神拜佛也没用，加上姐夫家势大，整天在外面花天酒地，她也是有苦难言。 ＊＊＊＊＊＊ “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丢不丢人！” 当晚刚回到家，叶瑾就听到父亲叶德文的怒吼声。 他绕到客厅，抬眸看到小谦顶着一头黄毛站在最中间，脸上又露出闹脾气时的倔强模样，不由笑问：“怎么啦？” 叶德文最爱管这个小儿子，气不顺的说：“你瞅瞅他那脑袋，和街上小流氓有什么区别？” “哎，现在小孩子都这样，日本动画片看的多，您也不用闹心，他玩过这阵子自己就烦了。”叶瑾劝道，朝弟弟使着眼色：“还不赶紧写作业去，这都几点了？” 被数落的烦闷不已的叶谦立即跑上了楼。 叶德文年轻时秀气端庄，现在岁数大了，脸便显得消瘦到突兀，他慢腾腾的抿了口茶：“在班上还习惯吗？” “恩。”叶瑾读博士时在全世界最繁忙的几个公司做过管理，现在的悠闲工作，对他而言简直就是讽刺。 叶德文似乎不再想讲话，非常平静的吐出三个字：“那就好。” “爸，我跟你商量个事。”叶瑾坐下来道：“我想搬出去住。” 叶德文并没有反对：“恩，你也是自己在外面惯了。” 叶瑾趁热打铁：“我看中的房子离小谦的学校近，我也可以辅导他的作业，不如……” “这不行，他还小，你妈天天惦记着，再说你都这么大了，要是带个人回家也不方便。”叶德文随口道。 叶瑾收起表情：“那再看看吧。” ＊＊＊＊＊＊ CD机亮着灯，叶谦带着大大的耳麦摇头摆脑的趴在桌边，也不知在听着什么歌。 款步过去按下暂停，叶瑾靠在桌边问：“怎么想起染头发了？” “我无聊。”叶谦径直讲出理由。 叶瑾从来不在小事上指责弟弟，反而忽然垂下头问他：“爸妈烦不烦？想出去住吗？” “想！”叶谦立即坐直身体，起了兴趣：“哥，你有办法啊？” 叶瑾摸摸他的头，淡笑：“你这几天带爱闹的朋友回来开派对，把妈惹恼了，就万事大吉。” 做好事找不到叶谦，捣乱他还是很拿手的，闻言随即便答应：“这没问题，你等着吧。” 第4章 世上有亿万芸芸众生，每天擦肩而过者便数不胜数，但寥寥百年中，总会存在几个特别的人，作为我们命运的刻度，区分着今天与明天。 遇见楚瑜之与叶瑾而言，便是这样一个的意外。 如果说叶谦是他生命的长度，那么楚瑜不可避免的，变成了这标尺上不浅的划痕。 ＊＊＊＊＊＊ “经理，楚先生来了。” 叶瑾正在忙着写预算报表的时候，秘书忽然打进电话说道。 “好，请进。”他这样回答，顺手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 这位楚先生是楚家的三公子，近年在电子产品方面混的如鱼得水，叶瑾找他也是想要行个方便，好把公司换电脑和软件的事处理的让父亲满意。 其实并不是第一天听说楚瑜这个人了，他们两位名字的相似实在容易被旁人提起，只不过一直没机会见，这次托朋友介绍，叶瑾打算好好表现一番将对方招待舒适。 毕竟他没有亲人的支持，朋友的路子还是要的。 门被秘书轻轻推开，而后便是句爽朗的问候：“幸会，久仰大名了。” 叶瑾抬眸，发觉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真配用俊俏来形容，浓眉美目，笑容里堆了满满的阳光，令观者不由心情愉悦：“哪里，您客气了。” 说着便起身和他握手。 楚瑜笑笑：“嫌客气的话，你也别这么客气。” 叶瑾弯起嘴角，看过手表后道：“正好也快中午了，不如我们去餐厅，边吃边说。” “好，你刚回国，不如我来做东。”楚瑜边答应道，竟然边帮他拿起了挂在旁边的风衣。 性格冷漠的叶瑾尴尬接过，脸上仍旧不动声色：“那怎么好意思。” ＊＊＊＊＊＊ 都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即便彼此生疏，奢华的午餐也用的十分愉快。 楚瑜听到叶瑾所言的事情，爽快答应道：“没问题，我会尽快帮你联系个优惠的报价。” “谢谢，这是我给家里办的第一件事，希望能顺利。”叶瑾优雅的切着甜点，轻声回话。 事实上楚瑜心里有很大的不解：照理说眼前这位翩翩公子是叶家的长男，学历高、能力好，怎么会被排挤到做这些小事？ 可他并没逾越，只是微笑：“能帮你是我的荣幸。” 叶瑾不自在的扶了下眼镜，苍白的脸在窗边斜透进来的阳光中脆弱的透明，他终于还是也随着他笑，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改日再聊？” 楚瑜放下手中已经快空掉的咖啡杯：“好。” “买单。”叶瑾立即唤过服务生。 可得到的回答却是：“先生，您这桌已经买过了。” 叶瑾看向楚瑜，猜想是刚才自己去洗手间时他结的帐，叹息道：“我来麻烦您，不可以再让您破费……” “下次换你招待我。”楚瑜笑着推回他手里的信用卡：“别再用‘您’这个字了，我们同岁，何必拘谨？” 叶瑾淡声说：“好。” 他眉眼都是平时的模样，心里却飘过丝阴暗：谁也不是没事做的傻瓜，这世上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善意？ 果然，走到餐厅门口，楚瑜便约道：“周末有事吗，我和几个朋友约了去海边烧烤。” “没事。”叶瑾侧过头，忽然又笑：“我可以带我弟弟一起吗，答应了陪他的。” 楚瑜大方的说：“当然可以。” 听了这话叶瑾就迈出门去。 谁知楚瑜又在后面补充道：“一直想认识你，今天真愉快，谢谢。” 叶瑾瞬间心思万千，瞬间又温柔回首：“我也是。” ＊＊＊＊＊＊ 在外面道貌岸然并不悲哀，悲哀的是如此虚伪的面具在家里也不能卸去。 应付父母，应付姐妹，比应付那些客户更令人痛苦。 所以休息时叶瑾多半会把自己锁在卧室。 不得不说他的宝贝弟弟真是个行动派，没两天就带朋友把大宅子闹腾的不像样，震耳欲聋的音乐就算有隔音墙，还时能隐隐的听到。 叶瑾感觉心情舒畅，躺在床上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画册。 直到并不清晰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才慢腾腾的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可意外的是，发飙的并不是母亲，而是忽然回家的叶希。 她趾高气昂的把那些中学生骂到狗血淋头：“你们才几岁，就学起大人来了，酒吧都不能让你们进，就在家里闹，不知道妈妈心脏不好吗？啊？！” 叶谦天不怕地不怕的呸了声：“关你屁事，你既然结婚了就别再出现！” “小谦，姐太惯着你了吧？你还会不会说人话？”叶希恼怒。 叶谦竟然伸手推了她一下：“滚吧，我才不要你当我姐呢！” 叶瑾本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在楼上围观，见状赶快走下来拉住弟弟：“怎么能动手呢，别闹了，大家先回家吧，对不起啦。” 同学们本就不想掺和到人家的家务事里，闻言便拿起外套和酒瓶陆陆续续的离开。 坏脾气的叶谦气的眼睛都发红，瞅着叶希和瞅什么仇人一样。 “你和小孩子较什么真？更年期吗？”叶瑾忽然骂道，拦住叶谦的肩说：“走，该睡觉了。” 说着就把他带到楼上。 叶希吼道：“就哄着吧，哪天他当了杀人犯你们就舒坦了！” “滚你妈的，要杀先杀你！”叶谦又急的回头挑衅。 “行了，这点出息。”叶瑾按住炸毛的弟弟，生拉硬拽的把他带到自己卧室，洗了个毛巾帮他擦擦满是酒气的脸，无奈的说：“干吗这么和大姐说话。” 叶谦扭过脖子：“瞅她恶心。” “怎么，我不在的时候，她欺负你？”叶瑾安慰道：“没关系的。” 这几年没能在家陪他，弟弟的脾气真的变了很多，不再像小时候那么天真活泼，过度的任性之外，好像对生活带了种说不出的憎恶。 “哥……”叶谦忽然小声问：“你觉得大姐是好人吗……” 叶瑾只是回答：“我不喜欢她。” 叶谦脸色渐渐通红，极度尴尬：“我见过她、她和爸……” 话讲不下去，反而忽然握紧了拳头：“他们好恶心！” 听到这意外的事情，叶瑾简直像被惊雷劈到，张大了眼睛不知讲什么才好。 在这一瞬间，忽然明白了太多东西。 为何公司被叶希霸占，为何母亲阴阳怪气，为何弟弟喜怒无常。 究竟有几个人知晓内情？每个人都是怎么想的？ 叶谦埋下头：“哥，我没瞎说，我真的看见了，我讨厌他们，我讨厌这个家。” “不要讨厌，家里还有哥哥。”叶瑾心疼的拥抱住他，难以想象还这么小的孩子要怎么去消化那些丑陋不堪，他唯有拍拍叶谦的背，一时痛苦无言。 第5章 漫天璀璨的星光，暖色的篝火，还有无边无际的深夜。 叶瑾善于社交，整个晚上都和楚瑜的朋友玩的很开心，帮忙烧烤、参与游戏，让气氛其乐融融，丝毫没有陌生人在的尴尬。 反倒是被他拉来的叶谦不怎么讲话，闷闷的喝了罐啤酒，就悄悄的坐到海滩上发呆。 消瘦的背影显得很孤独。 ＊＊＊＊＊＊ “还想吃点什么？”楚瑜端了个小小的果盘过来，微笑着说。 他的表情在黑暗中也那么明亮。 叶瑾摇头：“谢谢，已经饱了，今天很开心。” 楚瑜说：“你能来我也很开心。” 不远处的火光在他脸上盈盈的浮动着。 叶瑾勾起嘴角，因为带了隐形眼镜而终于露出的眸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颜色。 ”你知道吗，十八岁那年我想在宴会和你打招呼，可是没勇气，后来你就出国了，这么多年才回来。”楚瑜忽然这样讲。 似乎任何牵扯到时光的句子都显得美丽。 叶瑾拿起酒瓶朝他晃了晃：“君子之交，十年未晚。” 话毕便仰头喝了口，水亮的酒渍浮在形状优美的唇上一晃而过。 楚瑜还没来的及再讲什么，叶瑾便站起身来说：“我去看看小谦。” 而后，便迈着步子走向沙滩黑暗的角落。 躲在不远处围观的朋友过来起哄：“哎哟，人家不搭理你嘿。” 楚瑜无奈，却也还是笑着的。 ＊＊＊＊＊＊ 咸涩的海风吹乱发丝，倒有种别样的舒服。 叶瑾蹲到弟弟旁边，轻声问他：“不喜欢来这里啊？” “没有，海边挺好的。”叶谦回答，摇摇手里的空罐子，忽然将它扔的老远。 曾经记忆中那个柔软的小男孩，已经成长为坚韧的少年，时间这东西，还真是可怕。 叶瑾忽而叹息：“还记得你刚生出来时我是怎么抱你的，小的像老鼠。” “哥，你喝多了吧？”叶谦笑笑。 他们兄弟两个感情的确很好，若不是叶瑾坚持去美国读了几年书，或许现在会更好。 作为哥哥，当然不会忘记自己的责任。 叶瑾很清楚，如果这个家没有小谦，他很可能就不再回来了，为什么不去更自由的地方痛快的生活，而非要挤进狭窄的家门勾心斗角？只因为有个小小的牵挂。 “有没有怨过我，离开你？”叶瑾小心翼翼的问，担心太直率的弟弟讲出冷漠的答案。 叶谦却只是嗨了一声：“怨什么啊，你去读书不是好事？” 他又接着道：“只是我自己，怎么说呢，好像一下子变成了一个人。” “对不起。”叶瑾说，然后抬高声音微笑：“以后不走了。” 叶谦扭过脖子哼哼：“随你的便。” “死小鬼。”叶瑾用力揉乱弟弟浅色的短发，揽住他的肩膀又喝了几口那瓶啤酒，对着深蓝色的大海长出口气，心情难得舒畅。 恋爱、学业、工作。 他什么都放得开。 就只有这弟弟，总是惦记的不知如何才好。 叶瑾想过很多次，如果自己以后有了能力，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个叶谦安排一段无忧无虑的人生。 他没有别的要求和奢望。 ＊＊＊＊＊＊ 大家玩至深夜才纷纷回房睡去。 有些洁癖的叶瑾抵着困意，先在浴室洗去一身烧烤味才疲惫的趴在床上。 可眼睛都没来得及闭上，门又被敲响。 果不其然，是楚瑜。 他也沐浴过，头发湿哒哒的，瞅着比白日还要温良。 “怎么了？”叶瑾挡住门口问。 他可不相信人的外表。 楚瑜把手里的牛奶杯递过去，笑着说：“怕你在这里睡不好，明早还要坐车回北京。” 叶瑾没接，定定的瞅了他几秒，忽然弯起嘴角：“怎么追小姑娘的办法都使出来了呢？” 楚瑜表情略窘迫。 叶瑾抱着手，又换了个站姿：“你喜欢我吧？” 楚瑜没回答，而是忽然探过身子吻了他一下。 “……谁告诉你这叫接吻的？”叶瑾很出他意料的反问了句，说着，就拽过他的睡袍领子深吻上去，舌尖和舌尖暧昧的缠绵，激烈的令人窒息。 楚瑜太紧张，手里的牛奶猛然摔到地上。 叶瑾用力将他拽进屋子，摔上门喘息着说：“干吗，想让大家都出来看？” 瞅着他温雅清冷的脸和柔软迷人的唇，楚瑜来不及回答，便又揽住面前这消瘦却结实的美男，极尽纠缠。 叶瑾的身体脱了衣服并不像穿着衬衫时那么温和，两人摔在床上，说是爱抚，却更像用力的压来压去。 最后楚瑜终于无奈而笑：“你想Top？” “……其实无所谓。”叶瑾墨黑的短发沾在白皙的脸庞，对比强烈而美丽，他弯起眼眸说：“不过你不让我上，我怎么知道你不是玩玩而已？” 楚瑜反问：“你不只是想玩玩吗？” “不太想。”叶瑾支起身体扔下句话，转而就咬住他的嘴唇，拉下他已经太紧致的内裤，把手伸到禁区。 楚瑜微皱着眉头稍稍忍耐，竟然也没再拒绝。 ＊＊＊＊＊＊ “吃饱了吗？把粥喝完，听话。” 大早晨掩去禽兽本性的叶瑾又开始温言软语，不过是对着自己的弟弟。 楚瑜痛的脸色不是很好，有点幽怨的坐在餐桌对面瞅着他们。 叶谦却不耐烦：“哎呀，不要。” “路上你又饿，我不会管你的。”叶瑾威胁他，却用勺子把食物递到弟弟嘴边。 “真啰嗦。”叶谦把碗抢过来，自己几口就咽下去了。 叶瑾还没完没了的把三丁包递给他：“那个吃不饱。” “好好好！”叶谦夺过包子，咬在嘴里就走出餐厅，一副逃之夭夭的姿态。 这回叶瑾才慢条斯理的吃起自己的食物。 楚瑜忽然道：“你对你弟弟真好。” 叶瑾似根本没有昨晚那回事，平静的说：“我不管他就没人管他了。” “他不是还有两个姐姐吗？”楚瑜当然会把叶家的事打听清楚。 叶瑾没回答，很沉默。 楚瑜立刻便给他道歉：“对不起，我……” “每个家庭都有每个家庭的不幸，可我家一定是最不幸的。”叶瑾很突兀的来了这么一句。 楚瑜摸摸嘴角，忽然笑：“没关系，还有我啊。” 叶瑾瞅着他也是面带暖意，心里面却冷漠的回答着：如果不是“有你”，干吗和你上床？这世界上的床伴不是千千万万？ 第6章 楚瑜办事的速度果然惊人。 回到北京的次周，他便帮叶瑾联系好了厂商和软件公司，也谈妥了价格，只待签约交货。 叶德文自然是满意的，特意打电话来夸奖了他：“这次做的很好，比叶希强很多，她一个女孩子家还是搞不清这些。” “大姐要操心的事太多了。”叶瑾脸上挂着冷笑，语调却是平静的。 叶德文正于上海出差，说道：“下午我就到北京，晚上有个商务宴会，你也要准备好去，到时候有很多港台的老板在场，多认识些人总是好的。” 叶瑾答应了声。 叶德文和大儿子也没多余的话好说，便告别道：“那就这样。” 不料电话刚挂，小谦的短信就传了进来：“哥，晚上吃什么？” “我去接你。”叶瑾只这样回复。 ＊＊＊＊＊＊ 悠扬的音乐让灯火辉煌的大厅更显的其乐融融。 无论多么心怀鬼胎，每个人的面上都挂着最和气的微笑，相互恭维吹捧，毫不脸红。 这就是社交场。 被强迫套上件休闲西服外套的叶谦很不乐意，忽然站住道：“还以为什么好事，早知道就不来了。” 叶瑾摸摸他的头：“少矫情，待会儿就陪你离开吃宵夜。” “切。”叶谦不满意的瞥他，转身就到餐台去拿食物。 在富贵家庭长大的孩子，至少不会怯场。 叶谦只不过不喜欢，却也没有不自在。 在旁边静立的叶瑾淡淡的想：至少也要让大家知道，叶家不仅仅只有两个女儿。 “小弟，你也来啦？”忽而传来的女声打破了这角落小小的安宁。 是二姐叶璨，她年纪尚轻却是人脉广泛的名媛，整日替公司做公关，把自己打扮的像个芭比娃娃般精致可爱。 叶谦拿起杯红酒：“不能来啊。” “你还小，去喝饮料。”叶璨人不算坏，就是举止做作，伸手就替他整理了下领带，假装关心的询问：“作业写完了吗？” 叶谦随口恩了声。 “哎哟，你们这是家庭聚会呢？”叶希带着个花白头发的老头走过来，漫不经心的介绍：“这是我两个弟弟，这是我妹妹，这位是香港来的王董。” 老头油光满面的笑：“这一家孩子可真漂亮，你爸妈有福气。” 叶璨赶紧挽住他的胳膊道：“久仰啦，您这次来北京可得多待几天。” 王董乐着拍拍她，却似乎对外表温润清雅的叶瑾更有兴趣，忽然说：“一表人才，看起来就是人中龙凤。” 叶瑾晓得他是电影界的大亨，客气的伸手：“您好。” 王董热情的握住晃了晃，卧的时间却是太久了些。 抽了一下没把胳膊抽回来，叶瑾眼底有丝尴尬，再用力，王董才松了手。 默默围观的叶谦感觉十分不适，他活在这种环境下，对于某类肮脏之事懂得太多，所以立即拉住哥哥说：“我们走吧。” 可瞧出门道的叶希却拽开他：“小谦你别闹，叶瑾，你快陪王董好好聊聊。” 她就是这样，可以牺牲自己，也可以牺牲别人。 叶谦憋着的火腾地一下就上来了，摔开她骂道：“聊个屁！你是不是有病？！” 很大的声音，瞬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叶希尴尬的训斥：“不会说话就别说，闭嘴回家！” “你有什么资格指挥我？贱货！”叶谦把哥哥拉开，伸手就推了叶希一把。 穿着那么高的高跟鞋，叶希趔趄的差点摔倒，气道满脸通红的说：“叶瑾，把你弟带走，太没管教了。” 叶瑾不想小谦吃亏，按住他的肩道：“算了，这么多人看着，何必呢？” 可是性格冲动的叶谦却管不了那么许多，狠狠的给了叶希一拳，骂道：“到底谁没管教，你自己心里明白！” 骂完还朝摔在地上的大姐露出极端鄙夷的表情，丝毫不觉得自己动作过度了。 叶瑾眼看情况不可收拾，等到父母到这里就会变得更糟，便用力搂住叶谦，硬生生的把他拖出了乱成一团的宴会大厅。 ＊＊＊＊＊＊ 后果可想而知。 当晚叶谦被罚着跪在客厅，被怒火冲天的父亲狂骂：“到底是谁把你教成这样的，从来不让人省心！现在小希被你打到医院，你还不知道愧疚！她是你亲姐姐！” 话毕就拿皮带狠狠的抽到他后背上。 啪的一声巨响，火辣辣的疼不受控制的蔓延开来。 叶谦倔强的咬着嘴唇不吭声，他心里掩藏的那个秘密，毕竟没有勇气真的揭破。 依然盛装的赵熙坐在沙发上叹道：“从小不满意了就打这个打那个，可你现在是大孩子了，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她就算怎么气到你，你也不该动手，男孩儿怎么可以打女孩儿？” “那香港老头那么不要脸，占我哥便宜，叶希他妈的还煽风点火，我没这样的姐！”叶谦哽着喊道：“她自己犯贱是她的事，少拖带上别人！” “你哥都二十七了，这点问题还处理不好吗？要你出头？！”叶德文又扬起皮带，想要下毒手。 始终站在旁边不吭声的叶瑾看不下去，突然地上前挡住。 皮带一下子抽到他手上，泛起了可怕的红痕。 叶瑾吃痛抽气，劝道：“爸你消消气，小谦不懂事可以教，不能这么没轻没重的打。” 心里憋了太多不痛快的叶谦喘着粗气，扭过头去谁也不看。 现在叶家的产业多半是赵熙的，她整天慢条斯理，却是实质上的一家之主，见状便摆摆手：“都别闹了，叫佣人去上药，吵得我头疼。” “就是因为你不管，他们才这么无法无天。”叶德文愤怒的说。 赵熙淡淡的看了丈夫两眼，忽然微笑，起身便款款的上了楼。 看清形势的叶瑾赶快拍了下弟弟的脑袋：“还不道歉！” “……对不起。”叶谦的口气不情不愿。 叶瑾拉起他劝道：“爸，你就别生气了，我好好说说他，肯定没有下次的。” 说完，便硬着头皮把叶谦带走。 ＊＊＊＊＊＊ 虽说虎毒不食子，可恼火的时候手里也是控制不好力道。 叶谦被打的后背满是鞭痕，红红肿肿的，还破了皮。 只要涂药膏时略不注意，他就疼得哆嗦。 叶瑾心疼死了，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声音平静的劝说：“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但你答应我，以后不能和家里人动手，这有什么用？” “谁让她欺负你，活该。”叶谦光着膀子抱着手，依然不爽。 叶瑾失笑：“保护我啊？” 叶谦说：“那当然了。” “照顾好你自己我就满足了。”叶瑾轻声叹息，仔细的把消肿的药一点一点涂好，一直涂到腰下，看到因为低低的牛仔裤所露出的那道说不清是清纯还是性感的阴影，不自觉的便停止了动作。 叶谦感觉到哥哥走神：“怎么了？” “……没事。”叶瑾忽然盖好药罐，露出笑来：“你趴着睡，别碰到伤口，明早带你去医院看看。” 叶谦拎起衬衫下了床：“没事，习惯了。” “他以前就这么打过你？”叶瑾张大眼睛。 叶谦无所谓的耸耸肩：“我去补作业，哥你早点睡。” 话毕便离开了这间卧室。 叶瑾独自坐在床边，眼神越变越深，不自觉的紧紧的握住药罐，用力到几乎快把它捏成碎片。 第7章 精装的三居室，采光不错，周围环境也安逸。 叶瑾在中介的带领下来来回回看了几圈，最后微笑说：“好，就这套房子吧，明天去办手续。” 楚瑜在旁边挑挑眉毛，等着送走那个聒噪的中介，才道：“你想出来住，不如我给你找个更好的房子，为什么要租呢？” “不用，住我和我弟两个人，够了。”叶瑾把用来签字的钢笔收好，淡声回答。 楚瑜沉默片刻，不甘心的搂住他：“你和我住吧。” 叶瑾看他的眼睛，弯起嘴角：“带着我弟当拖油瓶也不介意？” 楚瑜保证：“我会像他亲哥哥一样对他。” “不用了。”叶瑾转而扶开他的手。 自从在海边的周末以后，两个人好像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平均约三次叶瑾能出现一次就不错了，要不是今天陪他来看房子，估计面都没得见。 楚瑜表情渐渐沉闷。 叶瑾是个很会编理由的人，拍拍他的脸说：“我家里关系非常复杂，要不是他们虐待我弟，我也不急着搬出来，你不方便掺和，不然我父母多心，明白？” “虐待？”楚瑜不解的反问。 叶瑾眼神略悲哀：“别问好吗，这些事情说也没用。” 楚瑜家庭关系还算和谐，但也不是没见过别人骨肉相残，顿时理解的点头，握住他的手说：“辛苦你了。” “总不会永远这样的。”叶瑾笑笑。 楚瑜欲言又止，忽然吻上他的唇，缠绵了片刻才分开道：“真不想看你这么辛苦，你哪里有缺点，为何要过这种生活？” 叶瑾语气温和的说：“我没觉得眼前的生活有多不好，我这人，要的不多。” 说完还抚上他的胸口，若有其意的拍了拍。 ＊＊＊＊＊＊ 他的确要的不多，但却深深觉得家里哪儿都不好。 叶瑾自己要搬到到外面都不是难事，可想带着马上该升高中的小谦，就显得有点麻烦。 赵熙显然是对小儿子足够包容的，虽然叶谦隔三差五往回带狐朋狗友，她也只是略有微词，并无赶人的意思。 倒是上次宴会的事情，让叶瑾看到了另外一个小小的契机。 ＊＊＊＊＊＊ “妈，你有没有好好教训小谦，看我脸，现在还肿着！” 被叫回来吃晚饭的叶希装腔作势，不停地抱怨。 她妆化的那么浓，完全看不出哪里青肿。 赵熙款款落座：“他还小，你让着他点儿。” “我可真没欺负他，他那是故意找茬啊，不知道听了谁的鬼话吧。”叶希扭过脖子瞪了眼在旁边的叶瑾。 赵熙永远都不露声色：“是吗，或许吧。” “夫人，小少爷放学回来了。”在宅子里帮忙的佣人端过冰块桶，顺便报告。 赵熙淡淡的说：“德文有事，我们吃，叫他换好衣服过来。” 佣人答应着：“是。” 说完便匆匆走出了华丽的餐厅。 ＊＊＊＊＊＊ 穿了身休闲运动服的叶谦很平静的出现，可他抬眼见到大姐，立即五官僵硬。 赵熙不怒自威：“坐，再惹事我看看。” “小谦，今天有你喜欢的菜。”叶瑾笑着拍了拍身边的位子，用目光示意他冷静。 硬生生咽下气，叶谦粗鲁的拉开椅子坐下，待到菜端上来，便恶狠狠的用着刀叉，磕的盘子叮当作响。 心高气傲的叶希憋不住劲儿的恼了：“你这撂脸子给谁看呢，轮得着你耍少爷脾气吗？” 叶谦冷冰冰的说：“谁贱给谁看。” “你今天他妈的把话给我说清楚，我哪儿招你了，你说！”叶希在外面是千人捧万人赞，完全忍不得一个小鬼对自己冷言冷语，同样差劲的脾气顷刻就爆发了出来。 叶瑾扶了下弟弟的胳膊：“别闹，好好吃。” 叶希这两年威风惯了，拍下餐具道：“没你说话的份儿！” “我哥说句话不成吗？那是给你台阶下，你别蹬鼻子上脸的。”叶谦完全没了胃口，站起来就和她大吵。 叶希快气疯了：“他是你哥，我就不是你姐吗？” 叶谦哼道：“我高攀不起。” “……闭嘴。”赵熙忽然发声。 叶希郁闷的抱怨：“妈，你看他……” 结果一个耳光结结实实的抽到她脸上，赵熙挑着杏目说：“我让你们闭嘴！” “哼。”叶谦用鼻子发出不屑的声音，转身就离开了。 心里始终在发笑的叶瑾表情依旧平静万分，吩咐厨娘说：“给小谦单独拿一份去，正长个子呢，不能饿着。” ＊＊＊＊＊＊ 当晚，母子就开始貌似平和的促膝长谈。 “我也不知道小谦是怎么回事，兴许姐姐哪里委屈他了吧，您也晓得小谦被惯成什么样子，暂时还是别让他们俩见面了，都不是脾气好的人。”叶谦端过亲手煮的咖啡。 赵熙端坐在古典沙发上抚摸着她的爱犬：“恩。” 叶瑾随即说：“我那房子找好了，离小谦学校就十分钟的路，他走着都能去，不如就让他和我住，我也能教教他功课，要升高中了。” 赵熙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他：“你为什么一定要搬出去呢，七年不回家，一回来就要走。” 叶瑾讪笑：“大概我习惯了。” 赵熙看他的眼睛：“觉得妈妈对你不好是吗？” 叶瑾摇头道：“没有。” “我知道你在外面留学不容易，没管家里要过钱，没麻烦过我和你爸，现在的工作是大才小用了。”赵熙用手逗弄着天真的小狗，渐渐浮起微笑：“可你也得明白，你离开这么久，就让家里没了你的位置，现在回来了，所有人都要因为你发生变化，就像一个多出来的零件插进了一个本来正在运转的机器，想要让自己有用，位置还是要自己找。” “妈，每次和你聊天，我都能学到很多。”叶瑾笑的非常温柔。 赵熙平静的说：“小谦愿意和你待着也好，我不想三天两头听他和小希吵架，你要负起当兄长的责任。” 叶谦点头：“会的，我就算自己过不好，都不会让他过不好，再说肯定时常回来……先和姐姐错开，省得他们越闹越凶。” 赵熙垂下睫毛，不知在想些什么，笑意倒是始终没有消失。 第8章 拿着旅行箱离开那个阴影重重的家，叶谦就像忽然间摆脱了胸口的巨石，一下子喘出口气来。 “那是你的房间，去看看缺什么，写下来告诉我。”叶瑾指着主卧说。 叶谦推门瞅了瞅，家具果然都是哥哥的风格，低调简单，却有着舒适的质感。 他对此倒也无所谓，顺手把书包扔在桌子上道：“这样就行了。” 楚瑜还在身后帮忙整理，叶瑾目光飘过，给小谦关上门：“那你先把作业写完，一会儿带你出去吃饭。” 屋子里传来叶谦答应的声音，估计又是和往常一般，听着音乐发着呆。 “今天真是麻烦你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叶瑾对楚瑜笑了笑，走到厨房替他煮咖啡，半晌之后又啧了小小的一声。 楚瑜赶紧跟过去问：“怎么了？” 叶瑾拿着个咖啡豆所剩无几的罐子，无奈的笑：“美国带回来的，喝完了，早知道多拿几罐。” 他就是这样的性格，穿同样品牌的衬衫，用同样品牌的护肤品，喜欢用习惯将一切事情弄得井井有条。 偏偏楚瑜不觉得刻薄，反而认为那是种清爽，不由走过去从身后抱着他：“要真想谢谢我，就给我点别的奖励吧。” 说着就去摸叶瑾的腰带。 叶瑾向来淡定，此刻却僵了一下，硬生生推开他道：“我弟在呢，他在的时候你不能这样，我不想吓到他。” 楚瑜不肯轻易放弃，又倾身吻过他的嘴唇：“那晚上你去我那儿？” “我弟会问我的，算了。”叶瑾转过身去边弄咖啡边拒绝。 楚瑜苦笑：“知道的以为他是你弟弟，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你小情人。” 这话引得叶瑾将手里的罐子猛的拍到桌上。 可是面具带的好好的，又怎么可能真发脾气？ 片刻之后，叶瑾表情忧郁的转身：“我和他在家相依为命惯了，小谦对我很重要。” 而后接着补充：“要是他不喜欢的人，我也……” “好好好，我不会惹他不开心。”楚瑜立刻保证，而后问：“我们到底算什么关系？” 叶瑾故作茫然。 楚瑜原本明朗的眉目不知何时染上了不安的阴色：“你对我若即若离，当我没感觉？” “我们见过几面？是要有什么关系……”叶瑾笑容温柔而舒然：“连追都没追过，就在这里埋怨？” 语气想当然的自在，似乎忘记是自己那晚占了便宜。 楚瑜无奈的靠在旁边，碰也碰不得，说也说不得，心里一阵接一阵的发痒，这感觉比得到了更能夺人神智。 叶瑾仍旧安静的弄着咖啡，他侧脸的弧线，流畅的像画家笔下的美景。 其实这就是，没心没肺。 ＊＊＊＊＊＊ 收拾一个家原来比想象中复杂的多。 送走楚瑜后，叶瑾便开始整理细节，谁知弄到晚上八九点，累的腰都酸了也没弄完。 上网上的实在没意思的叶谦拿着苹果走进他房间说：“哥，我肚子饿。” “那我们去吃饭。”叶瑾从箱子旁站起身，笑了笑。 他也不是个做家务的料，把自己折磨的脸色都发白。 叶谦咬了口苹果，咔嚓咔嚓，几秒之后说：“我学校旁边有便利店，我去买吧。” 话毕就拿起钱包走了。 他比谁都不会表达，可要是对一个人好，便是不掺任何杂质的真好。 ＊＊＊＊＊＊ 便利店里多是给人当宵夜的简单食物，可这顿饭对于兄弟两人，却是难得的开心。 ——其实开心这两个字，早就离开的太久了。 窗外已经夜色深深。 叶谦忽然把啤酒的空罐子扔在桌上，倚在沙发边走神。 “吃完就困了？”叶瑾摸摸他的小黄毛。 “没，我在想事。”叶谦表情相当正经。 叶瑾逗他：“哦？什么大事能让您操心？” 叶谦伸开长腿踢了哥哥一脚，又顺势搭在他的身上，半眯着漂亮的眼睛：“我在想，要是家里没有你，要是我没你这个哥哥，我会不会已经死了。” “别胡说，喝多了？”叶瑾皱眉，不轻不重的拍过他的脸。 叶谦沉默，过了好半天才小声道：“去年春节，大姐和二姐在家里吵架，后来爸妈也吵，剩我躲在屋子里听他们在外面摔东西，想到那些脏事，说不清楚……反正就是很难受，后来我逃出去买了安眠药，自己在街边哭，真的想都吃了一了百了，那时候我连瓶子都打开了，刚好你电话打过来，笑着和我说了好多话，我拿着电话一直在哭，却没有那么想死了……” 他说着说着，眼泪就不自觉的从眼睛里流出，狼狈的淌了满脸。 渐渐的，就憋着声音憋到表情扭曲。 原来看起来再怎么冷漠，也还是个孩子，又幼稚，又脆弱。 叶瑾拿纸巾帮弟弟擦脸，声音平稳，却难以抑制的发抖：“以后不可以做这种傻事。” 忽然的挡开哥哥的胳膊，叶谦低下头闷闷的恩了声。 叶瑾按住他的肩膀：“你发誓。” 叶谦只是点头，眼睛哭的通红。 “我说过我不会再走了，不管他们怎么样，哥永远都在你身边，永远都不会让你失望，所以你也不许犯傻，知道吗？”叶瑾一字一句的说。 “知道了……”叶谦哑着声音回答。 叶瑾忽然就抱住了他。 看不到彼此的表情，叶谦忍住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夹杂着他从小到大的恐惧、孤独、自我唾弃，好像无穷无尽，哭到后背抽搐是的颤着，却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为了最后的胜利，叶瑾一直觉得自己在美国奋斗的那几年是值得的，可此时此刻，他的的心被弟弟的眼泪浸得湿透，好像整个人都泡在冰水里，冷到靠在咬紧牙关才能保持仪态。 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待在北京会更好？ 生活做不起假设，叶瑾也不期望重新选择，他反而非常清楚未来是什么样子，比谁都清楚。 ＊＊＊＊＊＊ “先生，你的快递请签收。”次日一大早就有人送来包裹，体积巨大而且还很沉重。 叶瑾费力将它抱进餐厅，拿过剪刀开箱。 正刷着牙的叶谦闻声过来看，含糊不清的问：“什么啊？” 打开来，竟然是昨天刚喝完的咖啡豆，满满的不知有多少瓶。 楚瑜还真会献殷勤。 叶瑾推了下眼镜，笑笑：“在网上买的，你赶紧去把早饭吃了，该迟到了。” “拉倒吧，你做的好难吃……”叶谦抱怨着，又转身回了卫生间，丝毫都没有怀疑。 在他的心里，哥哥是个聪明、善良又完美的人。 一切谎言与暴力都和他扯不上关系。 而事实呢？ 叶瑾把楚瑜写的卡片从箱子里抽出来，看都没看就撕了个破烂，随手丢进垃圾桶里，笑的要多好看，就有多好看。 第9章 如果是吃了亏就咽下去的性格，叶希也不会过上现在这么嚣张的日子。 其实和小谦的争执她倒没有放在心里，反而那日被母亲赏了一巴掌，令她恍然感觉：最近好像自己的待遇有些改变。 而这种悄无声息的改变，则是自叶瑾回国开始。 ＊＊＊＊＊＊ 办公室的门被毫无预兆的推开，这样没礼貌，不用抬头看也知道是谁。 叶瑾仍旧认真的看着报表，随口问：“有什么事？” 从小叶希就不喜欢这个弟弟令人恐惧的认真和耐性，皱眉冷笑了下，才道：“你倒是很进入状态啊。” “终于把工作内容都熟悉了。”叶瑾回答。 叶希呵呵的问：“那我带来的好消息你大概也不想知道了？” 听到这个叶瑾终于看向她，心里警惕，表情却温和：“什么消息。” 叶希款步走到他桌前：“我晓得你觉得现在的位置委屈你了，可上个月人事实在调动不开，不过昨天我助理说要结婚辞职，不如你来帮我？” 办公室顿时飘过了诡异的宁静感。 从一个部门经理降成助理，还真是“好消息。” 叶瑾脸上是雷打不动的淡定：“这种工作我做不好吧，我没那么细致。” “姐姐了解你，你若是不细致，这天底下的人岂不是粗心死了。”叶希笑的开怀：“虽然职位是有点低，可跟着我你可不比现在开眼界，再说爸爸也同意了的。” 叶瑾握住钢笔，沉默不语。 叶希摊开了双手，丝质的洋装在身上划开阵阵涟漪：“你学历再高，没有实际的做事能力，我们也没办法对你委以重任啊。” 这恶心的话让叶瑾想起了自己归家的目的，他忽然弯弯嘴角：“我当然愿意跟着大姐做，可最近刚安排好了采购部的工作，再一走让大家觉得在浪费时间。” “你若不怕累，一起负责好了。”叶希身在董事会，完全看不上这种小打小闹。 叶瑾眯起眼眸：“好。” ＊＊＊＊＊＊ 吃晚饭的时候听说这件事，叶谦一下子被嘴里的汤呛到，咳嗽的眼睛都红了才哑着嗓子说：“没搞错吧，给她当助理！” 叶瑾并不讨厌弟弟厌恶其他的家人，叹息着慢条斯理的吃饭。 叶谦的思维很简单，拍案道：“哥，你在北京什么工作找不着，干吗被她欺负，不要在家里干了，很多人都去自己创业啊，你要是管爸妈要投资，他们也不会拒绝的。” 餐厅不多的客人被他的声音吸引了目光。 叶瑾给弟弟夹了块鱼，平静的说：“我有我的打算。” “你就老是忍气吞声，让大姐这么下作。”叶谦英俊的脸拧巴成一团：“下次她再出幺蛾子，你就照她的鼻子一拳揍下去，看她还敢不敢找你。” 叶瑾淡笑：“至于么，韩信尚能忍胯下之辱，我只不过给她打个下手而已。” 叶谦食之无味，放下筷子道：“她作风很不好，你别受刺激。” “小孩子，什么是作风。”叶瑾催促他：“多吃一点，别跟个小丫头似的拿不起碗来。” 这话对叶谦倒是管用，他终于还是不清不愿的继续扒菜。 叶瑾看了下手机：“我一会儿要见客户，晚些回家。” 叶谦漫不经心的点头，精致的睫毛盖住了极其简单的目光。 有点想去握他闲放的左手，叶瑾却又终而忍住，对着饭菜走起了神。 虽然从弟弟这里得不到任何指点，可他给予自己的，却是不能代替的安慰和信心。 人不怕痛苦，而是怕忘记从来和去往。 所幸有小谦的存在，才让叶瑾始终坚定，不会恐惧。 ＊＊＊＊＊＊ 春光倾泻的卧室，凌乱的衣物和微皱的床单都在诉说着刚刚所发生的情事。 楚瑜有些疲倦的躺在旁边，短发都被汗水浸湿了，却仍旧忍不住侧身凝视叶瑾。 随手点起支烟，叶瑾的脸色比平时还要白一些，不真实的静美好像随时会消失一样。 “你知道吗，从前我一直不确定你是不是同志，所以想认识你却又百般犹豫，没想到你这么……啧啧。”楚瑜伸手抚摸着他精壮的小腹，越摸越下。 “还不够啊？”叶瑾故意掐了掐他酸痛的腰，吐出口飘渺的烟雾，淡笑：“什么是同志？” 楚瑜说：“自然是对同性才能起生理反应。” 叶瑾表情显得无所谓：“这事儿只要舒服就好，所以找漂亮的对象，男有男的好，女有女的好。” 这么残忍无心的一句话，令楚瑜觉得刚刚的一切都略显荒唐，他尴尬了好几秒才问：“那感情呢？” 叶瑾吸着烟淡笑：“我不亏欠任何人，人家对我十分，我也会对人家十分。” “那你交往过几个？”楚瑜追问。 叶瑾扭头看他：“……三四个，不过回国都分了，我也不打算再去美国生活。” “哦……”楚瑜也拿起烟盒，闷闷的点起火。 快奔三的男人，这样似乎并不过分。 “是有多喜欢我，问这些干吗？”叶瑾坐起身来笑笑：“那你呢？” 楚瑜拿烟的手指顿了下：“没正式交往过，没感觉。” 叶瑾没有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的意思，忽然问：“那个香港的王镇你认识吧？” “认识，色老头一个，倒是挺有钱，有的是小孩儿去蹭他便宜。”楚瑜随口道：“干吗？” “帮我弄份他的资料，我得回家了，我弟一个人我不放心。”叶瑾吻了他一下，而后就自然而然的下床，弯腰捡起裤子。 楚瑜在后面将他两条长腿间的美景一览无余，刚得到发泄的身体又有点燥热：“别走了。” 叶瑾说：“不……” 完全出乎意料，连话都没讲完，楚瑜就忽然发了疯似的从后面搂住他，直压到厚重的窗帘上，喘息着说：“不准你走。” 叶瑾感觉到在自己身上摩擦的坚硬，怒道：“放开！” 楚瑜置若罔闻，边吻着他的脖颈边将手指伸入他身体的禁区。 “你够了！”叶瑾大力挣扎，激烈的动作惹恼了楚瑜，结果两人竟然用力撕打纠缠了起来。 最后楚瑜被裤子绊到，没留神扑着他很摔下去，叶瑾的背一下砸在床头柜的尖角上，痛的闷哼了声，缩起来再也没动弹。 “没事吧？”楚瑜从欲望中清醒过来，担心的问。 叶瑾眼镜都不知丢到哪里去，虽然抬头瞪他，眼神却显得很迷茫：“有意思吗？！” 楚瑜郁闷的说：“为什么你在我身边我还是这么不安，你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什么都要你控制，可我从十八岁就喜欢你，一直到现在都……” 叶瑾痛的满脸冷汗，嘴唇失去原本就浅淡的颜色，狼狈的爬起来道：“你喜欢的方式真特别，我有点消受不起。” 而后就捡起衣服费劲儿的穿上，步履迟缓的离开了。 ＊＊＊＊＊＊ 时间已近午夜。 本来躺进被子里看漫画的叶谦都昏昏欲睡，隐约听到门锁响的声音，犹豫了会儿又只穿了个小内裤跑出去问：“哥，是你吗？” 叶瑾先一步躲进卫生间，声音平静的回答：“恩，快去睡觉。” “怎么这么晚啊？”叶谦转了转门锁，发现被从里面锁住，忐忑的问：“你怎么了？” 叶瑾不晓得自己伤的严不严重，正打算脱了衬衫涂点药，闻言又僵住动作：“没事啊，我上厕所。” 叶谦担心：“哦，那你开门我看看。” 叶瑾用力抿了下嘴唇，让自己有点血色，而后开门笑：“你脑子有问题了，看人上厕所干吗？” 见哥哥无恙，叶谦抓抓淡黄色的短发：“没事就好。” 叶瑾伸手就掐他胸部，乐道：“别裸奔了，赶紧睡觉去。” 叶谦吃痛的打开他还了下手，这才晃晃悠悠的消失。 轻喘出口气来，叶瑾摸了摸后背上的伤口，竟然摸到了些血迹。 第10章 “下午开会的资料，PPT已经存好，照着念就可以了。” 尽管心里有诸多不平，可叶瑾还是尽心尽职的把助理的工作拾起来，大小问题无不处理妥当。 叶希和妹妹一样喜欢交际却不怎么关心实务，听到后边发着短信边答应了声：“好。” “那你忙。”叶瑾转身想走。 可是叶希却又忽然放下手机，笑着对他说：“我没时间出去了，这个新百货的投资案你帮我拿去给王董，下午三点在王府井希尔顿，不要搞砸哦。” 叶瑾就晓得她不会忘记那件烂事，冷冰冰的问：“王镇不是只投资电影吗？” 叶希啧了声：“钱放到哪里不是钱，只要人家愿意就成，所以你得能屈能伸点儿，明白？” “也是。”叶瑾不怒反笑，拿起文件夹便给她摔上了门。 叶希坐在原处心情舒畅，又拿起指甲油玩儿了起来。 最近她分外喜欢和客户介绍“这是我弟弟，”语气轻松的就像“这是我的狗。” ＊＊＊＊＊＊ 还没到午饭时间，忽有位快递员跑来，抱了一大捧漂亮到夸张的红玫瑰。 正在桌前发愁的叶瑾皱眉看到，不用琢磨也晓得是谁送的。 只是好几天杳无音讯，今日干吗表起殷勤？ “谢谢。”他签收之后拿起楚瑜所写的卡片利落撕碎，而后便起身往停车场走。 之前每次幽会，两人都会在摄像头照不到的车子里面掩人耳目。 ＊＊＊＊＊＊ 精致的手表盒子，打开就能看到里面钻石熠熠的表盘。 楚瑜百无聊赖的靠在驾驶座上，打开、关闭、打开、关闭……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他好不容易才和叶瑾建立关系，很后悔那天一冲动就把信任毁于一旦。 生活在那种家庭里，内心必然是极其没有安全感的。 其实叶瑾喜欢掌控，就该让他享受掌控的感觉才好。 发呆的功夫，车门忽然被人拉开，又狠狠关上，一股熟悉的古龙水味道随之而来。 叶瑾语气微怒的说：“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吗，我在我姐办公室外，送什么花？” “你若不来，岂止是花？”楚瑜把表盒递给他说：“上次的事对不起，再也不会了。” 叶瑾因为摔到床头柜上，后背都破了，一直痛到现在，态度自然并不好。 满心忐忑的楚瑜见他不讲话，又握住他的手道：“你想怎么罚我都成，那天我喝了酒，也许有点得意忘形。“ 叶瑾打开盒子看了看，心中冷笑，面上却平静：“何必不诚实点？只敢酒后做真事？” 楚瑜表情略微难堪。 叶瑾侧过头去道：“没时间和你闲扯，我还要去见王镇。” “对了，上次你说的……”楚瑜从车后座拿过个文件夹：“他的资料，见他干吗？” 叶瑾边翻边道：“我姐把我卖给他了。” 楚瑜微怔：“啊？” 其实他也仔细读了王镇的事，也晓得他的花边新闻，所以转而急道：“怎么回事，他都七十多了。” 叶瑾露出无奈的样子：“因为王镇说要投资叶希的百货大楼，总之先谈谈吧。” “不能去！”楚瑜自己便宜都没占到，怎么会肯看他进火坑。 事实上心中不知如何进退的叶瑾也很纠结：“那怎么办？放那老头鸽子？” 楚瑜沉思片刻，忽然笑：“别急，听我的。” ＊＊＊＊＊＊ 一个小时之后，叶瑾安然无恙的从希尔顿走出来。 楚瑜正在附近的装饰店闲逛，见面之后便挑挑眉毛：“我就知道。” 叶瑾毕竟是初次做这种肮脏事情，揉了揉太阳穴无奈说：“感觉自己像个皮条客。” 楚瑜竟要他顺着叶希的路子走下去，介绍了更清新年幼的男生给王镇认识，先撇清自己身上的麻烦再说，反正这世上总有不顾一切求财的人，有钱不怕没鬼推磨。 “人家你情我愿。”楚瑜敲了敲柜台上晶莹剔透的玻璃瓶，眉眼平静：“陪几个晚上就少奋斗几年，有什么划不来？” 叶瑾不语。 楚瑜毫无预兆的按住他的肩：“我不许任何人碰你。” 叶瑾扶了下眼镜：“你可知这世上有个词叫自由？” “你觉得谁比我好，一定让我明白知道。”楚瑜竟然这般回答。 叶瑾还没忘记那晚的争执：“比你好的不要太多。” 楚瑜刚要继续道歉，就听他手机响起来，只好礼貌闭嘴。 “喂？你好。”叶瑾的声音从不着不着慌，飞速的变成了紧张：“那他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他在哪儿？！” 楚瑜目露担心，等到电话挂断立刻问：“出了什么事？” 叶瑾脸色很难看：“我弟把班上同学打进医院去了，很严重，现在同学家长和他闹，结果被带到警察局。” 楚瑜想了下道：“我替你去医院和对方家长交涉，你先把你弟弄出来。” 叶瑾一边翻着家里律师的号码，一边说：“不用，我能摆平。” 楚瑜拿出车钥匙苦笑：“就是不想你太累。” 叶瑾冷漠回答：“我弟的事我还管得了。” ＊＊＊＊＊＊ 凳子直接砸到后脑，同学当场昏迷、血流成河，被飞快的送往了手术室，到现在也没清醒。 叶谦从小就爱打架闹事，可这次也实在太狠。 律师好说歹说，联系了许多熟人，磨蹭到后半夜才把这混小子领出警局大门。 等的焦虑不安的叶瑾身披月色，赶快迎上来，摸着弟弟伤痕累累的脸：“你哪里难受，为什么不让你也去医院检查？” 小谦被警察吓坏了，茫然的不吭声。 叶瑾拿湿巾帮他擦着手上的血迹，皱眉说：“不管人家说你什么不好，你都不能这样鲁莽。” “我凭什么忍气吞声！“叶谦梗着脖子发声吼道。 叶瑾回答：“不是忍气吞声，是换种方式，现在那么多人都看到你差点把同学打死，你脱得了干系？“ 叶谦表情僵了下：“怎么处理的？“ 叶瑾说：“赔钱呗。” “他们要多少？”叶谦追问。 叶瑾淡淡的说：“多少哥也替你赔，但是以后不许这样了，知道吗？” 叶谦根本就不回答，有点置若罔闻的意思。 然而叶瑾也并没有再多责怪半句。 这种没有原则的溺爱，或许正是弟弟古怪性格形成的原因。 叶谦在此后惹来的一个又一个麻烦，身为哥哥他多半也脱不了身为家长的失职。 可是这些错误，不过是他们荒诞人生中的冰山一角。 归根结底，所有的问题究竟是谁的错？ 痛苦的责任，又应该该由谁来抗？ 第11章 回到家后追问了半天，才晓得小谦打同学只是因为要开家长会，同学笑他又可以逃过一劫而已。 叶瑾略感头痛，坐在沙发上问：“他们从没人给你去开家长会吗？” “没时间。”叶谦也受了点轻伤，自己贴着创可贴，语气倒是满不在乎。 叶瑾沉思片刻后忽然笑：“我去不就好了，早点睡吧，已经后半夜了。” 任谁惹了这种事，也没办法好好休息。 叶谦盘着长腿，小声问：“哥，我那同学会死吗？” “现在知道考虑这个问题，下手时怎么不轻点儿？”叶瑾拍了下他的脑袋。 叶谦说：“我没想那么多，爸妈明天知道一定会揍我的。” 闻言叶瑾微笑：“不会的，你该好好上学就去上学，不想见老师同学就在家里复习功课，别的事都交给我。” 叶谦没再讲话，也不太习惯有人为自己遮风挡雨，因而忽然拿起医药盒子，起身便回了房间。 被搞得非常疲惫的叶瑾靠在沙发上，真不知该如何应付家里人的质询。 ＊＊＊＊＊＊ “他真的是缺乏管教了，晚上让他放学回家。” 赵熙果然这样说。 她面色平静，谁知会默许老公下什么毒手。 叶瑾站在办公桌前劝道：“那就不必了吧，我已经批评他了。” 赵熙说：“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难道我要永远为他擦屁股吗？自己敢去打人，到头来还不是我解决？” 叶瑾听出母亲语气中的不善，竟然开口道：“妈你有很多事情要忙，这事我来解决。” “你？”赵熙抬眸瞥他，嘴角笑意渐深：“回来的日子不长，做的事儿倒是不少，好啊，我来看看你能怎么管。” 叶瑾握着的手微微的沁出冷汗，默不作声。 ＊＊＊＊＊＊ 伤者被击中脑部，做了开颅手术，被搞得奄奄一息。 家属索赔，开口就是全部医药费和一百万各种损失费。 这于普通人不是个小数目，之于在外留学打拼的叶瑾而言，也是笔沉重的负担。 可不管如何，该赔还是得赔。 没想到这种情况的楚瑜反而很开心，从叶瑾那儿拿了银行卡和补品再次跑到医院一通安慰，终于平息了对方激动难耐的情绪。 ＊＊＊＊＊＊ 在家闷了整日的叶谦听到开门的声音，按捺不住的迎上去问：“哥，事情怎么样了？是不是叫我回家？” 看来他真是不愿意为此见父母。 叶瑾放下公文包笑笑：“没事了，暂时不用回。” 已经被父亲揍习惯的叶谦很吃惊：“你怎么办到的？” “小孩子别问大人的事。”叶瑾掐住他的脸：“现在该想想的是你自己的问题，以后还敢不敢捅这种篓子？” 叶谦摇了摇头。 “听话。”叶瑾拍拍他：“明天拿着水果，跟老师去医院道歉，不管你心里怎么琢磨，该说的话都得说，明白？” 叶谦从不解释自己叛逆的言行，这次却小声道：“那人总没事讥讽我，我揍他也没考虑那么多，谁晓得一凳子就砸成那样，早知道我就不碰他。” 叶瑾淡淡的说：“先把自己的冲动改好再说别的。” “……恩，我给你做了晚饭。”叶谦用这种幼稚的方式表达了心里对于哥哥的愧疚。 叶瑾笑他：“能不能吃啊？” ＊＊＊＊＊＊ 事实上叶谦的手艺非常糟糕，可为了捧场，可怜的哥哥还是吃了不少。 只到半夜的时候，叶瑾却胃痛了起来。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后终于难受的起身找药。 谁知正在客厅翻着，就听见卧室里悉悉索索的喃喃自语。 是叶谦在做噩梦，他满头的冷汗，脸色惨淡的揪着被子不停的重复：“讨厌，讨厌……讨厌你们……” 拿着药瓶站在床边的叶瑾听了，忽觉得自己的疼痛又加重了几分。 小谦自出生起就是自己陪伴的事情比较多，兄弟俩的感情也一直很好。 在自己去美国之前的弟弟，天真又乐观，除了顽皮任性别的都好。 可如今，竟被折磨成这种样子，说不愤怒是骗人的。 之所以从不表达，只是因为觉得怨恨出身，实在没有半点作用。 ＊＊＊＊＊＊ “好了，离他们远点就好。”叶瑾慢慢的坐在床边说。 难受至极的叶谦一下子被他惊醒，茫然的看了看彼此，虚弱的问：“怎么了？” 看来噩梦刹那间就被他遗忘了。 叶瑾微笑：“没事，看看你。” 叶谦的疑心病很重，眨了眨眼睛说：“是不是事情不好解决，让你为难……” “想那些没用的做什么？”叶瑾擦了擦他额上的冷汗，勾着嘴角表现的非常淡定。 叶谦咳嗽了几声，彻底醒了过来，仍旧手脚冰凉的说：“哥，我们一起睡吧。“ 说完就给他挪开了地方。 叶瑾无奈的掀起被子躺进去，琢磨了又琢磨，然后才道：小谦，有的人一生下来就没有健康的身体，有的人一生下来就没有富余的家境，有的人一生下来就没有聪明的头脑，而有的人一生下来就没有……温暖的家庭，其实这些都一样，通通没什么，这些都不能成为你折磨自己的理由，相信哥哥，等你长大了，一切就都好了。” 叶谦好久没说话，最终不过叹了口气：“为什么我有这么多亲人，却总感觉自己是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叶瑾回答：“他们不是不爱你，只是更爱自己。” 叶谦说：“我不爱他们，也不爱我自己。” “你懂什么是爱？”叶瑾心里越疲惫，笑容便越平静：“上高中了找个女朋友，多分分心就没问题了。” “哥。”叶谦躺在旁边又一句话掀起惊涛骇浪：“我不喜欢女人。” 第12章 夜色仍旧在无边无际的蔓延。 叶瑾很紧张，他把性向的秘密掩饰完好，此刻却比自己被揭穿还要恐慌。 不安的叶谦翻了个身，小声道：“你觉得我很讨厌是吗？” “没有，只不过……有点吃惊。”叶瑾苦笑：“你怎么发现的，你和男人在一起过？” 叶谦语气厌恶的说：“怎么可能？这种事情该发现的时候自然就发现了。” 叶瑾忽然变得不安而小心翼翼：“你可知道，做同志是很辛苦的。” “又不是我选的，天生就这样。”叶谦用被子捂住头：“睡觉、睡觉！” 叶瑾在黑暗中摸索到了弟弟的手，轻声道：“我明白你，可即便是同志，也不能随便和人好，要记得找一个配得上你的对象。” 自我唾弃几乎是叶谦生命的主题，他意外的听见如此温暖的话，眼眶热了下，嘴上却不耐烦：“晓得了，罗里吧嗦的。” “还有，不能告诉家里人。”叶瑾嘱咐。 叶谦哼说：“我又不是傻子，哥，全世界只有你知道而已。” ＊＊＊＊＊＊ 打人事件对于小谦而言至少是很快平息了。 他道歉过后，又嚣张跋扈的回到学校，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那些家属三不五时的抱怨闹事，反倒是苦了叶谦。 赔偿费加上医药费的巨大负担，还真令他感觉吃不消，在美国辛苦工作的积蓄，很快就和流水似的被花掉了。 ＊＊＊＊＊＊ “够有本事的啊。”这天叶希又无聊出现，言语上冷嘲热讽：“你真是培养杀人犯呢，小孩子做错就该狠狠的罚，你给他用财消灾他也不会记你的好。” 叶谦坐在桌前给她检查着合同，淡淡的说：“不记也罢。” 叶希把手支在旁边，笑了下：“王董的事，你特别会办。” “不然呢？”叶瑾反问她：“他答应投资就好，你管我做了什么。” 叶希弯着嘴角：“姐劝你，出来混就不要装这么清高，想想自己付出多少又能得到多少，很多选择就会变得很明确。” “谢谢教诲。”叶瑾平静回答。 叶希还打算继续挑衅，就听秘书从身后道：“叶总，楚先生打电话来要见您。” 她侧头疑惑：“哪位楚先生？” 秘书说：“楚瑜楚先生。” “哦，好，你安排个地方吃午餐。”叶希顿时遗忘了弟弟，踩着一字步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补妆去了。 叶瑾在原处浅淡一笑，目光却有种不自觉的冷酷。 ＊＊＊＊＊＊ 优雅的西餐厅被装饰成温馨的田园风格，可它最舒适的一隅却显得非常诡异。 叶希铺好碎花餐巾，语气温柔的说：“楚公子今天怎么有时间约我？” 和服务生点好红酒的楚瑜表情亲切：“哪里，是叶小姐难得赏脸。” “明人不说暗话，有什么事？”叶希直问。 楚瑜笑：“没事就不能相约？” 叶希撩了下长发，弯起眉眼：“哟，您这一天到晚换着身边的小男生，身为姐姐我总不能多想吧。” 楚瑜无奈，露出酒窝说：“你最近要新建个百货商场？” “是有此打算，说实话我家原来那两家有点盈利疲软，有兴趣？”叶希反问。 楚瑜道：“确实。” 叶希用手支着下巴：“不知楚公子有多大兴趣呢？” 楚瑜用手比了个数字。 叶希睁大了眼睛，转而就笑颜如花：“配得上您的身份。” “投资的事情好谈，只要有能力赚钱。”楚瑜认真的说道。 叶希耸了下肩：“不知您所谓的能力指什么？” 楚瑜端起服务生倒好的红酒：“其实我很欣赏你弟弟，沃顿商学院的博士，真是天赋过人。” “他就会死读书罢了。”叶希立即表示。 楚瑜说：“我和他打过交道，头脑非常清楚，如果能让叶瑾经营这个商场，我想我父母会有信心投更多的钱。” ＊＊＊＊＊＊ 不爽，非常不爽，简直是出离于愤怒。 跑回娘家吃晚饭的叶希始终紧绷个脸，仿佛沾火就会爆炸的危险物品。 赵熙太熟悉这女儿的脾性，淡淡的问说：“谁招惹你了？” “没人招我。”叶希不敢在母亲面前讲叶瑾的坏话，只是忽然说：“我弟年纪不小了，妈，您该给他物色个好对象，省的整天在外面招蜂引蝶。” 赵熙说：“男孩儿和女孩不一样，他还年轻，也不定性。” 叶希用力切着牛排，闷不吭声。 赵熙叹气：“倒是你，中药要坚持吃，生孩子是女人一辈子的大事，也是人家接受你的重要条件，懂吗？” 叶希侧头看了看父亲，闷声答应。 ＊＊＊＊＊＊ “我说了我家的事你别管，问题不可能这样解决。” 叶谦刚放学进屋，就听到哥哥在客厅里语气微怒的讲电话。 他好奇的走到旁边观望。 叶瑾立即道：“改天再说。“ 接着就毫不犹豫的挂了电话。 “哥，你和谁聊呢，谁管咱家事了？”叶谦问道。 叶瑾避而不谈：“赶紧写作业去。” 叶谦哼道：“凶什么，给我点钱。” “干吗？”叶瑾习惯性的拿出钱包：“又要买东西？” “十一假期了，我要去欧洲旅行。”叶谦说的很理所当然。 他虽然整日精神恐怖，在物质上却从不缺乏。 从前赵熙有求必应，现在和哥哥出来住，自然而然的便把手伸向他。 叶瑾最近因为他同学住院的事本来就财政紧张，闻言犹豫了片刻，还是把最后一章存着钱的信用卡给他：“注意安全，我公司要加班，没时间陪你。” “知道了，会给你买礼物回来。”叶谦接好，而后就拎着书包走进书房。 叶瑾拿着空荡荡的钱包走了下神，很快就又把注意力转移到楚瑜的多管闲事上面，开始为他的自作主张而烦恼不已。 ——那商场是叶希的，扔钱进去给自己博位置，除了面上好看简直没有任何实用。 第13章 对人好却不讲究方式是最可怕的。 叶瑾听说楚瑜做的事，第二天一大早就忍不住把他叫了出来，在早茶店皱眉质问：“你干吗不和我商量一下？” 楚瑜很轻松的笑了笑：“若是商量你还能同意？” 叶瑾道：“明知我不会同意你还这么做？” “我相信你的能力。”楚瑜给他夹了个叉烧包：“只要你能把商场经营好，自然能在父母面前证明自己，倒时候就可以少受些闲气了。” 叶瑾冷笑：“如果这样就可以证明，我已经证明过太多。” 闻言楚瑜陷入沉默，过了会儿小心翼翼的问：“我给你惹麻烦了？” “只是惹怒我大姐而已。”叶瑾优雅的吃着东西：“不过你还是适可而止，按兵不动来得好，我若需要你帮助，自然会和你说。” 楚瑜微笑：“那我听你的。” 叶瑾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又开始忐忑怎么对付叶希必然而来的报复。 ＊＊＊＊＊＊ 血亲几乎是现代社会人与人之间最密切的关系。 可这两个字在叶家而言，多少有些讽刺。 叶瑾整天都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可是叶希却没有显露多余的情绪，仍旧游手好闲的化化妆、打打电话。 如此平静反而令人更加不安。 坚持到下班之后，叶瑾才有功夫想起昨天小谦要钱的事，开车到银行查了查，竟然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只剩了几千块。 一百多万赔了病人家属，剩下几十万给弟弟拿去玩。 自己工作的积蓄不到三十天就花的一干二净，好像瞬时又回到了刚去美国的时候。 并不习惯朝父母要钱的叶瑾在存款机前叹了口气，取出几百打算拿去加汽油，一边想着一会儿到哪里带小谦吃晚饭，一边盘算着如何去捞点人民币解围。 由于脑子里运转的事情太纷繁，以至于走出自助银行时根本就没注意周围情况。 忽然跑出的三个男人出现的实在毫无预兆。 叶瑾被面前冒出的阴影吓得微惊，转而便被他们捂住嘴巴，推进银行里面毫不留情的暴打。 虽然身体状况不错，却毕竟双拳难敌重手，没留神就伤的牙齿松动、嘴唇流血。 打他的男人还忍不住骂道：“妈的出来混就低调点，不要狐假虎威，也不看看你自己几斤几两！” 叶瑾遭遇的倒霉事实在太多了，他尽量挡住关键部位，心却在雨点似的拳头下万分焦灼：刚才已经给小谦用信息说了地址，若是他不懂得躲开保护自己，那该怎么办？！ “操，真能忍！”带头的男人狠踹了脚他的肚子，趁叶瑾痛的抽气之时把他猛然拎起：“今天是给你点儿教训，再不明白事理，以后还有好事等着你呢！” 不料此时银行外围观的人群中忽然闯出个瘦高的少年，打开自动门便扑了进来：“你们是谁？！敢碰我哥！” 叶瑾内脏都痛的纠结，心里却更着急，倒是终于发出声音：“小谦，没你事！” 叶谦本就是暴脾气，看了这一幕哪还有对话的闲心，毫不犹豫的抬手便揍了上来，原本就混乱的局面顿时变得难以控制。 其实叶瑾晓得这是怎么回事，也打算先忍过再说。 但现在看到弟弟被他们踹翻在地，顿时就怒了，立即和那最凶的家伙撕打成一团。 动手的男人显然是个地痞流氓，他红着眼睛掀开发狠的叶瑾，竟然拿出刀子。 叶谦见状，想都没想便挡在哥哥面前！ 头被砸到墙上的叶瑾连过程都没看清，就被残忍的溅了一脸血滴。 ＊＊＊＊＊＊ 医院的空气安静中带着死气。 被护士潦草的包扎好之后，叶瑾就匆匆的跑到手术室外，担心的魂不守舍。 他现在只希望弟弟能够好好的，至于其他新仇旧恨，也没有功夫多虑。 沉默的等了二十分钟，赵熙便在两个女儿的陪同下匆匆赶来，面色发白的说：“小谦怎么样了，德文准备连夜飞回来。” “……被扎到胃部，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叶瑾在憔悴中嗓子都沙哑了。 叶希眼睛乱瞟了会儿，忽然强笑道：“妈你别担心，会没事的。” 赵熙摸了摸大儿子嘴角的伤口：“你怎么样？” “我没关系。”叶瑾抽痛的后退半步，便转身面对手术室的大门走神，谁也不去多看一眼。 饭吃到一半就去接妈妈过来的叶璨很是恼怒：“犯人呢？一定要查明白怎么个情况，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叶希笑的有些心虚：“别急，当务之急是小谦安然无恙。” “……银行都有摄像机，犯人没什么可辩解的，进了警察局让他们说清原委恐怕也没多困难。”叶瑾的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 “哎呀，你们怎么都不关心下小谦的伤势，我去找个医生帮忙问问。”叶希不自然的擦了下额上的冷汗，踩着高跟鞋匆匆而去。 赵熙失力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表情中的意思实在难以捉摸。 一家人就这么彼此不言不语的等到半夜。 叶瑾眼睛都熬红了，最后看到医生推门出来飞快的迎上去问：“怎么样，他伤的严不严重？” “送来的算及时，还要进一步观察。”医生摘下口罩。 叶瑾害怕的握住自己的手，瞅见被推出来的弟弟又围上去叫道：“小谦，小谦！” “你让他休息吧，镇定点儿。”赵熙在旁淡淡的说。 叶瑾恼了：“他是我弟弟，替我挡的刀子，我怎么镇定？！” 赵熙语气依然平静：“他是我儿子，我不会让他白受伤害。” 叶瑾深喘了口气，表情阴阴的说：“就怕手心手背都是肉，您舍不得。” 听到这话，本来就忐忑难安的叶希不禁咬住了嘴唇，眼神心虚的飘向角落。 第14章 不幸中的万幸是叶谦平日里就爱体育锻炼，身体条件很好，所以仗着年轻在清晨就睁开了眼睛。 担心的根本无法休息的叶瑾在旁立即握住他的手：“小谦，你哪里难受？” “他最难受的就是要回答你的问题。”被留下来陪床的叶璨打着哈欠说。 叶谦吃力的摇摇头，嘴唇和脸一样苍白。 向来同情心不多的叶瑾看了却连五脏六腑都跟着痛：“你傻啊，干吗扑上来？” “这有……什么……为什么……”叶谦努力的发出声音，表情也是理所当然。 叶瑾摸摸他的脸：“别讲话，一会儿医生就来。” 话毕便按了旁边的电铃。 叶璨从沙发上起来道：“哥我给你买早饭吧，他是不能随便吃了，顺便给妈打个电话报平安。” “不用，她肯定在补觉，中午我跟她说，你也回去睡会儿。”叶瑾拒绝。 叶璨感觉无所谓，只道了句：“小谦，你好好待着啊。” 而后就拿起包疲惫的开门离去了。 叶瑾耐心的说：“你伤的不轻，要好好养，听医生的话。” 叶谦疲倦的合上眼睛：“恩……” “睡吧。”叶瑾拂开他额前的碎发，眼神越来越沉。 真想出去给大姐也补上一刀，让她感觉下这到底有多痛。 可那样，不是太便宜了吗？ 所谓报复，就是要让对方追悔莫及的机会都没有。 ＊＊＊＊＊＊ 那三名闹事的家伙当场就被赶来的巡警逮捕，被逼问了整晚的话，全部都无精打采，丝毫不坚定的招认是叶希给了他们五千块钱，要去揍叶瑾一顿解解气。 接到短信的楚瑜天不亮就赶到警局，授意律师进去。 犯案的根本就是街边胡混的小流氓，哪晓得这些衣冠楚楚的大流氓如何无耻，见面就很紧张的说：“我什么都没隐瞒，我当时是一时冲动才……” 律师微笑：“如果你承认自己不是一时冲动，我倒可以帮你们早点出来。” 刺伤叶谦的男人不解。 律师已经打通了人脉，平静的坐在桌子对面道：“是叶希指使你要重伤叶瑾，你收了她的钱奉命行事，明白吗？” “这……”男人犹豫。 律师敲了敲桌子：“那小男孩还在病床上生死未卜，叶希是不会再管你们的，如果不顺从我老板的意思，这罪要判的多重，我也不好说。” 男人被逼的额间冒出冷汗。 律师弯起嘴角：“五千？我先保你平安，再给这数加个零如何？” ＊＊＊＊＊＊ 其实叶希只是被楚瑜的要求弄得不爽，感觉弟弟在觊觎自己的位置，想给他个教训让他老实点而已。 根本就没料到叶谦这个走哪儿闹到哪儿的小魔王会出现。 如今普通的打架斗殴已经成了刑事案件，她如何能不紧张，怎么思量都觉得母亲会因自己是始作俑者而勃然大怒。 令叶希彻底意外的是，那几个嫌疑犯不仅招出了事实，还污蔑她要捅死亲弟弟。 “怎么可能，我根本不会做到这一步，你先帮我压着，我想想办法。”她整夜没合眼，憔悴的面色暗沉，坐在床边小声对自己的律师吩咐。 那律师话也只说一半：“叶小姐，现在我见不到嫌疑人，警方也不给通融，您还是先和家里人讲清楚的好，省得到时候被倒打一耙，这揍人和买凶杀人的性质是完全不同的。” 叶希扶着额头说：“知道了，你继续努力，多掏点钱我无所谓。” 律师答应：“是。” 叶希郁闷的放下电话，简直把叶瑾碎尸万段的心都有。 ——这弟弟从小就变态无情，这回一边在医院装慈兄一边登杆上树的事他完全做的出来。 既然搞到这步，那干脆就谁也别让谁，看看到底谁的谎禁不住考验。 ＊＊＊＊＊＊ “妈妈，这事情我全不知情，您想想看我怎么会无缘无故伤害自己的家里人？”叶希不到午饭时便跑回家，哭着和赵熙抱怨：“听见他们冤枉是我做的，真的气死了。” 赵熙坐在沙发边喝咖啡，不喜不恼的问：“那是谁呢？” 叶希皱眉：“妈，你知道叶瑾的性格，他回国之后一直觉得自己不得志，想陷害我也不是不可能，这肯定是出苦肉计。” 赵熙抿了口咖啡，表示沉默。 叶希拉住她的胳膊：“您想想看，为什么受伤的是小谦而不是他？小谦也是被他利用了。” 赵熙叹气：“你真不了解你弟弟，与其让小谦受伤，他宁愿自己挨那一刀。” “他心里何曾有过家里的人！”叶希不服气。 赵熙反问：“你心里有过吗？” 叶希被弄得哽住，僵了半晌小声问：“那您也是怀疑我了？” 赵熙淡笑：“我怎么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受到伤害的人愿不愿意选择原谅，你说是吗？” ＊＊＊＊＊＊ 因为对药物的不良反应，叶谦很快就发起了高烧，虽然嘴上没喊难受，可模样憔悴的实在难以入目。 自从出了这事后叶瑾几乎就没离开过医院，他守在床边吹凉了汤，劝道：“你喝一口吧，只靠打营养针身体还是不能好。” 忍不住反胃想吐的叶谦侧头躲开送过来的勺子。 叶瑾很发愁：“听话，就一小碗。” 来送补品的楚瑜在旁劝道：“他不想喝就别喝了，本来就不舒服。” 叶瑾默默地放下碗，给小谦换了个降温的冰袋，然后就坐在椅子上走神。 这两天他猛的就清瘦了许多，下巴都尖了，好像他才是受伤的那个人。 楚瑜说：“你要我办的事我都办好了。” 叶瑾心不在焉的回答：“谢谢。” 楚瑜按住他的肩膀：“带你出去吃个饭？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 叶瑾摇头。 烧的发晕的叶谦忽然出声：“哥……你回家歇会儿吧……我没事儿……” “怎么样才叫有事？”叶瑾握着他的手：“我要看着你好起来。” 叶谦皱着眉头，忍受着刀伤的痛和发烧的不适，努力的不吭半声，可叶瑾仍旧能感觉到他的痛苦，心完全揪在一起，胡思乱想到眼眶发红。 楚瑜在旁边瞅着这对兄弟，莫名的感觉自己很多余，好像完全被排除在某个世界之外。 他挑眉说：“那我就回公司了，还有事堆着。” 叶瑾只是恩了声。 楚瑜拿起外套走到门口，又瞅了瞅他浑然不觉世外的背影，心里泛起丝诡异的想法。 片刻，又自嘲的摇摇头，轻步离开。 “小谦……”叶瑾考虑到家里可能产生的纠纷，很想让弟弟帮自己把谎圆的更完美。 如果叶谦也坚持那几个混混是蓄意伤人，大姐最后必然有口难辨。 “恩？”叶谦费劲儿的睁眼瞅他。 叶瑾却笑：“睡吧，我就在旁边。” 叶谦随即合上了沉重的眼皮，他还那样青春的脸庞上是种难得的坦荡与平静。 叶瑾猛然鄙夷自己，为何要把弟弟拉入那些肮脏的事情之中？ 第15章 叶家的小公子受伤住院，又赶上十一假期，来探望者自然络绎不绝。 可是在这些拎着礼物嘘寒问暖的人里，在没有比他去亲姐姐更古怪的了。 本来因为弟弟的伤势好转，叶瑾心境也渐渐平和，可待到他瞅见叶希带笑的脸，表情顿时变得寒意森森。 虽然不晓得事情的原委，可小谦仍旧烦她烦的要死，没给好表情：“我挺好的，不用你操心。” “哈哈，听你这话说的。”叶希没像从前那般立即发火，笑的仍旧亲切：“你是我弟弟，我怎么能不操心？” 叶谦靠在床头的枕头上，低下脑袋翻画册。 叶瑾本来正便陪床便看文件，忍无可忍，忽而便起身道：“出来，有话和你说。” 放下拎着的水果，叶希咬了下嘴唇，眼神阴沉的跟了出去。 ＊＊＊＊＊＊ “还表演什么？”叶谦走到靠窗的地方停下，点了只香烟，皱眉吸了起来。 或许彼此心知肚明，可叶希不得不时时刻刻的提防，笑道：“我表演？” 叶瑾并不喜欢从这件事中所得到的任何东西，他宁愿什么都没发生过：“我只警告你一次，想怎么和我玩都可以，再碰小谦，我会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我哪知道……”叶希愤怒争吵，说了半截又生生憋住。 叶瑾平静道：“审讯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不管你知不知道，该逃避的事都逃避不了。” 有楚瑜在中间横着，有父母在背后看着，叶希真没办法去动什么手脚，皱眉抱着胳膊道：“你想怎么样？” 叶瑾看向楼下过往的医生和病人，问说：“你还记得事情因何而起的吧？” 叶希皱眉：“你什么意思？” 叶瑾微笑：“楚先生已经同意投资新商城百分之四十九的启动资金，剩下的我会想办法，这事以后和你没什么关系。” “你！”其实叶希已经料到会被这么黑一把，但亲耳听见还是气的可以：“卑鄙。” 叶瑾朝她逼近半步：“我宁愿要这通行证，也不想给自己写什么高尚的墓志铭。” 空气僵了又僵。 叶希猛然冷笑：“好啊，只希望你管好自己的嘴巴，这么紧张小谦，想必是不愿让他知道你是靠什么勾搭上楚瑜的吧？” 叶瑾没回话，竟然伸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叶希惊愕的捂住脸。 “本来我也该还你一刀的，不过不是现在，你慢慢等。”叶瑾一字一句的说完，转身就朝病房走去。 愤怒的叶希拿着她的名牌包包狠狠砸向窗户，也不管过路者投来多么好奇的目光。 ＊＊＊＊＊＊ 把画册不知道翻了几遍的叶谦看到哥哥回来，便随口问：“她走了？” “恩。”叶瑾回答。 叶谦哼道：“猫哭耗子假慈悲，说不定有多高兴呢。” “这回她倒是真高兴不起来。”叶瑾若有所指的笑了笑：“今天想喝什么汤，我叫饭店送来。” “我想吃牛排。”叶谦放下书道。 “宝贝儿，你做的可是胃部手术，吃的东西要听医嘱。”叶瑾揉乱了他的头发。 叶谦不耐烦的躺回去，皱着眉头道：“那不吃了，输液吧。” 叶瑾没办法的坐在旁边说：“你可以喝汤。” “哥。”叶谦忽然瞅他：“你现在讲话怎么磨磨唧唧的？” “还不是为你好！”叶瑾抬高声音：“那你睡吧，无聊了看电视，我出去办点事，晚上来给你送汤。” “你看你看，啰嗦。”叶谦费劲儿的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睡啦。” 叶瑾在旁微叹了口气，感觉弟弟最近倒是开朗了几分，心中倒也莫名的舒服起来。 ＊＊＊＊＊＊ 识时务是种非常重要的本事。 虽然前一阵因为满心扑在叶谦身上而忽略了楚瑜，但平心而论，楚瑜真的为自己做了太多的事。 这些叶瑾都明白，所以特意给他买了条领带，又约他到餐厅吃晚饭。 楚瑜依旧举止得体，不居功不自傲，落座开口就道：“你瘦了，别太为难自己。” “若不是有你，怎么为难也没用。”叶瑾弯起嘴角。 楚瑜问：“你姐答应商场的事了？” 叶瑾喝了口柠檬水：“她没的选择。” “这样也好，你比你姐靠谱得多，我就等着你给我赚钱了。”楚瑜露出笑容，和他简单碰杯：“恭喜。” “有什么好喜的，小谦无辜受了这份罪。”叶瑾拿出领带盒推给他：“送给你。” 像楚瑜这种身份的人，关注谁很容易就能得知他的近况。 和家人搞到泾渭分明的叶瑾财政紧张，他明白，为了自尊把自己几块名牌表当掉，他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仍旧能记得讨好自己，着实显得很珍贵。 “谢谢。”楚瑜拿过来，笑道：“谢谢你。” 叶瑾反而被他的正式搞得不自在，侧头招来服务生点餐。 楚瑜摸着领带盒子面上仍旧挂着笑意。 其实他想把那几块表赎出来，可转念一想，叶瑾就是为了面子，自己就该假装不知。 能在艰难地时候陪在旁边就是种福分。 楚瑜非常了解自己看上的这个男人，绝对不会是池中之物。 ＊＊＊＊＊＊ 叶瑾在医院花掉很多钱，当然也就让弟弟得到了最好的照顾。 贵的要命的各种营养液天天输着，的确令他伤口恢复速度变得可观。 这晚小谦睡醒，喝了两碗汤，又去上了卫生间擦了擦身子，而后才步履艰难地挪回床上郁闷：“妈的，整天待在这里闷死了，那几个傻逼别再被我遇见。” “说话斯文点。”叶瑾在旁边套上睡衣，皱眉瞪他。 叶谦拉起被子盖住自己：“你怎么还不回家，总睡病房不难受啊？” 叶瑾说：“我回家谁管你，喝水都没人给拿。” “这么多护士呢。”叶谦乐：“哥，你是不是怕鬼不敢自己睡？” “什么话，那我在美国怎么待的。”叶瑾瞥他。 “嘿，我小时候怕，妈也不陪我。”叶谦情绪不错，躺在那笑。 叶瑾皱眉：“那怎么办？” 叶谦说：“我就看恐怖漫画，天天看，看多了就没感觉了。” “你傻吧？”叶瑾摸了摸他的额头试体温，然后笑：“等你病好了，我陪你去欧洲，本来不是要出去玩吗？” “你工作那么忙，得了。”叶谦拒绝。 叶瑾说：“不忙了，我换了个工作。” 叶谦疑惑。 叶瑾勾起嘴角：“以后再告诉你。” 第16章 伤人事件最后含含糊糊不了了之，赵熙和老公也都没有再多问什么。 叶希晓得，其实就差最后那张窗户纸没有捅破。 半是自己蓄意半是被弟弟冤枉，不管脸皮如何厚也多少觉得尴尬，逃避之心渐起，竟然于此后的整月都没回家。 反倒是叶瑾跑的勤了些，三不五时的拿着新的策划案和品牌合作意向来报告，将尚未建起的百货大楼描述得前景乐观。 对于他接手这事，赵熙即不支持也不反对，只是于某天说道：“没想你在外还有如此口碑，楚家出的不是小数目，几乎是他们这一年最大支出了。” “我当然要谢谢他们的信任，但有付出就有回报。”叶瑾微笑。 赵熙本在看书，低头翻了两页又道：“你没有追问我投资的事，又整天在外面联系旁人，是怕你姐姐不做，我和你爸就不肯掏钱了是吗？” 叶瑾道：“这倒不是，不过想凭借自己的本事闯闯看。” 赵熙叹息：“你还年轻啊，商场险恶，要擦亮眼睛。” “哪里是太平盛世呢？出去混就不像躲在学校那么安逸。”叶瑾平静的说，而后扶着眼镜笑笑：“不过我不畏惧这些。” 赵熙也勾起嘴角：“也对，你做的很好。” 讲不出那语气是真心夸赞，还是略带讥讽。 在这个家里叶瑾谁都不放在眼里，唯独面对母亲，他总有些没谱。 因而闻言依然温柔的笑，好像什么都听不懂。 他没发现，在此刻，他们母子的表情是何其相似。 ＊＊＊＊＊＊ 叶谦的伤势足拖了两个月，才被哥哥带出医院。 他闷的皮肤都变得苍白，却养的微肥。 回家就对着镜子满脸愁苦。 忙着给他收拾衣服的叶瑾嗤笑：“干吗，能照出花儿来？” 叶谦转身倒在床上：“变成猪了。” “恩，胖点好。”叶瑾捏住他的脸，使劲儿拽了一下。 “你妈的。”叶谦皱眉骂他。 叶瑾笑：“不客气，咱俩一个妈。” 叶谦转个身表示沉默。 叶瑾揉他的头发：“赶紧洗个脸，带你去剪头发，明天……看。” 说着就从床头柜里抽出两张去往巴黎的机票。 “你还记得啊？”叶谦嘴上随便，脸却露出笑。 毕竟还是个孩子。 “你讲的话哥哥都记得。”叶瑾认真的说。 叶谦一脸纠结的瞅着他肉麻。 叶瑾又道：“比如寒假请家教补课考高中。” 闻言叶谦赶快用枕头捂住脑袋：“我还很虚弱！伤口还很痛！” “是吗，我看看。”叶瑾不过是和他逗，忽然就撩起弟弟的衬衫，可是手摸到他腹部已经开始愈合的刀口，动作又变得轻柔。 “痒，干吗？”叶谦露出脸来茫然。 叶瑾收回胳膊，微笑：“没事。” ＊＊＊＊＊＊ “你今天怎么了？这么疯。” 楚瑜气喘嘘嘘的趴在叶瑾身上，睫毛都被汗水染得湿透。 “心情好。”叶瑾拿过床头的烟点燃，眯着眼睛吸了口，嘴角的弧度果然愉悦。 他的脸时而冷淡，时而拘谨，现在却美到华丽。 楚瑜迷恋的吻上，将吻一路从脖颈滑到胸前，重重的咬上可爱的突起，又温柔舔舐。 逗叶瑾深喘，接着闷笑。 楚瑜支起身子，低声说：“给我吧，我想要你。” “明天得陪我弟去法国，坐那么久飞机又得照顾他，你想要我的命？”叶瑾还吸着那只烟，拒绝的非常自然。 “那等你回来。”楚瑜坚持。 叶瑾弯了眼睛：“为什么这么执着这个问题，舒服不就好了。” 楚瑜沉默了几秒钟，说：“就是执着，就算只有一次。” 叶瑾不再讲话。 楚瑜问：“其实你是不想吧，怕陷得太深，随时准备抽身离去。” “你这么说，是想和我一辈子？”叶瑾依然言辞锋利：“不结婚，不怕被父母发现？” 楚瑜看着他的眼睛：“如果我说是呢？” 叶瑾侧过头：“我不知道。” 话毕他就扔下香烟，带上眼镜，拿过衬衫，淡声道：“我比较习惯这样，出门就可以衣冠楚楚，不让任何人知道我的想法和我的生活。” 楚瑜的眼神有些悲哀。 叶瑾摸上他的脸，倾身吻了一下：“你也是，这是最适合我们的方式。” 楚瑜猛然很冲动的拉倒他，压住他的身体说：“我会证明给你看。” “……别这样。”叶瑾与他对视，表情很温良。 楚瑜失笑：“我没说过你就假装不知道是吗，我今天就要说，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惦记你好多年了，看到你回北京我特别兴奋，故意找关系接近你，我就是要得到你，我神经到做梦都会梦到你！” 叶瑾无奈的说：“为什么非要这样呢，你说的太动听，若是有天背叛我，我会哭的。” 楚瑜坚持：“我没和你开玩笑！” 叶瑾移开目光，瞅着高远天花板上那华丽的吊灯，只觉得光影朦胧：“我也没开玩笑……别对我真心，对我真心，就永远都别骗我。” ＊＊＊＊＊＊ 头等舱里分外安静。 叶瑾凝视了一阵子外面的茫茫云海，然后才放下遮光板。 结果扭头瞅到弟弟手里的东西，顿时夺过来皱眉：“看什么呢？！” “额，买的时候没注意，随便拿了一本。”叶谦倒不觉得哪里不对：“你干嘛这么纯洁，你没看过啊。” 叶瑾纠结的翻了翻手里山根绫乃的漫画，瞅见情色场面就有点火大，扔到旁边说：“当然没有。” “也对……”叶谦忽然推了下他的胳膊：“哥，你怎么不找女朋友，你什么时候结婚？” “结婚有什么好？你看爸妈，你看大姐。”叶瑾只是这般敷衍。 叶谦并没有到可以考虑这些事情的年纪，只是耸了耸肩：“也不是没有幸福的婚姻，你自己一个人不寂寞吗？” “忙你的事都忙不过来。”叶瑾瞥他。 叶谦不在乎的带上眼罩，打了个哈欠：“这是两回事。” 叶瑾瞅他，肆无忌惮看了许久，却没再讲话。 他将弟弟放在心里那么重要的位置，却从未有过跨越禁忌的勇气。 因为很害怕，给小谦平添个不快乐的砝码。 但他最近又止不住的想：若是弟弟的生命里出现了个想去爱的对象，自己又该是什么心情？ 第17章 “还是这里舒服。”叶谦靠在躺椅上，沐浴着法国温柔却不夺目的阳光，只觉得微寒的空气嗅起来格外清洌。 叶瑾把这座两年没家人来过的别墅逛了一圈，然后才给他拿了个薄毯子：“别感冒，伤还没好。” 叶谦垂眸答应，旅途的劳顿令他有些昏昏欲睡。 “喝咖啡吗？”叶瑾让佣人给他倒了杯，问道：“一会儿去哪里吃饭？打算去哪里玩？” “你做饭吧，哪儿也不想去。”叶谦打了个哈欠。 “飞这么远跑到这儿来犯懒。”叶瑾不禁拍了下他的脑袋，拿出只烟点上，也惬意的叹了口气。 叶谦坐直道：“不好吗，没那些讨厌的人，不用在北京受监视。” 这世界哪有真逃得开的烦恼的角落，枷锁都在大家心里。 叶瑾轻笑着哄他：“好，怎么不好。” “哥。”叶谦难得露出兴致勃勃的目光。 叶瑾预感有麻烦，谨慎道：“干吗？” 叶谦笑：“我也想抽烟。” “你才几岁啊，老实歇着。”叶瑾随即就想把手里的烟掐灭。 结果叶谦猛然抢过来，放进嘴里猛吸了一口。 果不其然，被呛到牵动刀口疼痛。 见状叶瑾心疼的骂道：“不知道难受吗？” 叶谦咳嗽着乐：“这东西有什么好，看你整日不离手。” “没什么好。”叶瑾把那烟掐灭。 叶谦耸了下肩：“戒烟呗，都知道不好，你要是总抽我也学。” “怎么不学点有用的，搞搞你的学习成绩。”叶瑾无奈于这种孩子气的关心。 叶谦说：“学习没劲！” 闻言叶瑾换了认真的态度：“从没问过你，你觉得什么有劲，你以后想做什么？” 叶谦茫然摇头。 叶瑾笑了笑：“不管做什么都行，记得告诉我。” 叶谦问：“游手好闲一辈子，环游世界也行吗？” “当然行。”叶瑾回答的很痛快。 这下叶谦有些不懂：他从未见过有谁对待别人像叶瑾对待自己这般，好到实在太任性。 ＊＊＊＊＊＊ 所谓度假，当然怎么高兴怎么来。 这两兄弟没到任何购物点和名胜玩乐，反倒开着车买来了许多蔬菜鱼肉，躲在从未被碰过的大厨房里折腾到天昏地暗。 饭来张口的叶谦连沙拉都拌不好，一会儿醋多了一会儿香料呛了，五颜六色的菜切了一玻璃盆，成果怪模怪样。 如此一来，厨艺一般的叶瑾就显得水平高超。 他把刚炸出来的虾吹了吹就递到弟弟嘴边，微笑：“尝尝。” 叶谦不客气的吞进去，然后点头：“恩，好吃。” 说着又舔了舔手指上的酸辣椒，认真的对照食谱思索。 已经西下的阳光染在他淡色的发梢上，显得那样温暖而亲切。 叶瑾多么希望眼前的一刻能持续到永恒。 可是时间不会等谁，好的坏的都将接踵而来，无法逃避，也无法幸免。 如果每个人来到这世界上所体悟的幸福和痛苦是等量的，那么小谦的那份难过，他希望自己能代之承受。 就算真实的城堡只存在于童话中，自己也要拼了命修筑个美丽的赝品，为他阻挡住外面冰冷的风雨和挫折。 ＊＊＊＊＊＊ 在法国的一切漫长而又短暂，再回到北京的叶瑾很快就投入到忙碌的工作。 签合约，选地址，与各路公司品牌联络，将百货大楼的项目很快搞了起来，有时候忙的两三天合不上眼睛。 楚瑜身在商圈自然晓得他的不易，能帮的地方尽量帮，他没注意到的地方也会替他注意，的确无偿的做了不少事情。 这天工作人员在临时租赁的办公室里摆好了大楼的模型，终于令叶瑾从浩繁的文件与电话中抽出身，站在玻璃柜旁边认真的看了很久。 楚瑜拎便当进来时，正碰上他发呆，笑道：“瞅什么呢？” “大师设计，不错吧？”叶瑾指了指精致的立体蓝图。 楚瑜点头：“恩，足够做个地标了，上面批了吗？” “还没送去，之前和他们一起吃过几次饭。”叶瑾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疲惫答道。 楚瑜摆好饭菜，拉住他的胳膊劝说：“干吗把自己逼成这样，做事要一步一步来，你又不是台计算机，插上电就能用个不停。” 叶瑾不会把自己阴暗的想法说出来，只是笑了笑：“喜欢忙，有成就感。” “服了。”楚瑜把勺子递过去。 叶瑾心不在焉的吃了几口，忽而问道：“你总往我这里跑，不会耽误你自己的事吗，你爸妈没问？” “骗他们拿出那么多钱来，巴不得我天天盯着你呢。”楚瑜支着下巴凝视叶瑾。 叶瑾点点头，被他瞅得尴尬，盛了勺米饭问：“吃吗？” 楚瑜没接受而是倾身吻上他的唇，然后笑着不讲话。 “干吗神经兮兮。”叶瑾没多少反应，仍然吃着东西，还拉过两个策划案比较着修改。 楚瑜说：“每件能和你扯上关系的事都让我觉得很爽。” 叶瑾差点被嘴里的食物呛到，捂住脸半天没讲出话来。 楚瑜弯起嘴角：“你会成功的。” 叶瑾喝下了几口矿泉水，努力发出声音说道：“除了成功我没得选择。” 楚瑜耸了下肩：“压力也不要太大，不管发生任何事都有我呢，大不了我养你。” 叶瑾心里冷笑着，表情却很平静，站起身来道：“省省吧。” 而后就站在落地窗外瞅着灰蒙蒙的京城发呆。 楚瑜跟在他身后：“生气了？没有侮辱你的意思，也许你不懂想照顾一个人的感觉，不是看不起他，只是……” “我懂，我比你懂。”叶瑾用白皙的手指抚上玻璃窗，喃喃道。 他看不到别的路，所以只能这样强打精神的披荆斩棘。 他有些糊涂，路的尽头就是彼岸吗？ 还是旅程太长，会让自己把仅有的幸福都丢失…… 不管怎样，既然选了，就已经不能再回头了。 第18章 后来的那几年，叶瑾有些说不清楚自己是怎样过来的。 他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生意上，四百多天后商场竣工，更是连睡个好觉的闲工夫都没有。 聪明、勤奋又不天真。 因为具备这些特质，楚瑜所说的成功当然是属于叶瑾的。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旁人渐渐不再称呼他为谁的儿子、谁的弟弟，而是唤他叶先生，把他当做独立的男人、可敬的合作者与可怕的对手。 叶瑾换了别墅换了跑车，把小谦送进北京最好的高中，又让他保送至唯一略感兴趣的中央美院，父母的压力可被分担、姐妹的麻烦可被解决。 一切都与刚刚回国时不一样了。 大家当然都会称赞他，给他满满的信心。 但在叶瑾的灵魂深处非常明白：人生永远是有得有失的过程。 既然得到了这么多，那又失去了什么？ ＊＊＊＊＊＊ 习惯性的应酬，觥筹交错、把酒言欢，疲惫是踏进家门的那一刻才会感觉到的东西。 叶瑾低头看看手表，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难怪院子里漆黑一片。 除了守夜的佣人，整个大房子都静悄悄，但因回来时看到小谦屋里的灯还亮着，他还是脱下染上烟味的西服拎在手里，走上楼推开弟弟房间的门问：“怎么不睡觉？” “一会儿就睡。”叶谦的个子早就长了起来，快一米九的模样，两条长腿搭在一起显得沙发都不宽敞，却仍旧像从以前似的喜欢盯着日本动画片。 叶瑾给自己倒了杯冰水，坐到他旁边问：“明天，作业写好了吗？” “大学哪有作业啊。”叶谦不耐烦的关上电视。 叶瑾斜视他：“我给你的辅导员打过电话，你要在这周做二十张设计稿。” “知道了。”叶谦抱住沙发枕，眯着眼睛质问：“你不是说晚上回来陪我吃饭的吗？” “我不是有事吗，助理没给你打电话？”叶瑾疑惑。 叶谦说：“打了，可是我已经到家了。” 叶谦解释道：“上海有个客户难得来，就在北京待一天，明早就飞日本，所以不得不去……” “别啰嗦了，我要睡觉。”叶谦打断他，干脆闭上眼睛。 偌大的卧室顿时安静到有些尴尬。 叶瑾看着弟弟，半晌才笑出来，用手打了他一下：“生日快乐。” 说完就从西服兜里摸出个卡地亚的手表盒。 三天两头收这些奢侈品，叶谦从小就厌倦，接过来根本就没打开，也没说谢谢。 “生什么气啊，明天陪你，恩？”叶瑾语气轻松的说。 叶谦皱眉拒绝：“明天有事，你忙你的吧。” 叶瑾说：“我叫人送了蛋糕，我们一起吃？” “不吃，我很困。”叶谦翻了个身，面朝着沙发背。 这下叶瑾便有些无奈，揉了揉酸痛疲倦的眉骨，叹息道：“那早点睡吧，到床上去，作业记得写，再开学就大二了，都是大人了。” 叶谦没有回答，好像是睡着的样子。 叶瑾已经伸出手想要拍拍他的后背，结果心里一念惊醒，又收回了胳膊。 一直等到哥哥走出门去，叶谦才猛然坐起来，打开表盒见的确是之前杂志上看的那款，不过带在手上也没多开心。 其实他就是有些寂寞，但是自己不知道，忙忙碌碌的叶瑾更不会知道。 两人的境况好了，快乐却不知不觉的少了。 ＊＊＊＊＊＊ “现在电影圈水分很大，哪有几个靠谱的人，钱砸进去有去无回，你信不信？”同样并不清闲的楚瑜听说叶瑾打算投资电影，次日就专程前来，认真的劝说：“我那几个朋友都为此吃了亏，你做点别的不好？” 叶瑾在大到夸张的办公桌前敲打这电脑：“当然是看准了再说，我又没疯。” 楚瑜皱眉：“我看你就是有些不正常，干吗这样着急赚钱。” “赚钱不好吗？你不喜欢？”叶瑾淡笑。 楚瑜拉过椅子坐在他身边：“我不喜欢你这么累，没你这样工作的。” 叶瑾关掉邮件，侧头说：“我挺享受工作的感觉。” “你不享受，你都多久没睡觉了？”楚瑜心疼的看着他清瘦的脸。 叶瑾推住眼镜，嘴角微弯却不语。 虽然相处很久相识更久，但楚瑜仍旧觉得这个人在心里和自己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叶瑾哪里都好，做什么都得体。 正是这样才更显得不真实。 “我今天，还有件事。”楚瑜坐的笔直，表情忽而严肃：“……距离第一次见你已经十二年过去了，我们在一起也有四年零十个月，其中吵架分手三次，每次都不超过十天。” “干吗讲这个？”叶瑾的脸仍旧是平静的，心里却开始不安。 果然，楚瑜从衣服里摸出了个钻戒：“我想让大家知道我们的关系。” “不行！”叶瑾回答的特别突兀，就算是拒绝，也显得激动了些。 楚瑜已经猜想到他会如此，欲言又止。 叶瑾从椅子上站起来：“我讲过不止一次，什么样的相处方式和关系才是最适合我们的，没有其他可能，我也不想要其他可能。” 楚瑜抬起头：“可你又没有想过，我们的关系也需在你的生命里只占百分之十，在我的生命里却占了百分之九十，你那么轻易否定的可能，我放不下。” 叶瑾开始躁郁。 他真的工作太忙太累，时而闷在厕所里偷偷崩溃，所以再有多余的困扰，就特别终于心生愤懑，此刻气氛不至于僵掉，残忍的话却脱口而出：“既然这么不平衡，那就分开吧，你找愿意和你双宿双飞的人去。” “你为什么又这样，每次谈到这个话题，你都把我推开。”楚瑜忍不住跟着起身，用力拉住他的手腕。 叶瑾刚想发火，旁边的电话却响了，他语气不好的接通：“喂？” “叶总，刚才您家里打电话来，说您弟弟留下个纸条去广州了。”秘书小姐声音甜美的报告。 “啊？”叶瑾皱眉，愣了几秒说：“我知道了。” 接着就挂掉电话，推开楚瑜往外迈步。 楚瑜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急道：“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啊。” “你们把我切开得了！谁需要哪个部分就拿去！别让我这么累，我也是人！”叶瑾终于大声发泄道，而后瞪了他一眼，便毫不留恋的摔门消失。 第19章 叶谦犯起毛病来，谁都管不了。 手机关机，邮箱、MSN也不看，根本一下子成了失踪人口。 叶瑾烦闷的找了他半天，最后只得发了条短信，让助理订好去往广州的机票。 谁知道刚送走楚瑜，赵熙的电话又打来：“在做什么？” “小谦生日没给他过好，生气去广州了，我把他找回来。”叶瑾实话实说。 赵熙淡淡的回答：“他去你就让他去，难道还能飞出地球吗？老这么惯着，他脾气就更坏。” 叶瑾皱眉道：“外面这么乱，我怕不安全。” “拿着钱又饿不着，都十九岁了还能被骗，就当我没有这儿子。”赵熙照旧非常冷淡。 叶瑾压下火问：“妈，你有什么事？” “今天医生检查出小希怀孕了，回来吃顿饭。”赵熙道。 叶瑾垂下眼：“怀孕？” 赵熙说的非常坚决：“不要和小孩子胡闹，你姐夫也来，必须到场！” 叶瑾心里不爽，嘴上却道：“知道了。” 然后合上手机扔回兜里，开始对这件事产生的后果浮想联翩。 ＊＊＊＊＊＊ 却说同样心情不好的叶谦在外游荡，买光了所有可买的衣服，又去漂了个更夸张的黄毛，打了耳洞挑了几对钻石耳钉，折腾完毕终于平静了些。 打开手机一看，蹦哒出好多电话，多半是叶瑾的助理打来的，只有条短信来自哥哥的号码：“晚上八点白云宾馆等我，不见不散。” 他翘着二郎腿在咖啡厅想了想，倒是真起身迈步。 服务员追上来道：“先生，您的东西没拿。” 叶谦回首瞅了瞅那些服装店的大包小包，摆手：“不要了，替我扔了。” 服务员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他，目送叶谦离去。 这不奇怪。 每个拥有生活的人都无法理解叶谦：任何物欲都能被轻易提供，但其它的东西却是一无所有，开心了不知道与谁分享，难过了也不知对谁倾诉，时间流逝，渐渐的好象也不剩什么开心与难过。 叶谦总是被质问：你都这样了你有什么资格胡闹，你还有多少不满足？ 他自己也不清楚，他根本就没有生活，好像一直飘飘荡荡的浮在空气中，就连心都在悬着。 生无可恋，死无可期。 ＊＊＊＊＊＊ 到宾馆的大厅才七点办，叶谦随便要了点食物，坐在那儿漫不经心的吃了一个小时，结果哥哥还是没出现。 他开始不耐烦，手机竟也始终没响起。 与此同时的叶瑾却在敬酒与被敬酒间苦不堪言。 叶希的婆家来了好多人，个个都是人精，赵熙还有意撮合他和姐夫的表妹，没办法明面拒绝的叶瑾只能硬着头皮打太极，坐在这群衣冠禽兽间优雅微笑。 想要孩子已经好多年了，终于如愿以偿的叶希像个女王一样接受各种祝福，端着高脚杯故意挑衅：”叶瑾啊，你该固定下女朋友了，整日留恋花丛不是回事。” 叶瑾握紧刀叉：“缘分未到。” “缘分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你就是不好好接受别人。”叶希笑。 叶瑾也弯起嘴角：“这方面确实不如你。” 说着，手机就在兜里震了下。 他拿出来打开，见是楚瑜的短信：“今天唐突了，别不理我。” 尚未来得及回复，苛刻的赵熙就皱紧了眉头：“你还有没有点规矩。” “……对不起。”叶瑾关上机，尴尬道歉。 ＊＊＊＊＊＊ 习惯被众星捧月的叶谦一直等了两个小时，脸是越来越黑，特想摔杯子走人。 可他转念担心，是不是哥哥出了什么意外？ 因而破天荒的在冷战时主动把电话拨了回去，结果耳机里却响起毫无感情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拒绝接听。” 叶谦的火一下子就上来，扔下钱便结账离开，径直找车去香港了。 他忽然很恐惧自己把心底这唯一的亲人看的那么重要。 企图拥有分明就是失去的开始。 叶瑾很复杂，很完美主义。 如果他不是哥哥，那么看起来，应该很可怕。 ＊＊＊＊＊＊ 明知道什么都是假的，却还要疲于应付的感觉真是异常的难以忍受。 叶瑾坐在车后迷迷糊糊回到了自己的别墅，听到司机提醒才张开眼睛，谁知抬眸就发现楚瑜正站在花园的灯下，显出孤独的身影。 他头痛的走出去问：“干吗，来找我继续吵吗？” “对不起，我知道今天把你逼急了。”楚瑜微笑。 叶瑾怕隔墙有耳，将其带入别墅，然后才站在玄关道：“如果是哪个不懂事的小男生和我那么讲话，我一点也不在意，你是怎么了？” 楚瑜沉默，他晓得这个人的体贴和理解都不属于自己。 叶瑾深喘了口气：“别折磨我了，我真的很……这里很累。” 他捂住心脏的位置，脸色发白。 楚瑜生怕自己把性格敏感的叶瑾搞成心病，赶快道：“好好好，我再也不提了，都听你的。” “我知道你不会永远满足于这种私密的关系，受不了的话随时都可以走，明白的告诉我就好，你说过的诺言我完全可以当做没听过。”叶瑾对他不是全无感情，这些话说出来也很沉重。 楚瑜伸手拥抱住他：“我不会。” 两个大男人就这样在黑暗的房间里紧紧相拥。 谁都再没讲话，也没有动作。 叶瑾靠着他休息了很久，才轻声道：“我也感到抱歉，也许我给你不了你想要的东西。” 楚瑜说：“我想要的就是你。” 叶瑾摇了摇头，放开他转身找到沙发坐下，打弟弟的电话，仍旧打不通，因此再度疲倦叹息。 楚瑜跟过去劝道：“我看你最近状态真的很不好，是不是要休息一下？” 叶瑾苦笑。 休息？ 叶希怀孕了，她又得意起来了。 如果此时自己误以为可以高枕无忧，那这几年到手的城池，很快就会被掠夺走，最后他和小谦连渣都不会剩下。 第20章 连夜躲到了香港，叶谦也不过就是换个地方睡觉。 跑到酒店把衣服胡乱一脱，拉上窗帘直接奔赴天昏地暗。 他隐隐约约的觉得，自己是否该换种生活方式了，期望遇见个简单的人，过上简单的日子，而不是和一群极品家人混在一起永远没着没落的难受。 可上帝哪有那么好心，说遇见就让人遇见，说改变就让人改变。 有期待是好的，可期待太强生活都会充满失望。 ＊＊＊＊＊＊ 这一觉径直到了次日傍晚，时而迷迷糊糊的清醒，时而隐隐约约的做梦，叶谦最后脑袋都开始发疼，猛然觉得身上一轻，不自觉的就坐了起来。 “哥……？”他抓了抓蓬乱的短发，茫然叫道。 匆匆而来的的叶瑾显得有些疲惫，把地毯上的衣服捡起来扔到他赤裸的身上：“起来，跟我回家。” 叶谦拒绝：“我不，干嘛回去，回去也是我一个人。” “你当谁都像你一样游手好闲，我不工作你吃什么喝什么？”叶瑾不耐烦的拉他的手腕。 谁知曾经那个轻轻松松就能摆布的小少年，恍然间有了极大的力气，猛的反将叶瑾拽摔在床上。 叶瑾连狼狈的功夫都没有，就见叶谦迅雷不及掩耳的捡起裤子匆匆套上，想要往外跑。 他追上去拦住，怒道：“想闹到什么时候！没过生日补过不就行了吗？” 叶谦已经开始不喜欢他如此对待孩子的口吻，皱眉拒绝：“谁要过啊，给我让开。” “够了，小谦！”叶瑾觉得自己很难受，脸色苍白的说。 本不觉得做错多少，叶谦也不知他为何这么激动，不高兴的说：“至于吗，不是我让你来香港的，你自己愿意，我走了，等我逛够再回北京。” 就连于来时的飞机上面都在看文件，叶瑾也很想休息，但他考虑到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处理，便强打精神和他苦口婆心：“你不是没去公司看过，有多忙你也知道，我把心力放在上面并不是觉得工作最重要，只是它是我们生存的基础，你懂吗？” “我不关心这些，干吗要让自己这么累。”叶谦无动于衷。 叶瑾还想说什么，不想忽然心悸，捂住胸口就慢慢扶着沙发坐下去。 这回叶谦终于发现异样的苗头，忐忑问：“哥，你怎么了？” 叶瑾皱紧眉头，在晕眩中失去了神智。 “哥！哥！”叶谦慌张扶住他，在焦急中打横抱起，匆匆的冲到走廊吼道：“快去把车开来。” 守在外面的助理见状大惊失色，忙随着他搭电梯快步离去。 ＊＊＊＊＊＊ 幸而送到医院的时间及时，幸而没有大碍。 大夫讲叶瑾是操劳过度导致的昏迷，给他输上点滴，叹息着在病房里劝说：“现在的年轻人工作起来就不要命，可是什么能比身体重要，在这么折腾下去，他迟早要出大问题。” 叶谦守在旁边点了点头，追问：“真的不用治疗吗？” 大夫摇头：“等他醒了，让他多休息一段时间。” 叶谦握住哥哥冰冷的手，面色复杂的点头：“我知道了。” 闻言，大夫才离开这里。 瞅着沉睡的叶瑾，叶谦的心情难以讲清：他不懂为何原本好好的一个人，会变得如此急功近利，似乎这世上除了赚钱别的事物都不再具备吸引力。 特别是自从那个万恶的商场开张后，叶瑾便没有过半个周末。 他不谈感情，也不放松自己，就连睡觉前都在拿着电话，和那些满身铜臭的对象聊着天攀着关系。 身为旁观者的叶谦心理洁癖，难免会接受不了。 他喃喃道：“哥，你别这样犯糊涂好吗？” 可惜叶瑾仍旧沉睡，错失了这句难得的心里话。 ＊＊＊＊＊＊ 满眼惨淡的白。 从昏迷中苏醒的叶瑾呆望半晌医院的天花板，而后才侧头发觉靠着椅子打盹的弟弟，轻声问：“我……怎么了？” 并没有熟睡的叶谦睁开眼，恶语道：“得绝症了。” 叶瑾淡笑，完全不走心。 “饿了吧，医生说你不吃东西不睡觉才晕倒的。”叶谦把床头柜上的保温桶拿到怀里，打开来里面是温热的海鲜粥。 叶瑾摇头，勉强坐起身看看时间，吩咐道：“把我的电脑拿来。” “哥，我要和你谈谈。”叶谦表情非常认真。 叶瑾并未察觉他已经开始成长，抱着应付而宠爱的心理，耐下性子问：“谈什么？” “你别和大姐二姐争了好吗，她们就算再怎么样，也没像你这样拼命啊，赢了又怎么样，我们还是同样的爸妈，你还没来及毁别人，就先把自己毁了。”叶谦虽不问，可家里的事情仍旧模模糊糊的知道一些。 叶瑾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正因为明白才觉得悲哀，轻声回答：“好，我会注意。” “那你回去就换个清闲点的工作呗。”叶谦如释重负。 “别管大人的事。”叶瑾终于露出本来的态度，拿过粥痛快的吃了两口：“叫助理订一会儿到北京的机票。” 叶谦疑惑：“干吗？” 叶瑾说：“约了客户，不能错过。” 病房里飘过诡异的沉默。 叶谦发现自己的劲儿都使到棉花上了，从生理到心理都各种不舒服。 对亲人浓厚的爱难以否认，不过因着年轻的骄傲，他难以抑制的因爱生恨，有点说不出的讨厌哥哥。 “快去，要不把电话拿来。” 叶谦起身阴着脸：“知道了。” 话毕就脾气极差的摔门出去。 ＊＊＊＊＊＊ 虽然相熟入了骨子，叶瑾终于还是低估了弟弟的任性程度。 叶谦完全没有因为他生病就变得听话，反而趁着寻找助理的功夫搭车逃走。 叫人查过信用卡，才发现又刷了张去往厦门的机票。 身心俱疲的叶瑾实在没办法再尾随其后，只好安排了几个保镖跟着寻找，自己飞回北京投入忙也忙不完的工作。 ＊＊＊＊＊＊ 自知触到禁区的楚瑜有些担心两个人关系因此改变，最近总是惦记着有什么机会可以再帮叶瑾一次。 恰巧叶希怀孕的消息在圈子里传开，他赶忙狗腿的打听，东问西问之后便把叶瑾约出来报告：“你姐没编，也没假怀孕，她的妇科主任说确确实实是两个月的身孕。” 叶瑾慢悠悠的切着盘子里的牛排，遗憾的啧了声。 楚瑜心底冒出种阴暗的忐忑：“你爸妈很看重孩子吗？” “是父母都会看中，我家一直没有下辈人，这会儿叶希算是成保护动物了，再加上她公公婆婆，哎。”叶瑾摇头。 楚瑜问：“那你也会为孩子结婚？” “……如果我去结婚你要怎样？”叶瑾微笑反问。 楚瑜立即抓住他的手腕：“不行。” 叶瑾蹙起眉头：“无论如何，我要保住在家里的地位。” “我帮你，我不会让你姐如愿以偿的。”楚瑜并非善男信女，果决的许诺。 已经听出他弦外之音的叶瑾赶忙拒绝：“别动她，这事若是闹出来，你我就完了。” 楚瑜追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以退为进，她高兴我就把她捧到天上去，得意忘形总会露出马脚。”叶瑾眼神淡漠：“我姐不像看上去那么鲁莽，她有她的秘密，只是我现在还不知道而已。” 楚瑜故意打了个寒颤：“做你的敌人真可怕。” “别贫。”叶瑾边骂他边拿出忽然作响的手机：“喂？” “叶先生，我们抓住小少爷了，刚到北京。”被派去寻找叶谦的保镖兴奋报告。 已经好久没见那家伙的身影，叶瑾心里有气：“带家去，他再乱跑就揍他，把他随身东西全拿走！” “是，叶先生。”保镖答应着挂了手机。 楚瑜无奈道：“你弟回来了？” 叶瑾问：“你怎么知道？” “也就他，能让你发火时都不可怕。”楚瑜抿着高脚杯里的酒，似是有意说道。 叶瑾百毒不侵：“你没弟弟，你不懂。” ＊＊＊＊＊＊ 令人压抑的是，吃过饭驱车回家的叶瑾并未看到暴跳如雷的臭小子，反而寻到个满脸愉悦的傻瓜。 叶谦好像极高兴，坐在沙发上哼着歌，拿手机按来按去，还边吃切好的水果。 “中彩票了？”叶瑾皱眉走进。 “哥！我告诉你个好消息！”叶谦在这段日子里已经忘记之前的不爽，拍他的肩，语不惊人死不休：“我恋爱了。” 叶瑾这辈子听过各种各样奇怪的话，却完全想不出任何方法来承受这么一句。 叶谦几时眉飞色舞过：“他好像比我小，但是好可爱，而且眼神特别纯洁，特别纯洁。” 扑面而来的恶心的形容词让叶瑾发懵：“谁啊？” “我还不太清楚，不过我会想办法找到他的。”叶谦说：“别担心。” “我但什么心啊，你是不是脑子坏了，怎么遇见个来路不明的就恋爱，你懂什么是恋爱！”叶瑾心情复杂的讥讽：“别是出来卖的、骗你钱花。” “别侮辱他！”叶谦皱眉：“庸俗，没劲儿。” 说着就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往楼上走。 叶瑾很不得跟过去踹几脚，却只能压住火道：“赶紧到学校见老师，你想被开除吗！” 第21章 夜深人静的时刻最容易胡思乱想。 叶瑾白天那么努力的做事，按理说沾到床就会立即睡着才对。 可是他却没来由的心烦意乱，在大大的床上辗转反侧，最后又拉开台灯点起只烟。 “哥，我恋爱了！” 叶谦那充满喜悦的一句话不停回荡在耳边，像根细小到看不到的针，戳着叶瑾不轻易示人的地方。 如果是开玩笑多好，如果是少不经事的愚蠢多好。 可任是叶瑾不了解谁，也了解自己的弟弟。 叶谦对于这世上极大多数的东西都完全不关心，可但凡有什么入了他的眼，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事实上叶瑾并非想让他孤独终老，甚至打算在叶谦大学毕业以后，就给他物色几个各方面都合适的对象陪伴。 可是…… 若真的突如其来一个莫名的人，不由分说的占据了弟弟心里最重要的位置，那也可以吗？ 叶瑾吐着烟雾皱紧眉头，猛然便从床上下去，光着脚那钥匙去开隔壁的门。 ＊＊＊＊＊＊ 空气里带着点慵懒的气味。 白天坐过飞机的叶谦已经进入梦乡休息，满脸平静。 叶瑾在旁默立片刻，伸手推了他一下：“醒醒。” 被惊到的叶谦茫然睁开眼睛，愤怒道：“干吗，几点了？” “你今天说你遇见个什么人？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做什么的？”叶瑾把担心的问题一股脑的追问出来。 叶谦把手搭在额头上，带着困意说：“我只听他叔叔叫他小佳，说的是普通话，可能是学生吧……” 听到这些叶瑾并无法在心里勾勒出个具体的形象，但不问清楚，他恐怕永远都没办法安心躺下睡觉：“怎么认识的，什么都不知道就恋爱？” “我在酒店遇见小佳，可是他叔叔不让我接触他，觉得我是什么坏人吧。”叶谦翻了个身：“不过我看到他叔叔身份证地址了。” “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这太不靠谱。”叶瑾皱着眉头，心里却松了口气，冷酷的说：“就算你想找男朋友，也要我同意才成。” “哥……”叶谦不耐烦的叫道。 叶瑾问：“干吗？” 叶谦抱着手骂道：“我他妈困死了，你要八卦等明天吧。” “谁和你八卦，我是让你别这么不着调，既然不认识那是最好的，我再也不想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叶瑾一时间遗忘掉总是在表演的温文尔雅，语气甚至带着怨毒。 被烦到不行的叶谦坐起来，纠结着眉毛说：“我是觉得开心才和你分享，以后不说就好了，你想到让我高兴的事在你那而那么可怕。” “我是为你好。”叶瑾已经在心中飞快的盘算过整个情况，觉得弟弟不过就在外面见着个漂亮小男孩念念不忘而已，这种事，很快就会烟消云散。 他说完便在床头的烟灰缸里按灭香烟：“你睡吧。” “戒了几次？”叶谦忽然拉住哥哥的手腕。 黑暗中这个动作亲昵而又突兀。 触到年轻男孩子的体温，叶瑾身体莫名其妙的别扭，他收回胳膊道：“你若让我省心，我也不至于借此发泄。” “好了，我错了！”叶谦回答：“我不该离家出走在外面乱跑，以后不会了。” “……睡吧。”叶瑾半点不关心之前的纠纷，心不在焉的说完便离开卧室。 ＊＊＊＊＊＊ 精致可爱的铂金小饰品躺在盒子里，闪着迷人的光晕。 叶瑾过目之后道：“可以，给我包好，晚上要给大姐拿去。” “是。”助理把小孩子用的奢侈品收好，点头之后便在旁边仔细的系好蝴蝶结。 叶瑾顺手卖了支股票，而后才把注意力从电脑上移开，摸着下巴淡笑。 他现在很怕叶希因为怀里的孩子备受重视，因此打算先发制人，到她家里打探打探情况。 一个女人三十六岁才怀孕，其中不可能没有故事。 ＊＊＊＊＊＊ “我结婚快十年了，你第一次来看我。”叶希坐在餐厅柔软的椅子上冰冰冰的说：“搞得我受宠若惊。” 叶瑾满脸亲切。似是早忘了从前过节：“因为看到姐夫不知道说什么，正好今天你一个人在，我就给未来的小外甥带点礼物。” 叶希要做妈妈的事货真价实，她认真的吃着孕妇营养餐哼了声：“谢谢。” 结果叶瑾还没来及讲话，安宁的大房间里忽然就跑进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她拿着个洋娃娃，目光呆滞而茫然，若不是脸上有片红色的胎记，应该非常可爱。 “夫人……”小女孩朝着叶希笑。 叶希平日里高高在上，竟然回答道：“怎么又乱跑，找你妈妈去。” 小女孩点头，搂住娃娃转身。 “过来一下。”叶希随口唤说。 待小女孩来道她身边，叶希便伸手给她整理好折进脖子的领子：“好了，去吧。” 叶瑾太善于察言观色了，他等着重新恢复安静的时候问：“这是谁啊？” “佣人的女儿。”叶希再度拿起餐具，面无表情的回答。 “真看不出你喜欢孩子。”叶瑾微笑。 叶希跟着他笑，摸住自己还平坦的小腹说：“也许要当母亲了，体会的了那份心。” 叶瑾举杯：“希望一切顺利，母子平安。” “谢了。”叶希与他碰杯，眼神毫不友好。 手机的铃声猛的想起。 没有父母在叶瑾随便了许多，只打招呼道：“接个电话。” 而后就按下接通。 “少爷，小少爷今天没去上课，查了查他信用卡，他好像跑到哈尔滨去了。”负责平日里照看叶谦的保镖报告：“是在大学里上课的时间偷偷溜走的。” “……去找。”叶瑾皱眉，又怕大姐狐疑，赶快做出平和模样：“东北那么冷，非把他冻感冒了才行。” “小谦又闹事？”叶希眨眨眼。 “没。”叶瑾弯起嘴角：“他闲得跑去看冰灯，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脸上如此平和，心中却愤懑的要死。 叶希敏感的问道：“不会吧，小谦都这么大了。” “再大不也是个孩子？”叶瑾垂眸吃饭。 “你说，他怎么不谈女朋友呢，等他回来我得好好和他聊聊。”叶希忽然开心了起来，瞅着弟弟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色泽。 叶瑾脸上平静，心里却积郁的想把手机捏碎。 竟然这么快就追去人家家乡，看来真小看了那个迷住他心窍的“鬼。” 第22章 跟在别人的屁股后面活着是很疲惫的。 可是叶瑾对什么都有办法，只对自己的弟弟想不出辄来。 他回家后想了又想，终于决定再去哈尔滨，认真的把这事彻底解决。 六点起床读文件，八点开会，十二点坐上飞机，十五点在酒店见到被保镖寻到的叶谦。 又是一次风尘仆仆的无聊之举。 “怎么，被甩了？”叶瑾再怎么累表情也都是还是平静的，坐在沙发上随口叫了杯红茶。 叶谦闷头发呆，倍受打击的说：“没找到，人家说他们不在哈尔滨，也不知道在哪里。” “中国这么大，要不要环游去，恩？为爱走天涯啊。”叶瑾讽刺他。 叶谦忽而坐直身体，皱眉骂：“闭嘴。” 瞅上他认真的眸子，叶瑾终于半掏肺腑：“你怎么就忽然喜欢个陌生人，你知道他又怎么样的人生吗，这么盲目行动到底有什么意义？” “不知道……我只是第一眼看到小佳，就觉得他是我需要的。”叶谦缓和了语气，变得有点无精打采。 叶瑾想了想，整理自己的情绪，做出家长的模样：“一面之缘也许就只是一面之缘，也许你幻想中合适的，其实并不是你以为的样子，也许你开始并不喜欢的，才能陪你最长时间，你就是想什么是什么，现在找不到人怎么办？学也不上了？就这么闲逛？” 叶谦哪里考虑那么许多，被问的哑然，摇头道：“上。” “我早说过，你若是不喜欢读大学可以不读，但读了就得读完，知道吗？”叶瑾渐渐拉跑了他的思路，感觉很满意。 叶谦哼道：“现在哪有没大学文凭的。” 叶瑾反问：“你也知道？” “……干吗又来哈尔滨，我自己会回去，你不累吗？”叶谦这时才关心起哥哥的来路。 “有你这弟弟，能怎么办，谁知道你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会做出什么来？”叶瑾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我明早还有会要开，必须今晚赶回去了。” 叶谦也不是没心没肺，抿住淡色的唇看了他半晌，小声说：“我不再出北京了，明天就去上课。” “……自己要努力一点，要是世界上没了哥哥，你想怎么办？”叶瑾叹息，忍不住讲出最恐怖的想法。 叶谦觉得好笑：“什么没了，你要去哪儿？” 叶瑾揉着酸痛的太阳穴：“不去哪儿，永远都在这里。” ＊＊＊＊＊＊ “妈，我最近有些力不从心，让弟弟来帮我吧。”叶希肚子还没有任何变化，就整天做出种端庄相，回家来的举止比从前更作威作福，一直坐在沙发上吃茶点，连水都懒得倒。 赵熙年纪已经有些大了，看报纸时要带上画境，她边读边说：“叶瑾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怎么帮你，你觉得累就去度假。” 叶希说：“那怎么成，您和爸爸现在身体也不好，小璨还去开什么律师楼，我走了谁还能照顾家里？” “她从前学的法律，喜欢就去做，我还忙的过来。”赵熙永远不会响应其他人的情绪。 叶希眨了眨杏目，转而小声道：“妈，我弟那商场虽说是属于家里集团吧，可什么都让他把着，你也从来不问问？” 赵熙终于放下报纸：“赚那么多，我追问什么，倒是原来那两家被你搞的那么惨淡，是该整顿一下。” 叶瑾做什么都完美无缺，叶希拐弯抹角了半天一无所获，讪讪道：“我会想办法的。” “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生下这孩子。”赵熙扶住她的手：“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终究还是要靠这个在人家里占有一席之位。” “妈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叶希追问：“你是什么都不打算给我了？当初你和爸结婚时，不也继承了家业吗？” 赵熙收回胳膊：“我还没要死，你何苦想这么多？” 叶希蹙起眉头陷入沉默 妹妹各方面都不如她，小谦更不会有多大出息。 最后能和自己争大头的只有叶瑾。 现在不把他搞得一蹶不振，以后必然吃亏。 只是……一个性格谨慎的工作狂，究竟能将什么把柄落在她手里？ ＊＊＊＊＊＊ 奢华却又色彩低调的卧室里面四处都是纸袋。 终于空下半天的叶瑾坐在床边，瞅着小谦穿上新西服，点头说：“恩，这个很好看。” 叶谦纯属长得好，五官灵气四肢修长笔挺，只是平日里夸张到好像从漫画里跑出来的，丝毫不注意旁人的感受。 “试试这件外套。”叶瑾把个标牌还没拆下的皮衣递给他。 叶谦开始不耐烦了：“有必要吗，又不是女人，搞得这么事儿逼。” 听到这个叶瑾皱眉头：”不许讲脏话，给老师过生日怎么可以不正式一点？” “我才不想给老师过生日。”叶谦烦的厉害，要不是老哥逼的太紧，他早就逃了。 叶瑾初露语重心长之色，就被弟弟打断：“行行行，我这就去，别唠叨我。” “拿着礼物，不会讲话就别讲，知道吗？”叶瑾祝福。 叶谦眼神微囧：“哥，我像弱智儿童？” 叶瑾从床上站起身，拿起崭新的领带熟练的替他打上，又缓慢而细心的整理好，淡声道：“真希望你是个弱智，整天关在家也省心。” 叶谦切了一声。 叶瑾拍了拍他的领子，咫尺的距离却只能保持礼貌的动作，憋得心底发酸，酸出温和的笑：“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付出最多心血的霓裳，却不是自己的嫁衣，这感觉除了痛苦还能有什么词来形容？ 可经叶谦这么一闹，叶瑾也终于意识到弟弟已经长大。 除了给他提供吃喝，恐怕也必须得提供别的东西。 就像来路不明的食物不能放进嘴里一样，来路不明的人，也绝不能出现在小谦的生命中。 绝对，不能。 ＊＊＊＊＊＊ 叶谦在央美学的广告设计，教他的一位老师本就是广告公司的老板，虽然在学校挂名教授，却是认识社会上的人居多。 作为叶瑾生意的合作伙伴这老师自然会关照他不懂事的弟弟。 所以即便叶谦拿着昂贵的礼物进门，连句客套话都懒得讲，却也赢得了大家的称赞奉承。 老师扶着他的肩走到茶几钱笑：“这是我现在的学生叶谦，叶谦，这是你毕业两年的师兄吴轩，非常优秀，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多问问他。” 叶谦瞅着沙发上娃娃脸的清秀男人，低声说：“嗨。” 这就算是招呼。 吴轩笑容清新中透着温文尔雅，立刻伸出白皙的手道：“你好。” 叶谦吃软不吃硬，对读书人最没辙，只好不太情愿的和他握手。 吴轩像是很开心的样子，趁着老师和别人讲话，偷偷地碰下下坐在自己旁边的叶小少爷：“穿西服好累，烦死了，你说是不是？” 叶谦眼神生疏：“那你脱下来裸奔呗。” 第23章 在老师家的一顿饭吃到很晚，待到散场以后已是满天星辰。 早就受够了他们虚伪做作的互相称赞，叶谦抢先一步出来，脱下西服拎在手里匆匆下楼，谁知道那位吴轩又追上来，笑道：“我打车送你回家吧。” “……司机来接。”叶谦不大受得了别人热情。 吴轩也不受打击，弯起秀雅的眸子：“那你送我，现在不好打车。” 叶谦沉默。 吴轩说：“别这么小气。” “你家住哪里？”叶谦还是有点大男子主义，受不了他装出可怜的表情。 吴轩开心一笑，算是阴谋得逞。 ＊＊＊＊＊＊ 宽敞的轿车以极快的速度跑在路上，车内却是安静的鸦雀无声。 叶谦无聊的在后座闭目养神，倒是奇怪爱讲话的吴轩怎么没再捣乱。 待到车子开了十来分钟，他才带着困意睁开眼眸，只见吴轩正拿着个不知什么型号的手机勾勾抹抹。 两人目光不经意对上，半晌，叶谦皱眉问：“你干吗？” “送给你。”吴轩把手机送至他的眼前。 只见屏幕上画着位英俊少年的卡通，线条虽简单，却足可见其功力和风格。 从小就喜欢看漫画的叶谦终于打起精神：“你画的？” “手机号多少，我传给你。”吴轩从始至终的朝气和善。 叶谦迟疑说出来，半晌就收到彩信提示。 吴轩又道：“下礼拜北京有漫展，要不要和我去看？” 在叶瑾所接触的圈子里绝不对有谁提起这类东西，他性格虽然直来直往，却不至于没半点心眼，非常狐疑的眨了眨眼睛。 吴轩放下手机笑：“张老师跟我说的啊，你上课不听讲，就爱看漫画画漫画，和我当年一个德行。” 他脸上那只有一边的半个酒窝很可爱，好像没有半点虚假。 ＊＊＊＊＊＊ 酒这个东西，狂喝无异于毒药，细细品来又会变得很美好。 叶瑾站在阳台边摇了摇晶亮的高脚杯，微笑：“难得有好东西还会想着我。” “你这话说的，我哪次不想着你，是你不肯赏脸吧。”楚瑜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叹息。 夜风吹拂着纱帘，一切都很舒适平静。 其实叶瑾很喜欢现在的这种状态，彼此间不需要有束缚，也不需要诚心欺骗。 当初楚瑜对他的无私帮助，如今也有能力用各种方式偿还了。 那些外物算清楚，心里才够干净。 他浮想联翩的抿了口酒，西服里的电话忽然响起。 叶瑾看清名字接起来，里面瞬时传出欢乐的声音：“我见到你弟了，真帅，就是不爱讲话了点儿，不过也好，省得拈花惹草。” “……好好照顾他，不能委屈他。”叶瑾心里极不舒服，却忍住哽咽这样对吴轩讲。 思来想去，在他认识的人里面只有吴轩比较适合小谦。 有点无厘头，喜欢日本卡通喜欢四处乱逛喜欢帅男生，心思不复杂，就是性格实在不踏实举止又太古怪才找不到男朋友。 叶瑾如此介绍如此安排，也不清楚算不算是种欺骗。 他没别的想法，只希望吴轩的出现能让弟弟变得快乐，又能让一切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中。 “嘿嘿，他说和我一起去看漫展了，还和我一起玩COS。”吴轩笑。 叶瑾听不懂也不想听，道：“恩，那就好，他要什么就给他买，来找我拿钱。” “擦，老子有钱。”吴轩忽然失去斯文的掩饰，不靠谱的骂了句就挂了电话。 冬日的冷风吹的叶瑾直打哆嗦。 他恍然发觉自己眼眶发酸，于是拼命忍住，用理智和情感做着艰难的抗争。 楚瑜看出异样，站起来问：“你怎么了？” 叶瑾不吭声，忽然回身抱住他，特别用力。 楚瑜了解他的性格，不想说的问死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因而只能温柔的拍了拍叶瑾的后背：“没关系的，我在这儿呢不是？” ＊＊＊＊＊＊ “小少爷，你又有快递送来了。” 大周末叶谦正和哥哥坐在客厅看电影，帮忙做家事的佣人端着个包裹走近报告。 “别他妈加个小字，恶心不？”叶谦皱眉吗，接过来三下五除二拆来看。 佣人为难：“这……谁让家里有两位少爷呢，叫二少爷可以吗？” “你才二！”叶谦更不爽。 佣人无力与他沟通，立刻转身离开。 叶瑾在旁边闷笑，随口问：“又买了什么东西啊？” “……一个朋友给我订的。”叶谦翻了翻包里那一摞崭新的日文漫画：“哎，还看不太明白。” 叶瑾晓得是谁，也懒得戳破，只是道：“早让你多练外语，别的东西都没用，语言还是生活必需品。” 叶谦哼道：“没你学得快而已，又不是学不会，我去看漫画了。” 说完就抱起漫画书走上楼梯。 他语气依然是习惯的不高兴，可背影中却又透出种只有叶瑾读的懂得兴奋。 被扔在原地的哥哥拿着遥控器无聊了半晌，随后关掉显示器拿过还没来及处理的文件。 真的从前也替小谦订过许多漫画投其所好，可惜他不懂，永远也买不对，每次都让小谦爱答不理的。 这样也好。 有个人陪他玩有什么不好？ 就算那个人被唤作弟弟的“男朋友，”又有什么不可以？ 第24章 漫展会场人来人往，各个摊位前都站满了年轻男女。 叶谦低调的穿着校服穿梭其中，找到正被大家围着拍照的吴轩，也不讲话，只是站在旁边瞅着。 吴轩平日里在公司做严肃的艺术设计总监，私底下却极喜欢漫画，今日打扮成个正当红的法师形象，化了淡妆的娃娃脸更令人看不出年龄。 他发现叶谦后便走过来奇怪的问：“邮你的COS服呢？” 叶谦皱眉：“被我哥嘲笑了，不想穿。” “老男人不懂，过来，给你看我的画本。”吴轩毫不介意的在大庭广众下揽住他的胳膊。 可叶谦却不适的躲开，淡声道：“我哥还不老。” 吴轩不想提自己和叶瑾很熟，岔开话题道：“一会儿卖完我就走了，你中午想吃什么？” 叶谦只是来看漫画，并未想与其共进午餐，还迟疑着的时候崭新的画册就被塞进他的手中，封面还签了三个大字：赠小叶。 吴轩笑：“请我吃寿司如何？” 叶谦没别的，就是大方，既然拿了东西便点头：“好。” 吴轩弯起眼眸，至少看上去真的很明媚。 ＊＊＊＊＊＊ 交朋友这么自然的事情，之于叶谦而言却很困难，他不轻易信任旁人，也不喜言辞，幸而吴轩的外表恰入胃口，才在保证这小少爷短时间内没有翻脸。 整顿丰盛的午餐下来，气氛似乎不错。 谁知叶谦喝了口茶，终于忽然问：“你是gay吗，你总缠着我是想怎么样？” 吴轩眨眨眼睛：“翩翩少年，君子好逑。”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叶谦拒绝的丝毫不拖泥带水。 吴轩已经听过关于他那一见钟情而又“错失所爱”的不靠谱故事，却仍然笑嘻嘻的追问：“谁啊？” 叶谦沉默。 吴轩摊摊手：“没关系，如果不讨厌我可以先和我做好基友看看。” 闻言叶谦露出微窘的表情，半晌才道：“大家都不喜欢我，你也不会例外。” “别那么武断，我就喜欢敢爱敢恨的天蝎座。”吴轩吃着饭后点心，仍然微笑。 叶谦疑惑：“你怎么知道？” 吴轩比他大上三四岁，却没个大人样：“我副业是星座老师，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想知道我要找的人在哪里。”叶谦不信的瞥过眼神。 吴轩指指自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丝毫不活泼的叶谦实在不会与他交流，只能闷头喝茶，盘算着什么时候走人。 吴轩东瞅西看了片刻，忽掀起餐厅的纱帘说：“下雪了。” 果然，外面寒风四起，飞雪飘扬。 他很开心的说：“我们去赏雪吧，我知道处不错的温泉。” 叶谦在行为方面过度谨慎矜持，听了此话立即起身：“不了，我哥早晨穿风衣出去的，我给他送件厚衣服。” 话毕便招来服务生结账。 这年头有亲兄弟的人本就不多，像他们感情那般特殊的就更少。 吴轩支着尖下巴，想起叶瑾与自己介绍他这弟弟时的紧张模样，忽然觉得很有趣，随之而来的，还有微微的羡慕和温暖。 ＊＊＊＊＊＊ 在公司叶瑾就完全严肃认真的，决不允许任何人插科打诨不务正业，英俊的脸也公事公办道得有些吓人。 大家都晓得他不似大小姐那般吃溜须拍马那套，只能硬着头皮拼业绩，倒是工资年年涨，所以也颇少微词。 叶谦拎着羽绒服到办公室外看到那那欣欣向荣的忙碌景象，实在想象不到哥哥是如何管下这么大的摊子，心里感慨了几秒，才不客气的推门进去。 刻苦的叶瑾正于客户打着电话将事情，瞅见他面露吃惊，匆匆几句话道别之后，放好听筒问：“出事了？惹麻烦了？” 叶谦差点愤怒走人，黑下脸道：“变天了，怕你出门冻着。” 接着便把装衣服的袋子于桌上放好。 虽然弟弟对自己不错，可这举止也实在难得贴心，叶瑾笑了笑：“干吗这么乖，我不习惯。” “哥，你该注意身体了，忘记上次晕倒的事了吗？”叶谦理直气壮地说，似乎忘记正是自己害哥哥满世界的追，累到连睡眠的时间都不够。 叶瑾在商场算是到达骑虎难下的状态，微笑着换了话题：“今天和你那朋友过的怎么样？” “……有点雷人啊，他说话真不靠谱。”叶谦不在意的叹息，坐到旁边的沙发上说：“等你下班去看大姐吧，我不想单独见她。” 叶瑾点头：“好，你先休息会儿，想吃什么就叫助理。” 叶谦答应着，而后便半靠在软垫上闭目休息起来，估计是上午逛漫画毯子逛累的缘故，竟然没一会儿就浅睡下去。 外面那般寒冷，万事万物都变得白茫茫一片。 而这北京城不知名的办公室却那么柔和，窗口微弱的光洒在叶谦的脸上，又把他模糊成孩子的模样。 叶瑾抬头看了会儿，才继续批阅手头的文件。 他心目中的美好本不多，此时却算是梦中期待的一刻。 别无他求。 人这一生不可能只倾心一次、只惦念一个对象，可绝大多数的喜欢必然和拥有与相守有关。 唯有在生命深处那情感的迷宫深处，或许才存在着种别样的爱：只希望对方好、只希望他幸福，付出多少都可以，什么都得不到，也永不会觉得为之失去的东西有多么可惜。 ＊＊＊＊＊＊ 自从叶希怀孕之后，问候的亲人们便络绎不绝。 叶瑾算是来的少，这次陪着弟弟也并未表现的多么殷切，只不过熟练地吃完应酬的饭菜，和大家在沙发上扯着不着边际的废话。 讨厌死大姐的叶谦纯属是被母亲逼来的，一直低头玩着手机。 虚伪的相谈正欢之际，上次那个丑丑的小女儿又偷跑进客厅，好奇的望着他们。 叶希放下茶杯：“去，不要听大人讲话。” 不料从来都不待见小孩儿的叶瑾却伸手笑：“过来。” 异性相吸于童稚也不例外。 小女孩抱着洋娃娃走近。 叶瑾帮她整理了整理歪掉的辫子，勾起嘴角说：“小姑娘要时刻记得让自己很漂亮。” “我不漂亮……”小女孩儿捂住脸上的胎记，胆怯的回答。 叶瑾笑：“谁说的，你很可爱。” 叶希忽然插嘴打断：“小茉，去找你妈妈。” 小女孩赶紧怯怯的跑掉。 这下叶希才虚伪道：“对下人管教不周，见笑了。” 叶谦很奇怪的瞅着哥哥姐姐间冷漠的眼神，打了个哈欠道：“我困了，我们回去吧。” 第25章 叶谦绝对属于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典型。 因为拥有英俊的外表，追求者自然不少。 可惜但凡经过最浅薄的接触，能受的了的人便寥寥无几。 性格奇怪又乐观的吴轩的确出现的太突然。 虽然不太接受比自己年龄大的朋友，可叶谦却又没有办法拒绝。 被缠的久了，难免要出去吃几顿饭逛几次街，彼此倒也渐渐相熟起来。 ＊＊＊＊＊＊ 这日他们正在画展打发时间，吴轩忽然问道：“寒假你做什么？” “不做什么。”叶谦喝着快要凉掉的咖啡。 吴轩笑道：“春节我要到日本度假，和我一起去吧。” 那么重要的节日，即便叶谦不恋家也没那么随便，更何况哥哥还在北京，他不感兴趣道：“不要。” 话毕便走到门口边的纪念品柜台，低头瞅了瞅。 吴轩跟在旁边劝说：“去吧，可以滑雪、泡温泉，比这儿闷着强多了。” “给我拿一个这个，包起来。”叶谦不理睬，对着服务员指了指柜台里的小天使雕塑。 这里的东西都价值不菲，服务员立刻微笑服务。 吴轩讪讪的眨了下好看的眼睛：“你还喜欢雕塑啊？” “像我喜欢的人。”叶谦难道勾起嘴角。 吴轩曾拐弯抹角的与其聊过那传说中的一见钟情，不太认同的随口来了句：“只遇过一次，还能记得多久？” “这和几次没有关系，和距离也没有关系，难道日日见不感兴趣的人就会爱上？还是许久不见，原本关心的人就会变得不在乎？”禁不得否定的叶谦马上质疑。 吴轩嘻嘻笑：“那你要在想象中刻骨铭心一辈子？” 结果叶谦还没来得及回答，竟乎有位年轻男士带着美女走来，拍了下吴轩的肩：“嘿，你怎么在这里呢这是我女朋友Lilian.” 吴轩诧异回头：“真巧。” “哟，这是谁啊？”那男人抽着太过年轻的叶谦问。 “我朋友……”吴轩面色不太自然。 叶谦却很淡定：“我叫叶谦。” “原来是叶瑾的弟弟啊。”男人打了招呼递过名片，又拍了拍吴轩的肩膀：“好久见叶瑾了，晚上一块儿吃顿饭。” 吴轩冷汗都快掉下来了。 叶谦愣愣的瞅了他几秒，顿时黑脸：“你认识我哥？” “不……认识。”吴轩道。 性格干脆的叶谦懒得听他含糊其辞，转身就走人。 吴轩甩开那狐朋狗友追上去解释：“别生气嘛，我和你哥是朋友。” “那你装模作样的干吗？”叶谦停住脚步，皱眉质疑。 “你是叶瑾给我介绍的对象，我怕你尴尬……自然点不好么？”吴轩还有点委屈，清秀的脸上不带半丝虚伪。 叶谦火了：“谁是你对象啊！你有毛病吧！” 这一喊半个美术馆的客人都听得到。 吴轩尴尬的小声说：“我都三年没找到男朋友了……” 而后又拍胸脯保证道：“我会对你好的。” “滚开，别让我再看见你！”叶谦气恼的骂了他一声，随后就拿着小雕像匆匆离去。 ＊＊＊＊＊＊ 叶瑾甚少白日回家，今天约了侦探，只觉得还是家里安全。 两杯热气氤氲的茶摆在桌前。 侦探也不废话，直接把个文件夹递给他。 叶瑾有些紧张的拆开一看，见到里面DNA的检测结果，顿时微笑：“别人不会知道吧？” “当然，不信我何必雇我？”那私家侦探冷声反问。 叶瑾满意的点点头：“继续帮我查清楚，剩下的钱这周就打进你户头。” 侦探答应了声，还想继续聊一聊，结果忽听门外吵吵闹闹，于是警觉的闭上了嘴巴。 下一秒，愤怒的叶谦推门而入，大骂道：“你吃饱了撑的吧！谁让你介绍啊！把我耍的团团转特开心是吗？” 聪明的叶瑾已然猜到原委，起身道歉：“对不起，有点家事。” 侦探带上墨镜淡淡的说：“等我电话。” 紧接着便匆匆离去。 这时叶瑾才平静道：“吴轩告诉你的？” “他会说？遇上熟人拆穿了！”叶谦气的满脸通红：“你把我当傻子吗？” 叶瑾端起茶杯喝了口：“只是晓得什么样的人适合你，你觉得我是阴谋家无所谓，吴轩脑子只有一根弦，别和他发脾气。” “我他妈最后讲一次，我喜欢小佳！”叶谦抬手就把另外那茶杯摔了出去。 叶瑾早就习惯弟弟的破脾气了，不动声色的说：“哦，是吗。” 这么一来叶谦想说的话也说不出来，郁闷全哽在脖子里。 叶瑾侧头不再对视。 他始终无法接受弟弟莫名惦记上的陌生人，恨不得把这记忆从他脑海中抹除。 但叶谦却又难过的问：“你真为我好，为什么不替我找找小佳。” “什么小佳，恶心不恶心。”叶瑾转而坐回办公桌前：“我还有事，东西摔够了就出去。” 叶谦凝视他两秒，忽而冷声道：“哥，你一点也不懂我。” 话毕，还真的开门消失。 叶瑾拿着钢笔的手郁闷的发抖，咬住嘴唇强迫自己把话憋住。 他总希望弟弟没心没肺玩得开心，太怕他忽然长全了心肺却又装满别人的影子。 叶谦是自己仅有的陪伴。 现在的执念到底是舍不得还是嫉妒，真的太难分清楚。 ＊＊＊＊＊＊ 有这么一句诗，叫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在感情的世界里，或许依然如此。 人在苦于求不得的对象时，似乎永远想不起，自己同时也是别人触不到的梦。 ＊＊＊＊＊＊ 楚瑜三十二岁了，头次被父母逼迫着相亲。 坐在环境美好舒适的酒店里，瞅着面前嘴巴一张一合却不晓得在说什么的女人，他一阵又一阵的感觉到强烈的悲哀。 不痛快的饭吃到了天黑，女人笑着和他约好周末的时间，便踩着高跟鞋翩然离开。 仍旧靠在沙发边的楚瑜却被绝望打击到想哭。 真期待叶瑾能给自己一点点，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回应，那样多么悲惨的坚持都有了理由。 现在算什么？ 想为他死，却被他教训不要挡路。 楚瑜深吸了口气，拿出手机拨通那熟悉的号码。 叶瑾的声音很快传来：“今天没空，我工作没弄完。” 楚瑜毫无准备，脱口而出：“我爱你。” 从未有过的正式告白。 而立之年的他竟然脸都发烫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三秒，而后叶瑾便笑：“好吧，两个小时后老地方见，别闹了。” 第26章 吴轩很郁闷。 他一直都想找个看着顺眼的男人好好过日子，可每次真心实意的交往，都会以被骂被甩收场，真没想到这次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叶谦也不例外。 那日被独自抛弃在画展会场之后，他沮丧的两天没出门，好不容易被老板揪去工作，又垂头丧气满脸倒霉，走到哪儿都带着挥之不去的阴霾。 “总监，这个平面广告改好了，您再看看哪里还不合适？” 这天女职员拿着一堆打印图稿跑到他办公室报告，表情相当小心翼翼。 吴轩行为古怪是古怪了些，但才华从无人质疑。 他皱着眉头翻了几遍，抽出两张来说：“感觉不对，废掉重做，完全表达不出客户产品的特质。” 女职员郁闷的哦了声，忽然笑：“总监，你又失恋了？” “没有！”吴轩大喊，颓然趴在桌上半晌，接着哼唧道：“人家恋都不和我恋，怎么失啊？” 女职员闷笑，给他拿了袋彩虹糖：“打起精神来嘛，天涯何处无芳草。” “可惜哪根芳草都不肯跟我好。”吴轩叹息，忽然抬头：“还不去干活？！” “是、是。”女职员赶紧往外走，结果两秒之后又跑回来八卦道：“总监，芳草来了。” 吴轩疑惑，抬眸看向她身后的来者。 竟然是大忙人叶瑾。 ＊＊＊＊＊＊ 刚磨好的咖啡被摆在桌上，香气四溢，却只被当成了摆设。 叶瑾优雅的坐在沙发上，皱眉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都说了我弟弟性格有点敏感。” “谁让你在外情缘不断，那人想约你还来和我说，我能捂住他的嘴啊！”吴轩非常委屈。 叶瑾无奈的看了这个对人际关系毫无技巧的家伙两秒，忽然问：“那你现在想怎么样，我弟弟不好吗？” “好……就是不爱讲话，一讲话就发脾气，还爱浪费，又不理我。”吴轩越说越没劲儿。 “男人干吗废话连篇，谁没有脾气？他若是愿意和你在一起，以后你们的开销我负责。”叶瑾不愉悦的侧过脸，斯文的推了下眼镜。 吴轩站起来来回踱步，不解道：“你还真神了，我怎么没见过给亲弟弟找后宫的人啊，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叶瑾僵住表情。 吴轩笑：“嘿嘿，你一定做过对不起小谦的事吧。” 叶瑾平静下眉眼：“随便你怎么想。” “好啦，我会找机会给他道歉的。”吴轩抱着手说：“就是拜托你不要开口闭口都是钱，钱能买到的东西永远没那么可贵。” 叶瑾不动声色：“你父母开明能干，自己又衣食无忧，当然可以这么想。” “我去，别编的自己好像贫困山区来的好吗？”吴轩没心眼的骂了句。 有的痛苦不切身体会根本无法明白。 叶瑾垂下眼眸说：“我替你准备了份礼物，放在你助理那里，下班去和小谦倒个歉吧，别让他不开心。” ＊＊＊＊＊＊ 性格如此孤僻，叶谦在学校自然独来独往，有的时候会觉得寂寞，更多的时候反倒轻松。 这天他上完课便到校门外的星巴克买了杯咖啡，溜达在操场旁边走边喝，夕阳的柔辉照在那白皙的皮肤和淡色的头发上面，干净透亮。 迷了半天路终于寻到他的吴轩在角落里偷看了会儿，才抱着叶瑾的大盒子鼓起勇气冲上去道：“对不起！” 叶谦皱眉回头。 吓得吴轩赶忙退远了些，用礼物盒挡住脸：“对不起，我是来道歉的！” 叶谦不太欺负软性子的人，但仍旧生气：“用不着，别让我看到你就好。” “你不喜欢我的话，我们做朋友吧！”吴轩沮丧的说，接着又把盒子递给他：“这个送给你。” “……什么？”叶谦问。 由于被包装的太精致了，吴轩也没拆开看，硬着头皮笑：“你猜。” 叶谦最没心情做这种事情，索性拿过来三下五除二的扯坏包装纸，掀起木盒盖，而后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里面竟然躺了一艘手工制作的黄金梅丽号，是他最喜欢的《海贼王》的周边。 不仅船帆和甲板精细有加，仔细看里面的房间仓库包括橘子园都和漫画里面一模一样。 熟知各种杂志新货的叶谦也没见过这个版本，想必是特别制作，不知道废了多少心。 “我晕，这也太棒了！”吴轩忍不住说了句。 叶谦疑惑的看他。 吴轩擦了下冷汗干笑：“虽然是我自己做的，可每次看还是想感叹两句，你就原谅我吧。” “别再有什么非分之想，也别再撒谎。”叶谦淡淡的瞅着他道。 吴轩本来就是带着非分之想来的，结果不但没答应，还昧着良心抬头吻了他一下，又怕叶谦炸毛，窘迫的说了句再见，便慌慌张张的快步离开了。 不知是不是紧张的缘故，他竟然把车钥匙掉在地上，捡东西的姿势看起来格外愚蠢。 叶谦倒没讲话，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手里的模型上去了。 ＊＊＊＊＊＊ 晚上九、十点的时候，叶瑾才把手头的事都做完，有一下没一下的坐在书房整理着乱七八糟的资料。 佣人忽然敲门进来：“小少爷回来了，说是要吃宵夜，做了鱼丸米线和几样小菜，叫您一起去吃呢。” “哦，好的。”叶瑾微笑。 佣人也笑了笑：“小少爷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 而后才礼貌离开。 听到此话，叶瑾眉宇间的愁闷也减少许多，他忽然发现文件中夹着的木船的模型设计书，随手翻了几页，便扔进碎纸机。 再难的学术书对他也不在话下，可是弟弟喜欢的那些东西叶瑾实在是看不进去。 《海贼王》算是唯一陪着看过几集的。 叶瑾一直记得当时小谦笑着说：“哥，我也想要黄金梅丽号，我也想象路飞一样去冒险，找到大海的尽头。” 多么孩子气的话，又被难得的灿烂笑容衬托的多么值得纪念。 叶瑾不希望自己忘记，也不希望他忘记，当时那种快乐的心情。 第27章 上帝一定是太爱开玩笑。 正值叶瑾搞到足以让叶希滚蛋的证据时，没想她却先发制人、倒打一耙，在春节假前最忙忙碌碌的时候，忽然捂着那并不太明显的肚子笑吟吟的出现在了叶瑾的公司，模样无比亲热：“哟，你可真是闲不下来啊。” 叶瑾虽不爱搭理，也只能放下文件叫助理倒茶，敏感的问：“无事不登三宝殿？” 叶希环顾四周，杏眼玩玩：“你这里真不错。” 叶瑾从办公桌前走出来道：“坐。” “我今天确实是有要紧事来找你的。”叶希随便拿了个糖果，在手里玩来玩去。 叶瑾何等聪明之人，非常明白大姐始终不满自己独霸着商场，肯定想进来插一脚，明知故问道：“什么事？” “你姐夫最近有一大笔进账，我和他商议了下，也没有更合适的用途，不如就来支援你？”叶希表情淡定。 让她成为股东以后的破事就没完没了，叶瑾立即拒绝：“谢谢你们的美意，但是现在不是投资的好时机。” “你说这话就是谦虚了，谁不知道这里风生水起啊，怎么，你是不欢迎我，还是不欢迎钱？”叶希挑起细眉。 叶瑾无奈：“话不是这么说……” “我知道你讨厌我，可这事爸妈也是答应了的，现在由不得你说要不要。”果然叶希的本性三句半就露了出来。 叶瑾哼了声：“不好意思，他们答应也没用。” 叶希半点不着急，从包包里拿出几张照片扔在茶几上：“那这个有用没用？” 叶瑾平时行为是非常谨慎的，他根本想象不出自己有什么把柄，结果漫不经心的拿起来一看，脸却顷刻僵住。 上面竟然是吴轩和叶谦接吻的照片，看背景就在叶谦的大学里。 叶希忍不住笑了：“我可还没告诉爸妈呢。” 叶瑾心中百味杂陈，可有一点想法是非常坚定的，那就是不能让小谦受伤害。 因而他勉强的平复了愤怒的感觉，微笑道：“毕竟这种事情不能凭我一句话就决定，还是要开会和各位股东讨论一下的。” “好吧，尽快给我答复。”叶希利落的站起身，又故意扶住腰：“哎，总是不太习惯自己要当妈妈了呢。” 叶瑾压住火讽刺：“这种一回生二回熟的事，有什么不习惯的。” ＊＊＊＊＊＊ 叶谦从来没把吴轩当回事，也根本不会想到随之而来的麻烦，被蒙在鼓里的他仍旧漫不经心的生活着，逃逃课、看看漫画，和从前上中学时没有多大差别。 可吴轩压根就不是个稳当人，隔三差五就出个幺蛾子。 这天北京几乎零下二十度，竟然招呼了好几个人连带叶谦去游泳。 即使游泳馆设施不错，也暖和不到哪里。 叶谦游了两圈，仗着年轻也不披上浴巾，便裸着站在游泳池边喝饮料。 水滴顺着他劲瘦青春的身体缓缓流下。 吴轩抱着漂浮板在水里瞧得快要滴口水。 叶谦忽觉不适，侧头瞅见他那花痴样便生气了：“看屁啊！” 吴轩高兴的笑。 “还以为你多爱运动，不会游瞎张罗什么！”叶谦鄙夷的瞅着这家伙一动也不敢动的姿势，忍不住吐槽。 “不会才要学啊。”吴轩小心翼翼的往他那儿靠近了点：“再说实在找不到理由约你嘛。” 叶谦伸脚一下踹开了那个漂浮板，不顾吴轩快要溺水的挣扎，转身就扔下句话：“我回家了，今天小年要和我哥过节。” “喂！……噗！”吴轩猛的呛了口水，幸而被人拽住，着急的叫道：“等会儿我。” 叶谦为了躲开他，跑去更衣室头发都没吹，就逃之夭夭了。 看来根本不该相信什么做朋友的鬼话，吴轩完全不像死心的模样。 ＊＊＊＊＊＊ 特意早些回家的叶瑾让佣人准备好了原料，正准备系上围裙下厨，便听到弟弟回来的声音。 他从厨房走出去说道：“这么早，饭还没弄。” 叶谦冻得头发都结了冰，脸色比平时都要苍白，随口道：“不急。” “你干吗去了？”叶瑾被他这样吓了一跳。 叶谦说：“游泳。” 叶瑾蹙起眉头：“赶紧洗个热水澡，吃片感冒药，怎么整天瞎得瑟！” “啰嗦什么。”叶谦不在意的走上楼去，转而就跑去上网了。 想起大姐搞出来的事情，叶瑾的心沉了沉，索性打算干脆先遂了她的愿，以免让弟弟受到不必要的打击。 因此他叹了口气，面色顿时又疲惫不少。 ＊＊＊＊＊＊ 得意忘形的叶谦当晚就喷嚏不止，睡觉前就连头都晕了。 叶瑾强迫性的给他量了体温，分外后悔介绍过吴轩那个神经病，站在床边骂道：“不知道北京冬天几度吗，游泳也就算了，湿着头发吹冷风难受死你也是活该。” 叶谦虚弱的翻身用被子捂住头，不愿听他吵。 叶瑾拿起杂志很打了下他的后背，然后立刻给医生打电话，连夜给他挂好点滴，又令佣人去炖鸡汤，折腾到凌晨三点大房子还是灯火通明。 发起烧的叶谦倒是昏昏沉沉的睡到毫无知觉，苦的是忙碌了整天还要陪床的哥哥。 浓咖啡喝了两三杯，还是止不住疲惫的头痛，叶瑾不知第几次伸手试体温，摸到烫人的温度便更焦虑一分。 这个时间，整个世界都分外寂静。 叶瑾愣愣的瞅着弟弟的睡颜，脑子里的纷繁的琐事反而渐渐忘了。 其实他只想让自己变得很强大，有能力保护他，和他住在一起，每天能见面，就这样一直到很老很老，然后一直到死。 但真的可能吗？ 生活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改变，人的心也是。 叶谦终究会遇到所爱的对象，为此和自己越走越远，或许终将消失在茫茫人海。 如果优越的生活不能满足他，如果吴轩的存在也不能满足他，又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叶瑾不知哪里抽痛了下，忽然俯身吻上他因发烧而滚烫干燥的唇，眉头皱的那么紧，目光又是那么深邃。 第28章 叶谦这次的病来势凶猛，一直拖到过年才才好的差不多，可三十那日和那一大家子人坐在桌边吃饭，因要回答的问题太多，累的仍旧忍不住咳嗽起来。 简直叶瑾帮他倒了杯梨汁说：“吃饱了就睡觉去吧。” “男孩子就该有男孩子的样子，越惯着越不行。”叶希近来又恢复得意之气，笑着说道。 叶谦哪晓得大姐所为何事，只单纯的拍桌子骂道：“滚，行不行要你说吗？” “小谦！”叶德文不禁愤怒起来。 “吃饭吧。”赵熙依然优雅，冷冰冰的三个字立即停止了他们的争吵。 餐厅静默片刻，亲戚们又互相敬起酒来。 完全受不得气的叶谦别扭了会儿，放下筷子说：“不吃了。” 话毕便起身离去。 叶瑾赶快站起来解释：“他还发着低烧，我送他回去。” 叶希阴阳怪气：“是有多弱不禁风啊，都快成林黛玉了。” 她的每个字都让叶瑾说不出的恶心憋屈，但口舌之快于事无补，因此他不但没恼怒反而淡淡的笑了下，什么都没讲就离开这里。 踢到软钉子的叶希不满的咬住了嘴唇。 赵熙忽然道：“有的孩子什么都有，却总还是惦记那些不属于自己的，欲望无穷无尽，怎么会活得开心？” “妈，你说的对，叶瑾就是个没完没了的……”叶希赶快扇风。 赵熙抬眸：“我在说你，不缺吃不少穿，老公不错又有了身孕，为什么还不肯好好过日子？” ＊＊＊＊＊＊ 却说一头扎进冷风的叶谦顿时清醒了不少。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发不喜欢回自己的家，每次见到所谓亲人，都有种喘不过气来的压抑。 正走在路边发着呆时，忽有份微暖包围了他。 是叶瑾的围巾。 这位太负责任的哥哥说：“病都没好，还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 叶谦不在乎：“没事儿。” 整天为了看护他，累到整整瘦了一圈的叶瑾伸手打他的头：“混蛋，身体是最重要的。” “谁说的，做一只健康的蠢猪有什么好？”叶谦还嘴道。 叶瑾拿了烟出来点上：“懒得你和废话。” “到底什么时候能戒啊？”叶谦毫不犹豫的一把夺过。 空留了只打火机在手里的叶瑾微怔：“……男人有几个不抽烟？” “知不知道你昨晚咳嗽了半宿，搞得我都睡不着。”叶谦抱怨守着自己输液的哥哥。 叶瑾回答：“那你叫醒我啊。” 叶谦皱眉：“你听得懂重点吗？” 叶瑾笑了一下：“我知道你是关心我。” “哥，这家里我就希望你一个人过的好，你就别让我失望了。”叶谦把那烟仍在地上用脚踩坏掉。 叶瑾追问：“那除了家人，你还希望谁过得好？” 叶谦说：“也没有了。” 叶瑾勾起秀致的眼眸，仅仅伸手揉乱了他的头发。 不远不近的距离，之于温馨而言已经足够。 叶谦叹息：“这是你回国过的第四个春节了，真希望以后都这样。” 叶瑾没去取车，陪他在路边踩着积雪慢慢向前走，随口道：“当然了。” 兄弟两个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偶尔推推搡搡的胡闹，简单到和平时没有多少区别。 路灯照在他们的背影上，安静的好像幅抽离出时空的画。 ＊＊＊＊＊＊ 然而时间是会行进的，任何“现状”都会改变成“明天。” 随着春季的来临，叶谦终于等来了他这辈子第一份感情，也是第一份磨难。 那天平凡的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他上课上了一半，实在没有意思便独自跑出来打算去买几本小说。 结果正往校门口走时，毫无预兆的抬眼便看到了个瘦弱的少年。 那少年拖着个打旅行箱，衣着简单干净，五官也同样气质温和，大大的眼睛干净到没有任何成人的复杂色彩。 “小佳？”叶谦又惊又喜。 那个在厦门偶遇，结果错失缘分害自己跑到哈尔滨折腾一圈的男生，竟会出现在此地。 少爷闻言侧首，呆呆的瞅着他欲言又止。 叶谦极度难得的热情：“我叶谦啊，你忘了吗？” 接着非常会吸取前车之鉴，夺过他手里的入学名单仔细阅读信息，高兴道：“小佳姓易，易佳？” 少年还是沉默，而且表情是发自肺腑的无言以对。 叶谦好似面对着可爱又脆弱的宠物狗，生怕再因鲁莽把他吓坏，努力憋出善良的样子，帮他拿过行李问：“你怎么在这里？” “……给我。”易佳终于回答他：“我要在央美学习几个月。” 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叶谦高兴了：“我就在这儿上学啊，大二学广告设计的，你住在哪里我带你去吧。” 他对陌生的易佳就是没来由的喜欢，几乎成了被点燃的火柴，非常着急的便把自己不多的热情烧光殆尽才肯罢休。 ＊＊＊＊＊＊ 根本没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叶瑾又有了另外的苦恼。 他下班就瞅见吴轩在自己的客厅自然而然的坐着喝茶，不禁皱眉过去问：“你有什么事？” “小谦几点回来，我来和你们一起吃饭。” “……他不见得回来，也许住宿舍，你还是走吧。”叶瑾不懂好客是什么意思。 吴轩露出可怜的神情，抱过桌上的红酒说：“别这样，我带礼物来了。” 叶瑾还有许多公事要处理，冷淡道：“那你自己慢慢喝，请便。” 话毕便要躲进书房。 谁知道后脚大门就被打开，哼着歌的叶谦微笑的出现，还伸手打了个招呼：“嗨，你们都在啊？” 叶瑾跟看到鬼一样，不晓得弟弟哪根弦撘错才这么喜气洋洋，于是小心问道：“你出什么事了？” “你们说有多巧，我今天在学校遇见小佳了，他竟然是我学弟，而且人特别好。”叶谦眉飞色舞：“小佳答应明天和我出去玩，我得好好准备一下，你们忙着。” 他扔下这一串惊雷般的话，紧接着就跑上了楼。 叶瑾沉默不语。 吴轩大受刺激，酒瓶一个没抱住竟然让它摔到地上，哗啦一下红酒淌的四处蔓延。 第29章 专注、认真，仿佛一台永远计算准确的机器，根本不可能出现任何问题。 ——这是叶瑾在商场上给人的不变印象。 可这天他不知道怎么了，先是上班时忘记带重要的文件，而后开会又频频发呆讲错话，早就答应下属要签的文件也搁置遗忘，喝咖啡还撒了一西服。 助理见到非常担心，问道：“叶总，您是不是病了，要注意休息啊。” 叶瑾尴尬微笑：“没事的。” 或许只有他自己明白，心中不仅有事，而且有很大的事。 想到早晨小谦穿的人模人样的开着跑车出去约会，他就有种想追在后面杀人的欲望。 但无论再怎么难受，也只能憋着满脸平静，让他注意安全。 世上不会有更可悲的心情。 叶瑾郁闷的换上了件备用的外套，在办公室抽着烟胡思乱想。 谁知好久没出现的楚瑜竟然猛的推门进来，原本俊朗的脸消瘦很多。 “哟，还记得我？”叶瑾立刻换上不太真实的笑脸。 楚瑜疲惫的叹了口气：“对不起。” 叶瑾掐灭香烟，收回嫉妒的心思淡声问：“忙什么去了？” “爸妈逼我结婚，我……反正闹得很不愉快。”楚瑜眉头微微皱起。 办公室立即飘过几丝难言的沉默。 叶瑾沉默了片刻，忽然站起身道：“走，出去说。” 话毕便和楚瑜擦肩而过，率先开门而去。 ＊＊＊＊＊＊ 如果一条狗养了四年，放它离开时都会舍不得。 更不要说是个和自己有着最亲密关系的不错的人。 楚瑜带来的烦恼对于叶瑾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他在酒吧连喝了三杯烈酒，终于艰难开口：“你知道正确的人生是怎么过的吧，有的选择不需要我教你。” 本还抱着微弱的期望能得到支持，听了这话，楚瑜不禁黯然：“正确？只要正确有什么用，会快乐吗？” “错误会让你痛苦，痛苦了还有快乐可言？”叶瑾反问。 酒吧迷幻的灯光映在他精致的脸上，似是蒙上了层疏离的屏障。 楚瑜摸着已经结出水滴的玻璃杯，半晌才道：“也许每个人的快乐和痛苦都是等量的。” “那你能承受什么样的痛苦，又想得到怎样的快乐？”叶瑾支住下巴，已经有些疲惫于和他文绉绉的拐弯抹角。 楚瑜沉默更久的时间：“这取决于你给我什么样的答案。” “自己不选择，把责任推给别人？”叶瑾冷笑，侧过头看向别处，眼底忽然闪过几丝决绝：“你讲这话是因为心里在埋怨我吧？” 楚瑜说：“我只是不明白，既然是这样的现状，我们当初怎么会开始？” 叶瑾抬首：“你真的不明白？” 楚瑜没回答。 叶瑾放下酒钱，站起来道：“那就等你明白了再来找我吧。” 扔下这话，他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楚瑜本想放任自流，但于原处难过了一阵子，便忍不住追了出去。 只是没有想到叶瑾竟然消失的那么快。 街边的风已经带上了暖意，却吹的他心脏发寒。 正发着呆时，忽然听到耳畔一阵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你不要走！你不要走！混蛋！站住！” 是个清秀的小男生，哭的已经不成模样。 被他搞成众人焦点的那个背影立即加速脚步，很迅速的就融入了夜色当中。 小男生哭着哭着便蹲在地上，狼狈的哽咽。 不知道为什么楚瑜看的鼻尖泛酸。 原来哭也是种勇气，他连这么大哭的力气都没有。 悲惨的哭，竟忽然变成令人羡慕的事情。 “……你没事吧？”楚瑜回神走过去，递过张纸巾。 那小男生一把抓过，恶狠狠地擦了擦脸，哑着嗓子说：“没事。” 楚瑜不知哪来的善心：“别在这儿蹲着了，我送你回家吧。” 闻言小男生看了他几眼，眼底滑过丝鄙夷。 楚瑜耸耸肩：“别把人想得太可怕，我也刚被甩，同病相怜而已。” “……不用送，没地方住了。”小男生冷哼了声，转头就往酒吧走去。 楚瑜微微叹息，苦笑着摇摇头。 没想那小男生却又猛地回过头：“既然你这么好心，不如暂送我个住的地方？” ＊＊＊＊＊＊ 满身酒气到家的叶瑾只想找个地方倒头就睡，可是玩回来的叶谦却兴冲冲的跑到他房间说：“哥，今天我带小佳去了欢乐谷，他可高兴了。” 叶瑾连衣服都不换就趴在床上，闷闷的嗯了声。 叶谦想说的明显不是这个，转而又靠近了些，神秘兮兮道：“我还吻了他，原来吻一个人的感觉这么好。” “找机会上床，感觉更好。”叶瑾皱着眉头回答。 听到这话叶瑾带着笑意的脸顿时僵住：“你怎么这样？” “小谦。”叶瑾无力的说：“哥哥今天很累。” “哦，对不起。”叶谦不太高兴的回答，随后什么都没问便离开了房间。 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叶瑾忍不住叹了口气，并没有多余的心情再纠结弟弟的恋爱。 其实他很怕见到楚瑜今晚的表情，也知道自己不该那么对他。 但就是，打不起精神认真的去爱一个人。 不管那个人多好多完美，都和自己心中的影子相去甚远。 总以为在金钱和精力上所欠楚瑜的还掉就好，没想不知不觉间在感情上也欠了他许多。 感情的债，谁知道怎么填补才不算残忍？ ＊＊＊＊＊＊ 然而此时此刻的楚瑜却在茫茫夜色中开着车，把自己的人生驶向另外一个方向。 那位刚才还哭得撕心裂肺的小男生此刻已经平静了，始终坐在旁边不声不响。 “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情吗？”楚瑜好心问。 小男生说：“他要结婚了，把我赶出来了，怎么解决？” 楚瑜失笑，转而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大家都叫我莫莫，你也这么叫吧。”小男生随口道。 楚瑜表情飘过一点尴尬。 小男生看他，哼道：“我不是特殊职业者。” 楚瑜说：“那怎么没名没姓的？” 莫莫看向车窗外的黑暗：“要你管。” 第30章 越有自尊的人越容易绝望。 当叶瑾看到弟弟整日魂不守舍又乐不可支的样子，很快便明白自己的努力与安排都是徒劳。 这世上什么东西都管的了，只有人的心，说飞向哪里就飞向哪里，飞走了便再也没办法拉回来。 他除了一言不发的工作，真不知该当如何。 偏偏叶谦又毫无恋爱经验，兴奋之后陷入烦恼，竟还找来发问：“哥，我怎么才能让小佳开心？” 好不容易清闲了一晚上正在看电影的叶瑾皱眉道：“买买东西，哄一哄就成。” “他又不像缺钱的模样，再说他也不是那种人。”叶谦在旁叹息。 叶瑾没心情看了，站起来说：“让你从前没心没肺，现在有没心没肺的人来折磨你，正好。” 话毕便点了支烟朝楼上走去。 叶谦被他没头没脑的数落，气道：“你更年期吗？” ＊＊＊＊＊＊ 自那晚交谈不顺之后，楚瑜已有足足一个礼拜没有联系叶瑾，他每次看到手机都似有千万只猫爪挠心，按捺不住时又想自嘲：“人家并未把你当回事，何苦如此呢？” 如果可以，真宁愿回到当初叶瑾有求于自己的时候，至少两人关系不似当今的地步。 闲来无事时楚瑜总会想，这世上哪还有什么真感情？ 想着想着，英俊的眉眼就变成了忧郁的形状。 “喂，闷骚的人会得内伤。”莫莫干净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耳畔。 楚瑜抬头，瞅见这个刚刚成年的小男生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失笑道：“干吗，像你一样痛哭流涕？” 莫莫道：“至少我哭过就没事，给你房租和饭钱。” 话毕就扔到他身上一个纸袋，转身便又躲回客房。 自从这孩子到这里来借宿，就整天闷在屋子里面打电脑，除了一日三餐以外根本不见人影，所以楚瑜完全不晓得他哪里来的钱。 随手抽出数了数，竟然有七八千。 楚瑜想了想站起来，追过去推开门说：“你干了什么事？” 莫莫正在飞快的打电脑，闻声忽然切成黑屏，抬眼没表情的瞥他：“我干了什么事？” 楚瑜扬了扬那叠粉红色的人民币。 莫莫说：“银行卡取回来了。” 楚瑜不太信，走进按了按电脑，却怎么也按不出画面。 莫莫打了个哈欠道：“没文化就出去啦。” 而后竟然转移到床上，一副要打瞌睡的样子。 楚瑜不死心的强制关机，结果却怎么也打不开，最后一怒之下把笔记本整台抱起，而后才摔门出去。 ＊＊＊＊＊＊ “投资的事怎么样了，我的耐心可不多了。” 这天叶瑾刚到公司，便接到大姐劈头盖脸的电话，他不耐烦的回答：“这周五开会，应该没问题的。” “那就好，等你好消息。”叶希笑：“你知不知道小谦最近常和个小男生在一起？” “不知道，干我屁事！”叶瑾竟然开口大骂，随手就把手机关掉摔到桌上。 结果坏事成双。 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没礼貌的推开，夹杂着助理着急的阻拦声。 吴轩一件叶瑾便冲进来质问：“干吗不接我电话？” 叶瑾摆手叫助理出去，而后皱眉问说：“我很忙，你怎么了？” “你弟说他谈恋爱了……”吴轩露出委屈的表情：“我哪里做的不好？” 叶瑾表面看起来斯文，却是决绝的性子，最见不得男人窝窝囊囊，加之心里确实被烦到崩溃：“我他妈哪知道，好心介绍你自己不好好把握，我还包办啊？！” 吴轩被他吼的往后缩了缩脖子：“那我现在怎么办？” 叶瑾冷着脸坐到办公桌前：“行了你先走吧，我想想再给你电话。” 吴轩这人就是不会记恨，顿时高兴道：“那我就指望你啦。” 叶瑾瞅着他离开的背影，深深的吸了几口气。 再怎么难受，真的也不愿意露出自乱阵脚的倒霉相。 反正自己根本没多少指望，如果……如果小谦真觉得和那个叫易佳的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值得，那么自己也…… 叶瑾艰难地闭上眼睛，握住了发颤的手。 ＊＊＊＊＊＊ 每个接近弟弟的人都已经被打听个底掉，像男朋友这么重要的存在何以不闻不问？ 常来合作的私家侦探办事十分利索，接到叶瑾的消息以后很快便查到易佳的实情，打电话报告了他。 本来还有些动摇的叶瑾越听眉头越紧，最后实在忍无可忍的说：“够了，我知道了。” 而后他又按铃叫来助理道：“下课把小谦接回家，我有事找他。” 助理每次见到叶瑾这表情便知道有坏事发生，立刻点头答应，逃之夭夭。 ＊＊＊＊＊＊ 叶谦仍旧保持着好心情，傍晚进了门便问：“搞什么神神秘秘的，我明早要去公园画画的。” 叶瑾早就把佣人赶走等着他，淡淡的说：“坐。” 叶谦听话坐下。 叶瑾又说：“以后别再联系那个叫易佳的人，他和他那个叔叔关系非同一般，不是你想象的样子，知道吗？” “你胡扯什么啊？”叶谦立刻黑下了脸。 叶瑾冷笑：“我胡扯？” 叶谦站起来：“不是吗，你没事说人家乱伦干吗，这么恶心！你根本没见过小佳，就三番五次的侮辱他，我真不懂你脑子装了什么，我谈恋爱和你有半点关系吗？” 叶瑾被这些话严重的刺伤，脸色越来越白：“你的事和我没关系？” 叶谦才十九岁，正是最叛逆的关系：“有什么关系！难道我连这点自由都没有了？” “你别这么和我说话，你会后悔的。”叶瑾的声音变得很低。 叶谦心里非常不舒服，有种被无缘无故束缚住的感觉，故意哼了声：“你只是我哥而已，再见。” 叶瑾默默的瞅着他扬长而去的姿势，顿时充满了种无力感，索性什么都不想管了。 不知道父母被长大的孩子遗忘抛弃是何心情，此时此刻比那更沮丧的难过顿时压抑住了他的神经，压得他眼眶发痛、喉咙酸痛。 叶瑾本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的，楚瑜也是，弟弟也是，公司也是。 结果通通都成了他的幻觉。 孤独和挫败铺天盖地，叶瑾抬眸看向天花板强迫眼泪不许出来，于是渐渐的僵硬的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似的成了雕塑。 第31章 春暖花开，熙和的颜色衬着瓦蓝的天空，让人止不住的泛起开朗和愉悦的感觉。 叶谦拿着素描夹画着画着，就忍不住偷看易佳。 易佳却是很专心，一直心无旁骛的仔细修饰着自己画纸上的春光，直至快完成时，他才察觉叶瑾奇怪的目光，眨眨眼问：“干吗？” 说实话，易佳在叶谦的世界里长相实属普通，但偏有谁都不具备的简单气质，让人一见便忘记心头那些肮脏事，好像自己也跟着变得简单起来。 “没事啊，你饿了没，我们还没吃早饭呢。”叶谦像每个刚刚恋爱的大男孩一样，拐弯抹角的示出幼稚的关怀。 可易佳却从书包里摸出面包：“给你，我要画完下午课上交给老师。” 叶谦平日生活甚娇贵，完全不想接过这两三块钱的玩意。 易佳疑惑：“你到底吃不吃？” 这回叶谦才勉强拿在手里面咬了一口，食不知味的问：“下课后你干吗，我买了话剧票……” “和同学去买水彩，你去不去？”易佳虽不喜欢他的过度热情，自己却不是个特别冷漠的人。 叶谦不合群是出了名的，他难以想象和一堆同龄人在小店里东挑西捡是什么感觉，遂摆手拒绝。 易佳说：“你太活在自己的世界了，其实谁都有优点。” 叶谦从不觉得自己价值观有问题，转而弯起嘴角道：“看到你的优点不就够了？” 叶小少爷这辈子都不爱笑，最多的笑都交给易佳，易佳却不足为奇，只是皱着小眉头瞥他两眼，忽然收起画纸说：“走吧，我累了。” 话毕便等也不等的迈开步子。 ＊＊＊＊＊＊ 自那次写生之后，叶谦怎么约易佳也约不出来，越约不出来，约是抓心挠肺的难受。 于是课也不上了，跑去要到人家的课表，颇有些阴魂不散的感觉。 这天叶谦摆脱辅导员的啰嗦之后，又习惯性的去画室寻人，正悠闲的走着，哥哥消失好几天的电话终于追打进来，开口便道：“晚上回家，吴轩送了一堆海鲜，不吃没地方放。” “我说你们烦不烦啊，我看你俩挺投缘的，我没空。”叶谦随便敷衍了几句。 叶瑾淡淡的说：“你要我劝几次才肯听话，最近功课耽误了那么多，不打算毕业了？” “你干吗整天监视我，闲的难受！”叶谦本就介怀自己渐渐没自由，听到这种内容立即敏感的炸毛。 叶瑾不再言语，摔先挂掉电话。 原本和哥哥关系很好，最近不知怎么越弄越糟，叶谦顿时没来由的不悦，索性决意不再考虑，跑到画室的落地窗外便开始骚扰认真学习的易佳。 ＊＊＊＊＊＊ 在厦门相遇时，易佳完全受不了叶谦任性的我行我素，于央美相遇后却又被他的示好打动，天真的以为彼此可以成为朋友，可惜相处越久，叶谦不规矩的行为就越多，暧昧到几乎不加掩饰。 有些不厌其烦的易佳下课后，便把这家伙带到校园外的西餐厅，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他的脸。 叶谦疑惑：“怎么了？” 易佳这么温柔甚至胆小的人，竟然单刀直入：“你……是同志吧？” 除了哥哥叶谦从未对谁承认过这个问题，竟然措手不及的尴尬。 易佳追问：“你把我当朋友吗？” 拖泥带水不是叶谦的作风，事已至此，干脆承认：“我喜欢你。” 易佳听够了他的荒唐话，过了会儿便说：“我……不喜欢同性恋，对不起。” 叶谦想起之前总陪着的易佳中年男人，又想起叶瑾的规劝，郁闷的质疑：“是吗，别告诉我你那个表叔是个直男。” “他是我最重要的人，是什么都无所谓。”易佳表情变得非常微妙，微妙的让叶谦觉得是有什么秘密世界对自己禁足，不禁反问：“那我呢？” 易佳并不强势，却坦荡十足的看着他的眼睛开口宣判，送他从天堂到地狱。 ＊＊＊＊＊＊ “你小小年纪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情！” 楚瑜找了个好几个计算机高手，才把自己那个被莫莫霸占的电脑解锁，发现了他的勾当。 莫莫坐在床上淡定的喝着柠檬红茶：“你的意思是长大点就可以做了？” “什么时候都不可以做，你偷人家钱就是犯·罪！我替你把款子打回去了，以后不要这样，我也不缺什么房租饭费。”楚瑜郁闷的教训，不晓得是谁教他盗趣银行账户的勾当。 莫莫沉默片刻，哼道：“我只是给他点教训，他欠我的更多！” 楚瑜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小男生是在报复抛弃他的负心汉，沉默半晌仍旧坚持：“他做一件错事伤害你，你又做一件错事伤害他，何苦？” “好了，我知道了，我手头的活都在那个混蛋家里，现在什么资料都没有，等我要回我的电脑再报答你顺便搬出去。”莫莫瞅着天花板说道。 楚瑜实在是好奇，像他这么大的孩子几乎都在沉溺玩乐，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莫莫似是因为想起失恋而变得不开心，皱眉说：“你别在这儿盯着我成吗，我心里发毛。” 楚瑜放下笔记本，正打算回公司办事，谁知道保姆却慌慌张张的跑来道：“楚先生，有警察来了。” 虽然在商场上偶尔缺德在所难免，可也不至于被警方盯上。 楚瑜疑惑的走到客厅问：“两位有什么事？” 年纪稍大的民警拿出证件和一张照片：“打扰了，有人报案失踪，这位莫骁是不是在你家？” 楚瑜接过莫莫的照片，不明白自己捡到了多少麻烦。 恰巧手机响起，拿出一看竟然是叶瑾，脑子飞快一想，出事先别让他知道，随即猛的挂断。 ＊＊＊＊＊＊ 就快拧巴成一团的叶瑾在家诧异的听到对方拒绝接听的提示，半晌没回过神来。 不管是在开会还是在陪父母，每次联系楚瑜都会飞快的回话，现在是怎样？记恨要结婚自己没阻止的态度？ 心情讪讪的他叹了口气，瞅着满桌的海鲜道：“算了，没人陪，不吃了，帮我煮碗面吧。” 合格的佣人从不会问为什么，马上手脚麻利的撤菜。 正忙乎时，餐厅外忽然传来震天响的摔门上。 “小少爷回来了。”佣人探头探脑的看完报告。 “他不是说有要事？”叶瑾讽刺。 佣人据实回答：“好像又生气了的样子。” ＊＊＊＊＊＊ “你脾气虽然不好，可总是会帮我，我很想做你的朋友，可……可你如果不愿意当我的朋友……还有别的想法的话……那我们就不要再有联系了。” 易佳在西餐厅的话一直在耳边回荡个没完没了。 快要炸开的叶谦气的要命，把脸埋在枕头里，万分想忘却记得越发清楚。 半是为了自尊心，半是为了求而不得。 正冒出无数极端念头的时候，叶瑾忽然推门进来问：“怎么了，谁又逆毛摸你了？” 第32章 人的心一定有一个地方是卑贱的。 尽管叶瑾无比希望那个易佳把弟弟一脚踹开，早就等着小谦被现实狠狠拒绝，可真的瞧见他不开心了，却又忍不住凑近关怀，企图开导。 通身透着灰暗的叶谦郁闷哼道：“没事，我累了。” 叶瑾约已经猜到怎么回事，淡声说：“天涯何处无芳草，谁离了谁都活的了，这些话用不着我对你讲吧？” “别吵好吗，就你聪明，你是个圣人！”叶谦无处发泄，忽然便朝着他喊起来。 叶瑾驻足原地，过了会儿便无声离开。 他仍旧把弟弟当做个不懂事的孩子，以为哭闹过后就是晴天。 ＊＊＊＊＊＊ “莫骁，你必须立刻回学校上课，我已经通知了你的父母。”匆匆赶到警察局的中年女人一见到莫莫便开始苦口婆心。 被无辜牵涉的楚瑜忍不住问道：“对不起，您是……” 那女人很愤怒的拿出证件，竟然是清华大学的教授，她质疑反问：“我还没请教您的名字，为何把我的学生关在家里？” “老师，不是人家的错，是我赖在他家里的，我们互不相识。”莫莫坐在旁边低头道。 女教授很愤怒：“你到底为什么消失了这么久啊，知不知道大家有多着急？” “……不为什么。”莫莫当然没办法讲自己失恋受打击。 楚瑜在旁似乎明白了怎么回事，摊摊手道：“我当时只是以为他无家可归才收留他，既然没有我的责任，我就先走了。” “拜拜。”莫莫毫不留恋的挥挥手，继续无精打采的跟警察做笔录。 楚瑜犹豫了下，考虑要不要把这孩子当黑客做的好事告诉他的老师，转念又什么都没讲，立即告辞了。 走出警察局的大门，已是满天星辰。 他终于得空拿出手机给叶瑾拨回了电话，结果那边却关了机。 楚瑜茫然一叹，完全不知自己的生活该往哪里走，才是正确的选择。 ＊＊＊＊＊＊ 次日叶谦很早就离开了家，足足三天杳无音讯。 不管工作有多忙叶瑾也不淡定的急了，派手下的人几乎把北京翻个底掉，才寻到他的行踪。 待到匆匆赶到弟弟晃荡其中的荒废篮球场，抬眼便发觉他瘦了好大一圈。 叶谦不知何时把头发剪短染黑，衣衫不整的，看起来便是十足的倒霉相。 “你干吗，演爱情电影吗？别人不待见你，你就算难受死又有什么用？”叶瑾走过去抢走他手里的篮球。 叶谦脸上沁着细细的汗，颓然垂下手：“哥，你又没爱过谁，你不会懂的。” 爱，多么容易被提及的字眼。 叶瑾听得无名火起，讥讽道：“我确实没有糊里糊涂的看到个路人顺眼就爱上人家。” 叶谦不再讲话，似已习惯被这么嘲笑。 “回家去，不许再逃课。”叶瑾拉他的胳膊。 可是叶谦却猛地挣脱开来，一下子蹲在地上抱住头，肩膀微微发着颤。 篮球场满地荒芜，光线暗淡。 叶瑾以为他哭泣了，不禁放缓声音：“好了，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你若是真想……” “我没事。”叶谦忽然又抬起头，红着眼睛深吸了几口气。 叶瑾觉得他这个样子很陌生，顿时心就悬了起来，立即抚慰：“这事你别再多琢磨了，哥哥会想办法帮你。” 他好像总是因为弟弟变得没原则。 叶谦只是淡淡摇头：“用不着。” ＊＊＊＊＊＊ 虽然情况似乎很不对，但叶谦总算又滚回央美了。 叶瑾从未拆散过谁的情缘，对于那个易佳事总觉得无处下手，加之公司事情太多，累的整日头痛不已。 这天他左思右想的走到停车场，竟被人出其不意的从身后抱住。 熟悉的味道顿时勾起回忆。 叶瑾只慌张了半秒，而后便淡淡侧首：“还以为你就此销声匿迹了。” 楚瑜吻着他的脸：“对不起，那天是我态度有问题。” “够了！你不是要结婚了吗？”叶瑾挣脱开他双臂，哼道：“是男人就得懂得负责任。” 楚瑜眼底泛起沮丧：“和爸妈谈崩了，不结了，我不会结婚的。” 叶瑾沉默片刻：“你没有稳定的生活，没有孩子，怎么去和兄弟姐妹竞争。” “想得到什么总得付出代价，人不能什么都想要。”楚瑜一下子坚定了起来。 叶瑾转身打开车坐了进去，淡淡的说：“你想要的不现实。” 楚瑜赶快占据了副驾驶的位置，看着他道：“得不到想要的，我对其他东西也没兴趣。” 虽然心思复杂，但叶瑾也是个凡人，也有七情六欲和虚荣心，听到这话他眉头平缓了不少，于是淡淡的问：“晚上想吃什么？” ＊＊＊＊＊＊ 这晚两人似乎一下子回到从前，愉悦的用餐，愉悦的喝咖啡，愉悦的买东西，快乐不多不少，烦恼也被搁置旁边。 冷战之后这算不得结局的结局令叶瑾觉得满意，他本不期待任何未来，只要眼前顺心便已足够。 但其实这世上不但没有一模一样的两样东西，也没有一模一样的两样生活。 改变，还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 正当楚瑜挑选新衬衫的时候，竟然被人突然从后面推了个趔趄。 旁边的叶瑾也受到惊吓，诧异回头，瞬时看到张美丽而充满青春的脸。 是被老师带走的莫莫。 他毫不见外的拍了下楚瑜的肩膀：“你怎么在这里，好巧。” 第33章 叶瑾是什么人，也许不同的对象有不同的评价，可他的聪明却从来无需任何否认。 第一眼看出眼前的小男生是位不折不扣的同志，第二眼看出小男生和楚瑜之间有点不得不说的故事。 于是，温柔礼貌的笑很快在其唇边淡淡泛起：“这位是谁……怎么不介绍一下？” “我朋友。”楚瑜赶快道。 叶瑾丝毫不觉得全身上下没有半件名牌的学生，和楚瑜这样的富三代之间会存在友情，因此笑容随即变冷。 莫骁倒是一直觉得楚瑜是好人，见面前的眼镜美男那种颐指气使的眼神，立刻心下不平，故意揽住楚瑜的胳膊道：“对啊，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说完还朝楚瑜笑了笑。 楚瑜特别尴尬的扶开他说：“别闹了。” 莫骁嘿嘿乐：“你脸皮怎么这么薄？” 阴晴不定绝对是之于叶瑾性格最好的形容词，他本来的好心情完全不剩，忽然皱眉道：“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 楚瑜想跟上去：“我送你。” 叶瑾推开他：“不用。” 莫莫拽住六神无主的楚瑜道：“干吗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啊？” 楚瑜被搅和的很无奈：“好不容易费尽心思把他哄好，现在完蛋了。” “就是他吧？那天甩你的人？”莫骁松开楚瑜，哼道：“至于吗，人的臭毛病都是惯的。” ＊＊＊＊＊＊ 叶谦的心眼完全不比哥哥大上多少，易佳的拒绝实在给了他很大的打击。 但愤怒强烈得再没头没脑，日子该过还是得过。 他无奈的回去上课，心里总有些没着没落，即便仍旧忍不住在暗处偷窥易佳，却再也找不到理由上前讲话。 这个中午也是。 叶谦凑巧从教学楼出来，抬眼就看到易佳满脸欢笑的自面前匆匆跑过。 ——这似乎已经成为无需锻炼的能力，于千万人中瞬时便发现心底系挂的影子。 尽管易佳的开心与自己无关，叶谦却没办法控制情绪，默默地跟在后头一直走到校门口，才发现他是去见在厦门时跟在身边的男人。 男人叫程然，穿着考究、举止优雅，和天真的易佳相得益彰。 两人表情愉悦的聊了几句，便坐上辆车扬长而去。 孤独的叶谦想到哥哥曾经说的话，怎么自我安慰都不是滋味，也是鬼使神差的随手打了量车便跟了上去。 他完全没想到这个北京正午的阳光大道，会成为条黑暗之际的不归路。 ＊＊＊＊＊＊ 易佳和程然的目的地是家老字号的烤鸭店。 叶谦独自躲在大厅踟躇很久，犹犹豫豫的吃了碗面，才硬着头皮走到楼上。 他不是愿意躲在暗处的窝囊性格，考虑既然现在心情难过，不如索性去问个清楚。 以自己的家世照顾易佳绝对不是问题，如果他叔叔愿意的话……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便已经走到雅间门口。 叶谦深吸了口气，正打算敲门，谁知里面竟然隐隐约约传出了奇怪的声音。 他全身不受控制的发了下抖，皱着眉头仔细倾听。 果然…… 那声音的内涵，即便是在感情方面太洁癖的叶谦也清楚的很。 这感觉好像是毫无防备的从酷暑天掉进了达冰窟，恍惚间便勾起他藏在心中太久的沉重回忆。 爸爸和大姐，小佳和他叔叔。 不知道哪个真相更加残忍恐怖一点。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的人，连亲情和爱情，都可以不分清楚呢？ ＊＊＊＊＊＊ 叶谦不记得那天自己是怎么回到学校的，魂好像被谁拿走了似的，脑袋晕晕乎乎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在校门口傻愣了很久，终于等到易佳面带微笑的回来，立即愤怒的冲过去瞪着他。 易佳好像被吓了一跳似的：“你、你要干吗？” 叶谦现在觉得那日他的言辞分外讽刺可笑：“哈，不喜欢同性恋？” 易佳胆怯的往后退。 叶谦有种十足被欺骗了的感觉，愤怒的揪着他的衣领吼道：“和男人搞完就记得把那种欠操的表情收起来，我还以为你多纯洁，原来也不过如此。” 易佳惊慌失措的遮掩着露出的吻痕，皱眉道：“你干嘛呀，我怎么样和你没有关系。” 细弱的声音，比什么都打击人。 他在今天之前简直是叶谦心中最纯净的象征，此刻不知是愤怒多一些，还是不解多一些：“你那个表叔也太饥不择食了，自己的侄子都要上，小心他哪天又找到新的玩具把你扔掉。” 易佳目露愤怒之意：“你才饥不择食，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下个学期我和程叔叔就去发过了，再也用不着看到你这个讨厌鬼，哼。” 扔下这孩子气的话，他便因叶谦的羞辱而跑没了影。 叶谦茫然的站在毒辣的太阳底下，严肃的脸色越来越可怕。 喜欢的人和憎恨的人，怎么会是同一种人？ 太多不堪入目的片段回放脑海，他忍不住蹲下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 因着楚瑜那晚引来的多事小男生，叶瑾接连两日都懒得理他，下班后要么去应酬要么早早回家，径直把不愿接的电话拉黑。 “一会儿把小谦接回来，我让厨师做牛排了。”他打电话给助理。 助理答应的痛快。 谁知等叶瑾到了家，很久没出现的不详消息再度传来：“叶总，小少爷没在学校啊，手机不开，找不到他的人。” 叶瑾想了想，考虑到弟弟最近心情不好，说不定又跑到哪里任性，边揉着眉头回答：“那算了，不理这家伙。” 他总是觉得，不管多么不听话多么冲动，孩子永远都是孩子。 孩子是无害的。 所以小谦也是无害的。 第34章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叶瑾的意料。 自那晚之后，弟弟有两天都没回家吃饭，打电话过去问老师，才晓得他也没去学校上课。 看来盼着他安安静静失恋完毕的愿望已经破灭了。 可是叶瑾一方面被大姐咄咄相逼，一方面又让楚瑜搞得郁闷，忙碌之余也只不过打发保镖出去寻找。 他琢磨着按照叶谦那种受不得挫折的小性格，大概又躲到哪里花钱泄愤而已。 ＊＊＊＊＊＊ 午后的阳光透着股说不出的松散劲儿，大学附近的小店更是悠然舒适。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莫骁很专心的吃着面前的圣代，忽然这样问道，他的皮肤被映的透亮，令人觉得年轻真好。 楚瑜是被强迫性约出来的，支着下巴无奈回答：“五年？” 而后叹息：“也不算在一起，没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莫骁嘿嘿的笑起来：“看样子你对他百依百顺的，怎么，忠犬攻？” 楚瑜几乎想要趴在桌子上：“那就好了。” 莫骁咬着银匙，半晌才啧啧两声。 楚瑜不能对任何人诉苦，包括这个萍水相逢的小孩子也不行，他深吸了口气：“大人的世界很复杂，你不会懂的。” 莫骁立即回答：“复杂什么啊，我看是你鬼迷心窍吧？” 楚瑜沉默。 莫骁自知失言了，又小声道：“我和我男朋友在一起两年，那时我还读高中，他是我的家教，我也对他很好的，好到几乎卑微的地步，虽然比他小好几岁，但是什么事情都顺着他……” 楚瑜笑了笑：“看不出你有这份心。” “喜欢谁就认真对谁是应该的，不过不能忘记底线。”莫骁难过的低下头：“当他说他被父母逼着要结婚，还想和我保持地下关系，我就晓得我的感情都白费了，所以我必须把我对他的好都收回来，就算用力过猛会让自己受伤也在所不惜。” 楚瑜微微歪着头：“可那天你哭的比那个人伤心多了。” 莫骁咬住嘴唇，半晌哼道：“谁也不是没心没肺的，只不过有的人有原则，比如我，有的人没原则，比如你。” 楚瑜无奈的问：“你怎么看出我没原则。” “我只是看出那个姓叶的心里没你，对一个不爱你的人掏心掏肺，就是没原则！”莫骁的逻辑非常简单。 楚瑜看向窗外，过了很久才淡淡的回答：“什么是爱呢？” 莫骁捧着圣代的杯子说：“爱就是你和一个人一起走一段路，不管辛不辛苦，都会因为彼此的存在而把终点当做幸福。 那天听警察说这孩子是个计算机天才，也是高考状元，智商比大家高出很多。 那么聪明人讲的道理，是不是也算聪明的道理？ ＊＊＊＊＊＊ 很多时候叶瑾会觉得自己的骄傲比其他东西都更加重要。 他之所以这么长时间能和楚瑜保持稳定的关系，多半是因为对方忠贞不二。 可自从见到太青春的莫骁，叶瑾的心里忽然间就充满狐疑，不太确定自己不在身边的时候楚瑜做了些什么。 这种不信任戳伤了他的自尊，在止不住的烦恼中，竟然决绝的把对方的手机号码都拖黑了。 只可惜两人生活圈子太相似，总会低头不见抬头见。 那晚叶瑾应邀出席个商业酒会，正和头发花白的老板们侃侃而谈的时候，忽就被人搭上肩膀。 来者是楚瑜。 他端着高脚杯微笑：“真巧，你们都在啊。” 叶瑾动作高明的离开他的接触，随便寒暄了几句就躲到别处。 不死心的楚瑜找机会跟上，小声问道：“你到底在生什么气，怎么和个小男孩吃飞醋？” “哈，你也太看得起自己。”叶瑾冷视他。 楚瑜耸肩：“好，是我自作多情，那你别再郁闷了好吗，我最受不了你不开心。” 叶瑾随手把酒杯交给服务生，不动声色的说：“哟，最近口齿这么伶俐，跟谁练的。” “你别胡说好不好，除了你我跟谁都没有任何关系。”楚瑜微感头痛。 叶瑾挑起英挺的眉：“话别说太满。” 若不是人多楚瑜都快要抱住他了，着急的发誓：“我要是撒谎就让我……” “行了，别跟个女人似的。”叶瑾不想听，抱着胳膊沉思了片刻，只是道：“以后不许见他，再见那个小男生，我们就绝交。” “好好好，至于吗？”楚瑜百思不得其解。 叶瑾看他：“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他对你有意思，你看不出来吗？” 楚瑜唯有颔首平息怒火。 叶瑾冷声道：“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你也好自为之。” ＊＊＊＊＊＊ 事实上楚瑜当然不会想那么多，多半因为他在感情这事上仍旧心无旁骛。 无论谁和他说了什么，只要叶瑾还愿意理自己，楚瑜就能近乎愚蠢的愉悦。 算是小别重逢的两人又过了个缠绵的夜晚，最后时间实在太迟，叶瑾就陪他在酒店睡下了。 醒来时楚瑜于旁边恍惚很久：能够在晨光中凝视对方的睡脸，这情况五年来亦是屈指可数。 不带着眼镜也不满目提防的叶瑾，真的很美很优雅。 楚瑜趴在枕头上看得目不转睛。 因为没有佣人打扰，叶瑾竟然一直睡到了中午。 不料最后吵醒他的不是楚瑜也不是饥饿，而是通来自警局的电话。 还迷迷糊糊的叶瑾拿起来恩了几声，结果表情越变越凝重。 楚瑜不安：“怎么了？” 叶瑾茫然的放下电话：“小谦被抓了，他绑架别人，而且还非法持枪。” 楚瑜一直晓得他弟弟是个不老实的麻烦，但完全没料到竟会如此：“这……怎么办？” “我要去看看。”叶瑾利落的从床上爬起来，找地上散乱的衣服。 楚瑜拉住他：“别急，我陪你吧。” 叶瑾看起来和平日里别无二致，但亲手触碰到了，才发觉他竟然剧烈的发着抖，皮肤因为担忧和恐惧，变得全无温度。 这是楚瑜没见过的恋人。 某个瞬间叶瑾好像实在脆弱不堪，压在他肩头的负担，何以那么庞大？ 第35章 叶谦被拘留的那几天是叶瑾此生最难熬的时刻。 他始终纵容弟弟，只想小谦能生活得无忧无虑，考虑这孩子平日里虽然肆意妄为，但总归不会做多大坏事，不料竟然离谱至此。 虽然被欺负的易佳无权无势，可他那算作情人的“叔叔”却不依不饶。 在这种人赃并获的情况下，叶瑾想尽了所有的办法都没办法见到小谦，唯一能做的就是阻止媒体把新闻播出去闹得满城风雨。 ＊＊＊＊＊＊ 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叶家自然乱作一团，最气的莫过于自小便是名媛闺秀的赵熙。 她匆匆自国外赶回来，把大家集合起来便开始数落：“我早就讲了，你惯着他没什么好处，现在怎么样，怎么收场？” “我会尽力的，决不让小谦受委屈。”叶瑾郁闷的两天两夜没睡觉，揉着眉头说道。 赵熙痛心的看他：“还提什么委屈，这次他是大错特错。” “我明白，别说了。”叶瑾心乱如麻，由于实在关心，已经害怕去面对是非正义。 反倒是叶希最不高兴，她本以叶谦的性取向来威胁叶瑾，现在全部败露，一直握在手里的优势也没了，只能抱着手沉默不语。 赵熙破天荒的点了烟，深吸一口才道：“想办法把他弄出来，以后严加看管。” 火烧眉毛的时候谁还有力气想以后，叶瑾走神的答应，心里所系的却是小谦被拘留时的恐惧心情。 ＊＊＊＊＊＊ 随着律师多方联络，最后案情也算水落石出。 原是叶谦气不过易佳和自己叔叔在一起，蓄意绑架他想要将其带到南方，其间不仅拍摄了大量受害人的不雅照片，还持枪威胁警察，所触犯法律的事实实在恶劣至极。 这天叶瑾完全是什么都做不下去，始终坐在办公室里面等消息，终于助理却推门进来高兴的报告：“叶总，那位程先生答应与您喝下午茶了。” “程然？”叶瑾不敢相信。 助理点头确定。 叶瑾立刻起身茫然的走了两步，而后才想起来说：“好，没问题。” 真不知是福是祸。 弟弟如此过分，人家的心情可想而知，这次见面总不会无缘无故的主动放过他吧？ ＊＊＊＊＊＊ 虽然心急如焚，可男人谈事情绝对不能输了气场，加之家里的律师团也为对方施压不小，所以叶瑾终于还是强大精神振作起来，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慌乱：“我想……您并不希望我去打扰易佳，所以冒昧的约您出来，希望不要见怪。” 易佳的叔叔程然同样斯文俊朗，他表情平静，脸颊却有些过于瘦削，大约是被这事折磨的不清：“所以……有什么事吗？” 叶瑾晓得对方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他想要和解拿出来的也不能是小数目，所以文件包中的支票和房产证轻飘飘的，却又格外沉重，这几乎是他自己所有的个人财产：“这是我的小小心意。” 程然美丽的眼底露出讥讽之意，根本看都不看：“也许……叶谦对你来说是有价的，可是易佳对我来说是无价的。” 什么是有价，什么是无价？ 叶瑾对此很茫然：难道要让他拿命来换才够诚意？ 咖啡店里的气氛十分僵硬。 最后这个败下阵来的哥哥郁闷的问道：“那你的意思是……一定要送小谦去监狱了？” 程然沉默冷笑。 只要进了那种地方，人这辈子不毁掉也不再完美，叶瑾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发自肺腑的说：“他还是个孩子……既然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为什么不施舍给小谦一个机会呢，你我都试过来人，谁都有一时糊涂的时刻，小谦并不想蓄意的伤害易佳。” 程然死不松口：“伤害有多大，并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 始终放不下的骄傲和尊严忽然间变得一文不值，叶瑾我进了拳头，猛然站起来给他深深的鞠了一躬：“对不起。” 程然看了片刻终于淡声道：“其实……我并没有要死缠到底，反正要带小佳离开这里，叶谦是死是活对我们没有什么大的区别，我只想要一样东西，你把它给我，别的事就一笔购销。” 叶瑾着急的问：“是什么？” 程然道：“底盘，叶谦拍摄的羞辱小佳的底盘。” ＊＊＊＊＊＊ 这几年放了太多心血在弟弟身上，无论怎么样，叶瑾对他还算了解。 叶谦的偏执令其对除了自己在意的东西以外什么都不在乎，所以不管别人怎么威逼利诱，他都有可能不理不睬。 但能做出这些事来，事实便很明显的告诉叶瑾，至少弟弟还是在意易佳的，所以他在终于得见小谦之后，开口便道易佳命不久矣，单纯的叶谦果然上当，不出五分钟，便讲出了程然绞尽脑汁想要得到的答案。 底盘送去之后，后面的关卡似乎迎刃而解。 七天后，叶谦便被神不知鬼不觉的释放掉。 经此一难实在显得他命大。 ＊＊＊＊＊＊ 那日天气竟然晴朗。 叶瑾眼睛布满血丝的看着弟弟从警察局走出来，模样十分憔悴。 他有很多话想说，却又半个字都讲不出，索性摆摆手命令司机开回家算了。 真不知彼此有多久没有睡过觉，总之叶瑾绝不会比叶谦更好过。 昏昏沉沉的进到卧室后，没过多久就趴在床上睡着。 再被佣人叫起来，天已经完全黑暗：“大少爷，听说小少爷出去以后就到医院找那个叫易佳的，结果被人家的朋友打了一顿，现在躲在酒店里，怎么也不肯出来。” 叶瑾疲惫的点头：“恩，我去接他。” ＊＊＊＊＊＊ 酒店不敢得罪叶谦，更不敢得罪叶瑾。 有了他出面，门很快就被利索的打开了。 叶瑾带着心痛和怒气跨步进去，听到浴室里哗啦啦的流水声，立即推门而入，看到红着眼睛的弟弟蹲在浴缸里窝囊的流泪，半个字都讲不出。 叶谦尴尬的怒骂：“滚！” 从来都宠着他的叶瑾实在无法承受自己教育的失败，竟然走近伸手粗暴的拉起他，一个耳光便重重的抽了上去。 第36章 这一巴掌把叶谦抽得结结实实。 他经常打架斗殴，再疼都被打过，可对象是最疼爱自己的哥哥，实在令其大脑发懵。 根本不等这家伙反应过来，叶瑾便劈头盖脸的骂道：“你还有没有脑子，竟然做出这种事！” 叶谦走出震惊，气着说：“不要你管！” 叶瑾皱眉道：“除了让家里人担心，让人家恨你，还有什么好处？” 叶谦扭过头说：“没人关心我。” “没人关心你你早就蹲监狱去了！”叶瑾心里的愤怒一阵接着一阵。 叶谦陷入了沉默，挣脱开他的胳膊找浴袍披上，小声道：“我要睡觉。” “跟我回家。”叶瑾不想再让他继续胡闹，也许听赵熙的话把他关起来一段时间是最好的选择。 叶谦拒绝：“不想回，少管。” “总叫我不管你，你要真能省心到不用我管，我倒乐的轻松！”叶瑾瞪着他说：“你做了这么多错事，还不开始反省？” 叶谦的动作停住，半晌冷冰冰的回了他一句：“如果这世界容不得错事，像你说的，我真是应该在监狱里吧，为什么被放出来了呢？” 叶瑾气结。 他那糊弄得了任何人的七窍玲珑心，却总是在弟弟面前碰壁。 尽管有太多话没有说，有太多道理没有讲，却半个字都没办法吐出来。 两方相持许久，最后叶瑾走出去打开门，冷漠的对保镖说：‘带他回去。” 话毕自己便迈开步先行离开。 真是多一秒都不想面对快要让他愤怒到燃烧的小谦。 ＊＊＊＊＊＊ 鸡飞狗跳的局面仍在持续。 被软禁的叶谦开始不吃不喝，整日发呆。 叶瑾虽不懂声色，总归被弄得心情奇差，自己也吃不进饭去，平白瘦了许多。 他完全百思不得其解，像弟弟这样在极好的环境下被宠大的孩子，什么没见过，为何偏偏对个其貌不扬的陌生人念念不忘？ 如果爱是如此荒唐的选择，替他绝了也罢。 “大少爷，小少爷又把盘子砸了，照这样下去，恐怕会出问题的。”佣人擦着手忧心忡忡的报告，原本整洁的衣服上已经沾满了汤渍。 叶瑾对着电脑走神，闻言叹息，想不出什么高明的解决办法。 正在房间过于安静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非常熟悉的高跟鞋声，转眼赵熙就一身洋装款款的出现在门口：“小谦呢？” 自从搬到这大房子来，母亲就从未看过，现在忽然出现，确实令叶瑾吃惊，起身答道：“他……在屋里睡觉。” “绝食是吧？还在闹脾气？”赵熙反问，毕竟知子莫若母。 叶瑾不语。 赵熙转身道：“我去看看。” 叶瑾跟着劝说：“妈，你别费心了，我会劝好他的。” 赵熙停住脚步冷声问：“难道我的儿子我都不能教育了吗？” ＊＊＊＊＊＊ 却说已经纠结到快病倒的叶谦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对于耳边的声音置若罔闻，所以直到母亲的声音响起，才让他猛的出了冷汗：“哟，你倒成了功臣了。” 叶谦皱眉，坐起来小声道：“干吗？” 赵熙笑，靠在门边说：“你这一副要不久于人世的样子，我再不来看一眼是不是来不及了？” “别乱讲，我没事……”叶谦不晓得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高兴的否认。 赵熙直起身子走到床前：“看来你还没疯，只是你哥管不了你！” 叶谦天不怕地不怕，对她却略有畏惧之心。 赵熙淡淡的讲：“要坐牢的事你都能干出来，真小看你了，当初让你和你哥出来住，完全是给了不必要的信任，现在像个小丫头一样被甩了就要死要活的，太不像我儿子，跟我回去，立刻。” 叶谦不能再面对那个牢笼似的家，马上拒绝：“我不。” 赵熙蹙起眉头：“这里还有你选择的份吗，不吃饭给谁看，我重新教教你人为什么要吃饭！” “……我吃还不行吗，你叫她们端来，总之我不跟你走。”叶谦低着头道。 赵熙轻哼了声：“看来不提醒你，你就永远不知道你哥哥对你有多么宽容，他把你惯的太不像样了，以后你若再做什么出格的事，就再不可以待在他这里，明白吗？” 叶谦没回答，却是比谁都明白。 赵熙转而就露出笑脸：“喜欢男人的毛病，也尽快给我改掉。” ＊＊＊＊＊＊ 不开机、不开机、不开机。 楚瑜搞不清楚自己拨了多少个电话，可叶瑾总是杳无音讯。 即便明白他弟弟出了事情，这消失也太彻底了。 莫骁好像已经习惯来他家蹭吃蹭喝，抱着薯片盒子坐在旁边笑道：“这年头难得有你这么痴情的了。” 楚瑜皱眉说：“你吃够了快走吧，他不让我见你。” “啧啧，可我能让你见到他，你这态度是不对的。”莫骁嘻嘻笑。 楚瑜不解。 莫骁舔了下修长的手指，从书包里拿出电脑漫不经心的说：“我一般不做这种事情的，谁让你帮过我呢，我就满足一下你的愿望，知道他家地址吗，IP呢？” 楚瑜晓得这小子经常仗着聪明不干好事，立刻拒绝：“不用了。” 莫骁哼了声：“切，我自己能找到。” 话毕便手指飞快的敲击键盘。 没过多久，他便把笔记本递过去笑：“这是他家所有带摄像头的房间，你想看哪个就看哪个啦。” 道德和好奇心到底哪个更重要？ 楚瑜皱眉说：“关掉。” 莫骁根本不听话，还拍他道：“喂喂，你看，这个精彩了。” 说着他就放大了其中一个摄像头传来的内容。 画面中叶瑾正坐在个大床边瞅着弟弟睡觉，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他的额头，讲不清像是慈爱的父亲，还是暧昧的情人。 而后，叶瑾微微叹了口气，竟毫不犹豫的俯身吻了上去。 第37章 任何一个成年人都不可能觉得这个世界是完美的。 生活中真的有太多欺骗和伤害，见多了难免会麻木到习以为常。 但越是如此，心灵深处的那点纯洁就越发的神圣不可侵犯。 对于早已习惯在所谓的上流社会虚情假意的楚瑜而言，叶瑾就是他的纯洁，就是他从少年时代起便开始沉浸的梦。 ＊＊＊＊＊＊ 笔记本忽然被重重合上。 莫骁惊了下，而后故意没心没肺的笑：“看不出来嘛，原来他有恋弟情结。” 楚瑜的俊脸上不剩半丝血色了。 尽管这样，他仍旧不想丑事传出去让叶瑾难堪，因而情不自禁的开口威胁：“管好你的嘴巴，有的东西不是你说得起的！” 莫骁不屑的哼了声。 “没有人允许你这样做，侵犯隐私好玩吗，你再这样下去迟早会犯罪，走吧。”楚瑜竟然抛弃了平日里温暖开朗的假象，皱着眉头道：“以后别再来找我，我不想看到你。” 莫骁的确是个情绪简单的男孩子，所以难免心高气傲。 这话出来不刺到他的自尊心才怪。 果然，愣了半晌莫骁便拿着笔记本起身：“谁稀罕来找你，好心没好报，是你自己的找上那种变态的，又不是我的原因。” “滚！”楚瑜猛的踹翻茶几。 莫骁咬了咬嘴唇，随即便头也不回的摔门而去。 独自坐在沙发上的楚瑜忽然痛苦的揪住了头发，弯下腰去拼命想忘记刚刚所看到的东西。 但无论怎么用力，平日里叶瑾对他弟弟那种过分的溺爱仍旧无法跑出脑海。 他爱自己也好，不爱也罢，这些结局楚瑜已经慢慢想开了，可他实在想不到原来真相是这样的…… 难怪叶瑾和全家人为敌，难怪他急着挣钱急着掌权，难怪他总是无所不用其极……所有现实的原因，都是因为他弟弟。 楚瑜打了个寒战：难道和自己在一起也是他无所不用其极的一部分吗？ 难以抑制的恶心顷刻泛出。 他慌张的起身，刚刚冲击卫生间就狼狈的呕吐了起来。 ＊＊＊＊＊＊ 刚刚绽放的百合花在明亮的晨光中优雅美丽，衬着餐桌上那些美食，更另人心旷神怡。 叶瑾慢慢的切着培根，瞅见小谦终于肯来乖乖吃饭了，才道：“学校给你请了假，最近在家里休息吧。” “是妈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叶谦低着头问。 叶瑾停住动作：“有区别吗？” 叶谦不再吭声。 叶瑾道：“是她的意思。” “我知道了。”叶谦垂着眼睫喝牛奶，周身散布着沉闷的气氛。 “那件事情过去就过去吧，你要知道我是希望你开心的，只是很多时候你自己的选择只会让你难过。”叶瑾忍不住劝说，扶了扶眼镜道：“现在妈什么都知道了，你就更该低调点。” “哥，你是觉得自己找的痛苦好，还是别人给的快乐好？”叶谦忽然问。 叶瑾无语。 叶谦放下杯子站起来：“我吃饱了。” 说完就安静的离开。 叶瑾盯着桌前的百合花微微的走神，而后疲惫叹气。 ＊＊＊＊＊＊ 终于回到公司安心上班，结果半个策划都没审完，办公室的门就被人粗暴的砸开。 叶希怒气冲冲的进来：“你什么意思，为什么出尔反尔？” 叶瑾相信自己的意思她很明白，却慢悠悠的说：“不是我出尔反尔，是其他股东不同意，让你加入势必会缩小其他人的利益，这我也没办法解决。” 叶希皱眉看他：“你以为除了小谦的事，我就没有别的手段了吗，你不要逼我。” “是你不要逼我！”叶瑾把文件重重的摔在桌上：“我警告你，再用小谦做文章我就对你不客气！” 叶希冷笑：“是吗，让我看看怎么不客气。” “姐，每个人都有秘密，你也不例外。”叶瑾表情阴暗的瞅着她。 叶希没了表情，最后却又淡淡的说：“是啊，每个人都有秘密，你例外吗？” 叶瑾冷笑，重新拿起文件道：“你还记得吗，我要过生日了。” “怎么可能忘，恭喜你。”叶希后退了步，眼神带有抗拒的瞅了他半晌，而后一言不发的走出了办公室。 叶瑾笑意渐浓。 当初他外公确立遗产的时候，要求他们这辈人要么到了三十二岁，要么结婚，才可以继承属于自己的家族股份，之前的全部由赵熙保管。 三十二岁，多么美好。 叶瑾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生日宴会。 这意味着他是自叶希之后第二个继承人，这意味着他对叶希的忍耐，终于快要熬到了尽头。 ＊＊＊＊＊＊ 弟弟的麻烦事渐渐平息，又让嚣张跋扈的大姐郁闷至极，叶瑾这晚心情不错，还没下班就拨通楚瑜的电话，笑道：“最近太忙了，今天有空吗？” 他几乎就要把约会的地点顺势说出来，谁知道楚瑜却语调古怪的说：“我、我加班。” 叶瑾愣了下：“哦，这样啊，那你忙吧。” 楚瑜有些冷漠的回答，立刻挂掉电话。 叶瑾感觉有点摸不到头脑，但也没在意，转而又把助理叫来道：“去把小谦带出来吃晚餐，小心他半路逃跑。” ＊＊＊＊＊＊ 订好的餐厅是之前经常带楚瑜来的，大厨手艺不错，极度善于满足人的口腹之欲。 所以尽管叶谦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却仍旧吃了不少。 叶瑾斯文优雅的坐在那儿问道：“今天做什么了？” “能做什么啊，你被关起来看看自己能做什么？”叶谦顶嘴。 叶瑾懒得和他吵，失笑说：“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个妈妈派来的人盯着你，不老实点只能被关更长时间。” 叶谦示意服务生给自己倒红酒，而后皱着眉头一饮而下，只能靠此发泄郁闷。 ＊＊＊＊＊＊ 事实上楚瑜并没有什么班好加，他不过是不晓得该怎么面对，因此才不禁撒谎。 自己待着百无聊赖，也是运气不好，最后竟然选择了和叶瑾同样的餐厅。 结果刚停好车，肩膀便被不速之客拍了下。 回首，莫骁嘿嘿的笑：“还不高兴呢？” 楚瑜朝四周看了看，有种被跟踪的感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莫骁给他瞧手里的IPAD，上面的地图中有个红点不停闪动：“你手机的GPS信号啊。” 语气好像善良的科普。 楚瑜无奈的说：“你到底要干吗？” “怕你太难过活不下去，看着你点儿嘛。”莫骁笑。 楚瑜转身朝餐厅走：“真不用。” 莫骁屁颠颠跟在后面：“要请我吃饭吗，这里的东西很好吃。” 楚瑜进门后不耐烦的转身：“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吵？” 莫骁无辜的眨着眼睛。 服务生早已熟识这位公子，见了面便笑着把他们引到里面的桌子，寒暄过后道：“叶先生早就来了。” 闻言楚瑜尴尬的停住脚步。 可惜为时已晚。 坐在惯用位置的叶瑾已经抬头看到了他，还有对面的叶谦，也扭头露出疑惑的眼神。 莫骁抱着IPAD笑：“哎呀，冤家路窄啊。” 第38章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秒，又似乎始终顺畅的流动着。 叶瑾何许人也，很快便露出笑来：“真巧，一起坐吧。” 莫骁根本就是成心捣乱，不等楚瑜拒绝竟然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道：“好啊。” 叶谦皱眉瞅瞅他，闷声不响的切着盘子里的东西。 楚瑜无法想象人生中是否还有更加尴尬的时刻，他迟疑落座，直到服务生走过来才回神问：“你吃什么？” 莫骁高兴的说：“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叶谦完全不解这两个人的状况，不停的看向哥哥。 可叶瑾却只是微笑。 “我叫莫骁，是楚瑜的朋友，上次我们见过的。”莫骁点了餐以后便开始惹是生非，问叶瑾道：“这位是你男朋友吗？” 叶谦怒道：“放屁，我是他弟弟。” 莫骁仍旧目露愉悦：“这样啊，你们感情很好的样子。” “要你管吗？”叶谦对陌生人向来充满敌意。 此刻叶瑾心中难免有点怀疑，不晓得楚瑜和这个小男生讲了什么，出言讥讽：“莫先生天真烂漫，你真是有福气。” 楚瑜听到只觉的悲凉，他不明白叶瑾质疑自己的资格在哪里，难道隐瞒掉对弟弟的绮思竟能坦然如此地步？ 这些年，到底被骗了多少感情…… 精致的食物陆续被端了上来，四个人各自有各自的烦恼，吃的不声不响。 莫骁发现楚瑜摇摇欲坠的精神气，忽然故意一抬手把汤弄翻，全洒在叶谦的手上。 叶谦吃痛的的抽回胳膊。 与此同时，叶瑾几乎没有思索的便从红酒桶里拿出冰替他敷上，而后又着急的叫来服务生拿药处理。 小小的意外折腾的好像天大的意外。 楚瑜看得心理越来越不是滋味，猛的便起身道：“对不起，我饱了。” 话毕便拽起弯着嘴角的莫莫大步离开餐厅。 叶谦吹吹手腕的烫伤膏，抱怨说：“这两个人有病吧！” ＊＊＊＊＊＊ 即便不明就里，叶瑾也能够敏感的意识到楚瑜的不对劲儿，所以后面的饭吃的并不是很自在。 结账之后，不愿再被关回家里的叶谦道：“哥，我要去买点东西。” 叶瑾的手机忽然响了下，他掏出来一看是楚瑜的短信，里面只写了三个字：“分手吧。” 叶谦在旁边拍拍他：“哥，你怎么了？” “没事，你要买什么？”叶瑾收起手机转而微笑。 叶谦边走边说：“随便看看，家里太闷了。” 晚风在出了餐厅的刹那便吹乱了叶瑾的发丝，他有点失落，又感觉轻松，淡淡的觉得是不是楚瑜这个人在自己的生命中，算是要告一段落了？ ＊＊＊＊＊＊ 在富贵之家中，保住自我利益是每个人的本能。 所以近来和叶希一样焦虑不安的还有叶德文。 他算是入赘到赵家的，家事实力都远不如赵熙，在岳父眼里的地位也不如那几个一脉相承的孩子。 当年老爷子去世的早，遗嘱里虽然把手里百分之七十的股份分给了四个外孙和外孙女，但因要求三十二岁或结婚的苛刻条件，所以叶德文还并未为之过于忧心忡忡。 可十来年过去了，他在家里的地位根本没有多少改变，所以眼看着早有异心的叶瑾要接受遗产，实在是难堪的折磨。 这天叶德文又闷在办公室里面愁眉不展，担心着以后自己是否会被亲生儿子排挤，谁知叶希却忽然在电脑上和他讲话：“爸，听说妈妈要给叶瑾办生日派对，遗产的事你们怎么决定的？” 叶德文想了想回复道：“你妈还没提起。” 叶希说：“……我若是休产假，叶瑾又进了董事会，会出乱子的。” 叶德文问道：“你觉得怎么办好？” 叶希回答：“如果妈妈同意，你们可以去信托公司修改继承条件，如果让他结婚后再继承，这样就能把叶瑾为难住了。” 叶德文皱起眉头，半晌才打字道：“结婚何难？” 叶希发来信息：“若是不难，以他的野心怎么会等到这个岁数？爸，叶瑾是不可能结婚的，我有这个感觉。” 叶德文说：“让我和你妈商量下吧，还是要她拿主意。” 叶希再度回复：“爸，叶瑾是不会像我这样忠诚于你的，这个家里没有第二个人像我这样对你，你明白吗？” ＊＊＊＊＊＊ 失去自由的感觉很难过，叶瑾知道弟弟在牢笼似的房子里度日如年，却不能违背母亲的意愿，唯有好好的看着他不再闹出问题。 家事复杂、公司的事也有一堆，好像很难顾及到楚瑜。 这世上有的人是可以追求幸福的，而有的人只能面对其他宿命。 叶瑾很清楚自己是后一种。 他无力改变父母最不爱自己的事实，也不想再去渴求他们的怜惜。 年轻的时候为这份痛苦所受的折磨已经足够了。 因此如今唾手可得的财富和权力，根本没有让人的必要。 ＊＊＊＊＊＊ “爸，在忙吗？” 办公室里飘散着香烟的氤氲。 叶德文瞅见大儿子，立刻扔下烟蒂道：“怎么有空来了。” 叶瑾西服革履、完美无暇，笑了笑坐在他对面说：“嫌我不来看您？” “你比我忙。”叶德文不咸不淡的回答。 叶瑾平静的说：“您看到我从来没开心过，我也不希望您不开心。” “何出此言，今天是有事吧？”叶德文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 “只是怕您太冲动。”叶瑾看向他的眼睛。 叶德文沉默。 叶瑾把一张漂亮的请柬扔在桌上：“生日宴会我自己办了，您和妈妈记得来就好，该发生的事情我不希望有任何改变。” “你这是什么态度？”叶德文果然恼火了。 叶瑾拍了下桌子：“我的态度也是被逼的，你找律师问什么，想改遗嘱也轮不到你！” 叶德文面红耳赤的起身：“叶瑾！” 叶瑾眼神冷漠的瞅着父亲：“我以为嚣张的人都会把自己的软肋隐藏的很完美，这东西我只想查一半，另外一半你自己想清楚。” 话毕他把两张纸撇在他脸上，随即转身告辞。 叶德文颤抖的打开一看，差点趔趄的摔倒。 是DNA的检测报告。 母亲是叶希，女儿……则是他永远也不愿面对的那个孩子。 第39章 极致奢华的宴会，让叶瑾原本就美丽的花园更显得璀璨动人。 身着精致礼服的过客优雅谈笑，所发出的声响和音乐声相得益彰。 叶谦拿着高脚杯在阳台站了一会儿，然后恍然察觉，哥哥似乎比母亲更有操纵好这一切的天赋：站在人群里完美微笑的那个男人，有着丝毫不输给赵熙的自信。 “小少爷，礼物准备已经准备好，你要下去吗？”佣人拿着漂亮的盒子走到他身后。 叶谦回神：“放在床上吧，我一会儿再去。” 佣人点头又道：“夫人和老爷马上就到，大少爷说今晚你哄得他们开心，才好回学校去。” 叶谦嗯了声，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始终觉得自己的生活荒诞，而今犹然。 完全半点也不了解这些浮华的背后到底有什么值得留恋的意义。 ＊＊＊＊＊＊ “生日快乐。”赵熙走在家人的最前面，见到叶瑾便露出欢愉的笑。 叶瑾伸手和她拥抱，叶德文却在旁边表情僵硬。 好在大家都是素质良好的演员，不会为了这点问题便让气氛尴尬。 好久没来团聚的叶璨嘻嘻笑：“大哥，今天要开心啊，小谦呢？” 叶瑾耸了下肩：“还在屋子里反省，哪敢随便跑出来玩。” 赵熙道：“怎么可以不来祝贺，让他来见我。” 叶瑾的助理听到这话马上快步进了别墅。 “律师行不好干吧，看你都累瘦了。”叶瑾一边用不易察觉的目光打量着走远的母亲，一边和小妹寒暄。 叶璨道：“还好，时间上是压榨很多，不过自力更生别有一番滋味。” 叶希捧着渐渐隆起的肚子哼道：“哟，这话说给谁听呢？” “姐，你怎么又想多了，快好好休息嘛。”叶璨赶快扶着她找到舒适的椅子坐下。 叶瑾冷冰冰的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父亲，随即转身离开。 ＊＊＊＊＊＊ 被佣人带到院子里的叶谦表情很难看，对着赵熙不太情愿的叫了声：“妈。” “还在生我的气，你哥说你在反省，我觉得不见得。”赵熙举止笑容都无可挑剔，只有眼底隐约可见的冰冷，不可被旁人看出。 跟她硬碰硬没半点好处，叶谦低头道：“反省了。” 赵熙低声说：“知道你对男人不正当的兴趣有多么令我难堪了？” “我不该喜欢男人。”叶谦表情麻木：“我不该喜欢任何人。” 听到这话赵熙愣了愣，紧接着便开始教育道：“小谦，不仅婚姻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恋爱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你不可以随便选择一个对象来糟蹋自己的人生。” 叶谦还是毫无生气：“恩，我知道了。” 赵熙露出微笑，扶住他的背道：“能理解就好，明天就去把课补上吧，想去国外散散心也好，之前的案子大家是不知道的，若有一天传出去，任何记者问你你都不要讲半个字。” 叶谦除了回答好，又能如何？ 正在这时不放心弟弟的叶瑾走了过来，弯着眼睛问：“聊什么呢？” “在聊小谦长大了。”赵熙道。 叶瑾淡淡的看了眼叶谦，示意他冷静。 叶谦立刻把头扭向一边。 赵熙叹气：“你们总是不明白，家族的名誉胜于一切，若是连名誉都毁了那就什么都没了，所以自己的行为也不仅仅为了自己，更不能把矛头对准自家人。” 她讲这话时时眼睛是凝望着叶瑾的。 叶瑾不会脸皮薄，笑道：“是的，小谦记住了没？” 赵熙又说：“这周会让律师把你外公的遗产过给你，以后要好好的。” 叶瑾举杯道：“这是当然了。” 非常有眼力的助理很意外的走近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拿着手机道：“叶总，您的电话。” 叶瑾不动声色的说：“公司有点事，不好意思。” 接着他走到人少的地方才问：“哪位？” “是我啦。”非常年轻的男孩子的声音：“我是莫骁。” 叶瑾从来也不喜欢他，皱眉：“我和楚瑜没什么关系了，你适可而止。” 莫骁道：“我可是来帮你的。” 叶瑾没闲工夫和小孩儿闲扯：“不用，谢谢。” 莫骁叹气：“其实我也不是想帮你，只是要帮楚瑜，看看你那好姐姐把什么卖给杂志社了，看来你没我想象的那么聪明嘛。” 紧接着手机就进来几条彩信。 竟然是叶瑾和楚瑜幽会的照片。 叶瑾翻完立刻删掉，拿起电话追问：“你怎么会知道？” “现在是信息时代好不好，我想知道的一切我就能知道。”莫骁声音里带着讲不出的得意：“杂志社的硬盘已经被我清了，但你姐姐那里就要你想办法，还是你不在乎曝光？” 他明显是在讲废话。 目前对叶瑾最重要的事就是取得董事会的信任和接纳，怎么能允许丑闻的出现？ 他渐渐扭头看向在花园里静坐淡笑的叶希，忽然道：“既然你这么厉害，不妨帮我做件事情，我是不会让楚瑜受到伤害的。” ＊＊＊＊＊＊ “名字还没想好呢，谁知道为人父母这么难。”叶希高兴的回答着大家的问题。 赵熙在旁叹息：“难的事还在后面。” 叶希扶住她笑道：“是啊，妈妈最伟大。” 如果没有那些多余的欲望，她们看起来真的无比幸福。 正开心的时候，叶希的手机震了下，她打开手包偷看了一眼，又四下环顾，随即便礼貌起身：“我要去趟洗手间。” “尽快回来，生日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赵熙随手拿起块精制的点心。 叶希点头，扶着腰款款的进到别墅里面。 ＊＊＊＊＊＊ 在社交场合的任何一次露面都很重要，更何况作为众人焦点？ 叶德文拿着IPAD看了看上面的稿子问道：“为什么不让赵熙致辞，每次都是她……” “叶总说了，您才是一家之主。”助理微笑。 叶德文又开始读为自己量身定制的演讲稿，忽然瞅了瞅帷幕外面那些光彩照人的人群，半晌才道：“难得他费心了。” ＊＊＊＊＊＊ “你在哪？宴会要开始了。” 叶希拎着长裙走到游泳池边，绕了两圈终于忍不住叫道。 可这里没有前院的热闹，甚至荒芜人烟。 耳畔隐隐约约的喧哗声更让她感觉到不安。 叶希拿出手机确认收到的短信，忍不住皱眉拨回。 谁知却被人猛地从身后推倒在地。 已经隆起的肚子禁不得任何撞击，叶希吃痛的慌张捂住，想要看清是谁袭击自己。 可是别墅的灯已经全暗了下去。 高大的陌生人狠狠踢中她的腹部，而后残忍的将其推进了游泳池。 叶希惊呼的声音被前院父亲的致辞声彻底淹没。 陌生人捡起她的手机，用带着手套的手飞快的按了几下，紧接着便不屑的也丢进了水里，转身扬长而去。 ＊＊＊＊＊＊ 赵熙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听着丈夫的表演。 他没有她的气质，也没有她的气势，看起来显得可笑。 半晌，赵熙才喝着香槟酒问：“小希呢，还没回来？” 守在旁边的叶瑾道：“她去哪了？我找找？” 赵熙叹气：“算了，我晓得她不开心，随她去。” 叶瑾微笑，这微笑在昏暗的夜里很美。 ＊＊＊＊＊＊ “爸爸……妈……救我……救……”叶希拼了命的挣扎到泳池旁边，趴着大理石台微弱的喘息，她漂亮的脸已经没了颜色，殷红的血却从水中慢慢扩散开来。 宾客的掌声响起，灯也随之亮起。 叶希头晕目眩，终于在这和自己近在咫尺的热闹中闭上了眼睛。  第40章 手术室外的地上还残留着斑驳的鲜血。 原本的喜宴变成了惨事，谁的表情也不会好看。 叶谦坐不住的站起身来到玻璃门前瞅了瞅，而后小声问：“她会死吗？” “不会的，你不要乱想。”叶瑾摸摸弟弟的头：“你先送妈回家休息吧，这里我和爸守着就行。” “我要等到她出来。”赵熙始终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包，脸色异常惨白。 叶瑾劝道：“妈，你现在样子很不好，如果生病了还怎么照顾姐？” 叶璨也说：“是啊，先回家睡会儿，一有消息医院就会通知的。” 话毕便搀扶着赵熙站起身来。 赵熙似乎难受至极，犹豫片刻便步履疲惫的随着儿女往电梯走去。 此刻，走廊里顿时空荡许多。 叶德文忍无可忍，猛然瞪着叶瑾说：“好好的怎么会跌进泳池？！是不是你害她的！” “爸，你在说什么，她是我亲姐姐，她肚子里怀的是我亲外甥，我怎么会这样丧心病狂？”叶瑾抱着手回答：“再说我想要的东西妈已经给我了，我还是希望能和大家和平相处。” 叶德文攥紧了拳头：“我不允许小希有任何意外！” 叶瑾目光复杂的看了看他，又瞅向手术室紧闭的门，随后便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 ＊＊＊＊＊＊ 瓶子里的酒已经喝的差不多了。 叶谦随意的窝在沙发里，表情醉醺醺的。 房间的窗帘忽然被人拉开，随之而来的还有清晨的阳光。 他眯着眼睛瞅向逆光而站的黑影，追问道：“大姐怎么样了？” 叶瑾反问：“你不是讨厌她吗？” “我不喜欢她，也没期待她有多大的不幸。”叶谦皱着没有回忆起昨晚叶希满身血迹的模样，叹了口气。 叶瑾沉默片刻，回答：“她没事，但孩子没了。” 叶谦哦了声：“姐夫家还是没去人？” 叶瑾说：“早晨他自己来了。” 想起大姐怀孕时的春风得意，现在未免显得有些悲凉。 “真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叶谦皱眉。 “我已经报警了，一定会查清楚的。”叶瑾笑了一下。 叶谦忽然拉住他：“哥，你不要和他们争了，我怕同样的遭遇发生在你身上，那怎么办？” 叶瑾表情凝固，接着便硬生生的抽回胳膊：“我是个男人，没什么可怕的。” ＊＊＊＊＊＊ 在发现惨剧的第一时间，大家便报了警。 所以待到叶希从手术中苏醒过来，自然会被问话。 “当时的情况是怎样的？”面容温和的女警坐在病床边说道。 叶希表情凝滞，过了会儿才回答：“我走到泳池边上，忽然有个人从后面把我推倒，然后又踢了我的肚子，把我踹进泳池里面……” 女警边记边接着问：“有没有看清这个人的相貌？” 叶希摇摇头：“当时后院的灯灭了，那人只是很高，很陌生，穿着普通的黑西装……” 女警想了想：“陌生？” 叶希点头：“若是熟人，我应该有感觉的。” “当时宴会开始了，你为什么到泳池旁边去？”女警翻了一页笔记本。 叶希沉默良久：“没什么，只想透透气，便去那儿站会儿。” 女警道：“那就是说，你是偶然出现在泳池边的了？” 叶希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 女警站起来说：“谢谢配合，你好好休息，一有消息我们会尽快通知的。” 叶希虚弱的躺在被子里，瞅着她离去关门，立刻愤怒的握紧双手。 ＊＊＊＊＊＊ 赵熙并没有睡多久，天一亮她便醒了，然后便坐在卧室里走神。 抽掉两支烟，她的神智才缓和过来，忽然到桌边拿起叶希的手袋。 当时情况很混乱，这东西就被她捡起来带了回家，而手机却被警方拿去当了证物。 手袋里面的东西非常简单，口红、面纸、还有个小优盘。 赵熙皱眉，拿过笔记本便插了进去。 优盘插着数码相机的储存卡片，照片显然出自专业侦探之手，拍的全是叶瑾。 她慢慢的一页一页翻过，忽然在张叶瑾和楚瑜于车内接吻的照片前停下了动作。 ＊＊＊＊＊＊ “我没有给你发过短信，那里人多口杂，怎么可能？”叶德文拿着营养品到了医院，听到叶希的质问便急了。 叶希说：“可我确实收到了啊。” 叶德文颓然坐在一边：“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一定是叶瑾！一定是他干的！”叶希气的面色发白。 叶德文说：“你先养好身体吧，其余的事情交给我去办。” 叶希冷笑：“哼，等过两天就有他的好戏看。” 她显然还不晓得杂志社的电脑已经瘫痪。 叶德文握住她的手：“别和他斗了。” 叶希抽回胳膊：“看不下去了？不想这一切发生，就别让我们生在这种家庭中！” 叶德文的表情变得很僵硬。 “从前的事我不后悔，以后的事也不要你管！”叶希紧皱着眉头：“自从你让我结婚那天起，你就不配再管我。” ＊＊＊＊＊＊ 熬了整夜未睡令叶谦的精神有些萎靡。 大家都乱作一团，正好没人管他。 他拿着同学给的名片看了又看，最后才下决心要敲响面前的门。 不料手刚抬起来，门忽然就开了。 一位中年男子瞅了瞅他问：“有什么事吗，你在这里已经徘徊了十分钟。” “王先生？”叶谦举著名片疑惑。 “他不在，出去办事了，你有要求可以和我说。”中年男子把他带到办公室里面道：“跟踪、偷拍、调查取证我们都可以做。 叶谦打量了下这个窗明几净的房间，摇头道：“我只是想请他保护一个人。” 中年男子递过咖啡：“你所谓的保护是指什么？” 叶谦把包里的档案袋递过去：“不要让他的人身安全受到危害。” 中年男子道：“那你大可以去找保镖。” 叶谦说：“我不希望他知道，他也不喜欢我管他的事。” “按天收费。”中年男子耸耸肩，送上门来的钱没有不赚的道理。 叶谦皱眉：“如果你们没有尽到责任呢？” 中年男子在电脑前敲了敲，打印出了份合同：“就是这个条件，如果你不放心可以找别人。” 叶谦读了半天，最后还是签了，交过定金之后离开的脚步终于轻松了一些。 大姐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的血淋淋的样子让他难以忘怀。 他真的害怕，被卷进商场是非的下场就是那样。 中年男子待房间安静之后，打开档案袋拿出照片。 照片上的叶瑾浅淡微笑，似乎正过着幸福的人生。 第41章 潇洒转身之后，最惨不过鲜血淋漓无人知。 发过分手短信的楚瑜并未有想象中那样得到解脱，相反，他比从前更痛苦，甚至于闭上眼睛睡觉的时候心都在没出息的抽痛着。 而叶瑾自始至终都没有将半个字。 听说他得到了祖父的遗产，听说他大姐在他家差点被人杀死，听说…… 那些事情由闲人传进耳朵里面，多少隔了点朦朦胧胧的距离。 楚瑜唯一能够想象的是，此刻叶瑾也许并不好过，而自己，又将再一次甚至是永远的，被摆在较之于那些麻烦的次要位置了。 ＊＊＊＊＊＊ 冰冷的酒精特别刺激。 猛然灌进去，好像灵魂也跟着慌张的出了窍。 ——楚瑜已经记不得这晚自己喝了多少杯。 跟来酒吧的莫骁并没有劝他，只是在旁边认真的吃着玻璃碗的冰淇林，打着手机里的电子游戏。 楚瑜忽然叹息。 莫骁听到笑了：“怎么，喝不醉？” “喝到失去神智才算醉的话，我还真没办法做到。”楚瑜扶住微痛的头。 莫骁关掉IPHONE，侧头看他：“你知道吗，我第一次遇见你，还偷偷幻想自己被个烂男人甩了却遇见个王子，谁知道不是，原来你是比我还废物的窝囊废。” “窝囊？”楚瑜哼了声：“铁石心肠才叫了不起？” 莫骁回答：“你只是太看重自己在别人心里的地位了，我觉得其实那和你心里的爱情没多大关系。” 楚瑜握紧了杯子：“我没那么伟大，我就是想得到他。” 莫骁问：“现在还想？” 楚瑜苦笑：“如何一夜之间不再想？” 莫骁挑了下眉毛：“那就继续想吧，别觉得我在你身边对你有所图，你在我狼狈的时候拉了我一把，我也会在你需要的时候拉你一把。” 楚瑜忽然把自己的脸贴近他的脸，轻声问：“你这么聪明，晓不晓得有什么办法能够彻底删除脑海中关于他的记忆？” “晓得。”莫骁淡淡的看着他的眼睛，忽然笑：“死。” ＊＊＊＊＊＊ 叶希的案子是发生在叶瑾家里的，况且他们一向不和，所以警察自然不可能放过他。 随着取证工作的进一步发展，被叫去问话已经是第三次了。 好在叶瑾身边律师强悍，每次都有经无险。 这天他从警局出来，站在车边有些疲惫的抽了根烟，凝视着街边来来往往的人山人海，暗想到底有多少人相信是他害了叶希？ 片刻，又失笑。 ——大家怎么想重要吗？他们又不是真的关心，所谓是非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自然越惊险离奇越好。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忽然响起。 叶瑾看到老妈的名字便接了：“喂？大姐状况好点了吗？” “好多了。”赵熙貌似在走路，安静的背景音下又隐约高跟鞋声：“晚上回家吃饭，有客人来。” 叶瑾回答：“好，本来叫小谦找我的，既然如此和他一起回去吧。” 赵熙恩了声，随后认真的说：“你也不小了，今晚的客人一定要替我招待好，明白吗？” 话讲到这份上，怎么会不明白？ 叶瑾表情僵硬了刹那：“妈……” “我主意已定，见面再说。”赵熙坚定地讲完，立刻挂了电话。 ＊＊＊＊＊＊ 非常熟悉的高雅晚餐，非常陌生的美丽女人。 叶谦疑惑的落座瞅了瞅，瞅见母亲难得和善的笑，便恍然会意：这是在给哥哥介绍女朋友。 只是叶瑾举止如往常一样礼貌得体，看不出喜怒。 赵熙介绍道：“这位是李轻眉小姐，这是我大儿子叶瑾，这我是小儿子叶谦。” “赵董真是好福气。”身穿洋装的美女笑了笑：“两位公子都是一表人才。” 叶谦听了便觉得冷，投去叛逆不屑的眼神。 叶瑾从桌下拍了拍他的腿，而后便道：“不知李小姐在哪里高就？” “刚刚从美国读了博士回来。”赵熙代之回答。 “女博士啊，难怪找不到对象。”叶谦非常没礼貌的插了句。 李轻眉家教良好：“可不是，一不小心就念成了灭绝师太。” 赵熙道：“那倒和叶瑾挺像，书是最好的情人。” “怎么能和叶公子比，虽说都是博士，相提起来却是望尘莫及。”李轻眉摆手笑。 “光鲜都是外人说的，家里面都晓得我是个读书读多的呆子。”叶瑾随即就聊起自己读书时候的事，让气氛变得非常和谐，至少看上去如此。 反而是叶谦在旁边听得没趣，冷眼连连。 ＊＊＊＊＊＊ 这顿饭吃到很晚，待到叶谦坐车回去的路上，外面已经是星辰漫天。 他皱眉左思右想然后忽然的问：“哥，你要和那女人结婚吗？” 叶瑾在旁闭目养神，半晌才道：“小孩子问这个干吗？” “我觉得你不像是能接受这种愚蠢安排的人啊，干吗不拒绝？”叶谦又道。 叶瑾终于看向弟弟，推了推眼镜，简单的回答：“也许人总归是要结婚的。” 叶谦急了：“那你也得和自己爱的人结婚啊。” 叶瑾最不愿与他谈论这个话题，忽然笑：“为何讲这些，干你什么事？” “怎么就不干我事了，我也是为你好。”叶谦反驳。 叶瑾看向窗外茫茫夜色叹息：“什么爱不爱的，张三还是李四，没多大区别。” 叶谦在旁边被这句悲观的话弄得没词，他忽然从哥哥身上看到了种挥之不去的不快乐，没有缘由，也不知从何去改变。 叶瑾侧头笑：“别担心，不管和谁结婚，你都还是我弟弟。” 叶谦回过神：“少废话成吗？” “这不是废话啊，这是事实。”叶瑾握了下他的手，只有一秒随即松开，只为了自己的行为显得不那么可疑。 一秒还是一辈子，在佛的眼里是没有区别的吧？ 叶瑾也渴望这样的境界，唯有如此，他患得患失的心才能彻底解脱。 第42章 对于这次给叶瑾介绍女朋友的事情，赵熙似乎态度坚决。 她不仅三天两头把两人撮合到一起吃饭闲聊，甚至邀来李轻眉的父母到家中做客。 警局里叶希被伤的案子仍旧没有着落，身为母亲她如此多事实在可疑。 ＊＊＊＊＊＊ 这个下午又接到电话，赵熙单刀直入道：“晚上安排你和李小姐看话剧，准时去接她。” 叶瑾刚从办公楼走出来，一边往附近的咖啡店走一边回答：“知道了。” 赵熙轻笑：“难得你肯听话。” “我一向如此。”叶瑾推了下眼镜，弯起嘴角：“正要去见客户，改日再去看你。” “好，你忙你的。”赵熙利落告别。 叶瑾赶忙快走了几步，进到温度适宜的咖啡店中。 模样讨巧的莫骁正坐在最里面的位置，举手投足和普通的学生无异。 ＊＊＊＊＊＊ “真不敢来见你，恐怕时时刻刻有人在你身边偷拍。”已经在吃第二个圣代的莫骁气定神闲的说。 叶瑾端坐对面：“楚瑜的身边也是如此，你为何不怕？” 莫骁回答：“楚瑜可没做你那么多亏心事。” 叶瑾并不喜得见他，却也没把他当大人：“哦，什么亏心事？” “刚刚通知你叶希的事，转眼她就被那么狠毒的报复，偶然？”莫骁反问。 叶瑾端起咖啡喝了口：“几时她又楚楚可怜了，恨她的人多得是。” 莫骁耸了下肩膀：“就当你是无辜的，果然离你家越远越好，这是你要的东西，以后可别再来找我。” 叶瑾接住他扔过来的卡通优盘：“谢了。” 莫骁什么都没再说，拿起书包便往外走。 叶瑾满眼的云淡风轻，仿佛在他险恶的生活中也能寻到平静。 与其对视的时候，莫骁甚至产生了丝错觉：这男人好像对任何事情都没有感情，自己只不过是他放下楚瑜的一个借口，就犹如放下片羽毛那般容易。 ＊＊＊＊＊＊ 傍晚的北展戏院外开始聚集了悠闲的人群。 三三两两，多是约会的情侣。 身着精致洋装的李轻眉显得并不愉快，因为在她身边的并不是自己心仪的公子，而是他的弟弟。 拿着票的叶谦更是满脸不高兴：“不想看算了，我哥说要加班才把票给我的。” 能和叶瑾的家人搞好关系也不是坏事，李轻眉微笑：“没有不想看，只是时间还早，我们吃点饭吧。” 叶谦被逼着陪她，闻言就朝附近的饭店转身走去。 李轻眉小步跟在后面，瞅着眼前迈着两条长腿的年轻男孩子努力找话题：“你学什么专业的，大几啦？” 叶谦忽然停步，忍不住转身说：“别缠着我哥好吗，你配不上他。” 李轻眉微怔，料想这个是个眷恋哥哥的小孩子，勉强露出笑道：“我们是正常交往，我很尊重他、也很欣赏他。” “如果他没钱没地位你还欣赏吗？”叶谦向来嘴巴毒，对讨厌的对象更是不留情面：“想找个门当户对的也没那么难，总之离我哥远点，你是不会如愿以偿的。” 李轻眉被骂的有点无措：“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为何讲这种话？” 叶谦瞅着她，莫名撒谎：“我哥有喜欢的人。” 说完就把票扔到她手里，快步逃之夭夭。 其实这姑娘未作什么恶事，也显得处处得体，但在叶谦的心里他实在无法认可哥哥像每个虚情假意的亲人一样，肆意糟蹋着自己的爱情与婚姻。 ＊＊＊＊＊＊ 离开家是叶璨很突然的选择，之前她还在公司里面如鱼得水，转眼就抛弃一切跑到外面开律师行。 比起性格张扬的大姐，叶瑾反而更不信任这个过于圆滑的妹妹。 那晚发现莫骁是个不知名的黑客，便借机利用他偷来小璨电脑里的资料研究，反正是浑水摸鱼，想保护楚瑜的莫小孩自然不会出去胡说。 晚上下班后叶瑾便回到家翻看，谁知鼠标还没点几下，本该被支开的叶谦却意外的出现在书房门口。 “怎么，搞砸了？”叶瑾关掉显示屏。 叶谦说：“……没，她不愿意看了。” 叶瑾才不信这家伙的鬼话，嗤笑：“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说翻脸就翻脸。” “哥，你为什么不能找个自己爱的人呢，为什么要听妈妈的安排？”叶谦皱起眉头。 “不是爱谁，就可以和谁在一起。”叶瑾垂下眼眸，看向手边半合的小说。 “我都没见你试过，你谁也没追过，就只会自己胡思乱想，闷骚。”叶谦骂了他两句，扭头便不高兴的回房。 叶瑾失笑。 他没什么可解释的，也不觉得眼前生活有什么不好。 万般计划都在按步骤前进，能守在想保护的人身边比什么都强。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风花雪月完美无缺，比自己不幸的对象多得是，太奢求，就会太痛苦。 ＊＊＊＊＊＊ 公司的文件，员工资料，客户名单，财政收入，各个材料被叶璨整理的井井有条。 守在电脑前的叶瑾越看越毛骨悚然，忍不住一直担心，是不是会有一个厉害的黑客把他的东西也轻而易举的拿走。 心不在焉之际，他发现个加了密的文件夹。 好在有莫骁的加持，鼠标畅通无阻。 可内容令叶瑾完全没想到：头张图片就是叶希的大头照，只是脸部被红笔圈起，还画了个红叉，看起来有些可怕。 后面也都是类似的内容。 女人心果然海底针，叶璨平时和叶希相处的不错，没想到背地里却恨之入骨，真不知有什么爱恨情仇。 叶瑾冷笑了下，靠在皮椅上摸着下巴琢磨。 不料走廊忽然传来弟弟的叫声：“哥！” 叶瑾立即起身出去：“怎么了？” 叶谦好像在画作业，身上沾了些颜料，面色却很苍白：“我去阳台找丙烯的时候，看到花园外面有人在偷拍，他发现我转眼就跑了。” “……没事，没关系的。”叶瑾心疼的摸摸他的头，真不想让弟弟发现这类事情。 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被陌生的阴影入侵，无论如何也不是舒服的感觉。 叶谦再度想起大姐的惨状，表情阴郁。 “可能是八卦记者，妈妈巴不得我结婚，给他们乱放消息了吧。”叶瑾聪明的脑袋飞快的想出借口，微笑说：“你怕什么，要不要我陪你睡？” “不用，我真的受不了你们！”叶谦顿时平静许多，恢复了恶声恶气。 第43章 步步为营是什么感觉，叶希比谁都懂。 在家里她是最受重视的孩子，但光鲜都是表面的，这些年真不比谁过的容易。 三十多了，终于怀孕了，很多事情本已尘埃落定。 不料一夕之内，又失去全部。 孩子没了的打击似乎并没有让叶希失去理智，她还是笑的出来，虽然表情牵强。 反正心里滴没滴血无人关心。 反正所有的愤怒，都决意找到报复的对象。 ＊＊＊＊＊＊ 上次的照片因为杂志社电脑瘫痪丢失了，但装着底片的手包竟是从母亲手中拿回的，让她不再敢轻举妄动。 这些事发生的太诡异太巧合。 正在病房内皱眉思索的叶希恍然听到推门声，立刻换上平静的表情。 叶瑾西服革履，笑容温和：“好些了没？” 自从受伤了之后，他来的竟然是最勤的。 叶希没有化妆，面色苍白憔悴：“恩。” ”替你约了位优秀的妇科医生，一会儿配合检查下吧，别总胡思乱想，孩子还是会有的。“叶瑾放下手里拎着的燕窝。 叶希冷漠的看着他：“谢谢。” “其实也是姐夫安排，他工作太忙没多少时间来。”叶瑾道。 “什么时候你又成闲人了？”叶希分外恨他，毫不留情的讽刺。 孩子是继承家业最大的筹码，现在搞成这样，好不容易回心的老公必然心灰意冷。 叶瑾笑而不语，慢腾腾的给她盛补品。 “案子有什么进展吗？”叶希忽然问。 叶瑾道：“没有，都怪我没在家里装监控设备，不然……” “你觉得是谁干的？”叶希死死地盯住他。 叶瑾面不改色：“也许你的想法才更准确吧，我哪里知道？” 叶希皱起眉头：“如果我知道，我会让他血债血偿。” ＊＊＊＊＊＊ 在复杂的家庭中，叶谦离那些阴谋算计是最远的，他在学校上了一阵子课，渐渐又让自己的生活恢复如初。 因为绑架易佳而进局子的事，果然没有任何人听闻。 这天下课后正要往漫画书店晃悠，忽有个好一阵子没出现的不速之客拦住了他的路。 叶谦意外的瞅着吴轩：“你怎么来了，干吗？” 吴轩笑：“给你发那么多短信都不会，只好亲自来堵你。” “最近很烦。”叶谦必然把他当外人。 吴轩摸摸头道：“我知道你姐姐出事了，你也别太难过。” 叶谦翻了个白眼：“我还真不难过。” “嘿嘿，是这样的，我们公司招实习生……”吴轩拿出张漂亮的招聘广告，丝毫不觉得自己理由烂到家。 叶谦绕过他继续往书店走，还恶声骂道：“实你妹的习，你有毛病啊？” 真不知道是不是人性本贱，当初叶瑾给自己介绍他弟弟时，吴轩只是抱着试探的心态，可如今叶谦态度越冷淡越是让他触不到，他心里越痒痒，跟在后面笑嘻嘻的说：“来吧，我不会亏待你。” “别吵了，信不信我揍你？”叶谦皱眉停步。 吴轩露出满脸无辜：“咦，你哥说你失恋了，那个小孩儿跑了吧？你还难受吗？” 没有回答，只有狠狠地一脚。 吴轩被踢的抱着腿哀叫，让过往同学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叶谦赶忙快走几步，忙不迭的躲着这个脑子神经长相幼稚的大叔。 ＊＊＊＊＊＊ 做坏人从来也不是件快乐的事，只可惜很多时候这世道容不得好。 进来叶瑾频繁出入各种社交场合，本不大的圈子里，想要遇见个人真的太容易。 “姐夫，这几天都没见你。”他在派对三三两两的人群中，找到熟悉的身影便挤过去笑着打招呼。 黄皓然却并不热情，拿着酒杯淡声说：“因为比较忙。” 自从叶希的孩子没了，他便是这种半死不活的模样。 叶瑾叹息：“再忙也不能把我姐单独扔在医院里，她正是需要你的时候，我们再怎么陪着也代替不了的。” “我知道了。”黄皓然皱眉。 叶瑾又劝告：“能结婚在一起这几年是缘分，或许我姐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好，但也要体谅她，现在她比谁都难过。” “我也很难过。”黄皓然说。 叶瑾拍了拍他的肩：“一切都会过去的。” 闻言黄皓然不置可否，只是忙不迭的摆脱他：“我家里还有些事，就不久留了。” 瞅着他疾步离去的背影，叶瑾渐渐露出温柔的笑来。 ＊＊＊＊＊＊ “黄先生，终于等到你了。”常年挖富豪辛秘的记者阿JO忽然从停车场冒出头来。 与这种吸血虫打交道最头疼，黄皓然不客气的说：“让开。” 阿JO啧啧道：“干吗这么凶，我可以带好东西来的。” 这几个月黄皓然也没拈花惹草，自然态度坚决：“没时间理你。” “叶家丑闻，真不感兴趣？是你太太的哦。”阿JO拍了拍自己的包。 黄皓然把打开的车门又关上，看着他道：“你想怎样？” 阿JO比了个不大不小的数目。 黄皓然烦闷的把支票一签，随后就得到了阿JO包里脏兮兮的牛皮袋。 结果本已做好了各种可耻的想象，再打开后，他整个人还是如同石化般僵在了原地。 ＊＊＊＊＊＊ 与此同时，被吴轩搞得不厌其烦的叶谦也很不高兴。 被迫带那家伙到家里来做客后，吴轩就大有赖着不走的意思，一直玩到了晚上十点多还在嘻嘻哈哈。 叶谦无奈地提醒：“喂，我困了。” 正帮他搞视频作业的吴轩说：“马上就好啦，替你干活还嫌我。” 叶谦只能在旁边翻杂志。 吴轩弄了会儿问道：“你家有DV什么的吗，再补拍个材料啦。” “有吧……我找找。”叶谦倦怠的站起身来，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至少期末大作业算是有着落了。 可惜平时不玩什么数码产品，在屋里翻了半天也没把东西找全，他关上柜子说：“拿我哥的用算了。” 吴轩埋头恩了声。 叶谦便跑到叶瑾的书房里面翻腾。 果然老哥的东西全都井井有条，很快便找到了录像机和带子，因为不知道是不是空的，叶谦就在回卧室的路上播放着看了看。 不料，录像机的小屏幕上却闪出了自家的游泳池，张灯结彩的装饰，正是那晚的生日宴会。 叶谦冷汗顿出，猛然关了机。 第44章 偌大的别墅黑压压的，好像没人似的。 从宴会上回来的叶瑾习惯性的走进书房，意外的瞅见弟弟黑暗中一动不动的，只剩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不由疑惑：“怎么了？” “是不是你干的？”叶谦声音中透着焦虑和愤怒。 叶瑾被质疑的糊涂：“你说什么呢？” 叶谦猛然站起来伸手揪住他的领带：“叶希的事是你叫人做的吧！” 年轻男孩子的炙热气息欺压到了脸旁。 “别抽疯了，松开！”叶瑾握住他的手腕。 叶谦激动地甩开，气道：“装什么傻，我看到你藏起来的录像带了，你不是说家里没监控吗，那是怎么回事，那是谁？” 叶瑾整了整被他弄乱的衣服，淡声说：“我也不知道是谁。” “哥，你真的丧心病狂，干吗要做这种事？”叶谦充满了不解，实在觉得眼前是位熟悉的陌生人。 叶瑾道：“我说了不是我干的，我不想和警方合作而已，你忘了自己是怎么进的局子？现在倒讲起了正义！” 叶谦深深的皱起眉头：“我和小佳与这是两回事，你再继续下去，和大姐他们又有什么不一样？” 话毕他就把兜里的录像带狠狠地砸在地上，大步离开了房间。 原本心情不错的叶瑾又变得灰暗起来，站在原地好久好久都没有挪动地方。 ＊＊＊＊＊＊ 老实了许久的小谦果然因此开始折腾，次日一大早，佣人就发现了他不见人影。 越来越忙的叶瑾懒得管，索性由他疯去。 反正快二十岁了，再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被骗被拐跑。 整天工作加上情绪异常低落，待到下班之后，只想回家喝杯酒睡个觉，可是刚刚走到停车场，叶瑾就晓得今晚注定再度惹上麻烦。 是楚瑜。 他拖着个大箱子，靠在车旁边表情飘忽，已然瘦了很多。 “哟，怎么有闲心来看我？”叶瑾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静，甚至露出笑来。 楚瑜回神，哑着声音指了指旅行箱：“你忘在我那里的东西。” 两人几年来相聚匆匆，竟也留了这么些痕迹。 叶瑾道：“没什么重要的，扔掉吧。” 说完就打开车门。 楚瑜站在旁边，眼神难过的令人心疼，欲言又止的模样。 叶瑾停住动作问道：“怎么，后悔要分手了？” 楚瑜反问：“你就不想知道原因？” 叶瑾轻蔑的笑：“你和小男生有什么故事，我并不感兴趣。”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楚瑜猛然生气：“太自信了吧，以为自己的秘密永远都不会被发现！你最不想让大家知道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叶瑾的表情僵硬片刻，而后淡声说：“知道什么？” 楚瑜按住他胸口的位置：“我知道这里住着谁，知道你有多绝望，所以你才不在乎，因为你不敢在乎！” 叶瑾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冷冰冰的说：“你想怎样？” 楚瑜垂眸：“我不想怎样，只是不愿意分手了你还假惺惺的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错的不是我！” 叶瑾沉默许久，最后无奈笑出：“我不是找借口甩掉你，是因为你已经不适合我的世界了。” 楚瑜皱紧了眉头。 叶瑾拍拍他的脸：“你已经不适合陪着我了。” 讲完这话，便转身上了车，留下楚瑜和那个又大又沉的旅行箱站在荒凉的停车场中，甚至没有再多看一眼。 楚瑜拼命咬紧嘴唇，却还是在最终的时候，抬起西服袖遮住了眼睛。 ＊＊＊＊＊＊ “听说这两次和轻眉的约会你都没有去？”赵熙伸开手看着刚刚修好的漂亮指甲，似乎漫不经心的问道。 大好周末要陪她在这里装腔作势，叶瑾勉强微笑：“实在是太忙了。” 赵熙啧了声，转移话题：“小谦去哪里了？” “不清楚，前两天和我吵架以后就不见了。”叶瑾回答。 赵熙挑起眉毛：“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他到哈尔滨找那个叫易佳的去了，你一向是很关心小谦的，不要让他重蹈覆辙。” 叶瑾弯了弯嘴角：“我了解他，他不会的。” 赵熙说：“这事由不得你保证，去把小谦找回来，送到我身边。” 叶瑾不耐烦的回答：“周一要去日本开商务会议，等我回来吧。” 赵熙似有似无的叹了一声：“其实钱财我们是不缺的，最重要的是名誉，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人做出有损脸面的选择，即使这个家不姓赵，懂吗？” 这话中有话叶瑾听得明明白白，直视她的眼睛问：“妈，你又听了什么风言风语？” “无奈是眼见为实。”赵熙端起精致的红茶杯。 自己和楚瑜的照片既然已经暴露，就不排除被她知道的可能，叶瑾索性道：“我不以为您也会以为人和人之间有什么关系就是有感情，如果我是被逼无奈才投其所好，那也是为了自己想得到的东西。” 赵熙冷笑：“是吗，楚家公子能给你什么？” “别忘了我是怎么把商场建起来的。”叶瑾不露畏惧。 赵熙没再言语。 叶瑾道：“或许您觉得李轻眉哪里都适合我，但我不觉得，她还配不上做我的女人。” 这种没心没肺残忍至极的腔调，倒真像自己的孩子。 赵熙不怒反笑：“那你让我看看，你的女人应该是什么样的。” 叶瑾的心顿时落地，他晓得自己这步险棋走的没错，至少母亲已经打消了眼前相亲的愚蠢念头。 ＊＊＊＊＊＊ “那小谦到底去哪里了啊？”吴轩几次三番约不见叶瑾，竟然气势汹汹的追到机场。 叶瑾马上就要安检去等待到往东京的飞机了，哭笑不得的打开他拉住自己手：“我没空追查这种闲事。” 吴轩很沮丧：“怎么我找他第二天他就不见了，他是故意躲我吧？” 叶瑾耸了下肩膀：“也许是。” 吴轩更加消沉：“哎，我是不是没希望了……” 当初想介绍这个人给小谦，完全是因为单纯好摆弄，可自从叶谦的形象问题在家里不是秘密，叶瑾也就放弃了多余的想法，趁机道：“这世上好男人多得是，何必非跟他耗着，不合适就算了呗。” 吴轩讪讪道：“你弟挺好的，就算大家都不喜欢他。” 叶瑾侧开目光：“是挺好的，但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好了，我要来不及了。” “他要是回来了，你告诉我一声。”吴轩依旧不死心。 叶瑾点头。 吴轩这才摆摆手：“一路顺风。” 叶瑾在转身的刹那皱起眉头，当大家都瞧不起弟弟时，自己有些愤愤不平，可当有人单纯的喜欢他了，自己依旧不是滋味，吴轩这事分明属于亲自挑起，可此时此刻，却恨不得他赶快消失不见了才好。 这杂七杂八的念头啊，多自私，多可笑。 第45章 “叶谦，你现在就给我回北京，忘了当初怎么表现才让妈放你出来的吗？”叶瑾和日商签完了合同，半步都没有停留便赶到东京机场，讲电话的语气毫不客气。 “我不回去，我不要再和你们混在一起。”叶谦显然尚未忘记出逃的理由。 “没人愿意和你混，你在北京爱干吗就干吗。”叶瑾停在自动贩售机前，选了袋饼干和一瓶水，将手机换了个方向：“跟到哈尔滨有什么用，人家不会搭理你的，看到你只会报警而已。” 叶谦怒了：“我只是看看小佳过的好不好，又没要干吗！” 叶瑾道：“三天两头偷窥什么，没有你就挺好。” 被气到的叶谦猛的挂了电话，不再和他斗嘴。 叶瑾晓得弟弟已经没有那么气自己的所作所为了，便安静的走到窗边吃着手里简易的午餐，瞅着外面飞机起起落落老半天，才被匆匆跑来的助理从走神间唤醒：“叶总，您怎么没在休息室啊，要帮您订餐吗？” “不了。”叶瑾拒绝。 助理为难的说：“刚才董事长打电话来，要给您订去哈尔滨的机票，把小少爷带回去。” 叶瑾早就知道母亲会这样，如果叶谦又做了什么足以当做花边新闻的傻事，她非得寝食难安不可，因而反应平静：“好。” ＊＊＊＊＊＊ 人的心毕竟不是钢铁所铸成。 尽管无数次的开导自己，尽管生活的道理已经不用多讲，近来叶瑾还是有些无名的烦闷。 半是因为被伤的体无完肤的楚瑜，半是依旧长不大懂不了事的弟弟。 到达哈尔滨之后，他并未像从前一样积极的开导叶谦，反而打算躲进酒店里面忙些旁的杂事：叶瑾真的有点怕，自己面对小谦愚蠢的恋爱会情绪崩溃，会做出些不能挽回的选择。 谁知本该乐的自在的叶谦却主动杀上门来，张口便质问：“你也是同性恋吧？” 这话在叶瑾心里一时激起千层浪。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既然和楚瑜厮混了四五年，那就别期望世界上有不透风的墙。 刚从浴室出来的哥哥大人强装的慢条斯理，故作镇定的摘下眼镜擦了擦：“我可以理解为你管的太多了吗？” 叶谦实在是倍受震惊，暗叹难怪哥哥平日总是孤身一人：“我问你是不是，你不回答我就和爸妈讲。” 这事在家里是死忌。 叶瑾冷笑：“去吧，爸妈现在又能那我如何？” 尽管钱财权力上的事情叶谦从不涉足，他也深知哥哥不再是刚回国那个倍受委屈和欺负的哥哥了，只不过这变化所付出的代价，似乎已经杀死了亲情存在的可能：“你这样狠心有什么好，爸妈多疼你，家里的一切迟早都是你的。” 叶瑾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如此天真的错觉，恨铁不成钢：“小谦，把你保护得太好了你就不晓得金钱的力量有多么大，我这样做，也只不过想在自相残杀中活下去罢了。” 人的情绪真是会触底反弹的。 叶谦曾经那对亲人单薄的反感已经被哥哥如今真刀实枪的报复所消灭了，他觉得哥哥似乎走了很可怕的歪路：“爸妈不会无缘无故害你的。” 叶瑾欲言又止，转念又意识到这样单纯的弟弟才是自己战斗的理由，便微笑道：“你这么想也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有哥哥在，就没有人让你受伤害。” 叶谦是听到程然的流言才跑过来兴师问罪的，他顿时从这话里解读出了异样的暧昧，厌恶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叶瑾气到想把蛊惑他的人杀掉，却只能保持平静：“我当然喜欢你。” 叶谦快要炸毛：“不是这种，是……” 叶瑾不可能被他逼到节节败退，哼了声：“是想和你上床的那种喜欢？我不想占有你，只想让你过的开心而已。” 这是句世界上最真诚的话，就连叶瑾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干嘛不去全盘否认。 叶谦死死地盯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浅显易懂的怀疑。 铺天盖地的疲惫朝叶瑾袭来，他拍了下弟弟的肩膀：“出去玩吧，不要总跟着那个小孩儿了，你斗不过他男朋友的，桌上有从日本买来的礼物。” 话毕，便躲进被子里补觉。 叶谦讲不出心里的滋味，整个人都好像做梦似的。 什么叫“不想占有，”亲兄弟间怎么会用到“占有”这个词，哥哥还正常吗？ 他得不到渴望的否定答案，在极其不安中扑到床上掀开了被子，按住叶瑾道：’伪君子，你分明就想上我，装什么圣母啊？“ 叶瑾心里不比他平静多少，理智已经徘徊道冲动的边缘：“小谦。” 叶谦没松手，反而摸进他的睡袍。 在床这个满是暧昧的地方，对着多多少少能惹起邪念的人，叶瑾忍不住有了成年男人该有的反应。 叶谦竟然不怕尴尬的笑出来：“骗谁呢，你都这样了。” 真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不晓得自己有危险要躲开，还火上浇油的挑衅。 他唯一可以感谢上帝的就是他有个深深的爱着自己的哥哥。 叶瑾不愿意以任何方式给他造成阴影，忽然狠揍了他一拳，起身整平衣服皱眉道：“我太给你脸了，谁教你这么动手动脚的。” 叶谦满头都是虚汗。 他原本打算哥哥这里会得到对流言的痛快歼灭，不想事实却越说越和程然讲的贴近，慌乱间也不知怎么的，便想先抽离出此间怪圈，嘲讽道：“伪君子，想让我和你乱伦，下辈子吧。” 这时候真应该回答声“好的。” 可叶瑾毕竟不是神仙，他被七情六欲煎熬的并不比谁容易，索性半真半假的说：“那你这辈子就不要过了，小疯子。” 真想看到弟弟会有什么反应。 无奈在这个刹那，叶谦什么反应都没有，他说茫然不茫然地样子弄的人很心烦。 叶瑾转身便给手脚利落的助理道：“把小谦给我赶出去，没收他一切先进和信用卡，然后不要管他，明天回北京。” 这生从未缺过钱的叶谦简直如同遭受晴天霹雳：“哥，我跟你开玩笑的。” 叶瑾猜不到再耗下去会发生什么，他压抑的快要崩溃了，同时不堪忍受的还有难以控制的身体反应，所以僵着脸又重新躺回被窝，弯着背几乎把嘴唇咬出了血。 听到助理拿着房卡进屋驱赶弟弟的吵闹声，叶瑾莫名的眼眶微酸，再也不敢睁开眼睛。 第46章 “我们离婚吧。” 大清早黄皓然带到医院的这句话非常惊人。 正坐在病床上吃早餐的叶希愣了好几秒，而后才气势凌人的反问：“你说什么？！” 黄皓然重复：“我们离婚。” 叶希放下牛奶杯，冷笑道：“怎么，没了孩子就想甩掉我？离婚可以，我会拿走我该拿走的东西。” 黄皓然眼神里透出了种说不出的厌恶：“我什么都不会让你拿走，小希，我对你忍让太多了，从没想过你能做出这事来。” 说着他就把从狗仔记者那里高价买来的证据扔到她面前。 DNA的检测书。 叶希和她那始终活在黑暗里的小女儿终于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黄皓然道：“你若低调一点，我也不想丢这个人，你若是还不知错，那也别怪我心狠。” “小茉呢，你把她怎么样了？”叶希只是这样问道。 “你竟然有脸说！孩子的爸爸是谁？！”黄皓然猛的压抑不住自己的怒气，狠狠拎住她的病号服领子。 的确，任哪个男人也接受不得这样的绿帽子，竟然让奸夫的后代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生活了那么多年，以至于贯穿整个婚姻。 叶希不晓得他是怎么拿到这个东西的，但黄皓然显然并没有得知全部真相，因此表现格外的平静，淡声道：“松开，我不想和你讲话，叫我律师来。” 黄皓然把她推倒在床上，气道：“我迟早会查出来，这个婚我离定了！” 叶希目光冷淡的瞅着他走出去，用力握紧了拳头，喃喃的说：“叶瑾，你不要后悔。” ＊＊＊＊＊＊ 那天的乌龙事件之后，叶瑾飞快的回到了北京。 觉得尴尬倒是其次，主要是觉得弟弟根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小谦若没忍住搞大了，两人都不会再有好日子过。 当务之急是要找个挡箭牌，他的挡箭牌是个谁都没有预料到的重磅炸弹。 ＊＊＊＊＊＊ “伯父伯母你们好。”颜小夏不似一般大家闺秀的温文尔雅，整个人都透着股开朗真诚，见面就爽朗的打了声招呼。 赵熙狐疑的瞅了眼跟在她后面微笑的大儿子，转眼便热情招待道：“快请坐。” 叶瑾介绍说：“小夏刚从美国来，没来的及休息就来看望你们了。” 叶德文审视过眼前这位漂亮的年轻女性，难得态度和善：“都没提前说一声，不如我们到酒店用餐吧。” “伯父千万别这样，不说就是怕麻烦您二位，我随意的，这是小礼物。”颜小夏边递东西边坐到了沙发上。 赵熙的心思千回百转。 这位小姐不仅仅是叶瑾留学时的同窗，是他的前女友，也是美国著名华裔财团中的新生代，她的小姨颜清薇更是财团中人见人怕的翘楚。 只是曾经过往的露水姻缘，怎么忽然闯进家里登门拜访？ 颜小夏微笑道：“伯父伯母，您二位也晓得当年我和叶瑾的感情，无奈毕业之后各奔东西，过了这么久之后我才发现，原来叶瑾才是最适合我的人，我愿意为他留在北京。” 她讲完后，温柔的看向叶瑾。 叶瑾握住她的手，落落大方的说：“爸妈，我要和小夏订婚。” 一石激起千层浪。 ＊＊＊＊＊＊ 次日，各大报纸的娱乐版便兴高采烈的上了相关的新闻，一时间满城风雨。 因为颜小夏尚未有固定居所，便顺其自然的住到了叶瑾家里。 赵熙一边和李轻眉的家里道歉，一边欣然接受了这件好事，每日都去热情招待此位从天而降的准儿媳，手脚利落的请了最专业的公关公司来处理此次订婚仪式，借机让灾祸不断的叶家风光了一把。 这晚大家又聚在一起喝着红酒挑看礼服，气氛其乐融融。 赵熙聊着聊着，忽然问道：“小谦为何还不回家？” “他脾气又大，又胡言乱语，我哪有办法？”叶瑾皱眉。 赵熙道：“给他打电话，让他回来。” 叶瑾一幅敷衍的表情。 颜小夏在旁劝道：“伯母让你打你就打啊，我还没见过你弟弟呢。” 叶瑾只得叫来助理问了几句，慢腾腾的播出个电话号码。 温和精致的五官依然平静，却又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 赵熙安静的瞅着大儿子。 叶瑾讲着讲着电话忽然朝她笑：“小谦觉得我暗恋他。” 这傻话让大家也都跟着笑了出来。 叶瑾又讲了几句，最后放下话筒说：“明天中午去机场接他就可以了。” 颜小夏懂事的说道：“已经耽误你很多工作了，我去吧。” 叶瑾推了下眼镜：“好啊。” ＊＊＊＊＊＊ 回到北京的叶谦有点无精打采。 他不能骗自己，他亲眼看到没有自己的易佳生活的很愉快，也不再确信自己能够执着的单相思许多年。 再说想到要见到哥哥，走出机场的叶谦有丝丝忐忑，琢磨着怎么打招呼才自然。 谁知道没见到叶谦的人影，却有个长得略像王祖贤的长发美女拦住路问：“请问是叶谦吗？” 尽管她漂亮，可女性在叶谦眼里和猫啊狗啊的也没有区别，于是皱眉：“干吗？” “你好，我是颜小夏，你哥上班没时间，我接你回家。”颜小夏露出笑脸。 世道险恶叶谦怎么会被随便骗走，他扭头道：“那算了。” 话毕便要带着押送自己的保镖离开。 “喂，就这么对你未来的嫂子吗，亏得叶谦对你那么好。”颜小夏抱住手叫住他。 叶谦僵着脸反问：“你说什么？” 颜小夏笑眼弯弯：“这两天没看新闻吧？” ＊＊＊＊＊＊ 丰盛的晚饭变得非常诡异。 叶谦看着对面貌似珠连壁合的两人，一再投去试探的眼神。 明明和哥哥之间的纠结还没理清楚，却忽然空降个大嫂，好像从前的事再没讨论的必要了。 叶瑾微笑说：“小夏七年前就和我相识，因为毕业才分道扬镳，也许她对你而言是陌生人，但对我而言却很重要，所以不可以对她不礼貌。” “我没有不礼貌！”叶谦有些不高兴。 叶瑾道：“鉴于你一惯的表现，我只是提醒。” “干吗见面就凶巴巴的，弟弟，吃饭吧。”颜小夏打岔。 叶谦拒绝：“我不是你弟弟。” 叶瑾说：“以后就是。” 闻言叶谦瞪了他几眼，站起来怒气冲冲的上了楼。 颜小夏不急不慌的拿起刀叉：“让我尝尝你的厨师手艺怎么样。” 叶瑾心不在焉的答应了声，迟疑的瞅着餐厅的门口。 颜小夏扶过他的下巴：“看什么呢？专心点。” 叶瑾沉默。 颜小夏说：“瑾，我不是来陪你当loser的。” 第47章 如果“家”这个字对于叶谦而言还有意义，那就是几年来与哥哥单独生活的房子。 ——叶瑾的存在总能让他意识到自己是有退路有依靠的。 可去了趟哈尔滨回来，忽然便多了位未嫁来的嫂子，真的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叶谦在卧室躺了好久，最后实在饿的不行，跑到走廊问道：“我哥呢？” 忙于打扫的佣人回答：“大少爷准备睡了。” 叶谦皱着眉头走去哥哥的房间门口，还没来得及敲，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女人的笑声，顿时冷下脸庞，扭头朝外面迈步。 佣人追上来问：“小少爷，你要去哪儿？” 叶谦恶声恶气的说：“用你管。” ＊＊＊＊＊＊ 颜小夏坐在床边细心的画指甲，乐道：“你们家可真够乱的。” 叶瑾躺在旁边叹息。 “我不明白，像你妈那么聪明怎么会不清楚你姐和你爸的事，还有你妹妹，为什么那么恨你姐？”颜小夏说。 叶瑾道：“我妈不是个简单的人，谁晓得她在打什么算盘，至于小璨……也许是我在美国时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状况。” 颜小夏弯着眼眸：“你姐被打掉孩子，肯定是你妹妹找人做的。” 叶瑾看他：“为什么？” 颜小夏说道：“能在你家动手，说明是内部人，你弟弟不像那种人，你爸更不可能，虎毒不食子，如果你妈想要报复他们也会朝你爸下手，所以肯定是你妹妹。” 叶瑾侧过身子笑：“改行当侦探了。” 颜小夏说：“是我了解女人。” 叶瑾没多讲什么，只是道：“他们自相残杀最好。” “上辈子得积多大德，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颜小夏放下指甲油的瓶子，斜视他：“起来，我要睡觉。” 叶瑾说：“你睡啊，这么大床。” 颜小夏欲言又止，半晌回复了认真的表情：“滚。” “我真是不了解女人，以前成天粘着我恨不得长在我身上，现在摇身一变成贞洁烈女了。”叶瑾没所谓的起身走了出去，依旧是斯文的外表讲着下贱的话。 就是这幅模样，曾经让颜小夏又爱又恨。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喃喃道：“岂止是女人，只要是个人，就都想要未来的。” ＊＊＊＊＊＊ “小谦呢，吃东西了吗？”叶瑾到餐厅找了瓶酒，随口问守夜的佣人。 “小少爷出去玩了。”佣人讪讪的回答。 叶瑾皱眉：“都半夜了去哪里玩，怎么不拦着他？” 佣人说：“小少爷又不高兴，不敢拦。” 听到这个叶瑾没生气，从李轻眉到颜小夏，每个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女人都会让弟弟反感。 虽然此反感非彼嫉妒，倒也有些受用。 不知道在哈尔滨的话题只有会怎么继续，叶瑾即有点怕小谦斩钉截铁的答案，又想让自己赶快死了那条心。 ＊＊＊＊＊＊ 在订婚仪式举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候，叶希的离婚案也正式变成了现实。 她没告诉父母，便请来律师商量起分财产的对策。 ——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护好自己的利益，似乎已经是她的天性。 “叶小姐，私生女的事情如果是真的，那情况对您很不利。”律师坦诚的看着她的眼睛：“所以希望您不要对我有任何隐瞒。” 叶希受伤以后一直很憔悴，僵着脸说：“事实比这糟糕的多，但我不能说。” 律师无奈沉默，过了好半天才问：“那请问更糟糕的事实黄先生知道吗？” 叶希摇头。 如果老公知道，恐怕他会杀人，就不再是离婚这么简单的选择了。 “所以当务之急是不要再让自己的处境恶化。”律师叹息。 ”我知道，我会处理好，离婚没有别的要求，我只要我应该得到的东西。”叶希握紧了自己的双手，目光变得非常深沉。 律师欲言又止的劝告：“叶小姐，不管最后怎么判案，您一生富贵也都享用不尽，切不可走极端啊。” 叶希喃喃的说：“你不懂，你不会懂的。” 她忽然感觉自己从前太仁慈了。 ＊＊＊＊＊＊ 一箱不多的行李，从美国拎回北京。 叶瑾帮颜小夏把东西拿下来，劝道：“其实你可以住我那里的，我又不常在。” “外婆说了，没结婚这样不好。”颜小夏耸了下肩：“再说我可不想受你弟白眼，他好像恋兄癖。” 叶瑾笑了下：“是吗？” “不跟你废话了，你不进去坐坐吗？”颜小夏夺过自己的行李箱。 叶瑾道：“哪天准备好了再来吧，不想太突兀。” 颜小夏说：’随便你啦，拜拜。“ 叶瑾瞅着她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别墅走去，过了片刻才上车离开，准备早点到家劝劝小谦，这孩子已经两天不上学不吃东西了。 ＊＊＊＊＊＊ 夜已经黑暗了，跑车驶在郊外的路上，能够让人清晰的听到发动机轻微的声响。 叶瑾开车开的无聊，正准备随手打开音乐，恍然瞅见后面有辆车飞速尾随。 他敏感的觉得有些不安，立刻踩下油门。 谁知前面的路口又猛的飞出辆车拦路。 幸而叶瑾反应及时，才没有惨祸。 事实证明，这两辆车果然是朝他来的，未等叶瑾在路边调转方向盘，后面的车便毫不犹豫的狠狠撞击过来！ ＊＊＊＊＊＊ “哎呀，你怎么喝这么多酒啊，对身体不好。”吴轩在叶瑾家郁闷的劝着醉醺醺的小谦。 叶谦眼神都茫了，靠在沙发上含糊的骂：“滚，别吵。” 吴轩无奈：“是你叫我来的啊，出什么事也肯说。” 叶谦把瓶子里的威士忌全灌进去，倒在那里再也不动弹。 “你说你蜜罐里长大的，整天有什么不知足，再说最近你哥不是要结婚了吗，多大一喜事，赶紧跟着高兴高兴才对。”吴轩绞尽脑汁找话讲。 不料叶谦还是沉默。 吴轩壮着胆子推了推他，才发现这家伙竟然已经睡着。 身后忽然响起脚步声。 叶瑾不知何时已经回来，轻声问道：“怎么了？” “他……”吴轩回头惊讶：“你怎么了？” 叶瑾低头看了看自己衬衫上染的血，说：“不是我的。” 吴轩被这诡异的两兄弟搞得满头雾水，简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叶瑾看到昏睡的叶谦，摇头道：“麻烦你了，最近我们有些不愉快。” “没事，没事。”吴轩算是个好心人，摆摆手道：“既然你回来我就走了，别让他再喝了啊。” 叶瑾颔首，等着他离开，才小心翼翼的俯身摸了摸弟弟的头：“小谦。” 叶谦醉的不醒人事，白皙的脸染着红晕，蹙起的眉头还带着孩子气。 “床上睡去吧，别窝在这儿了，起来。”叶瑾拥住弟弟将其抱起，感觉再不如小时候那般轻巧，其实多半也是因为他醉了，才敢做这样的动作。 被折腾到有些微醒的叶谦糊里糊涂的说：“别闹，我好晕好想吐……” “谁让你喝这么多。”叶瑾朝里屋的床铺走去。 “我哥要结婚……和我不认识的女人……那样是不是又剩下我一个人……不想让他结婚，不想……”叶谦还以为是吴轩，含糊其辞的抱怨。 叶瑾动作停了下，而后小心的把他放在床上，过了好久才问：“是不是你找人，保护哥哥的？” 叶谦醉的难受，抱住枕头皱眉翻身，弱弱的嗯了声。 叶瑾垂下了眼眸，即便感慨万千这四个字也不能形容自己的感受：刚才在郊外的路边被堵截，若不是忽然出现的两个私家侦探帮自己解围，还真不知道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最后任是巧舌如簧加上金钱诱惑，才晓得是弟弟雇其保护自己。 那个一根筋的傻小孩儿，怎么就知道要保护自己了呢？ 叶瑾内心有些激动，忍不住握住他的手，按平他的身体吻了上去。 偷偷做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今晚叶瑾却觉得吻还不够，越吻便越觉得不够。 第48章 随着空气越发稀薄，叶谦渐渐涨红了脸，露出醒来的迹象。 这时叶瑾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起身找来半片安眠药，哄着他咽下去，而后便俯身在床边一点一点解开他的衬衫扣子，沉默的端详着弟弟的睡颜。 或许醉的不是小谦，而是他自己。 叶瑾忽然又深情的轻咬住他的唇，眼眸半睁半闭，衣衫尽解。 这件事真的永远都不该做，可冲动就像被引燃的一张白纸，不出分秒便失控下去。 月光隐约透进房间，照着床铺上颤抖的涟漪。 多么像梦境啊。 在身体结合的一刹那，叶瑾瞬时闭上泛红的眼眶。 他想象着所有的疲惫，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寂寞都不再存在。 这世上唯独剩下的，是他们两个人，没有任何关系、也不需要有那些犹如牢笼的关系。 ＊＊＊＊＊＊ 凌晨三点。 别墅中已经完全寂静。 安顿好小谦的叶瑾晃到走廊，只披着刚才的衬衫，表情有些恍惚。 眉头微微蹙起，显然是在思虑要如何欺瞒下去。 许久，他扶住身边的木栏杆，暗自叹了口气，决心既然已经这么卑鄙，那就继续卑鄙好了。 ＊＊＊＊＊＊ “你说什么？！” 吴轩天没亮就被紧急的电话吵来，眼睛还肿肿的，听到叶瑾的话简直认为自己在梦游。 叶瑾已经换上了端庄的衣服，淡声道：“我不小心和小谦做了，不能让他知道，你留在他房间等着他醒来。” 吴轩脸都吓得惨白：“什么叫不小心？！” 叶瑾说：“后来我也喝了酒。” “他、他是你亲弟弟啊，你们同父同母！”吴轩实在无法接受，情不自禁的后退了半步叫道。 叶瑾将手指按在唇上嘘了声，又道：“我就是这么糟糕，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可小谦只是个孩子，我不想让他人生有什么阴影。” 吴轩摇头：“不、我不背这个黑锅。” 叶瑾早知如此，不慌不忙的说：“你不是想开自己的广告公司吗，我可以投资。” 惊世骇俗的春宵一夜，却要这么大的代价。 吴轩沉默了，他毕竟已经是个成年人，承前启后的想了想，小声问：“你真是不小心吗，我早就觉得你对叶谦格外好……” 叶瑾露出不想谈下去的表情：“我当然要对他好。” 吴轩道：“不是，不是这样……” “我错了！可是叶谦那么急的性子，他发现的话会闹出多大的事来，该怎么收场？”叶瑾皱着眉头：“我不怕麻烦，我怕他受不了。” 吴轩纠结的沉默。 叶瑾用力握住他的手腕：“算我求你。” 吴轩的软肋显然正是心软，尽管他被要求为喜欢的男孩做这种事，却还是忍住没爆发，只是道：“你很爱他吧，你要是说真话，我就、就帮这一次……” ＊＊＊＊＊＊ 痛苦万分。 恢复神智的叶谦所能体会的全部就是这四个字。 不仅仅头因为宿醉快要裂开，身体也僵硬的动弹不得，像是被重物碾压过一样破碎。 他吃力的喘了口气，难受的想要起来，却不小心扯到身后的红肿，顷刻就刺激到满身冷汗。 “你还好吧……”吴轩的声音莫名响起。 叶谦疑惑的看他，好半天心底才冒出不祥的感觉：“你怎么在这里……” 吴轩表情很难看，语气艰难：“昨晚的事，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叶谦目光复杂的的瞅着这家伙。 “对不起，我趁你之危……”吴轩低头说着盘算了好久的话，结果刚刚开始，脸就猛的吃了记重拳，整个人都被掀倒在地。 叶谦身体也难受心里更不堪，挣扎着起来骂道：“下流！滚！” 吴轩感觉自己牙齿都松了，满腹的委屈不知该怎么发泄。 叶谦完全清醒过来，一边努力回忆着记忆里模糊的碎片，一边气急败坏的质问：“谁让你在我家过夜呢，我哥呢？！” “他昨晚打电话说有事没回来，是你叫我陪你的。”吴轩捂着脸含糊不清的说。 还什么都没想明白，叶谦就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他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又不解恨的踹了吴轩一脚，只可惜身残力小，竟被吴轩躲开。 “我不想再见到你！亏我把你当朋友，原来你一直都没放弃这种龌龊的念头。”叶谦像看仇人一样看着他，然后便一瘸一拐的进了自己的浴室。 吴轩都快要爆炸了，什么都说不出来，便郁闷的夺门而去。 独自站在马桶旁边的叶瑾扶着酸痛的腰，脸上又一点点的泛起狐疑。 他怎么能半点不记得和吴轩上床呢？ 不可能的，即使看到吴轩也没有多余的感觉。 那梦中朦朦胧胧的印象，反倒有点像…… 叶谦摸着自己被整齐扣起的睡衣扣子，四肢异样的发冷。 ＊＊＊＊＊＊ 被蓄意袭击的事情第二天就被公安局立案调查，叶瑾不仅告知了所有亲朋好友，还叫记者发了几篇稿子，弄到差不多人尽皆知才算满意。 到了次日下午，这个案子已经成为八卦圈里最新的谈资了。 本来就心乱如麻的叶谦得知之后整个人更是崩溃，等着哥哥回家便追问他：“你没事吧，受伤了没？” 叶瑾看弟弟脸色很差，心虚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道：“没，你又喝酒了？” 叶谦讪讪的没回答。 兄弟俩各自心怀鬼胎的僵持了两秒，叶瑾便说：“谢谢你。” 叶谦一怔：“啊？” 叶瑾道：“要不是你找人跟着我，或许我……” 叶谦摆摆手：“没什么，我去睡觉了，我头疼。” “恩。”叶瑾瞅着弟弟蹒跚离去的背影，手心里面紧张的都是汗。 他知道这事办的很愚蠢，但也真的再找不出更好的办法。 纸是包不住火的。 大嘴巴的吴轩，和处处都有的破绽，令自己的丑陋熬得过今天也熬不过明天。 第49章 每场宴会和每场宴会似乎都没有多大差别。 四处都是衣衫精致的人们，高脚杯所倒映出的影子，熟悉而又陌生。 叶璨像个受欢迎的公主，和大家纷纷笑着打好招呼之后，才走到独自饮酒的颜小夏旁边说：“这不是我未来的嫂子吗，怎么不大开心。” 说着就拿起颗樱桃咬着玩，真的是唇红齿白。 颜小夏把杯中酒饮尽，叹息道：“瑾的案子还没有着落，我很担心。” 叶璨说：“会水落石出的。” “怎么会有人那么恨他，我不懂，瑾是很好的人。”颜小夏表情非常难过：“听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小璨，你明白我时时刻刻要挂念他的安危的感觉吗？” 叶璨沉默了片刻，微笑：“你们感情真好。” 颜小夏苦笑。 “在我们家，要早点习惯这些事情。”叶璨叹息着握住她的手。 “为什么？”颜小夏眼神困惑。 “一块蛋糕四个人分，却有一个人想要独吞，那么她什么都做得出来。”叶璨只是这样讲，而后又笑：“但你不用担心我哥，真的。” 话毕便转身去找旁边的商人应酬去了。 颜小夏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若隐若现。 ＊＊＊＊＊＊ 如果说谁都可以让叶希坐以待毙，那就大错特错了。 她对弟弟报复不成，很快又拿出曾经搜集到的关于老公的出轨证据，把大量照片扔在他面前，气定神闲的笑：“你倒是说说，你想怎么给我好看。” 黄皓然的律师无奈地看了雇主一眼，而后道：“叶小姐，这和您所做的事情性质是不同的……” “的确不同，我看你们没搞清楚。”叶希瞅了瞅自己刚做的漂亮指甲：“我有女儿是我结婚之前的事情，充其量我只是没有坦白，他呢？他的行为才是背叛婚姻，我不介意把证据提交法院，看看法官是怎么认为的。” 黄皓然最近非常憔悴，忽然摆摆手道：“让我和她单独谈谈。” 两位律师立刻听话的离开了。 待到室内恢复安静，黄皓然才说：“叶希，你真的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叶希冷笑：“我愧疚什么？” “愧疚我是因为爱你才娶你，而你从来没有爱过我！”黄皓然出乎意料的非常愤怒：“我在外面这样，都是你逼的！” 叶希看着他的眼睛：“这是我听过的最无耻的话！” 黄皓然脸色煞白的瞅着她，不再言语。 叶希淡淡的说：“这世上不是你爱别人，别人就必须爱你，我所许诺给婚姻的我都做到了，我甚至要为你生个孩子，可是你没有保护好我们。” “我只想知道，那女孩儿的父亲是谁。”黄皓然的声音有些沙哑。 叶希只是道：“一个我曾经爱过的男人。” 黄皓然恨恨的瞅着她：“我会查出来的。” “那样无非让你多捅自己两刀，得过且过吧。”叶希叹息着站起来说：“还是那句话，我该拿走的钱，一分都不会少。” ＊＊＊＊＊＊ 因为实在毫无预料的打击，叶谦暂时也没心情管新嫂子的事了，跑到学校上课后便一连几天睡在宿舍里面，跟谁也不多讲话。 反正他平时已经足够古怪，同学绝对不会不长眼的问什么。 这日叶谦上完理论课后便无精打采的从教学楼里出来，正要漫无目的的往前走，肩膀便被熟悉的手按住。 他回头意外道：“哥？你怎么来了？” 其实叶瑾很担心，却唯有面色如常：“怎么不回家？” “哦……”叶谦心中有些说不出的纠结，半晌之后道：“不是怕打扰你们吗？” “小夏早就回她外婆哪里去了。”叶瑾说。 “我乐意在哪儿就在哪儿，管那么多。”叶谦不耐烦的抱怨。 叶瑾非常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摸了下他的头道：“随便你，没不开心的事就好。” 叶谦转移话题：“案子怎么样了？” “就那样呗，堵我的人被现场抓住了，谁指使的很难问出来。”叶瑾无所谓的耸了下肩膀。 “……注意安全。”叶谦讲完扭头就要离开。 叶瑾差点就拽住弟弟的手，却还是忍住了。 ＊＊＊＊＊＊ 虽然表现的云淡风轻，但实际上叶谦还是很担心哥哥的安危的。 他左思右想之后，又跑去那个侦探事务所打听情况，问着问着没听出案子的端倪，反而察觉到一丝异样：“我哥报完案就回家了？” 侦探不解：“是啊，你不在家？” 这和吴轩讲的屁话根本对不上。 叶谦没法回答，甚至手都有些发抖。 他心中的疑虑已经强烈到崩溃的边缘了。 ＊＊＊＊＊＊ 随着新媒体力量的扩大，叶氏二公子差点被谋杀的新闻传播的越来越广，很多人都开始在网上猜测与八卦，甚至把这和叶氏即将举行的执行总裁选举联系起来，挖出他家人从前林林总总的花边新闻，将豪门恩怨讲的有鼻子有眼。 楚瑜又没生活在世外桃源，怎么可能不知？ 他逃不过他的消息。 包括又投资了什么生意，和什么人订婚，甚至出现在哪家酒吧夜店。 从前的事情，说不恨了吗？ 那不现实。 但无论如何痛恨也不到希望他死的地步。 因此快临近下班的时候，楚瑜特地早走了会儿，跑到叶瑾那家商场的附近等他出来。 终于见到人时，百感交集的发现离开自己他似乎不受影响，毫无变化。 叶瑾接到电话后特意赶过来问：“有什么事？” 楚瑜道：“看看你活着没。” 叶瑾永远笑的出：“命大。” 楚瑜说：“你不要再拖了，竞争就要分秒必争速战速决，难道哪天真把命搭进去吗？” 叶瑾扶了扶眼镜：“还这么关心我？” 楚瑜目光显得很复杂：“我只是不希望从前和我在一起的人死于非命，那样总归不太舒服。” “放心，我不会怎样。”叶瑾说：“倒是你，找个更好的吧。” 楚瑜问：“要结婚了？” 叶瑾笑而不语。 楚瑜侧头皱起眉：“这些日子我半点都没想明白，你到底有没有心肝啊？” ＊＊＊＊＊＊ 赵熙所准备的晚餐一如既往的令人不安。 一家老小围坐在桌子旁边，各自心怀鬼胎。 美味的食物一盘一盘的端了上来。 叶瑾照旧给弟弟盛了碗汤道：“趁热喝吧。” 谁都没想到，该发飙该诉苦的大有人在，叶谦却眼睛发红，猛的把碗推到地上：“滚，少假惺惺的！” 第50章 这两天的叶瑾就像个行迹忐忑的小孩儿，既然弟弟表现的如此明显了，他也不意外到底发生什么。 小谦会说吗？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么尴尬的事情公之于众？ 叶瑾努力面色如常，平静的看着他的脸。 叶谦这辈子常常生气，但从没像此刻这么愤怒过，或许说并不是愤怒那么简单，他很绝望、很无助、如同遭受背叛，心情像是临近喷发的火山。 空气凉薄。 瞧不过去的叶德文大声道：“你闹什么？坐下！” 叶谦仍旧一动不动。 叶德文站起来就要给他耳光，却被叶瑾重重拦住。 叶谦并没有向往常一样因为被哥哥维护而肆无忌惮，反倒对他如此的态度浮想联翩，难受的转头就要往外跑。 不料向来惯着他的赵熙却猛地拍下桌子：“站住！” 超级大的声音，吓得叶谦顿足。 “你们一个两个到底想怎么样，很多事我不说，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赵熙站起来冷着脸道：“受伤，流产，差点丢了命，整天这样好玩吗？是不是要非要弄死彼此才开心？” 兄妹四个没有勇气看彼此，叶德文也沉默不吭声。 赵熙撇过他们：“我讲的很清楚，这个家的名誉和完整，谁都不能破坏，再有人不择手段，我就会让你一无所有。” 叶希咬住嘴唇，半晌才开口道：“妈，我要离婚了。” “不准离。”赵熙已经飞速的恢复了平静。 叶希苦笑：“不是我想不离就不离……” 她整个人都变得非常憔悴，多年苦心经营，多年全力防范，现在恐怕毁掉已经是早晚的事了。 赵熙拿起刀叉，慢腾腾的切着盘子里的食物，淡声道：“我说了，不准。” 大家看着她优雅的吃晚餐，什么都不敢再说。 ＊＊＊＊＊＊ 轿车像往常一样在北京的车流中飞驰，只是车内的气氛已经碎的尴尬，在没有从前的轻松自在。 脑海深处恍惚的记忆让叶谦坐立不安，他不晓得再这么憋下去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因此忽然道：“停车。” 司机立刻靠路边待住。 叶谦随手拉开门便大步朝着旁边阑珊的灯火中走去。 或许人都有埋头当鸵鸟的本能，叶瑾好希望自己能够蒙混过去，可他看着弟弟的背影却害怕他永远不回来了。 ＊＊＊＊＊＊ “小谦。” 听到背后的忽然，叶谦走的更快，却被哥哥一把抓住胳膊，立即怒道：“别碰我！” “你怎么了，到底听了什么闲言碎语？”叶瑾忍不住最后再撒一次谎。 叶谦不愿意废话，只是说：“没人说什么，只是我自己记得。” 叶瑾哪里会信：“记得什么？” “哥，全世界唯有你给我穿睡衣时会把所有的扣子都扣好，从小就是，那晚你也是这样……”叶谦侧过脸，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此等小事叶瑾哪里会记得，闻言不禁面色复杂了起来。 叶谦没有想象中的大吵大闹，甚至用一种几乎于平静的声音说：“你怎么可以这样，我那么信任你，你对我那么重要，你怎么做的出来？” 叶瑾忍不住说：“你对我更重要。” “闭嘴！”叶谦用力推开他：“你知道吗，你毁了我人生中唯一一份真实的感情，你和他们一样，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做亲人。” 叶瑾心乱如麻，根本不知该说些什么话。 叶谦摇头：“你真恶心，我没见过比你更恶心的。” 说完，就头都不回的转身进了人群。 叶瑾没有再追，他看到弟弟转身时眼角的泪光，不愿再看到他哭的样子。 ＊＊＊＊＊＊ 离婚的事情已经藏不住了，叶希晓得母亲的能力，明白她很快就搞明白所有情况，因此就算没有应对的方法，也有了即将面对的心情。 没有化妆的脸在午后的阳光中有了些不易察觉的细纹，赵熙凝视着大女儿这幅模样，不禁想起三十多年前她仍在襁褓中的时光。 而时光所改变的，又何止是这幅容貌呢？ “孩子的父亲是谁？”赵熙依然直接。 叶希除掉沉默无演言已对。 赵熙垂眸道：“李茉，是你家佣人李文梓的养女，今年六岁，六年前你跑去英国留学，春节都不回家，原来如此。” 叶希苦笑。 赵熙皱起眉问：“未婚怀孕值得这个弥天大谎吗？” 叶希点了点头，而后又摇头。 “你坦白事实，以后在我身边，我们不计前嫌。”赵熙叹息。 叶希俯下身子捂住脸说：“妈，原谅我，也别再管我了，别管我的死活。” “我不会让你死的，但那个孩子不能活。”赵熙用力拉住她的胳膊，用力到皮肉泛红。 叶希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 “太太，怪我去接小茉晚了。”佣人李妈哭的泣不成声。 发疯似的从公司跑回家的叶希迎面就接到了这个消息。 照顾小茉多年，李妈对她的感情比谁都深：“不知道这孩子怎么不等我，自己乱过马路，我……” 叶希愣愣的，伸手摸了下李妈衣服上的血迹，仿佛那里还带着温度。 “太太，我对不起你的朋友，没有做好妈妈的责任。”李妈狼狈的擦着脸。 叶希忍痛忍到心脏生痛，却淡声说：“没关系，我的朋友已经死了，她们团聚了。” 李妈还是抽噎着。 “去处理后世吧，花费我负责，要最好的。”叶希只是这样吩咐着，就步履蹒跚的上了楼，一直走到平时用于发呆的阳台上，瞅着外面美丽的花园，仍旧难以回神。 手机响起，是叶德文。 叶希立刻按下关机，而后狠狠的将它砸到外面。 眼泪没有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却流进了她的心里。 第51章 这个从来不快乐的大家庭好象一下子静止了，让人看到满地的狼藉碎片，折射出欺骗性的光。 叶希终于还是大病了一场，躺在床上三四天都没进食，也不吃药，就和死了一样。 兄弟姐妹没有来看望，父母没有来看望，每日能够进房间发出声音的唯独剩下佣人的脚步。 她似乎也不在意，始终凝望着天花板发呆。 直到黄皓然的出现。 他也瘦了不少，看到妻子凄惨的样子，站在床边好半天才说：“对不起。” 叶希太了解母亲和黄家会有什么龌龊的勾当，因此毫无反应。 “我们不要离婚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以后好好在一起，不好吗？”黄皓然坐下，慢慢的抚摸过她华丽的长发。 叶希五脏六腑都像石头那般坚硬，几乎百毒不侵，眼睛却偏偏流出软弱的泪，瞬时泣不成声。 黄皓然叹息着安慰。 叶希知道，自己不再会放过任何人，包括自己。 ＊＊＊＊＊＊ 叶瑾在当初能够猜想到，自己的爆料，会害一个无辜的小生命离开这个世界吗？ 他那么聪明，又对家人了如指掌，怎么会误打误撞？ 闻讯赶来的颜小夏眼神复杂的看了这个男人许久，才微微歪着头问：“你有什么打算？” “拉拢小璨，取代叶希，拿到执行总裁的位置。”叶瑾直言。 颜小夏道：“叶璨不是个简单的姑娘，凭什么被你利用？” 叶瑾淡笑：“你是最好的说客和演员，我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女人之间天然有共鸣。” 颜小夏沉默片刻，又环视了下他的大别墅：“你弟弟呢？” “在学校呢吧。”叶瑾含糊其词的回答，其实他也不清楚小谦去了哪里。 颜小夏深吸口气道：“想要叶璨伸出援手，就要帮她达到目的，而前提是取得她的信任，我需要一个契机。” 叶瑾淡声说：“我明白，我也需要一个契机。” 小谦对他的深刻亲情，是他此刻唯一能够利用的东西。 ＊＊＊＊＊＊ 辞职开始办新公司的吴轩并不开心，甚至整天惴惴不安的害怕谎言被拆穿。 他几乎每天都后悔自己怎么做了如此愚蠢的事，当时完全是被叶瑾的诚恳骗了，才无缘无故的淌入这讲不清的混水。 被发现真的是迟早的事。 这天吴轩一大早就跑到新办公室监督装修，结果没看到忙碌的工人，却看到叶谦冷着脸坐在一堆厚木板上，像个狼一样的盯着自己。 “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尴尬多少是有的。 叶谦哼道：“我真是高估你了，从智商到人格。” 吴轩不吭气。 叶谦跳下来骂道：“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不是你做的你认什么，干你屁事！叶瑾给你什么好处了？是这个公司吗？！你就值这点钱？” “不是……”吴轩小声道：“不是的。” 叶谦狠狠推了他一下：“以后不要说我认识你，我再也不信你一个字。” 说完便大步往外走。 “是因为你哥真的很在乎你啊！”吴轩忍不住抬高了声音：“他不想你和不靠谱的人谈恋爱，所以才介绍我给你认识，其实他心里很不情愿吧！大小节日我送你道礼物你都喜欢，因为全是你哥准备的！之前路飞的海盗船，也是他亲手做的！” 叶谦停住脚步：“你干吗替他说话，我的感受就不重要吗，我不愿意接受这么畸形变态的在乎！” “我也不想帮他乱讲话，可是我问他是不是爱你，他说……” 叶谦厌恶并疑惑的皱起眉头。 吴轩道：“他说你是他做一切事情的理由，他的存在，就好像你的附属品一样没有自我……我也喜欢你，也想和你在一起，但我做不到这样，我没有他那么真的把你放在心上。” 叶谦只是回答：“我受够你们了，没有一个正常的。” ＊＊＊＊＊＊ 上帝让这几十亿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却偏偏能拥有那么几份为数不多的缘分和刻骨铭心，这是该有多么难以忘怀？ 从前，叶谦不知道暗自庆幸了几次自己还有叶瑾这个哥哥，每当他痛苦无助甚至不想生活下去时，都因为他的安慰而变得坚强。 现在完全不想对任何人描述自己的难过，谁都不会明白他的失望。 离开之后，吴轩的话还一直在耳边纠纠缠缠。 叶谦忽然在马路边站定，打算就算只剩狠话，也必须和被自己叫做哥哥的人讲清楚。 谁知打开关了好几天的手机，没有语音留言没有邮件，只有一条短信，还来自赵熙：瑾受重伤，速回电话。 烦闷的叶谦一下子变掉了脸色。 ＊＊＊＊＊＊ 下班时又被人在车库截住，腹部连捅三刀，若不是被保安发现，恐怕仅仅因为流血都会命不久矣。 急急忙忙跑到医院的叶谦迎面撞上二姐，叶璨气道：“又去哪里疯了？” 叶谦有口难辨，只往病房探头：“我哥还好吗？” “还在昏迷。”叶璨抱着胳膊说：“别吵到他，我正要回公司，先送你回家。” 病床前是颜小夏的背影。 叶谦不管不顾的推开姐姐进去，大步到床前愣了好几秒钟，然后道：“滚开。” 颜小夏微红的眼睛变得愤怒：“你不要再气你哥了好吗，到底能不能懂点事，你看看他的样子。” 叶谦呆望着叶瑾苍白的无知觉的脸，有点怕他就这么死掉，未来会怎么样。 脑海中的潮水变得空白。 颜小夏起身出去，扔下句话也不知是给叶谦还是给叶璨听的：“明明血浓于水，为什么总是忍心互相伤害？” “站住，你什么意思？谁干的？！”叶谦怒了。 颜小夏反问：“你说呢，你什么都不关心，还问这个干吗？” 叶谦狐疑的彼此看了看：“大姐……” “小谦，你闭嘴。”叶璨难得阻住他的话：“别给大人添麻烦了。” 第52章 医院大楼外阳光正在灿烂时。 颜小夏满脸忧愁的站在草坪边，擦了擦眼泪才说：“为什么我终于下定决心来中国找他，他就一直发生这种事情，是不是我们不适合在一起，我真的没办法承受这种惊吓和恐惧了。” 叶璨欲言又止，半晌才道：“不是你的错。” 颜小夏说：“那是谁的错？” 叶璨不语。 颜小夏难过的移开了目光：“其实我大概知道是谁在搞鬼，可瑾真的没有害她。” 叶璨渐渐变得为难。 “大姐流产的事，瑾似乎知道是谁做的，他为了保护对方不肯说，我却没办法容忍，我要搞清楚，我要让大姐知道瑾是无辜的。”颜小夏忽然变得激动了起来：“我不能让他再受到伤害了，也许下一次真的连命都丢了。” “是我做的。”叶璨淡淡的回答。 颜小夏露出吃惊的样子：“小妹……” 叶璨早就明白自己露馅，索性坦言道：“我恨她，我不会让她得到任何一种幸福。” 颜小夏不知所措：“她做了什么不能原谅的事？” 叶璨抱着手，皱着眉头道：“我和大姐不是一种人，所以小时候从未对她提防，哥哥留学时我有了个男朋友，是我的同学，家境很普通，但我很爱他，结果……结果就在快订婚时，他忽然出车祸……走了……” 这一定是段不堪回首的记忆，美丽的叶璨一定把感情用的很深。 因为即便过去这么久，她提起时仍旧难过不能自己，连声音都狼狈的颤抖起来。 颜小夏收起表演的心态，低声问：“是……叶希做的？” 叶璨努力点头：“我不相信这是意外，调查了两年才确定事实，只因为外公有遗嘱，要么到了三十几岁，要么结婚，才可以继承股份，大姐一心想继承家业，所以……” 颜小夏感同身受，不知该讲些什么才好。 “只是为了钱，只是为了权，她就能做那么残忍的事，所以我不会让她好过，我永远都不原谅她。”叶璨目露尖锐的愤怒之情。 颜小夏温柔的拥抱住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好了，别为她伤到自己。” 叶璨红了眼眶，努力让自己不再没出息的哭泣。 “我会和你站在一起，不会再让叶希故伎重演。”颜小夏道：“相信我，有这个能力。” 叶璨道：“这件事……可以不告诉哥哥吗，我不会害他，只是我家已经很复杂了。” 颜小夏苦笑。 叶璨问：“你还是会对他说，对吗？” 颜小夏叹息：“我爱他，会为他做任何事。” ＊＊＊＊＊＊ 差了不到一厘米，刀就会伤到要害。 叶谦听到医生这样讲，整个心都揪了起来。 一厘米是多么短小的一段距离，尽管现在对哥哥的感情已经复杂到了剪不断理还乱的地步，他却从未有任何一个瞬间，希望他死掉。 颜小夏和二姐离开之后，叶谦便一直坐在床边，呆看着药液慢慢滴落，流进叶瑾的身体，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 直到他微微颤动了下。 受伤很痛，主动找人弄伤自己便更可笑。 可当叶瑾朦朦胧胧睁开眼，看到小谦那张泛着担忧的俊美的脸时，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你……没事吧？”叶谦尴尬的问。 叶瑾吃力点头。 叶谦没办法好好对面他，起身道：“那我走了。” 叶瑾条件发射，立刻用还插着针头的手拉住他。 叶谦看到输液管里逆流的鲜血，赶快坐下，尽管哥哥的手是那么虚弱，自己却诡异的无法挣脱。 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 叶瑾恍然梦醒一般，松开道：“陪我待会儿。” 他在发高烧，原本动听的嗓音已经沙哑。 叶谦放下百般纠结，忍不住第无数次的劝说：“你不要再和大姐争了好吗，她是个变态是个疯子，这样值得吗？难道除了钱你就没有别的重要的事想做？” 这世上的道理很多，却不是每样都适合大家。 叶瑾不愿解释任何事，只是说：“好。” 叶谦不信，许久才沉闷的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你们要走到什么地步才死心。” ＊＊＊＊＊＊ 掌控力和支配欲是难以戒掉的毒品。 当赵熙以为自己快刀斩乱麻的处理掉所有麻烦时，大儿子又重伤入院。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她已经习惯性的首先怀疑叶希。 可仍旧日日上班的叶希又没多余表现，整个人都很木然，经常晃神走思。 这天开会亦然如此。 赵熙讲话后等着她总结，她却在旁发呆。 股东们都面面相觑。 “叶希！”赵熙感觉有损颜面，愤怒喊道。 叶希抖了下，回神说：“对不起，我有点累了。” 赵熙习惯性的批评：“你这是什么状态，整天颠三倒四，让人怎么放心把公司交给你？” 叶希皱眉：“别再逼我了好吗？” “我逼你？应该做的事情你一样都没有做好。”赵熙道。 叶希忍不住心里澎湃的情绪，拿起文件夹便怒气冲冲的往外走。 赵熙抬高声音：“站住！” 叶希猛然回了身，把文件撒的到处都是：“你够了没？！我也是个人，我也有感觉！” 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 赵熙看了她两秒，按下警铃，等到保镖推门进来便道：“叶希精神状况很不好，这几天就让她在家里休养调整，不准出来了。” 话毕，就冷漠的瞅着健壮的男人们把女儿强迫带走，半声不吭。 ＊＊＊＊＊＊ “这可真不是时候，若不是你躺在这儿，你妈肯定会让你暂时代替叶希。”颜小夏细心的削着苹果，叹了口气。 叶瑾看她说：“谁稀罕暂时，我若不受伤，我妈不会下定决心收拾她。” “哎，听听你那破嗓子，快别说话了。”颜小夏切了块苹果，送到他嘴边，见叶瑾摇头，便自己吃了起来。 叶瑾在沉思中不语。 颜小夏说：“叶璨真可怜，可她能眼睛都不眨的毁掉一个小生命，也够狠的。” 叶瑾道：“如人饮水，她自己都要受着。” 颜小夏淡笑，抚摸过他的短发：“你家里的人，一定都流着疯狂的血液，都能做出常人想象不出的事情。” 叶瑾也笑。 颜小夏说：“我好奇你弟弟会如何，他看起来很单纯。” 叶瑾道：“他不会和我们一样，他会有很平凡的人生。” 一句不知冷暖的话，却又饱含温柔。 第53章 有人说爱情是蜜糖，有人说爱情是毒药。 也许正因为它有香甜诱人的芬芳，才吸引我们趋之若鹜。 也许正因为它又有见血封喉的痛苦，才将我们一次又一次的推向无尽的深渊。 负伤卧床多日，叶瑾似乎浑然感觉不到刀口的疼痛，只因弟弟时不时会来探望。 幸而他总是将自己的情绪掩藏的很好，所以就连常伴左右的颜小夏都无法察觉那种异样的喜悦。 这天叶谦上完课以后便再度出现，拎着点华而不实的水果，进门就问道：“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好啊？” 颜小夏已经习惯和这个小家伙斗嘴了，翻着杂志哼了声：“你要不要挨一刀试试。” “又不是没有过……”叶谦把水果扔下，到床边瞅了叶瑾两眼，又煞有介事的看了看他的药，显得有点不自在。 兄弟俩似乎不约而同的想到很久以前在银行的那次事故。 就连小谦本人都搞不明白，当时他哪里来的勇气，扑上去挡下那冰冷锋利的武器。 这或许就是本能。 “要考试了吧，好好复习。”叶瑾习惯性的嘱咐。 可发生的事情到底怎么才能当做没发生，叶谦还没有学会，他开口就道：“要你管吗，假惺惺的。” 颜小夏很看不过去：“你哥不也是为你好，真是……” “你没资格说我！”叶谦回头瞪她。 颜小夏可是掌上明珠，何时受过这等闲气，什么都没说就起身到外面买咖啡去了。 叶瑾躺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微笑问：“这么不想我结婚？” “你爱结就结呗。“叶谦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转念又愤怒：“你凭什么结婚？！” 叶瑾淡淡的看向天花板，半晌闭了眼睛道：“男人女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叶谦瞅了他半晌：“我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你。” 叶瑾叹息，不知道讲什么才好。 很多话很多疑问和很多怒气都憋在心里面，叶谦想提起又尴尬，表情越来越难看。 “我不会和她结婚，我不会结婚，永远。”叶瑾突兀的这样讲道。 叶谦始终无法认同哥哥的为人处世，皱眉：“你干嘛要把自己的人生当做工具，我真受不了你了。” 三番几次、几次三番，叶瑾虽不至于委屈，却忍不住转身道：“你又不是为了受得了我才活着的，我怎样和你没关系。” 叶谦顿时无语，气的站起身便推门出去。 结果迎面就看到颜小夏。 她握着咖啡杯脸上煞白，勉强的笑了笑，便低下了头。 ＊＊＊＊＊＊ 最毒的是不是妇人心？ 正当叶家两个兄妹都考虑着如何让大姐一蹶不振时，颜小夏便已经做出行动。 虽然很疑惑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如此恶毒，却已经不能回头了。 ＊＊＊＊＊＊ 夜极深。 独自窝在被子里面的叶希睡得并不是很安稳。 梦里尽是凌乱的碎片，一点点的忧伤，和说不出的恐怖。 耳畔隐约的啜泣声令她不安的皱起了眉头。 “妈妈，为什么不管我……”小女孩细小的声音充满哀怨。 叶希猛的被惊醒，睁眸便看到床边的黑暗空间里站了个矮矮的黑影，吓得惨叫一声蒙住头，整个人都开始剧烈颤抖。 很快，守夜的佣人便匆匆跑来打开灯，关心的询问道：“太太，您怎么了？” 叶希害怕的露出头：“我看见……” 偌大的屋子里面，什么都没有。 ＊＊＊＊＊＊ “像那种很难被别人打败的人，很容易就会被自己打败，这叫心魔。”颜小夏坐在医院外的冷饮店里，淡笑着说。 看到进来大姐濒临崩溃的惨状，叶璨不由得说：“我还有很多要向嫂子学习的地方。” 颜小夏回忆起那天偷听到叶瑾说永远不结婚的话，心里一点点的小希望也破灭了，叹息：“做不成你的嫂子，做你的姐妹也好。” 叶璨微微歪着头：“为什么做不成？” 颜小夏没回答。 叶璨道：‘我哥没什么特在乎的人，你与他时间久了，他就会习惯你，就会离不开你。” 颜小夏说：“真没在乎的人？” “额，他对小谦太好。”叶璨耸了耸肩。 颜小夏道：“我觉得他恋弟。” 叶璨一下子乐了：“别逗了，倒是小谦当真太直率，到底是被哥哥保护过度的结果。” 颜小夏眼睛眨了眨，忽然改变话锋：“是啊，他和咱们是两种人，在这个环境里总令我担心呢，凄风苦雨的，应该到国外去躲几年才好。” “那兄弟情深、形影不离的。”叶璨道：“若不是我哥真惹毛了他，赶都赶不走。” 颜小夏若有所思的沉默。 叶璨又说：“不过锻炼锻炼也好，谁能保证小谦一辈子都在城堡里不出来？” ＊＊＊＊＊＊ 有的话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了。 颜小夏是个顶优秀的女人，头脑和敏锐兼具，从叶璨那里所得到的信息很快就在她心里扎下了根。 这次回中国，一方面很想依靠与叶瑾的合作打下自己的江山，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本人在生命中的地位。 那个来去自如的男人忽然开口恳求了，真令颜小夏讲不出拒绝的话。 她很喜欢被他依赖的感觉。 这晚叶谦照旧送来了些食物，说了点有的没的。 临走时，颜小夏不着痕迹的跟上，到了人少的地方才叫道：“听说你去看你大姐的热闹了？” 叶谦回身：“我只是怕她没事找我哥麻烦，不行吗？” 颜小夏抱着胳膊道：“你就不能别管大人的事？” 叶谦对她始终抱有敌意：“用你废话？” “你可知道你哥做这一切废了多少心思，让自己受伤，让叶希被怀疑，让伯母动摇，你能为他做些什么呢？别捣乱就好了。”颜小夏露出诚恳的表情。 叶谦发愣。 颜小夏淡声道：“长大点吧，小花瓶。” 话毕，便转身优雅的离开了。 她很明白叶谦这种性格最讨厌勾心斗角，她就是想让弟弟讨厌哥哥，旁人又能如何？ 第54章 恨所需要的助燃剂是感情，越深刻的感情，所能引发的仇恨便越强烈。 所以人此生此世最无理由爱着的亲人，真的要去恨起来，结果往往比恨谁都可怕。 因为赵熙的命令，痛失爱女的叶希只能在被关在冷冰冰的家中。 或许直至此刻，她才明白母亲时常说的家庭的名誉最重要是什么意思，那摸不到碰不着的名誉原来可以让一个小小的生命不值一提。 但心里愤怒又能如何，这世界没有任何地方能够伸张此事的正义。 其实又何谈正义？ 从一开始，所有的人都错了。 父母的结合是错误，剩下四个兄弟姐们是错误，明明都不幸福了，却又用疯狂的方式寻找其间的温暖，更是大错特错。 身体里流淌着相同的血液的人们，还奢望什么幸福。 ＊＊＊＊＊＊ “小希，你多少吃点东西，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叶德文终于鼓起勇气来看望叶希，看着她憔悴的脸，却只能讲些无力的话。 叶希坐在被子里，也目光呆滞的回望父亲，瞅见他眼角的细纹，和目光里的软弱，并不太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他，为什么会和他背着母亲发生关系，为什么会剩下小茉。 如果只是贪图家里的财产，大可不必做到如此地步。 说到底，只是从小在四个孩子里，父亲就只爱她吧。 因为害怕这唯一一份爱会被抢走被消失，才犯下弥天大错，毁了自己的一生。 “什么样子，还有人看么。”叶希忽然冷笑。 “别这样，会好起来的。”叶德文握住她的手。 叶希猛地抽开，表情扭曲的喊道：“好什么！我一下子失去两个孩子，我都快四十岁了，怎么好，你告诉我怎么好！” 叶德文沉默许久，问道：“这么多年你都忍过来了，就再忍忍，以后什么都是你的。“ 叶希看着空气呆滞：“忍到几时？” 叶德文无语。 “够了，你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我谁也不靠，你走吧。”叶希牙咬切齿的说。 叶德文感觉很痛心：“小希……” 叶希忽然把床头的东西全都扫到地上，声嘶力竭的喊道：“滚啊！！” 叶德文被惊得后退了半步，两秒之后，只是扔下句话：“我不会再让赵熙伤害你了，绝对不会。” 说完，就关上卧房的门消失不见。 叶希握紧被子，痛哭出来。 这话太晚，实在太晚，她还有什么值得伤害？ ＊＊＊＊＊＊ 颜小夏的话让叶谦纠结了许久，最后实在憋不住，趁着她跟二姐逛街去的日子，又偷偷跑到医院，面色难看的唤醒还在养伤休息的哥哥。 叶瑾睡得头昏，坐起来摸过眼镜戴上，问道：“怎么了？” 叶谦冷眼站在床前：“还痛吗？” “没事了，不用担心。”叶瑾笑笑回答。 “哥我发现你真狠，竟然对自己也下的去手。”叶谦性子直，立刻皱眉说道。 叶瑾微怔：“乱讲什么？” 叶谦说：“早知道你想受伤的话，当初我又何苦找人保护你的安全，那样岂不是不用装了？” 叶瑾很快就料到是颜小夏故意告诉这孩子里，也没辩驳，只是说：“小谦，别沾惹这些事，好好过你的日子。” “你说话真是太轻飘飘了，我是有多没心没肺，才可以视而不见？”叶谦很伤心的垂下眼睛，皱眉问说：“你骗谁都好，为什么要骗我来关心你？” 叶瑾道：“因为你是最不会撒谎的人。” 叶谦莫名其妙的笑了下：“哥，你太聪明了，最近我都不敢相信你说的话。” 叶瑾无法解释太多。 “……你让我相信你受伤是真的，是不是想拿我当枪使？”叶谦反问，而后重重点头：“好，我就遂了你的愿，就这么一次。” “小谦！”叶瑾看他冲动的出门，忍不住叫道。 叶谦回头惨白着脸道：“哥，你太贪心了，祝你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只是别伤害他们的性命，好吗，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一家人吧。” 叶瑾瞅着弟弟，心里纠结而苦闷，表情却是始终如一的平静温和。 ＊＊＊＊＊＊ 没了叶希处理商务上的事，赵熙变的格外繁忙，倒也没叫哪个孩子来帮忙，就只是整日独自在办公室坐着看文件打电话。 这天她正皱着眉沉思时，叶谦忽然和助理争吵着冲进来，见到她就气道：“妈，我有话跟你说！” 赵熙抬起头，沉默半晌，朝助理挥了挥手。 叶谦激动地冲到桌子前面：“我从来没要求过什么，也没奢求过什么，但我希望大家都好好的，现在我姐把我哥搞成这个样子，你难道就不管管吗，你看着大家自相残杀很开心吗！” 赵熙把自己的茶水推给他，淡声说：“坐。” 叶谦仍旧耿着脖子站着。 “小谦，你是我最天真的孩子。”赵熙说：“或许是因为你最小，或许是因为你哥哥把你保护的很好，总而言之你是最不让我头痛的，所以你现在替他讲话，我可以理解，可是他要的东西我都给他了，再怎么样，是他自己的造化。” 叶谦听了更愤怒：“我不是替我哥说话，我就事论事，你就管管他们吧！这个家还不是你说了算！” 赵熙沉默片刻：“我会看事实，多余的，谁都不要说了。” 叶谦咬住嘴唇瞪她。 “你还看不出来，我再逼小希，她就彻底完了，叶瑾是赢家，受点委屈就受点委屈吧，我心里有数。”赵熙难得安慰，笑容却是深不可测的冷淡。 第55章 每个人都说叶谦偏激，其实他也不是不曾对人生有过好的期望。 易佳的出现，让他错以为可以拥有爱情。 叶瑾的陪伴，让他误觉得可以维系亲情。 生活再不像生活、家再不像家，也总不至于一下子就都支离破碎了吧？ 所以路走到眼前这一步，叶谦迷茫中同时感觉到了点痛苦，可又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 没过多久，叶瑾出院了，赵熙决定请大家吃饭。 多少人相看两相厌。 真的是谁都不爱去，却不得不去。 在家待得病怏怏的叶希终于得以出了门，自己开车到商场买了件新衣服，又去香奈儿专柜挑口红，想选个精神的颜色。 她正在琳琅满物的货架前看着时，忽从镜子里发现个小女孩的身影，瘦瘦弱弱的，脸上有块胎记，在人群中颜色空洞的瞅向自己。 “小茉！”叶希惊叫着回头，见小孩子灵巧的逃跑，想都没想就跟在后面去追。 也不记得跑了多久，撞到了多少路人。 最后小茉就像不存在似的，眼前皆是陌生。 叶希气喘吁吁的回视着大家好奇的眼神，头发微乱，像个疯子似的蹲到地上，好半天都站不起来。 ＊＊＊＊＊＊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恭喜你痊愈。”赵熙举起杯子，在丰盛的食物前朝叶瑾微笑。 大家也跟着举杯。 颜小夏温柔的笑：“伯母，医生特地嘱咐他不能喝酒，我替他吧。” 叶瑾却拒绝，先干为敬：“没关系。” 赵熙微笑。 叶谦没像从前一样坐在哥哥身边，而是在位置的最末端，眼神阴郁的瞅着他。 比叶谦更阴郁的，是叶希。 从进屋起就没抬过头，始终用力切着盘中的食物，像是面对仇人一样用力。 叶璨看的开心，笑容也灿烂：“大姐，看到你身体好了，我一样高兴，你和哥哥今年都要好好的。” 叶希没理睬。 叶德文忍不住骂了小女儿一句：“吃你的饭，话多。” 闻言赵熙啪的就把杯子敲在桌上。 两夫妻冷眼相视，竟然像陌生人似的，不带半分感情。 小小的餐桌，父母兄弟姐们，人生百态，也算齐了。 ＊＊＊＊＊＊ 用过餐后，照例是三三两两的闲聊。 赵熙把叶希叫到书房里，命佣人端来两杯咖啡，坐到宽大的椅子上问：“你想明白了吗？” 叶希口红没买到，脸色惨淡的不像样：“明白什么？” 赵熙说：“明白该怎么过日子。” 叶希点了点头：“明白了。” “我真的没想过要为难你，我以为你总会慢慢懂事。”赵熙叹了口气：“明白就回来工作吧，公司还归你管，别再糟践自己了，也别再针对叶瑾了。” 一行眼泪顺着叶希的脸庞流下：“妈，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弟弟，我真的太傻了。” 赵熙伸手拉过她，替她慢慢地擦着脸，什么都没有再讲。 ＊＊＊＊＊＊ 却说叶谦仍是满身的不自在，回到自己原来的房间翻出了几张CD，便去叫哥哥回家。 没想到问过佣人后到了阳台附近，却看到哥哥搂着颜小夏，在纱帘后宛若一对璧人。 这对璧人，用亲密的动作，衬托着无情的话。 “我觉得这顿饭，是你妈在示威，让你们都老实点，在告诉你们她才是掌控一切的人。”颜小夏轻声道。 叶瑾回答：“也许吧，现在的我妈，大概什么都不信。” “目前你是个赢家，笑笑。”颜小夏摸他的脸，忽而又示意：“诶，你弟来了。” 叶瑾没回头，反而忽然扶着她的后背吻了上去。 曾经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是没甜蜜过。 可如今物是人非，颜小夏心情复杂的不知该接受，还是该拒绝。 犹豫的时间里，吻就结束了。 叶瑾松开她的身体说：“你回去休息，我和我弟谈谈。” 说完就往外走，走到僵着脸的叶谦面前说：“走吧。” ＊＊＊＊＊＊ 外面的路，笼罩着星光灿烂。 兄弟两个没有坐轿车，而是一前一后的走着，走了好远，到了个公交站牌旁，才停下脚步。 叶瑾点了支烟，说：“你特小的时候，有天非要让我带你去动物园，我逃了补习班，偷偷带你去了，钱包丢了，又迷路了，折腾到好晚才找回这里来，那天身上就剩了几块钱，坐公车前你要吃糖葫芦，都没买成。” “不记得了。”叶谦冷漠的侧头。 叶瑾眼神悲伤的瞅着他。 叶谦忽然又问：“哥，你还是喜欢颜小夏的吧，别说什么不结婚的蠢话，好好的过你的日子好吗？” 叶瑾迟疑片刻，只是点点头。 叶谦本等着他反驳，现在便有了些说不清的心碎的刺痛。 他不晓得这些日子的事，究竟算什么。 “去美国读书吧，我给你联系好了。”叶瑾抬手揉了揉他冰凉柔软的短发：“现在的家，不适合你掺乎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掺乎呢？”叶谦皱眉反问。 叶瑾微笑。 叶谦倔强的说：“你不抽身而退，那我就陪着你乱。” 叶瑾说：“可是我也不需要你了，我有小夏，她很聪明，你在我旁边，我倒是有点束手束脚的。” 这话换得了叶谦更长久的沉默，后来他问：“美国哪里啊？” “佛罗里达，温暖的地方，一年四季也没有寒冷。”叶瑾吸了口烟，面孔变得模糊。 ＊＊＊＊＊＊ 他们等到了公车，就坐在公车往家的方向走。 这时间这线路，也没什么人了。 后座空荡荡的只有这两个人，和一片沉默的月光。 叶谦一直瞅着窗户外面，后来到个稍微热闹的站，见外面有卖糖葫芦的老头，忽然就站起来冲了下去，朝司机喊道：“等会儿！” 司机不想耽误时间，叫唤他：“小伙子，赶紧的！” 叶谦匆匆的买了个晶莹剔透的糖葫芦，又跑上来，坐到哥哥身边问：“我就想吃这个？” 叶瑾点头。 叶谦咬了口，哼笑，声音颤抖：“有什么好吃的。” 而后又重复说：“有什么好吃的……” 说着就哭了起来。 黑暗中只剩下他压抑的哭声，就连叶谦自己也不知道在哭什么，可就是心很难受，憋得他喉咙发痛脑子都空了。 第56章 叶谦离开北京的那天，恰巧是叶希回公司的日子。 哥哥并没有送他，只有颜小夏一个人开车将这个越见阴沉的少年载往机场。 路上车内几乎无声。 直到快出高速路的时候，叶谦才忽然说：“我哥身体不是很好，你让他别太累。” 颜小夏回答：“我知道。” 叶谦又低下了头：“好好照顾他。” 颜小夏说：“嗯。” 叶谦就没再吭声。 这时颜小夏用余光看了看他，心情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亲兄弟之间有什么禁忌的感情，她毕竟是不相信的，可叶谦和叶瑾之间，又没有纯粹的兄弟那样光明磊落，使至这样一些关怀都显得略微暧昧。 她顷刻笑了，逗他道：“要是我们结婚了，你会回来参加婚礼吗？” 本以为叶谦又得炸毛否认，气势汹汹的说“我哥才不会娶你”之类的话，结果他只是点了点头。 颜小夏哼道：“我随便讲的，暂时没这个打算。“ “我哥没多少安全感，他总跟刺猬似的，你要能给他个像样的家不也挺好吗？”叶谦莫名其妙的通情达理了起来。 颜小夏呵呵的乐：“哟，这可真不像你说的话，怎么转性了？” 叶谦看向窗外：“没，只是我哥现在的状态，让我觉得恐怖。” 颜小夏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都要面对自己这辈子逃不掉的坎坷，没有谁生下来就是为了享受幸福的，你不用担心，瑾会是最后的赢家。” “我不知道什么是输，什么是赢，你们都太利欲熏心了。”叶谦皱眉。 颜小夏无语，一直把车开到机场门口，才停下来说：“他送你走，是怕不好的事情波及到你，他不来送你，是怕别人觉得他太在乎你。” “无所谓了，随他便。”叶谦下了车，到后备箱把自己简单的行李拿出来，又敲了敲车玻璃。 颜小夏滑下窗子。 叶谦弯下腰：“我以后会把我继承的股份都给他，这样他也有一半家业了，能放手的就放手吧。” 颜小夏扶着方向盘没回答，只是默默地瞅着这个少年走进航站楼，知道他瘦削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内，才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眸。 讲不清为什么，叶谦明明还是花样的年纪，刚才却露出死气沉沉的表情，就像扔下句遗言似的，令人惘然而难过。 ＊＊＊＊＊＊ 初到美国的日子并不算痛苦。 生活方面叶瑾安排的井井有条，别墅里好几个佣人伺候着，上学下学也都有司机来接，课业毫不繁重，还定期有各种娱乐活动的入场券送到家里，供他打发时间。 反正叶谦早就习惯一个人了，他从前还期待生活中有个像易佳似的人能让自己快乐，现在倒也没多少奢侈的想法，每天形单影只，满脸淡定，除了花大量时间做些毫无用处的艺术设计，就是坐在阳台上画漫画，看起来过得几乎是一生中最正常的日子。 只不过，他不打电话，也不接电话。 每次哥哥从大洋彼岸送来的嘱托都让佣人传达，叶谦听了，便是嗯几声而已。 就这样三个月，半年，一年，更久时光过去了，大家也就习惯了，在北京的人们几乎有些遗忘了那个叛逆的少年，直到春节的饭桌上，赵熙生气问起，众人才唯唯诺诺的惦念起他来。 ＊＊＊＊＊＊ 这个春节，北京格外的寒冷，皑皑的白雪厚积不化，冻得人在外面站上一会儿，手脚就木掉了。 颜小夏裹着厚厚的皮毛大衣，从房子里飞快的钻进了轿车，而后才在空调处暖了暖手，叹息道：“真是要人命，冷死了。” 叶瑾正吸着烟，见状掐了，踩下油门将车开了出去。 颜小夏问：“刚你妈说叫你弟回家来过年，你怎么不答应？” “小谦不愿意回来，何必勉强他。”叶瑾表情是漫不经心，眼神被眼镜挡住了，模糊不清的。 颜小夏散下被梳起的长发，笑了笑：“你也都一年多没跟他讲过话了吧，不想吗？” 叶瑾问：“想什么？” 颜小夏道：“你天天都往美国打电话，你问我想什么？” 叶瑾说：“出门在外不容易，怕他受委屈。” “到底什么时候叫他回来，现在你姐跟神经病也没两样，你妹又唯你命是从，已经构不成威胁了。”颜小夏道：“其实我觉得现在搞掉她们很容易。” “只要这个家还姓赵，就和从前没两样。”叶瑾说。 “其实你妈对你不错的。”颜小夏毕竟是个女人，她更理解女人。 叶瑾沉默。 颜小夏说：“瑾，我觉得你现在是上瘾了，从前你叫我来帮你，是因为你姐姐，可现在……” 叶瑾道：“我没这样说过，是你自以为的。” 颜小夏直起身子：“那你到底要怎样才觉得够？“ 叶瑾静静的开了会儿车，轻声道：“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可以掌控一切，那是不是，就可以做些自由的选择。” 颜小夏摇了摇头：“我不明白你所谓的自由究竟有多自由。” 叶瑾说：“也许只是妄想罢了。” 颜小夏有些困惑。 叶瑾莫名的看了看后视镜：“我老了吗？” 颜小夏失笑：“这话是不是该问我，你一个男人，正在最好的时候，我倒觉得我这半辈子过去了。” “不管以后怎么样，我都不会亏待你的。”叶瑾说：“过完年把叶希的新闻发出去，我要去美国看看小谦。” 颜小夏点了点头。 叶瑾又说：“我觉得我老了。” 第57章 位于美国东部的迈阿密在冬季也是十分温暖的城市，没有雪，没有行色匆匆的人，让身在异乡的叶谦少了些对于春节异样的思念，可是大年初三这晚，他还是没忍住，让司机随意找了家中国餐馆，在里面要了份饺子，就当是给自己过年。 厨师的手艺一般，餐馆的环境也一般，可叶谦却难得有了胃口。 正安静的吃着的时候，忽然有双白细干净的手，将碗蔬菜汤放到桌子上。 叶谦抬头，看到个五官并不惊艳却温软质朴的少年。 那少年穿着有些泛旧的制服，腼腆的笑了笑：“先生，这是赠送的，您慢用。” “谢谢。”叶谦对于不凌厉的人反倒友善，弯了弯漂亮的眼睛，放下筷子喝了一口。 少年低下头，紧张的往后退，谁知却撞到身后端着菜的服务生，慌乱间东西洒在地上，一片狼藉。 他赶快手忙脚乱的道歉收拾，谁知有个表情凶煞的女人立刻从厨房冲出来，揪住他就往厨房里带，边打他，边用中国的南方话说了些难听的字眼。 满脸通红的少年消失了，餐厅里又恢复安静。 叶谦沉默的看着，直到手边的电话响起，才收回目光。 屏幕上“哥哥”两个字，有点刺眼。 当初离开北京的时候，心里真是难受极了，真不想再和叶瑾讲话，现在情绪平复，却已经生疏，也不知该讲些什么才不尴尬。 叶谦不自觉的叹气，把手机调成静音。 整顿饭吃完，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掉了。 他签小费的时候，刚刚那位少年又从厨房冒出头来，好像哭过了，眼睛红红的站在柜台收拾杂物。 叶谦想了想，忽然站起身来走上前去：“喂，要不要跟我出去玩？” 少年被他吓了一跳，结巴道：“我、我要干活。” 叶谦从来都不拖泥带水，拿出钱包随便抽出几张大额的美金拍在那里，拽着他出了柜台就往外走，也不管身后的老板娘叫唤什么。 少年虽然也很慌张，倒是没叫嚷，最后坐进外面豪华的车子里，慌张又变成了局促。 ＊＊＊＊＊＊ 不犯点神经，就真的不是叶谦了。 他竟然把少年带到游乐场，买了好多摩天轮的观光券，坐在上面一圈一圈的也不肯下去。 少年已经脱了餐馆的旧制服，将其紧张的握在手里，身上只穿着有机器猫图案的体恤衫，瘦瘦的胳膊上还留下些被抽打的伤痕。 “你好安静。”叶谦始终看着窗外绚烂的夜景，忽然开了口。 发愣的少年抬头：“啊……嗯。” “在这里玩，是不是比被家里人欺负要好的多？”叶谦问他，或许在餐馆时看出了老板娘和少年相似的眉目，才一时兴起把他带了出来。 闻言少年也只是点头：“嗯。” “那碗汤，不是送的吧？”叶谦抬眸笑：“别人都没有。” 少年紧张的揪着制服：“嗯……请你的。” 叶谦问：“为什么？” 少年呆呆的看着他，看着他英俊美丽的外表，看着他像电影明星一样精致的衣服，看着他满不在乎的神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叶谦也看着小动物一般不安的少年，片刻又靠在玻璃上往外看：“要是早两年，我一定会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没听懂他的意思，很幼稚的赶快道：“我、我叫林安。” 叶谦苦涩的微笑，远方的灯火映得他的脸庞忽明忽暗。 少年不知道该讲些什么，又陷入了沉默。 ＊＊＊＊＊＊ 把手里的观光券花完，时间也已经不早了。 叶谦打算把林安送回去，又见他好像还没吃什么东西，就在游乐场给他买了汉堡和奶昔。 林安听话的拿着，跟在他身后面小口的往肚子里咽。 “你还读中学呢吧？”叶谦随口问。 “嗯，夏天就毕业了。”林安回答。 叶谦说：“去哪里上大学？” “学费太贵，在家帮我妈。”林安又说，声音变小了些。 贫贱的悲哀叶谦不是很懂，但好在他也不是小孩子了，并没有接什么冒犯的话。 林安却低下头：“对不起……说这些你不感兴趣的话。” 叶谦心里面不开心的事已经太多了，他不想看任何人哭丧着脸，便逗他：“你喜欢机器猫啊？” 林安瞅瞅自己的体恤衫，点头。 叶谦表面上像个贵公子，其实依然满肚子的动漫宅腐，像跟小朋友讲话似的接着问：“那你喜欢机器猫的什么法宝？” “嗯……记忆面包……我要是成绩好一点，就可以拿奖学金去读书了，可我总是记不住……”林安边吃边回答，无聊的谈话让他放松了紧张的情绪：“那你呢？” 叶谦说：“时光机吧。” 林安问：“为什么啊？” “如果我有时光机，我一定回到出生的那天，把自己掐死。”叶谦语出惊人，原本平静的表情忽然就阴沉下来，大概讲的是真心话。 林安被他吓到，奶昔顿时撒到身上，捂着嘴直咳嗽。 叶谦瞅见那狼狈的样子，又阴转晴天，呵呵的笑起来：“你怎么那么笨啊，算了，你去我家，我让人帮你洗洗。” ＊＊＊＊＊＊ 别墅里不管多么冷清，总是灯火通明。 这晚叶谦心情好了许多，带着个头只到自己肩膀的林安开门进了家，谁知没迎上来帮忙换衣服的佣人，却看到太久没见的叶瑾端正的坐在客厅宽大的沙发上，精致的眼镜背后，依然是令人捉摸不透的神情。 林安没想到还会有别人，躲在后面吓得话都讲不出来。 叶谦从意外中冷静了下来，吩咐道：“带他去洗个澡，去客房吧。” 而后等着少年离开了，才坐到里叶瑾最远的沙发位置上，说：“来了干吗不说一声。” “我倒是想说，你肯接电话吗？”叶瑾反问。 “没看到。”叶谦拿起桌上的葡萄，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你瞎了？我给你打过几百个电话，你一个都看不到？”叶瑾毕竟还是有些生气。 “嗯，瞎了。”叶谦说。 “小混蛋。”叶瑾忽然坐到他身边，伸手掐了下他的脸。 叶谦说不清原因的不自在了起来，身体有点僵硬，甚至尝不出葡萄的味道了。 叶瑾凝视了他的侧脸片刻，又不知真假的调侃：“长出息了，都会带人回家了？可惜你品位还是那么差劲。” “我乐意跟谁上床就跟谁上床，管得着吗？”叶谦的无名火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你跟谁上过床？”叶瑾反问，莫名的笑。 虽然不能和叶谦讲话，并不代表他不清楚弟弟的行踪。 叶谦想到很久之前和哥哥的那个荒唐的夜晚，心烦意乱，猛然站起来道：“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要打扰我们。” 而后就气冲冲的上楼去了客房。 叶瑾坐在那里，瞅着弟弟好像又长高了些的背影，神情倒是异常的平和安静。 第58章 枕头底下果然压着漫画书。 叶瑾躺在弟弟的床上，随手翻了翻，见除了几本美国流行的英雄故事，还有个日本男男的成人本。 瞧见书里露骨的画面，叶瑾不禁笑了两声，随手放下后便观察着四周走神。 看来叶谦的生活和在北京没什么不同，简单甚至枯燥，不仅没有外人来过的痕迹，就连他自己的存在感也很弱。 叶瑾翻了个身，闻到枕头上弟弟习惯用的洗发水味，又有些不爽的猜想他在和那个小男孩做什么。 谁知道腹腔忽然传来隐隐的疼痛，而后越发强烈。 他皱起眉头，想起身从行李箱拿个止痛片又没力气，只好闭目忍受。 好久之前在北京也曾这样难受，好久没犯了，怎么好死不死的现在发作。 叶谦趴在那里苦笑：大概是见小谦之前没出息的左思右想，精神过度紧张了。 ＊＊＊＊＊＊ 过分奢华与舒适的客房令林安非常无所适从。 他忐忑不安的洗了个澡，而后便穿上了佣人拿来的新衣服，不太自在的出了浴室。 果然，抬眼就看见叶谦表情空洞的坐在床边上。 “……谢谢。”林安摸着身上的体恤说：“我回家洗干净还给你。” “不用了，时间晚了，你就在这儿休息吧。”叶谦回神道。 “哦。”林安语气含糊的答应着，依然站在地中间迟疑不动。 叶谦笑了声：“你怕什么？” 林安说：“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叶谦随口告诉了他，然后说：“你怕我吗？” 林安不语。 “我带你出去玩，只是因为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没别的意思。”叶谦拍了拍床：“你休息吧，我一会儿就走。” 林安这才松了口气，绕过床边坐到了那头。 叶谦又说：“你太老实，以后别随便跟谁出来了，好好找个你爱的人。” “我不是随便……你很亲切，你不像坏人。”林安脸上露出清浅的笑意。 叶谦还从未听谁这样描述过自己，于是因为哥哥而僵硬的脸庞顿时舒缓了许多。 林安打量着他，忽然问：“你有爱的人吗？” 叶谦迟疑，语气不知是什么意思：“……有吗……” 林安又问：“是不是刚才那个男的？” “他是我哥。”叶谦想都没想就回答，接着皱着眉头重复了一遍：“他是我哥。” ＊＊＊＊＊＊ 其实和陌生人也没多少好聊的。 叶谦看到林安眼睛困得发涩了，便从那房间出来，叫过守夜的佣人问：“我哥呢？” “在您房里。”佣人回答。 叶谦烦闷的啧了声，打算随便找个地方睡算了：“给我那个毯子来。” “是。”佣人点头，转身就往楼下走。 叶谦忽又叫住她：“不用了，没事了。” 话毕便气冲冲的往自己卧室冲，想把不请自来的哥哥敢走。 ＊＊＊＊＊＊ “喂，你少鸠占鹊巢，起来！”叶谦推门见叶瑾躺在被子里面，就不客气的走过去推他的肩膀。 可是叶瑾没反应。 叶谦郁闷的站了两秒，又用力去扶他的脸：“别装死。” 这一扶，扶了一手的凉汗。 叶谦吃惊的看着叶瑾惨淡的样子，结巴道：“哥、你怎么了？” 叶瑾痛的灵魂都快出窍，却又不想他担心，只是皱眉说：“没吃饭……胃痛……” 叶谦立刻转身，想叫佣人做点吃的拿点胃药。 可叶瑾却虚弱的说：“我箱子的夹层，有个蓝色的药盒……” 闻言叶谦忙扑过去乱翻一通，又接了杯温水，紧张的喂他扶下，而后瞅着一动不动的哥哥欲言又止。 叶瑾工作很忙，听人推荐这药效强，就总是吃，也能估计出几分钟就有作用了，所以待到压迫的痛感稍微缓解时，便勉强笑道：“没事了，别害怕。” “我怕什么啊。”叶谦皱着眉头说：“我要睡觉，你去别的屋睡去。” 叶瑾握着枕头的一角，安然不动。 叶谦围着床转了转，忍不住叫道：“你到底来找我干吗啊？” “探亲不行吗？”叶瑾轻声说：“赶紧睡吧，你的小秘密我已经发现，用不着欲盖弥彰的。” 叶谦皱眉：“我哪有小秘密！” “男人嘛，欲望总得想办法排解。”叶瑾把枕头下的日本漫画扔出来，还笑了两声。 叶谦跟炸了毛似的赶紧捡起来藏好：“笑什么！好像你是正人君子一样！” “我又没说我是。”叶瑾侧过脸看他：“哎，你还是没长大。” “要你管。”叶谦不高兴的在床边把衣服一脱，穿着条内裤就趴进被子里，用遥控器把灯全关闭：“睡觉！” 室内一时沉寂无话。 没过多久，叶谦又支起身子打开台灯：“你好了没，要吃东西吗？” 几缕碎发被痛出来的冷汗黏在叶瑾的脸边，他似乎依然不舒服，嘴唇快没了颜色：“好了啊，不吃。” 叶谦无语，忽然伸出手指把他的头发缕好，黑亮的眼睛里有很多情绪，却什么都没说。 叶瑾反倒开了口：“……我知道你恨我，可我不能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你，你在这个家越游离，日子才越好过。” 叶谦说：“我不恨你，我现在讨厌你。” 叶瑾淡笑：“讨厌我什么？” 叶谦不回答，俊美的脸在柔和的微光中，像小的时候一样直率简单。 “小谦……”叶瑾看着他裸露的肩膀，温柔的说了句。 叶谦嫌弃道：“干吗？” 叶瑾说：“你瘦了，没好好吃饭吧？” “神经病，我睡觉了。”叶谦没好气的关掉台灯，躺好身子再无声响。 叶瑾用力捂着身体仍旧痛苦的地方，心情倒是渐渐放松，也不知是是不是没了力气，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其实叶谦倒是辗转难眠，很久之后，忍不住叫道：“哥……” 没有回应。 黑暗中，叶谦在被子里摸到他冰凉的手，片刻又缩了回来，哼道：“你才瘦的没有样子。” 第59章 餐厅的透明落地窗投进了明亮的光。 这里环境美好，人只要坐在桌旁稍微一侧头，就能看到不远处大海的湛蓝。 叶瑾休息过后已经不复疲态，安静优雅的用着午餐，不多说一句话。 胡乱吃了几口的叶谦忍不住总看他，最后皱眉道：“你什么时候回北京？” 叶瑾问：“刚来就要赶我走？” 叶谦小声嘀咕道：“……真不知道你干吗来的。” “只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下午陪你去上课。”叶瑾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又端着杯子品尝起葡萄酒来。 “挺好的，别给我添麻烦。”叶谦像是不乐意。 叶瑾也不理他说什么，仍旧自顾自道：“明年可以毕业了，想做什么工作？” 叶谦说：“不想工作。” 叶瑾笑了笑：“那随你喜欢了。” 叶谦不耐烦的瞅向远处的海岸。 叶瑾沉默了片刻，很突然提起：“小夏跟我讲，你说要把你的股份都给我？” “对啊，我不稀罕，省的你跟大姐你死我活。”叶谦无所谓的答道。 “不要有这种想法。”叶瑾竟然皱眉。 叶谦低下头。 “你觉得我是个怎么样的人都可以，但别觉得我会图你的好处。”叶瑾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我从来没想过要你的任何东西。” “干吗这么严肃，爱要不要！”叶谦发起火来，站起身就往外走。 叶瑾沉了沉不舒服的心情，渐渐冷静。 他当真不贪图弟弟所能带来的利益，可终究也不是无欲无求……做了这么多，总还是不自觉的希望，小谦不要把自己想象成为个势利小人，连让他做个好哥哥的机会，都残忍的剥夺走。 ＊＊＊＊＊＊ 美国的学校比国内更自由。 学生和老师除了对于文质彬彬的叶瑾有些打量以外，也并未管他坐在教室里。 不那么自在的只有叶谦，一直扶着面前的《西方艺术史》，脑袋都不抬。 叶瑾觉得好笑，在旁边淡定的翻他的笔记本。 本子里没多少文字，画可是不少。 除了叶谦向来喜欢的漫画人物，还有几张景观设计，格调诡异却优美。 “怎么，以后想去做动画吗？”叶瑾轻声问。 “不想。”叶谦哼道：“没心情给别人编故事。” 叶瑾无声的叹息。 叶谦不和任何对象坦露心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年纪越大，这毛病越令他难受。 人活着本来就孤独，非要把自己紧紧地封闭起来，那每天睁开眼睛面对世界，会是怎样的感觉？ ＊＊＊＊＊＊ “还是读书好，干净轻松，不用想太多复杂的事。” 回家的路上，叶瑾忍不住感叹。 叶谦早就对他勾心斗角的行为不满，立刻语气尖锐的说：“你也可以不复杂，没人逼你。” 叶瑾自己如此，就是不愿让弟弟身陷泥潭，所以闻言只是无奈浅笑。 “家里……怎么样了？你和他们……还那么紧张么？”叶谦明明下定决心不问，可话说到这儿了，关心和担心也就不受控制了。 叶瑾道：“还好，差不多算分家了，我做我的事，妈的公司还是叶希打理。” 叶谦咬了咬嘴唇：“……那就成。” 叶瑾瞅向车窗外的街道：“妈让我夏天和颜小夏把婚礼办了。” “恭喜。”叶谦的话还没过大脑就讲了出来，像是刻意逃避似的，手脚却僵硬的不知该往哪里放。 哥哥和颜小夏早就订婚，两个人在媒体前和生活中也都形影不离的，结婚是迟早的事。 可是叶瑾又接着笑：“是妈一厢情愿罢了。” 叶谦不知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但又逃不开：“结婚有什么不好，你都这么大了。” 叶瑾忽然看他。 叶谦更加不自在：“干吗？” 叶瑾这才说：“结婚没什么不好，不好的是自己的生活要别人操纵安排，你等着看，很快她就会自食恶果。” “哥……我觉得人不去孝顺，已经是极限了。”叶谦并不把赵熙放在心里，他更害怕的是哥哥的语气。 叶瑾笑而不语。 幸好车子驶进了别墅区，很快就可以进到房间里逃开这些话题了。 叶谦暗自松了口气，不料正不留神的往外面瞎瞅时，却意外的看到了林安站在路边茫然的身影。 他赶快吩咐司机说：“停车。” 而后就立刻跑了出去。 叶瑾坐在原处，看着弟弟冲向那个小男孩，拉着他说了些什么，那小男孩本来哭着的表情变为羞涩不安，跟演电影似的纯情又温柔。 无奈的悲凉浮在心底，叶瑾收回目光道：“开车，我们先回去吧。” 曾经，弟弟喜欢的人自己不喜欢，而自己选中的弟弟又看不上，纠结来纠结去，搞得他到这个年纪还是个单身。 或许、如果……恋爱了，小谦就会变得开朗得多。 那样岂不是也很好？ 毕竟一个人的生活，是不能靠另一个人完全满足的。 更何况是从有了生命那天就血浓于水的亲兄弟。 ＊＊＊＊＊＊ “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叶谦没想到早晨刚把林安送走，这孩子傍晚就又出现了。 林安的眼睛肿肿的，垂着眼睫毛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你的衣服，我洗干净熨好了……没钱买新的还你，对不起。” “我都说不要了，我有的是。”叶谦哭笑不得，忽然摸了下他泛红的鼻尖：“谁欺负你了啊，看你这样儿。” “昨晚没回家……我妈生气了，没事的。”林安毕竟年纪还小，嘴里这样说的，声音却又委屈的哽咽。 叶谦早就看到他身上有人打过的痕迹，再看那本就不盈一握的胳膊又添新伤，便不由得皱起眉头：“至于吗，你没给她打电话？” 林安说：“我没找到电话……” 叶谦无语：“你没手机啊？” 林安摇了摇头。 叶谦这人是欺硬怕软的，见状便叹息：“吃饭了没？” 林安摇了下头，很快又慌忙点头。 “算了，跟我走。”叶谦拽住他的胳膊，自顾自的过了马路。 第60章 叶谦给弟弟置办的别墅不算很大，可独自待在里面的时候，还是很空旷的。 来美国的时间并不宽裕，本想找机会多跟他相处几日，还叫用人准备了材料打算亲自下厨，没想到忽然杀出来了个小男生，真叫人无奈。 “先生，要用晚餐吗？”佣人走近他礼貌问道。 坐在餐桌前发呆的叶瑾回神，笑了下：“不了，谢谢，你们休息吧。” 而后等到这里只剩他了，才不禁微微叹息。 窗外剩下的是落日的余晖，又一天过去，仍旧是让人心里空落落的一天。 叶瑾像失了神，就那样一直呆坐着，直到天黑了，直到餐厅的灯忽然被开到最亮。 “在这儿干吗呢啊，我饿了，怎么没准备饭？”叶谦莫名而又若无其事的出现，随手脱了外套，坐到他对面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的喝进肚子里。 叶瑾扶了下眼镜：“不是去约会了吗？” “约什么会……”叶谦觉得哥哥眼睛里的悲伤让他说不出的难受，便也没再胡说八道：“跟他不熟，给他买了点吃的就回来了，你在干吗？” 叶瑾说：“想点事情。” 叶谦哼了声：“别神经兮兮的，我要吃饭。” “给你做？我让厨师买了龙虾，你不是喜欢？”叶瑾站起身来。 叶谦愣了下，没想到他还记得，便点头。 叶瑾卷起衬衫的袖子，就一声不吭的忙碌起来，越来越多的蔬菜海鲜被堆到厨房的案板上，让这里逐渐热闹了许多。 叶谦没有上去帮忙，只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看着，也没有费尽心思的找话题。 他总是不明白，外表这么温文尔雅的哥哥，个性为什么会那么好胜，甚至有着要把人赶尽杀绝的残忍。 难道只是为了曾经被家庭轻视的耻辱？只是为了大姐对他的挑衅？ 人做事永远是需要动力的，而这些，怎么可能成为苦苦折磨着叶瑾的动力？ 叶谦这样想着，眉头越皱越紧，目光落在哥哥因为太消瘦而显得更修长的手上，表情都纠结成一团。 “尝尝。”叶瑾忽然笑着回头，拿叉子给他弄了块主厨沙拉里的培根，那笑干净的就像迈阿密令人着迷的阳光，并不带半点心机。 “嗯……”叶谦回神吃到嘴里，又点点头：“嗯，好吃。” “上个月在餐厅吃到，觉得酱汁很特别，特地和厨师去学的，我觉得你肯定喜欢。”叶瑾继续低头忙碌：“小谦，我也想你在我身边，让你自己离家万里，谁不难受呢？” 叶谦立刻扭过脸：“我可没说我愿意在你身边，这里挺好的，没有讨人厌的家伙。” 叶瑾无声的笑。 叶谦气道：“本来就是。” 说完便往外走。 “小谦，很快就可以回家了。”叶瑾叫住他。 叶谦脚步顿了下，却没有停下来。 他有点害怕去知道回家意味着什么，有点不忍直视原本就残破不堪的亲情走向毁灭。 ＊＊＊＊＊＊ 哥哥还在楼下忙碌，可躲到房间里的叶谦也并不平静，他盘着腿坐在床上上网打发时间，原本是想找点新出的动画看看，可是MSN里却忽然有个不熟的北京同学给他发了个网址，还附带着贱贱的表情，问道：“是真的吗？” 叶谦跟人家关系并不好，因此打开网址的心情也不是很愉悦。 可他万万没想到，里面的内容如此惊悚，以至于刚看了几眼整个人就吓得石化了。 向来没良心的香港八卦又发布了骇人听闻的新闻，主角是他的大姐叶希，里面细数了这些年她不道德的婚外情，甚至暗示了她与亲生父亲有染，并且于欧洲产下私生子。 世界上再没有人比叶谦明白这是真是假了。 虽然长久以来他都很努力的想要忘记，可此时此刻，曾经幼小的他所目睹的姐姐与父亲那不堪入目的画面又袭入脑海，像噩梦似的缠绕住了他的心智。 叶谦盯着屏幕上不知为何会出现的生产证明，许久，才猛地喘出口气，顷刻就把新闻关掉，而后把那多事的同学拉黑了。 不知道大姐现在怎么办，不知道家里又乱成了什么样子，不知道最恨丢脸的母亲会何其愤怒…… 叶谦从没像此刻这般庆幸自己在遥远的迈阿密，可以沉默，可以逃避。 手脚不知不觉便凉了下来。 他抱住双腿，有些恐惧的蜷坐着一动不动。 “准备好了，快来吃饭吧。”叶瑾忽然推门进来，见到弟弟不同寻常的样子，放低了声音走近问：“怎么了……” “是你干的吧！”叶谦忽然抬头。 叶瑾有点愣：“什么？” 叶谦猛地跳起来，站在床上居高临下的骂道：“干吗非要把大姐的事情抖出来，婚外恋也就罢了，那件事、那件事让人知道了她还怎么做人，你何必呢！” 叶瑾脸上的表情不易察觉的变化了：“哦……我今早就看见了，本来不想让你知道，怎么是我做的呢，我不是在这里陪你吗，再说如果是我妈不得杀了我，你别激动好吗？” 叶谦根本不信：“你少骗我，我知道你现在什么都做得出来！” “小谦，不要怀疑哥哥，我没做过任何出格的事。”叶瑾仍旧信誓旦旦。 “你放屁！我不想说的，可你干吗这么恬不知耻！你趁我喝多了强暴我，不是出格的事吗，你这个心理扭曲的疯子！”叶谦被愤怒和羞惭憋得满脸通红，冲动中将他永远都不再想提的过往抖落出口。 叶瑾站在床边僵了两秒钟，竟然微笑：“我大概也喝多了，我不记得了。” 叶谦气喘吁吁的瞪着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红着眼睛问：“……你对全家人都不好，只对我好，是不是因为你对我有龌龊的想法，你不把我当弟弟对不……” 这个疑问似乎并不是一天两天里产生的。 可话没说完，叶瑾就忽然用力拉住他的衣服让他摔跪在床上，狠抽了一巴掌：“不许说这样的话，你是我最重要的弟弟！” 叶谦被抽的咬破了嘴巴，嘴角很快渗出狼狈的血迹。 叶瑾顿时后悔了，又伸手抚摸住他泛红的脸颊：“小谦，不要气我好吗，除了小夏我也有很多别的交往对象，我不需要用你去填补那种位置。” “填补？”叶谦冷笑了声：“那种位置，既不需要很多人、也不需要被填补，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话毕就推开他跑下了床，顷刻便没了影子。 叶瑾慢慢握住自己还在发痛的手，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第61章 负气出走的叶谦根本不知道自己走向哪里，头脑嗡嗡作响的无法停下脚步，长久的压抑终于让他口不择言了，但话讲出去，却又不具有勇气面对争执和尴尬。 对于哥哥，他真的再也说不清心里面的感受，就只是希望日子照样过，希望他能收敛自己的锋芒，过上安定幸福的生活，而不是手持刀剑，处处与最亲近的人为敌。 这片高级住宅区在晚上格外安宁，几乎没有行人。 没头没脑的在马路上疾步的叶谦心不在焉，完全没有看到前面飞驰而来的跑车，直到忽然有个大力将他推到旁边，才猛地听到跑车紧急转向刹车的摩擦声。 “哥……”叶谦看到摔倒在旁边的叶瑾，吓得伸手去扶：“你没事吧？” “几岁了，连看路都不会么？”叶瑾只是担心他出意外，才在后面跟着，果不其然，这弟弟从来也不能让人省心。 叶谦拿着他在地上擦破流血的手，原本失控的情绪又渐渐沉淀，无语之余只想和开车的人发脾气，开口就骂了句脏话。 可叶瑾却朝司机挥了挥手，站起来道：“还好意思怪人家。” 叶谦扭头沉默。 “回家吧，我明天就走，别闹了。”叶瑾艰难的微笑。 “这么快？”叶谦不禁脱口而出。 “是你讨厌我在这里，我何必惹你不痛快？”叶瑾拿出面巾纸捂住刺痛的手掌，转身往别墅走去。 叶谦皱着眉头跟在后面：“我没这样讲……” “好了，大姐出了这样的新闻，总要有人去主持大局。”叶瑾笑笑。 叶谦不接话。 “不是我做的，你不要和我发脾气了。”叶瑾信誓旦旦的表态。 叶谦反问：“真的？” 叶瑾笑：“当然是真的，我几时骗过你。” 叶谦犹豫了番，终于闭嘴，算是勉强相信了。 ＊＊＊＊＊＊ 原本热气腾腾的大餐已经彻底凉掉。 回到家里的叶谦洗干净手就坐在餐厅默默地吃龙虾，宛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重新做点饭吧。”叶瑾劝道。 “不用，挺好吃的。”叶谦手里的刀叉并没有停顿。 叶瑾无奈，也得陪在旁边，却没有多少胃口。 吵架停息了，并不代表刚刚的话都等于不存在，小谦心里的那根刺，只能越扎越深，最后换来无止境的痛苦。 “其实，你对我来说……就是重要而已，不需要去修饰，也不需要去解释。”叶瑾思忖了半晌，开了口：“我不期待你对我而言有多少回报，你过得好就够了，真的。” 叶谦的动作渐渐迟缓。 叶瑾疯狂克制着自己快要碎掉的心，微笑：“那晚的事是我没心没肺，我对不起你，如果有可能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那么做，以后……可不可以试着原谅我？” 叶谦是个脾气异常直率的人，但此刻，却无人能从他的脸上看出半点情绪的端倪：“好啊，就当你没做过。” 叶瑾在桌布下的拳头被握紧了：“照顾好自己。” ＊＊＊＊＊＊ 哥哥是说到做到的人。 次日早晨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叶谦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伸手去摸，就连床单都凉透了，也不知道是何时消失的。 房间静的可怕，就连心跳声都异常的明显。 叶谦呆呆的坐着，一滴眼泪忽然从他明亮的眼眸中滴出，落在被子上，变成了块无比黯淡的痕迹。 ＊＊＊＊＊＊ “出了事后叶希就再没露过面，听说她想躲到国外，但妈妈不让，就把她关在家里，现在家门口全是记者，赶都赶不走。”颜小夏刚刚从机场接到叶瑾，便迫不及待的报告情况，此次的八卦新闻已经酝酿已久，扑朔迷离间已经毁掉了个女人全部的自尊，绝对会打击的叶希再也站不起来。 叶瑾闭目养神，没有吭声。 “累了？”颜小夏侧头笑笑：“你可真是来去匆匆。” 叶瑾道：“看见小谦安然无恙不就得了，再说现在我不回来还成吗？” 颜小夏问：“接下来怎么办，我们现在去哪里？” 叶瑾说：“当然是去见叶希，总不能装聋作哑吧？” “她谁都不见的。”颜小夏未曾没有假意去慰问。 叶瑾微笑：“可是她会见我，她现在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怎么会还给我吃闭门羹？” 颜小夏叹了口气：“我就不去了，我不敢看她的眼睛。” 叶瑾问：“你怕什么？” 颜小夏说：“你不是女人，你不知道自己做的有多么残忍。” “我知道。”叶瑾扶了下眼睛，反问道：“可当初既然决定第一个把她搞垮，为何还怕自己达到目的呢？” 颜小夏握着方向盘：“你完全可以在生意上击败她，选择这样的方式，是因为你恨她吧？” 叶瑾笑了笑。 颜小夏侧过头：“你恨她什么？” “没什么恨不恨的，她做起事来，又何时顾及过骨肉亲情呢？”叶瑾皱起眉头：“为了威胁我，她连小谦的事都可以做筹码，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第62章 一所房子，伴着一个人成长、成熟，伴着一个人看尽悲欢离合，必然是非常特殊的存在。 叶瑾每次来到父母家时，心里总会感慨万千。 但无论有多少感慨，都不应该放在脸上。 “大姐怎么样了，我听说出事，立刻就从美国飞回来。”见到赵熙，叶瑾立刻问：“怎么会这样？” 企业形象大幅度受损，造成的股价贬值，让大家都受了损失。 赵熙阴沉着脸，在沙发上盯了他几秒，才开口道：“闷在房间里面，还不肯吃饭。” 叶瑾点头：“我去看看她。” 赵熙瞅着大儿子气定神闲的往楼上走，忽然很想叫住他、质问他，可是装了这么多年，好像谁也不愿做头一个撕破脸的人，把那些不光彩的事端到台面上去讲。 她何尝不知，其实每个孩子都受了自己的影响，世界上的恶人可以受所有人的谴责，他们的父母却没资格讲半句话。 所谓教和养，就像人生的因。 种下因的人，便再不能质疑注定得到的果。 从所未有的疲惫缓慢的爬上了这位母亲的心头，她靠在沙发背上闭眸不语，像是恍然老了许多岁，原本锋芒般的刺，也都虚弱老化了。 ＊＊＊＊＊＊ 叶希的房间仍旧是少女时期的摆设。 叶瑾拿钥匙开了门，环视一圈才对着躺在床上的大姐说：“你还好吗？” 叶希这一年多精神状况奇差，见他来忙挣扎着坐起，哑着声音说：“好，怎么不好？” 叶瑾笑了笑：“我叫人给你做了汤，一会儿多少喝点吧。” 叶希死盯着他的脸，过了片刻才从牙缝里逼出话来：“你真毒，叶瑾，你真的狠毒，你就不怕我跟你玉石俱焚？” 叶瑾拿了椅子优雅的坐到床边，弯起嘴角：“姐，我想请教你，你拿什么跟我玉石俱焚呢？” “我的确什么都没有了。”叶希冷笑了声：“可你就没有任何在乎的东西吗？” 叶瑾淡定的说：“没有。” 叶希慢慢摇头，不晓得她想表达什么意思。 叶瑾握住她的手腕，用了七成力气：“我看，你还是不适合这个商场，没关系，不管怎样我都会照顾你的后半生，谁让你是我姐呢？” 叶希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宛若毒蛇般诅咒他：“你会遭到报应的，上帝不会放过你，你信不信？” 叶瑾想了下，笑笑：“我不信。” ＊＊＊＊＊＊ 小孩子长大是很快的事情。 颜小夏蹲在自己看护了一年多的小女孩面前，亲手给她的脸上画好胎记般的色块，轻声道：“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再也不用做这件事了。” 小女孩还不大，并不懂自己是在帮着大人装神弄鬼，扮演着一个早就惨死的同龄人，去摧垮另外一个大人的神智，因此只是乖乖的点头：“只要那个阿姨看到我，我就跑掉，对吗？” 颜小夏手里的化妆刷停顿了下，拉住她的小手道：“不，这次，你要讲一句话。” ＊＊＊＊＊＊ 叶希已经很久没有产生见到小茉的幻觉了，因为她每天过的日子，都像行尸走肉般僵硬而空洞。 等到叶瑾离开以后，她很快就发起了烧，被家庭医生按在床上输好点滴，头晕的浑浑噩噩。 忽然间，那种熟悉的感觉又突如其来的出现。 叶希吃力的睁开眼，果然看到女儿孤零零的站在门口，眼神幽幽的瞅着自己。 “小茉……”她刚叫了声，就狼狈的咳嗽起来。 “妈妈。”那个总是飘忽不定的影子莫名的开了口。 叶希茫然抬头。 小女孩轻声道：“你要好好的，好好活着。” 话毕，又像从前那般扭头便消失不见。 “小茉！小茉！”叶希毫不犹豫的拽下还输送着药水的针头，跌跌撞撞的追了出去，可到了走廊，就只剩下她自己狼狈的身影和喘息。 出了事情以后，叶希并没有哭，可是此刻她却再也忍不住，泪水像是失控了般，汹涌而出，刺痛着她心底所有的罪恶和纯洁。 ＊＊＊＊＊＊ 却说哥哥离开之后，叶谦又过上了形单影只的生活。 其实北京究竟怎么样了，那新闻如何热闹又如何平息，他并不完全放在心上，他所关心的，也只不过是叶瑾的生活。 这天下了课，他从教室出来准备叫司机接自己回家，不想却看到傻傻的林安站在楼下左顾右盼，便只好走过去道：“你来这里找我吗？” 林安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不好意思的点点头：“你说你在这里读书，我想看看大学是什么样子的……” 叶谦问：“不用在餐馆帮忙？” 林安顿时不吭声了。 叶谦笑笑：“是有事找我吧？” 林安问：“那次你说，给我介绍个正经的工作，是真的吗？” “这个啊，是啊，你父母同意了？”叶谦恍然。 林安急着说：“我不要他们同意，我自己同意就行！” 叶谦以为他是个软包子，不想竟然说出这种话来，愣了半晌才道：“讲的对，可你不怕他们打你？” 林安低下头：“打不了不回家了，只要我有薪水，就可以租房子。” 叶谦本不想多管闲事，可现在把这个萍水相逢的孩子推开又显得很残忍，他晓得自己是突然出现在他生活里的希望，迟疑片刻终于点头：“那你先住我那里吧，等你有了薪水再说。” “我会报答你的！”林安激动的握住了拳头。 “报答？”叶谦瞅了瞅阳光灿烂的校园：“不用了，我什么都不想要，报答什么？” 第63章 “这是颜小夏扫描仪的拷贝、这是你和香港杂志的通话记录……”赵熙狠狠地把这几日搜到的证据砸到桌上，等着叶瑾的眼神，像是要把他碎尸万段：“说你是畜生也不为过吧，连小孩子都懂得家丑不可外扬，而你为了伤害你大姐和你父亲，都做了些什么！” 叶瑾反而非常淡定，笑了笑：“妈，你对爸爸和姐姐的事，好像没多少感觉。” 赵熙怒道：“几时轮得到你说这些！” “好，我不说这些，我说点正事。”叶瑾从公文包里慢腾腾的拿出两份文件：“这是昨天刚刚收到的催款通知，一份来自于银行，一份来自于楚氏，我不懂大姐是怎么办事的，竟然连资金流通都没法保证。” 赵熙接过来看了看，眉头越皱越紧，她恍然明白大儿子搞那些花边新闻只是为了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而此时所说的事情，才是他长久以来默默等待的机会。 为了企业发展，叶氏这几年都在负债经营，也自来都运作的很好，可是自从叶希二度回公司以后，叶瑾就淡出了这些事务，只忙于他私人的买卖。 虽然之前出过些小差错，但叶希的确让情况有惊无险。 这次…… 赵熙起身道：“我去和她谈谈。” “不用了，大姐三个月前把钱拿去投资美国物流公司，现在政策有变，那边状况不妙，现金是收不回来的，我早就反对过了，是你们不听劝告。”叶瑾拿起咖啡杯慢腾腾的喝了一口。 赵熙表情僵硬的看着儿子。 叶瑾弯起嘴角：“不必急嘛，只要答应我的条件，我可以代妈妈处理这些小事。” “不用。”赵熙傲慢的拒绝他：“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可以负责。” 叶瑾起身拿起厚实的风衣：“那就当我没说，我走了。” “这里面迟早有一半是你和小谦的财产，你就如此不在乎吗？宁可两败俱伤？”赵熙冷声问。 叶瑾呵呵笑了声，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这个再不能给他任何温暖的家。 ＊＊＊＊＊＊ 因为林安并没有文凭和经验，叶瑾就给他找了个高级服装店的导购员工作，收入不错也不算很累，完全是公子哥的举手之劳。 林安受不了家庭暴力，终于像得到奇迹般的得到了这次机会，自然非常珍惜。 不仅对于培训非常认真，还每日都私下努力学习着相关的品牌知识，记着笔记的小本子装在包里，在搭地铁和巴士时总会拿出来看看。 ＊＊＊＊＊＊ 下班的时候商业区人很多。 林安又学了很多新东西，正闷头琢磨着默默赶路，忽然听到前面一句冷声的质问：“你还记得回家吗？” 带了点乡音的中国话，是熟悉的、可怕的母亲。 林安恍然抬头，瞅着她身上异常土气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衣服，紧张的后退半步：“我说了，我要出来做事，自己赚钱！” “自己赚？你凭什么本事？”林妈妈上来就揪住他的胳膊，手有力的宛若铁钳：“还不是做了鸭！跟我回去，丢人的东西！” “你放开我！我什么都没做！你不要再打我了！”林安惨叫，他从前从不敢抵触父母。 周围行人看到这两个亚洲母子的激烈冲突，都忍不住侧目窃语。 正闹得不可开交时，忽然有个身影冲上来大力拉开当街施暴的林妈妈，气道：“别碰他！你这是虐待！我会报警你信不信！” 林安见了叶谦，眼泪汪汪的立即躲到他身后。 林妈妈指着眼前高大的年轻男人：“我还要报警你囚禁我儿子！” 叶谦拿出电话：“好啊，那我们就去警局讲话。” 说着就不管不顾的拨出号码。 林妈妈见他腰杆硬，顿时也不再敢争执，冷哼了声扭头就朝公交站走去。 林安这才小声道：“谢谢……对不起……” “幸好今天没事来接你了，你要是怕他们来抓你，不如我给你找个保镖。”叶谦问道。 林安摇摇头。 叶谦说：“那算了，我们吃晚饭去吧，我找到家不错的餐厅。” 林安跟着他身后走了几步，忽然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在利用你，我……” “嗨，什么利用不利用。”叶谦笑了下：“能轻而易举的让一个人过的比以前好，我也挺开心。” 林安声音小小的：“你是好人，我只是……没有别人可以拜托……” “我做的一切你都不用放在心上。”叶谦回头：“只一条，你记住，我只和你做朋友而已。” 林安愣了下，又点头，最后苦笑：“公司说可以申请宿舍，我……明天就不打扰你了。” 叶谦回答：“也好，祝你顺利，有需要帮忙的打我电话，新手机还用的惯吧？“ “嗯。”林安保证道：“我以后会还给你的。” ＊＊＊＊＊＊ 这次的财务危机是叶瑾蓄力一发的狠击，赵熙不可能轻易破解，银行的大小人员早就被买通，而楚氏由于楚瑜的关系，更不可能松口，她若想在短短几日之内凑齐数目如此庞大的资金，想必也没有多少朋友敢伸出援手。 “如果妈妈不接受你的条件，就只能申请破产。”叶璨搅着面前的咖啡，微微笑：“昨天还富可敌国，今日却要成为街头乞丐，他们养尊处优，一定没有想到吧？” 叶瑾淡定的说：“她会接受的，她是个聪明人。” 叶璨道：“可万一……叶氏就完了。” “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叶瑾瞅着面前的甜点，并没有动指的打算。 “哥。”叶璨放下杯子：“我真不求你的善待，也不敢接受你的善待，你是个不目的誓不罢休的人，而我这么多年了，都搞不懂你的目的是什么。” 叶瑾问：“那你为何听我的话？” 叶璨轻声道：“因为我恨的人，你替我狠狠地伤害了她，你让她失去自己的挚爱，你让她变得一无所有。” 闻言叶瑾沉默了许久，才劝道：“小璨，你男朋友去世这么多年了，你也该试着开始新的感情。” “你会吗？”叶璨反问。 叶瑾疑惑：“嗯？” 叶璨说：“你最爱的人死去了，你要多久就可以开始崭新的爱情？” 叶瑾苦笑：“我哪有什么最爱。” “我猜啊，你有。”叶璨看向窗外寒冷萧瑟的街景：“而且，没了他，你会再也活不下去，多一分一秒都不行，就算有仇恨，都没法支撑你往前走。” 叶瑾支着下巴：“说的这么恐怖。” “反正这事结束后，我要去游学，你们的破事啊，我再也不掺和。”叶璨说了，忽然朝咖啡厅门口招招手，笑了：“今天有个人想见你，我就冒昧安排了。” 叶瑾回首，见到楚瑜熟悉又陌生的脸庞，一时无话。 第64章 两个曾经在一起许多年的人，会产生各种各样的感觉。 但叶瑾没想过，再见楚瑜，自己会觉得尴尬。 不带一点爱，也不带一点留恋的尴尬。 楚瑜依然潇洒俊朗，面色不错，比当初分手时的憔悴不知好上多少，他坐下来就露出笑：“没想到我来找你吧，是不是恨不得立刻起身就走？” 叶瑾摸着咖啡杯也笑：“哪有，一直想看看你，又不好意思打搅你。” 听别人说楚瑜还是没结婚，倒是跟那个极擅长电脑的莫莫纠缠不清，甚至还被记者撞见亲密行为。 楚瑜道：“当初你有机会每天都看到我的，何必跟我说这种场面话？” 叶瑾沉默了，半晌又把话题转到正事上面：“这次谢谢你，楚氏如此配合我的行动，想必你在其中帮忙不少。” “这算什么帮忙？”楚瑜道：“我倒乐得叶氏倒闭，让我们捡个便宜。” 叶瑾说：“不管倒不倒闭，我都不会让你吃亏。” 听到这话，楚瑜叹息了一声：“你还是老样子，对外人的恩惠，向来安排的滴水不漏。” 叶瑾弯起嘴角：“你想多了，我既没说你是外人，也没说那算什么恩惠。” “我讲不过你。”楚瑜正了正神色：“我今天来，只是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想劝劝你，其实你做事不要太绝，现在你在你家里算是说一不二的人了，何必把父母姐妹都逼上绝路？” 叶瑾不吭声，因为他不愿用敷衍别人的话去敷衍楚瑜。 楚瑜苦涩的弯起嘴角：“我明白你的心思，你只盼着有一日，家里再没人敢管的了你一丝一毫，好让你有那么点机会遂了愿，可是你能制住他们，你制的住全世界的悠悠之口吗，你制的住血浓于水的伦理之常吗，叶谦是你弟弟，是和你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叶瑾不愿听这些话，皱眉道：“好好地，提小谦干吗？” “你骗得了别人，可你骗不了我，我明白你惦记的是什么。”楚瑜道：“可你要的是没可能的，不管你多强大，就是没可能，你醒醒好吗，我不想看你最后伤心绝望。” 叶瑾扭头道：“我不觉得世间有那么绝对的没可能。” “那你告诉我，你的希望在哪里？”楚瑜皱眉：“人生最大的谎言尽是那些美好的东西，只有活在这谎言里毫不自知，你才会相信所谓幸福的存在，越难走、你越要走，越没希望，你越不肯绝望，上帝除了用痛苦褒奖你的勇气，还能做些什么？”。 叶瑾不想再听下去，忽然发怒：“住嘴！你没资格跟我讲这话。“ 楚瑜反倒笑：“怎么，说到你的痛处了？” 叶瑾面色发白：“没有别的事，你就走吧，我很累了。” 这倒不是假的，他又觉得身体不适，五脏六腑说不出的痛。 楚瑜讲了这么多，算是仁至义尽，他眼神悲哀的起身道：“注意身体，你看起来很不好。” “你记着，我好与不好，早就和你没半点关系，你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日子就够了，别再想起我。”叶瑾的手握成拳头，脸色惨淡的说。 楚瑜哽了下，立刻步履匆匆的离开了。 叶瑾待到这里只剩自己一个人，才狼狈的趴到桌子上，摘了眼镜，像是要断气了似的一动不动。 他哪里需要谁的提醒，有的事，从一开始就再明白不过了。 这世界上有一种感情就像沙漠中的海市蜃楼，就算一刻不停的向前走，就算努力到身粉碎、心成尘，它存在的地方，你还是永远到不了。 但这感情的存在，也正像沙漠中的海市蜃楼一样，是一个绝望的将死之人，唯一的、执着的希望。 ＊＊＊＊＊＊ 北京出了这么大的事，叶谦终究还是知道了。 他挂了母亲的电话以后，立刻就破天荒的联系上叶瑾，气愤的质问：“哥，你为什么这样做，你、你这不是把家里给毁了吗？” 不晓得是不是越洋的关系，叶瑾的声音听起来很飘渺：“你不要管，好好上你的学。” “我怎么不管，你要我看着你把爸妈，把姐姐们弄得……”叶谦实在是不解。 “你少听他们的一面之词，生意上的事你从来没掺和过，不懂就不要插嘴！”叶瑾似乎极不喜欢弟弟这样为家人说话，在他的印象里，叶谦比谁都恨这个家。 叶谦小声道：“我只懂，你是不给他们活路了。” 叶瑾听到他嗓音中的不开心，态度温和下来：“好了，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等过阵子，回北京来吧。” 叶谦道：“我在这里好好的，回去干吗？” 叶瑾反问：“那呆在哥哥身边，不是更好吗？” ＊＊＊＊＊＊ 事情似乎已经朝着不可挽回的方向发展了。 赵熙为了公司，想尽了所有的办法，甚至连小儿子都动用了，却仍旧没有回天之术。 她不是个肯宁为玉碎的人，最后，不管如何，也只能保护父母亲留下来的产业，不至于毁于一旦了。 ＊＊＊＊＊＊ 颜小夏和叶瑾一起被邀到家里面，脸上笑着，心里面却有些过意不去。 赵熙命佣人给他们上了茶，便干脆的说：“只要你不把公司拱手让人，我和你父亲拥有的股份，就都是你的。” 叶瑾笑而不语。 到了这份上，赵熙却仍旧维护着大女儿的利益：“至于叶希，她毕竟还是你姐姐。” 叶瑾道：“讲这些干什么呢？妈，公司欠债还不上，你给了我那还是还不上，我也没办法啊。” 赵熙似乎极其愤怒，握着茶杯的手都是发抖的，她闭上眼神想了很久，终于苦涩地说：“你比妈妈有本事，相信危机会解决的，你想要什么，就要什么，你想要多少，就要多少。” 叶瑾握住她的手腕，帮她把茶杯放下：“妈，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大姐身体和精神状况都不好，你和爸爸年纪也大了，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北京人多口杂，让人心烦，我在美国帮你们置办了舒适的房产，不如等春天了，就去那里享福吧。” 赵熙死盯着大儿子的眼睛，不讲话。 颜小夏在旁边缓和气氛：“妈，那庄园建的十分漂亮，可比这里舒服多了。” “你得意什么，他下一个踹的，就是你！”赵熙猛地对这个准儿媳发了怒。 颜小夏沉默，半晌又微笑：“我们，可都是好聚好散的人啊。” 第65章 北京的一场寒冬随着春意的出现而悄悄退却了。 远在迈阿密的叶谦并不清楚家乡所发生的种种变故，当他还在为如何化解亲人之间的矛盾苦恼时，手段向来凌厉的叶瑾早已将父母与大姐送上了去往美国的专机。 颜小夏习惯性的陪在他身边，脸上的微笑随着赵熙身影的越走越远，而渐渐地淡去，忽然小声问：“你不难过吗？” 叶瑾笑了，没回答。 最近颜小夏总在深夜梦回中惊醒，向来平静甚至冷硬的心，也有些波澜四起。 见她神色有异，叶瑾才道：“又不是小孩子了，做事之前想好了后果，怎么会事到临头才有感觉。” 颜小夏说：“现实是一回事，可人心又是另一回事，刚才你妈妈看你就像看陌生人，我……” “这些再不需你费心了。”叶瑾忽然打断她，表情正经的说：“谢谢你帮我这么多，既然目的已经达到，那么照以前约好的，这是谢礼。” 颜小夏表情木木的看着叶瑾从公文包里拿出文件，上面是从今以后属于自己的财产和股份，心中却毫不欣喜。 且不说两人许多年前有过一段缘分，就算是个陌生女人，做了他这么久的“未婚妻，”日日相伴，受尽人们的祝福，心里也不会丝毫没有期待的。 可叶瑾就是叶瑾，他是个怎样的人，颜小夏非常的清楚。 不舍也罢，不解也罢，她当然不会露到脸上。 “这真是最丰厚不过的报酬了。”接过那文件，如是说。 叶瑾道：“说了是谢礼，不是报酬。” 颜小夏笑笑：“随便你讲。” 叶瑾又道：“我是真的感谢你，以后有我的，就有你的。” 颜小夏点头。 叶瑾叹息：“我倒也没什么希望，只是不管未来如何，如果我发生什么，替我照顾我弟弟。” “怎么忽然讲这话，现在你该高兴才是。”颜小夏感觉莫名。 的确，高兴。 叶氏的危机是叶瑾一手促成，当然也可以让它迎刃而解。 “后天是新总裁的上任酒会，正好你弟弟会回来，开心点吧。”颜小夏低头：“我们婚约解除的新闻，后天也安排好了板面。” 叶瑾没表态，只道：“希望你遇上个对你好的人，我祝福你。” 颜小夏硬挤出了微笑：“少管我了，给你安排的身体检查，不要迟到，看你脸色真是差。” 叶瑾的身体始终不算太好，因为忙倒是一直没空找医生看看，现在万事方休，才被提上议程。 他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知道了，不要唠叨。” ＊＊＊＊＊＊ 北京的夜深了。 叶瑾从医院回来没多少胃口，只喝了半碗汤，就在卧室准备叶谦回来的衣服和生活用品。 虽然有助理和佣人都置办好了，但总得亲手弄一弄才安心。 他一边想着迈阿密此刻的时间几点，一边犹豫着要不要给小谦打个电话嘱咐下坐飞机的安全事宜，谁晓得走神时，手机却响了。 “您好。”叶瑾接起来淡淡的说。 “叶先生吗，我是王医生，您现在有时间吗？可否来医院一趟？”电话那头的语气有点焦灼。 叶瑾愣了愣：“怎么了？” ＊＊＊＊＊＊ “您照旧是有胃溃疡的老毛病，可我担心的是您血液检查的各项指标。”王医生扶着眼睛，满脸严肃的说：“淋巴细胞百分比严重偏高，而血小板体积过于偏低，还有大量异常的原始白细胞……我建议您明日再来做一个骨髓细胞方面的检查，还有，您平时有没有其他不适的症状？” 叶瑾白天只匆匆抽了个血听了听心脏就急着走了，现在不禁心下一沉，想到多日来莫名其妙的疼痛和贫血虚弱，不禁问道：“这……这是什么病？” 王医生沉默了片刻，道：“现在血液的异常情况，和白血病的表状有多项吻合之处，您不要太紧张，这只是初步判断，等明天进一步检查再做定论，我已经替您约了内科血液病方面的专家……” 叶瑾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即使面对这些也并未失态：“王医生，您说实话，我得白血病的几率很高吗？” 王医生道：“这我不能下结论，只是劝您不要掉以轻心。” 叶瑾点点头：“好，那我明早再来。” 王医生安慰道：“如今医学进步了很多，您……” “我都明白，就算真得了病，我也会配合治疗的。”叶瑾微笑，似是波澜不惊。 王医生从未见过这样的病人，也只好沉重的点了点头。 ＊＊＊＊＊＊ 尽管已经立春了，冬夜的风却还是冷的。 离开医院后，叶瑾开着车漫无目的闲逛，始终开着窗户，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再坚强，心里也不会不害怕的。 忽而衣兜里一阵刺耳的铃声。 叶瑾靠街边停下车，见是小谦，才缓慢的接起：“喂？” “我东西都收拾好了，过两个小时就上飞机。”叶谦比较还是从心里想念北京的，他语速飞快的说：“不用接我了，在家等我就行。” 叶瑾满脑子空空荡荡：“嗯，好。” 叶谦道：“等我到了，我们一家人好好吃饭顿饭，说说话，这回我不在吵架了，哥。” “好。”叶瑾微笑，没力气告诉他父母已经走掉的事实。 叶谦不再啰嗦：“那行，就这样。” ＊＊＊＊＊＊ 迈阿密仍是清晨。 林安听说叶谦要离开了，特地很早就来送行，见他满屋东西都打了包，才呆呆的问：“你真的要走啊？” 叶谦检查着手机和电脑里面存的游戏和漫画，点点头：“你好好照顾自己。” 林安很难过：“那你还回来吗？” 叶谦明知事实，却不忍心告诉他：“也许吧。” 林安低下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叶谦笑：“我们是什么？” 林安回答：“朋友。” “对啊，所以我不管我在哪里，我们还是可以联系啊，干嘛要哭的样子？”叶谦问道。 “我不喜欢这个城市，总觉得自己是一个人。”林安说：“现在，我又是一个人了。” 第66章 叶谦到达北京的时候，果然没见哥哥和颜小夏来接自己，只当叶瑾工作忙，怎么会想到他竟然去医院迎接生死判决。 “谦少爷，先回去休息一下吧，宴会傍晚才开始。”前来替叶瑾做事的助理礼貌说道。 “宴会？”叶谦奇怪：“我只是回国而已，干吗搞这么复杂？” 助理笑了，倒是没点破他自作多情：“一方面迎接您回来，一方面也是庆祝叶董就职。” 叶谦拖着行李箱停住脚步：“叶董？” 助理眨了眨眼睛：“您不知道吗，叶谦先生已经被董事会任命为新任董事长了，以后叶氏的事情就……” 叶谦顿时着急：“那我爸妈呢？” 助理见他神色有异，才晓得自己多说了不该说的话，笑了笑：“这我就不知道了，您还是问叶董吧。” 叶谦皱起眉头：“不回去休息了，找我哥去，他人呢？” 助理迟疑了下道：“这我也不知道，叶董说今天不去公司，有些私事要办。” 叶谦沉默了很久，脸色阴沉起来：“好，那我回去等他。” ＊＊＊＊＊＊ 高楼群立的城市里充斥着数千万人，似乎哪里都很拥挤，连可以躲一躲的安静地方都找不到。 在这一生最为得意最为荣耀的日子里面，叶瑾不仅没像人们想象的那般风光，反而像个流浪汉似的坐在公园冰冷的长椅上，面无表情的任冷风吹着。 大概多冷的风，都没办法让他变得冷静了。 因为上午从医院拿到的检查结果，实在是太过沉重。 叶瑾当然听说过白血病，甚至认识那么两个得了这病的半生不熟的人，也曾在做戏的慈善场合为病人捐过款，可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其中不幸的一员，毕竟全家都十分健康，令人从未担忧过病魔的侵扰。 怎么办、怎么办？ 考虑到这个问题，叶瑾无奈的看向阴霾的天空。 除了努力去治疗身体，似乎也没有多余的办法，贫穷与富贵的悬殊差距在生命面前变得无足轻重。 他无法预料结果，却只想着不要让小谦知道。 其实那孩子没经历过多少事，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 叶瑾慢慢地浮出苦笑：还想这辈子都好好照顾他，结果竟出了这样的事，一下子将心里的永远缩短成了刹那。 长久以来的愿望在心底显示出了瓦解的裂痕，也滋生出了放纵的阴影。 ＊＊＊＊＊＊ 却说叶谦在想尽办法才联系上叶璨，得知他们都已经移民美国，顿时对叶瑾生出了几近于愤怒的不满，他坐了那么久飞机，累的连脸都懒得洗，便坐在家里的宴会厅盯着门口酝酿话语和情绪，结果从开始准备到宾客纷纷，都没见到哥哥的影子。 酒喝了许多，头都发晕的叶谦最后终于按捺不住郁闷，起身摔了杯子骂道：“不是给他庆祝吗，人呢！不好意思见我了吗！” 客人们被这声惊得纷纷侧目。 叶瑾的助理赶忙跑过来劝道：“应该很快就回来了，要不你先上楼？” “永远不要出来算了，反正他根本就是个没亲情的混蛋！”叶谦醉醺醺的踹了下面前放满食物的长桌，含糊不清的说：“还叫我回来干嘛，最好我们都在美国，留他一个人在这里逍遥自在！” 助理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两个五大三粗的保镖过了架住叶谦，把他往楼上带。 叶谦边离开还边骂骂咧咧，却已经让人听不清楚内容了。 ＊＊＊＊＊＊ 晕。 酒醉的天旋地转让叶谦胡乱脱了衣服，趴在枕头上就动不了弹。 迷糊间他好像做了梦，梦见许多年前叶瑾刚刚留学回来时，是多么的温和可亲，俊朗宜人，总是轻声讲话，温暖而又可靠。 只是，真的很遥远了，遥远到让人根本无法从熟悉的过去，想象出即将出现的未来。 叶瑾不自觉的握紧床单，试图将幻觉中的哥哥再挽留久一些，却根本无法发出半点声音，全身的力气，都变成了梦魇中徒劳的挣扎。 直至耳边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小谦，好久不见了。” 叶谦猛地睁开眼睛，回到了现实之中，他吃力的翻身说：“不用见……是最好的。” 不知何时回来的叶瑾拿着弟弟胡乱扔在地上的衣服，慢慢坐到床边笑了：“不能见你，我成功还有什么意义？” 听到这话，叶谦终于找到力气，半坐起来骂道：“靠，什么成功，把爸妈和姐姐赶到美国，自己占山为王就是成功？” 叶瑾收了笑意，眼底出现了丝凌厉：“在怪我？所以刚才在外面把宴会桌都掀了？” 叶谦不想面对哥哥的质问，侧头床头柜上的矿泉水喝了几口，随手擦了擦嘴道：“我就是觉得这新任董事长的庆功宴真不要脸。” 关于父母和姐姐，他们两个的分歧越来越大。 叶瑾似乎受不了弟弟忽然把那些冷冰冰的人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要。 迫切而压抑的吻，忽然就落在了那还沾着水迹的唇上。 叶谦被亲的惊讶极了，几乎想都没想就跟他厮打起来，甚至想不出这动手的原因究竟在于家庭的破碎，还是两人之间长久的纠结与压抑。 从床上，一直打到地上。 仍旧无法摆脱的深吻终于完全激怒叶谦，他在混乱中拿起瓶子泼了哥哥一脸水，而后朝他脸上狠揍一拳，在衣衫撕扯间找到机会脱身，不假思索的就用膝盖顶向了叶瑾的肚子。 这一顶，用了八成的力气。 叶谦顿时有些后悔，甚至有些慌乱，挣扎着起身看向非常痛苦的哥哥，终于恍然明白：彼此间那条最后的安全线，终于消失了。 ＊＊＊＊＊＊ “小少爷，喝点汤吧，大少爷特地让厨师炖了一整天的。”深更半夜，家里的佣人又端着托盘来献殷勤。 躲在客房发呆的叶谦听到这个，抬眸问：“宴会结束了？” 佣人点头。 叶谦想到刚才打完架落荒而逃时哥哥惨淡的脸色，又忍不住问：“我哥怎么样？睡了吗？” “大少爷还在书房工作。”佣人把汤给他放到床头，按照吩咐从围裙里拿出份报纸道：“他说要你看看这个。” 叶谦疑惑的接过，打开来瞬间就瞅见上面醒目的标题，竟然是叶瑾和颜小夏解除婚约的八卦新闻。 沉默在屋里迅速蔓延开来。 最后，叶谦烦闷的把报纸扔到地方：“给我看干吗，关我屁事。” 第67章 根本没有什么纠结烦恼的机会，第二天一大早，还因时差而昏昏沉沉的叶谦就被毫不留情的从被窝里面揪了出来。 他睡眼惺忪的瞅着已经穿戴整齐的哥哥，气道：“你犯什么病？！” 叶瑾道：“你这学期的课程会有成绩的，记得交毕业作品就好了，既然闲着也是闲着，就跟我到公司学着做生意。” 相比从前他总是非常放任的态度，现在果然让叶谦不乐意：“我不学，我没兴趣！” “由得了你的兴趣吗？要是以后我不在了怎么办，这么大公司你怎么管？”叶瑾本打算压抑好心里沉重的负担，可讲话的分寸还是失常了。 “你不在你去哪？”叶谦反问。 叶瑾拒绝回答，皱眉道：“快起床洗脸，西服给你准备好了。” 叶谦立刻用被子捂住头：“管你在不在，我不会管公司的。” 叶瑾质问：“公司以后都是你的，你不管谁管？” 叶谦才不会讲道理：“我不要，让它随风而去吧！” 此时叶瑾意识到自己没必要跟他认真，随即便再度把小谦拽出来，冷冰冰的说：“从今天起，你生活里只剩下一种选择，就是听我的话。” ＊＊＊＊＊＊ 事实很准确的证明了哥哥讲话的底气从何而来。 尽管极度不愿，叶谦最后还是被硬生生的架到公司，扔在了董事长的办公桌前。 叶瑾也没安排他什么具体的职务，反倒是好吃好喝准备着，只要他瞅着自己怎么工作就好。 反正逃是逃不了，叶谦索性咬住点心，盯着哥哥接待客人、打电话、安排事情、处理文件，悠闲的和看热闹一样。 结果整天过去，他吃的肚子都圆了，叶瑾却连午饭都没顾得上碰。 落地窗外的北京，已经从清晨到日暮。 叶谦放下饮料杯子，站起身打量着收拾公文包的哥哥，忽然道：“我觉得你有病。” 叶瑾手停滞几秒，不理他。 “你费尽心思得到的，就是要把自己累个半死？”叶谦把手插着裤子兜里，有点吊儿郎当的踢了下桌边的垃圾桶。 “也许吧。”叶瑾不想跟他争执，只是问：“晚餐想吃什么？” 叶谦回答：“随便，你饿了，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叶瑾拎起包简单的表态：“走。” 叶谦只得跟在哥哥脚步后面，盯着他比从前消瘦了许多的肩膀，心里面乱乱的。 昨天打架时就感觉到了，那个强大的、轻而易举就能把自己举起来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那样虚弱，好像层薄脆的冰晶，稍稍用力一碰，就会碎无全尸。 ＊＊＊＊＊＊ 依然是非常妥帖的安排。 虽然并不饥饿，但晚餐时坐在温暖的沙发上看向窗外的万里灯火，仍旧是十分享受的事情。 叶谦只随便吃了几口，就拿着酒杯赏景品尝。 倒是叶瑾用餐一丝不苟，从前菜到最后的甜品，都拿着刀叉认真的用掉了。 想起昨晚的事，叶谦渐渐有点不自在，他不晓得哥哥的沉默是什么意思，是否此次又和曾经一样，两人都将尴尬视为禁区，再不提起。 “看我干什么？”叶瑾忽然笑了笑。 “谁看你了！”叶谦怀着心事，人跟炸毛似的顿时抬高了声音。 他的情绪总是那样直白的、坦诚的写在脸上。 叶瑾安静的凝视着弟弟，想到自己突如其来的病，无比害怕叶谦的将来会变得坎坷，说不出的悲从中来，忽然就温柔的握住他的左手。 叶谦惊得立刻缩回去，靠在沙发上躲得远远地，生怕他隔着桌子过来：“别动手动脚的，我真不懂你哪根弦不对。” “我是喜欢你而已。”叶瑾若无其事的用餐巾擦了擦本就干净的嘴唇。 “喜欢你妹啊。”叶谦受不了他自然而然的越界话语，气的脸都憋红了。 “你要是我妹妹，我会对你更好一些。”叶瑾反倒更加认真地说。 “你、你还嫌弃我是个男的？！”叶谦脱口而出，实在搞不明白哥哥越来越离谱的脑袋里在想着什么。 “这个世界，女人可以被永远保护起来，可男人……终究还是得靠自己啊。”叶瑾说。 “我听不懂，你喝多了吗？”叶谦皱眉。 叶瑾又是满腹忧虑：“小谦，你不要什么都不在乎，你没吃过苦、受过委屈，你根本就不明白人活着到底有多难，你也不知道外人的心会何其险恶……趁现在，你能多学点就多学点，好在有危险时，能照顾自己……” 他本不是多话的人，可这些说起，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哥，你有事瞒我？”叶谦不安的打断他。 “我只是……想到你会受苦，心里就很痛。”叶瑾侧头，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而后微笑：“没事儿，可能这几天，我胡思乱想的太多了。” 餐厅柔美的灯光让他的脸也格外好看，那眼睛里并不掺假的关怀，被映得闪闪亮亮。 叶谦不想面对自己无法面对的情感：“你少恶心人了。” “小谦。”叶瑾莫名的唤他，轻声问：“如果我不是你哥哥，我要是追你，你会跟我好吗？” 他如同青稚少年的问题中，竟然有丝丝的紧张。 叶谦跟被踩到尾巴似的站起来，大声说：“不会，你又老又阴险！” 虽然餐厅被包下了，可服务生仍旧陪在不远处，见状赶快讶异而快速地躲了起来，怕惹的大客人尴尬生气。 叶瑾脸上残余的温情瞬时僵住了，什么都没说，就拿起外套起身往外走。 叶谦说的难听话可多了，但对于叶瑾，心里还是不自在的忐忑，不由得跟在后面叫：“哥……” 叶瑾不搭理他，边走边拿钱包找信用卡。 叶谦越发有些稳不住心，伸手就拉住他的胳膊：“哥。” 叶瑾终于停步，忽然回头轻轻吻了下弟弟年轻而俊美的脸，语气苦涩地说：“那真是幸好，我是你哥哥，这辈子，是上帝恩惠我了。” 叶谦被吻得僵住，听他讲话心里又说不出的发堵，竟没反抗、也没骂人，只是傻傻的的站在原地。 叶瑾垂眸道：“回家吧，今天你也累了，早点休息。” 他就像那一潭温柔的深水，永远都默默的化解着弟弟所有尖锐的感受，好似能承受无限与永恒，令岁月无声。 第68章 “够了，你先把饭吃了！”叶谦似乎再也看不下去，忽然扑到办公桌前面夺走叶瑾手里面厚厚的资料，有些生气的说道。 他没办法逃脱，只得跟着哥哥上了一个礼拜的班。 这一个礼拜，哥哥就没吃过一顿午饭。 叶瑾是个做事情顶认真的人，他心平气和的说：“知道了，看完马上就吃。” “还有这么多，等你看完什么时候了？”叶谦把秘书送来的咖喱饭拌了拌，拿勺子盛起来送到他嘴边：“忘记在美国时犯胃病了吗？你这样身体迟早垮了。” 闻言叶瑾愣了愣，神色从复杂转为晴朗，竟然张口吃了勺子里的食物。 结果这样子倒令叶谦不自在起来，好像在喂他吃饭似的。 无论如何，弟弟的关心都令叶瑾心生快乐，也并没有得寸进尺，自己把餐盘拿过来说：“那你帮我看看吧，下午有客户要来谈生意，如果我有疏忽的，你在旁边提醒我一下。” “哦。”叶谦始终没干正经事，现在为了让他吃饭，只好捧着那些商业资料半懂不懂的研究起来。 叶瑾故作不经意的瞅了一眼，想象着小谦要是能懂得多些，以后多少都不至于太辛苦。 ＊＊＊＊＊＊ 事实上早已习惯商场的哥哥大人当然不需要什么提醒。 跟新老板的合作意向很顺利的就谈完了，想到已是周末，叶瑾便早早的带着弟弟离开了公司，琢磨着如何让他放松两天。 谁知两人刚走到前台，接待小姐就礼貌的走过来说：“叶先生，有位林先生要找您，等了好几个小时，刚刚才离开。” 叶瑾满脸疑惑，并未想起什么熟人。 接待小姐不好意思的解释：“是找叶谦先生。” 叶谦拿过她手里的留言条一瞅，果然是林安，便满不在乎的说：“是美国那小孩儿，怎么追到北京来了？” 叶瑾在旁边冷眼瞅着。 “那我去找他吃顿饭。”叶谦说了，而后抢先开始生气：“你不会连这点自由都不给我吧。” “谁不给你了，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去，才懒得管你。”叶瑾僵住表情，独自拎着公文包朝电梯走去，头都不回。 叶谦从这比自己还旺盛的怒火中回神，思及哥哥最近的表现，莫名的想到：这……不会就是吃醋吧？ ＊＊＊＊＊＊ “对不起，我是不是打搅你了。”林安很紧张的低头揪住衣角：“只是想见你，才想办法调到北京的分店来的，我不会给你添麻烦。” 还不懂事的小男生，纯洁可爱、软绵绵的样子一直是叶谦非常喜欢的类型。 可时光是能雕琢人的心境的，时至今日，他已经明白人都会长大，今天的小正太迟早有一天也会变成大叔，若是为了什么皮相和幻想付出太多，最后辛苦的只是自己和家人罢了。 易佳给的教训，十成十的足够。 “不算麻烦，只是你别去公司找我好吗，会影响工作。”最后叶谦竟然说了场面话。 并不是讨厌林安，不过不愿残忍的给人希望。 林安点点头。 “吃吧，多吃一点，你还是那么瘦。”叶谦心不在焉的回答，瞅着这小男生小心翼翼的用着满桌美食，忽然又叫来服务生：“给我打包份红酒慕斯。” 林安抬眼偷看他漂亮的侧脸，也不为什么，便开心的笑了。 ＊＊＊＊＊＊ 晚餐并没有用掉多长时间，回家的时候，刚刚八点左右。 叶谦进门就把外套和背包扔给佣人，问道：“我哥呢？” 佣人早就习惯这两兄弟回家便互相打听的习惯了：“大少爷在后院赏花，今天桃花全开了。” “附庸风雅。”叶谦哼了声便往后院大步走。 结果佣人欲言又止的叫住他：“那个……大少爷有客人，说不许打搅。” 闻言叶谦眉头立刻拧起，哪管什么打搅，脚步根本变得更快。 ＊＊＊＊＊＊ 所谓客人，果然是个陌生的美男子，正拿着酒杯笑的温柔。 早就晓得哥哥的性向，也多少知道他在外面的风花雪月，可最近彼此间闹成这样，再瞅见叶瑾如此，叶谦实在是无法理解，火腾地一下就上来，不管不顾的冲到那高雅的餐桌旁：“你在干嘛！” 叶瑾不动声色的瞅瞅他，说：“约会。” “你……！”叶谦被他的坦然堵得没词汇，脸色越憋越难看。 “听话，上楼去玩吧。”叶瑾扶住鼻梁上的眼镜，笑了笑。 ……又是这种好哥哥的样子，还说什么喜欢，到底怎么装的出来？ 叶谦快被叶瑾的反复无常逼疯了，想法根本没过大脑，便忽然伸手掀翻了桌子。 食物餐具纷纷跌落，满地狼藉。 ＊＊＊＊＊＊ “有病是不是，我太放任你！真是欠收拾！” 叶谦闷坐在卧室里听着哥哥骂人，并未像从前那般忐忑，反而梗着脖子顶嘴道：“是你自己太随便！乱搞还搞到家里来！恶心！” “我没未婚妻了，和谁交往是我的自由！”叶瑾皱眉瞥着他。 叶谦的直性子彻底产生作用，满脸通红的站起来喊：“那你对我做的算什么！” 听到这个，叶瑾沉默了，半晌才道：“是你拒绝我在先。” “喜欢了被拒绝，就不喜欢是吗？动物才这样！”叶谦实在无法苟同他的感情观，大脑里乱糟糟的就喊道。 叶瑾看着他被愤怒点燃的更明亮的眸子，弯着嘴角说：“所以，我喜欢你，你嫌弃我、咒骂我，我还是得喜欢你，不能选择别人，一辈子就得喜欢着你，对吗？” 叶瑾气道：“我没这样说，我没要你对我产生那种想法。” 叶瑾叹了口气：“可是我，真的就那么没尊严的喜欢，只不过有时候想在外面玩玩。” 叶谦并不能很快消化这句话。 “好在喜欢、讨厌、认真、取乐，都是我的自由，就算是你，也没资格要求我。”叶瑾淡声道：“今天的事我不追究了，以后再在外人面前让我难堪，我不会让你好过。” “你妈的，心理变态，有本事你弄死我，你再乱搞，我还给你难堪。”叶谦实在说不下去了，闷闷的打开从餐厅打包回来的甜点，粗鲁的吃了起来。 软软的慕斯，红酒的香甜淡的恰到好处。 那是叶瑾难得喜欢的甜食，每次去都会多要一份。 “给我带的？”叶瑾站在沙发旁边，忽然问道。 叶谦也吃不进去，什么都没说就把慕斯扔进了垃圾桶，砸的烂掉了。 “你啊，他们都说你脾气差，我却偏觉得可爱。”叶瑾忽然欺身上去，压着叶谦倒在沙发上：“给我的，我好歹尝尝味道。” 说完就咬住他的唇，温柔而有力。 叶谦慌得推开他，自己却手忙脚乱的摔到了地毯上。 叶瑾坐在原处微笑：“知道吗，其实你现在不过就是砧板上的鱼肉，我想怎样都可以。” 叶谦表情难看的可以。 “不过你放心，哥哥不会欺负你的。”叶瑾说：“从前怎么样，以后就怎么样，你玩你的、我玩我的，你只要跟着我把生意学好就够了，好吗？” “不好。”叶谦竟然还不识时务的拒绝，面色铁青：“我说了，你不许乱搞。” 叶瑾沉默半天，终于还是顺着他：“嗯，不乱搞，今天的事算了，别生气了。” 叶谦很烦、很纠结，看他这样亲近的眼神，心里就更烦、更乱，终于开口道：“哥，你别想和我怎么样，我真的受不了，我想想就要吐了，我这辈子也不再想谈恋爱，我就只在你身边，做你弟弟吧，别的都没可能。” 第69章 钢琴声和流水声是SPA房里面唯一的能听到的动静。 周末叶谦被哥哥安排出来放松，只好懒懒的趴在那儿享受精油按摩。 线条流畅的背在柔和的日光中悦目极了。 可惜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忽然低声问道：“我哥到底干吗去了？” 叶瑾的助理陪在旁边百无聊赖，第无数次的重复：“去和客户打高尔夫了。” “放屁，滚出去！”叶谦忽然支起身子开骂，近来叶瑾老逼他学什么生意，又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把自己甩开。 想到昨晚的事、和最后彼此的沉默，真令人无法愉快。 因为拿他没办法，助理只好忍气吞声，认命的地关门出去。 “先生，您躺好吧。”英俊的按摩师在旁边微笑：“这样我没办法工作。” 叶谦心里琢磨着事，无意识的重新倒下，魂不守舍的郁闷。 谁知道身上温柔的手越来越不对劲儿，最后竟然从腰身滑到臀部。 叶谦受到惊吓，猛地跳下来用浴巾围住身体：“操，你摸哪儿呢！” “叶先生，只是让您放松一下，您太紧张了。”按摩师依然笑得很自然。 想到哥哥给他布置了这种服务，叶谦就跟吞了苍蝇一样恶心，后退两步叫唤道：“也不看看你的德性，我花钱让你占便宜，我脑残啊！” 说完就急匆匆的往外冲，推开助理穿衣服跑路。 ＊＊＊＊＊＊ “叶先生，您得的不是感冒，请先重视起来好吗，不要再工作了。”权威的主治医师几乎苦口婆心：“治疗方案已经出来了，希望您要全力配合，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叶瑾微微笑：“知道了，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只是公司我还是要顾一下，我弟弟还小。” 医生晓得这位病人的身份特殊，只好叹气：“先做一期化疗，观察情况，这段日子饮食要以清淡为主，烟酒和咖啡都不要碰了，化疗前也不要吃自己喜欢的食物……” 叶瑾是独自来看病的，听见这些都用心记下。 “特别注意不要有外伤，还有，性生活也需节制。”医生口气平淡的说：“配合静脉化疗的药品都详细记录在这张纸上，按时按量服用，调节心情也是很重要的，大部分通过系统全面治疗的病人，都会有好转。” 叶瑾从不是娇气的人，这辈子也没娇气的资格，通过几日心理调整，人也冷静下来：“知道了，我尽人事，然后听天命。” 医生不禁淡笑了下：“难得你这么坚强。” ＊＊＊＊＊＊ 本来非常明朗的天忽然变得阴沉起来。 离开时，叶瑾飞快的把医生给的资料都背了一遍，然后就扔进垃圾桶，生怕回家被小谦无意间发现。 结果东西刚脱手，就到听身后突兀的质问：“你在这儿干吗，不是去打高尔夫了吗？” 叶瑾吃惊的回首看向弟弟：“你怎么……？” “哼，用手机定位找到的，想甩开我没那么容易。”叶谦很不想承认，竟然一下就试出哥哥的手机密码是自己的名字，只是侧过脸简单回答。 “我来看个朋友，想到医院细菌多，就没想带你来。”叶瑾轻笑：“怎么，一会儿都离不开我吗？” “谁离不开你了！我是来找你算账的！”叶谦好像越来越容易情绪失控，大声骂道：“你怎么那么龌龊，给我找、找……” 叶瑾莫名其妙：“啊？” 叶谦憋得脸颊涨红：“男妓！” 叶瑾根本不晓得他又抽什么疯：“不要胡说八道。” “你……！我不是那么廉价的人！”叶谦被摸的现在还浑身发毛，想到哥哥让自己去那种地方玩就更抓狂，忽然就踢向叶瑾的腿，接着扭头便走。 “怎么了？”叶瑾见弟弟真的气坏了，也顾不得疼，赶快追上去拉住他的手：“站住，到底怎么了，你就没有一天消停的。” 叶谦压根不肯回答，脸从红憋到惨白，直到被保镖压回家也不吭半声。 ＊＊＊＊＊＊ 原本的好意没理由的变成这种样子，叶瑾又奇怪又担心，找到休闲会馆的老板质问巡察到晚上，才搞清楚原因，端着精致的饭菜到弟弟卧室里道：“还以为怎么了，至于吗？” “什么意思，你现在了不起，就可以找些不三不四的人随便对待我是吗！”叶谦本来躺在床上看漫画，顿时又开始吵架。 “真不明白你脑子的构造，这事和我没关系，那个骚扰你的人已经被开除了。”叶瑾笑了笑，把餐盘直接放到床上：“都怪你太可爱了吧？” 叶谦虽然没什么狰狞的肌肉，也是个身高肩宽的大男生，听到这话表情顿时纠结成一团，露出非常提防的眼神。 “能随便对待你的人，只有我啊。”叶瑾果然跪到他身边，拖住叶谦的臀部捏了捏：“摸你哪儿了？这里？” “别碰我！”叶谦赶快坐起来、坐的离他远远地。 “吃饭吧，都是你爱吃的。”叶瑾低头给他布置碗筷，想起白日在医院遇见的那些垂危的白血病患者，想到自己正在迅速枯萎的生命，真的就渴望破天荒的任性一次，全然不顾后果的从弟弟这里寻求些不负责任的快乐。 可是以后呢？叶谦除了讨厌，还会难过，非要产生这些没未来的纠葛做什么？ ……果真任性这东西，也只有命好的人才配拥有。 叶谦并不清楚哥哥在走神想什么，只是忽然看到他睡袍下露出的被自己踢的青肿的小腿，便又道：“对不起，谁让你最近做事半点下限也没有，让我怀疑你。” “随便你怎么闹，就是别再打我了。”叶瑾弯弯嘴角，把筷子递给他。 万一弄出伤口，那因病而止不住的血，岂不是很恐怖？ “……说的好像我虐待你一样，明明是你虐待我。”叶谦无语。 卧室微妙的寂静下来，有种奇异的氛围轻轻蔓延。 “以后如果你不想去公司，就算了。”叶瑾看到自己要去医院的时间很频繁，害怕被察觉出破绽。 叶谦开始忙着吃饭：“求之不得。” 叶瑾笑笑：“那我晚上睡这里。” 叶谦差点被米饭呛到：“这两件事有联系吗？” 叶瑾半真半假的叹息：“人生苦短，我不想浪费可以和你相处的时间啊。” 从美国回来以后，他真的奇怪到了极点。 听到这句麻兮兮又毛骨悚然的话，叶谦哪里都不自在，当然并非厌恶，只是盼着叶瑾恢复正常，不要再……再去放大他身为男人的属性，而践踏哥哥的角色了。 ＊＊＊＊＊＊ 不管多么神经，叶瑾还是说到做到，果然在凌晨时就面不改色的躺进叶谦的被子里。 叶谦已经懒得去闹，晓得再被保镖进来按住所得到的也不过更多难堪而已，便气愤的往床边挪了挪，在黑暗中玩手机游戏。 叶瑾倒是没再动手动脚，好像很快就已入睡。 玩的心不在焉的叶谦皱起眉头，正想把他吵醒，手机忽然震了下，收到条短信：“叶先生，明天下午三点的治疗不要耽误，提前吃止吐药，注意休息。” 陌生的号码。 叶谦非常疑惑，忽然想起用手机定位时还登陆着哥哥的AppleID，这信息，应该是因为云储存的关系而同时存到了自己手机上。 他僵硬回头，果然看到哥哥压在枕头底下的手机，渗出了微微的光。 第70章 清晨，当时间早到北京这座城市还没有运作起来，叶瑾就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他在办公桌前打开刚送进来的传真，瞄了几眼，又瞅瞅旁边沙发上的弟弟，疑惑道：“你不是说不来跟我上班了吗？” 叶谦低头玩着手机：“习惯了，睡不着懒觉。” 叶瑾随口道：“我下午还要去见个朋友，你爱什么时候出去玩就去吧。” 显然他还没有发现自己手机账户被共享的事情。 叶谦没理睬，只顾闷头查着从云储存上复制下来的所有相片和短信，直到把这个月的流量匆匆用光，才颤抖的停下手指。 全是不知道从哪里收集进来的弟弟从小到大的照片，甚至包括叶谦自己都懒得去瞅的各种毕业照，还有学校的成绩，课程表，每天用的菜单……真的琐碎至极。 叶瑾的关心，叶谦当然知道，但他从未用心仔细审视，不想对方已至此地步。 而那实在有违常理的“喜欢，”又纠结蔓延到了哪里？ 还有短信里的治疗，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次盗用AppleID的无心之举，让叶谦毫无准备的从被关心的位置中抽离出来，眼前全新的世界，给他带来的全部是慌乱无措。 “别老盯着那东西，对眼睛不好。”叶瑾又道：“想吃零食就叫他们给你准备。” “不吃。”叶谦收起手机，走到桌边问：“你在干什么？” “在看公司的新设计图，好不好？”叶瑾把手里的传真图片给他看，上面的设计非常现代甚至非常前卫，不规矩中充满着有规律的自由感，漂亮极了。 叶谦翻了翻：“要装修啊？” “不仅，还要改革，这里被妈和叶希弄得老套死板极了，她没看过世界一流的企业是什么样子，总是指望着有限的钱财忙着享受，像个土豪。”叶瑾道：“我想变一变，让叶氏不仅富有，更有先进的商业文化，吸引到更多优秀的人才。” 他的脸在说话时变得容光焕发，淡去了近日的苍白。 叶瑾悬在空中的心有些被安慰到的感觉：“嗯，加油。” ——哥哥应该没什么事，不然哪会有心情畅想这些东西？ “加什么油，你别想置身事外。”叶瑾照旧数落了他一句，又专注的低头研究起来。 叶谦不再讲话，只是默默祈祷，祈祷自己恐怖的胡思乱想赶快被现实否决。 却不想，命运的灰色乐趣就是将人用力堆积起的希望瞬间打破 ＊＊＊＊＊＊ 初次化疗比想象中的更难受。 叶瑾强忍着恶心和无力开车回家时，天都黑了。 到了家门，又恨忐忑，抬眸在后视镜照了照，用力将嘴唇抿出点血色，才重新带上淡定的面具，鼓起勇气去面对大房子里必须面对的人。 ＊＊＊＊＊＊ “小谦，等我吃晚饭呢吗？”叶瑾寻到卧室，见里面黑漆漆的，便在门口打开灯问道。 传闻从公司回来就闷在屋子里的叶谦正于床上趴着，好似在睡觉。 沉默凝滞两秒，他才声音低哑的回答：“嗯。” 叶瑾走近笑了笑：“别睡了，起来洗个脸，饭马上准备好，你昨天不说想吃椰汁鸡汤了？我特意约了个新厨师来试菜。” “干吗去了……”叶谦一动不动，只是这样问。 “不是说见个朋友吗？喝了两杯咖啡。”叶瑾回答。 叶谦动了动脑袋：“好喝吗？” 叶瑾被问得非常疑惑，俯身去扶他的肩膀：“什么好喝不好喝的，怎么了？” 一声哽咽突兀的响起。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叶瑾紧张的又扯又抱，终于将紧抓着床单的弟弟弄起来，看到他哭的一塌糊涂的脸，担心的要命。 叶谦性子比谁都倔，此刻却哭的像个软弱的孩子，被问过之后眼泪流的更汹涌，将精致的睫毛湿到狼狈。 “谁气你了？爸妈打电话来了？”叶瑾有些后悔，早知道就把化疗的破事拖一拖，不把弟弟自己扔下。 “你把我当什么了！”叶谦终于怒吼出来，使劲打他：“你他妈要死了都不告诉我！准备什么时候让我收尸！” 叶瑾根本不晓得弟弟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心乱之余，本就恶心的胃被他粗鲁的动作弄得更难受，忍不住抬手干呕了几声。 叶谦转瞬又吓得脸发白，边哭边发抖，扶着他说：“哥，我不是故意的，你哪里难受，你躺下吧……” 叶瑾皱眉喝了口水，冷静下来道：“……真是瞒不过你，我没事，放心吧。” 轻松的跟什么一样。 叶谦却哭的像是自己得了绝症：“那怎么才叫有事？” “哎，你怎么这么傻，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病都治得好的，我不说就是怕你这样，你还真不争气。”叶瑾反倒成为付出安慰的人。 叶谦根本不听他胡说，忽然就伸手抱住他哽咽着撕扯最后的幻想：“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是你……爸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好好的……谁都没有这个病啊……是不是医生看错了……” “又不一定是遗传的，得了就治呗，别哭了，听话。”叶瑾手绢都擦脏了，接着换西服袖子擦，半晌之后又笑了：“还不知道你这么能哭。” 说完，就亲了亲弟弟发颤的唇。 叶谦没有反抗，眼神愣愣的忽然道：“你若是要死了，我们就一起死。” 叶瑾皱眉：“别说傻话。” 叶谦看着他温柔的眼睛，泪水又顺着脸滑落下来。 ＊＊＊＊＊＊ 一直闹到晚上都没安宁。 叶谦如临末日，等到时针过了午夜，仍旧没有睡着，缩在被子里面时不时还啜泣几声。 眼睛哭肿了，眼泪也快哭干了，想必整个人都累极了。 叶瑾被握着手，感到他依然不自觉的发抖，叹息道：“别这样好吗，别的事我都能处理，可是你这样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别让哥哥再操心，嗯？” “嗯。”叶谦很艰难才发出声音。 他根本不记得今天是怎么离开医院的，当听到护士说是白血病时，真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差错，从震惊、到恐惧、到绝望、到相信……这样沉重的心理过程，让任性的弟弟几乎瞬间长大。 前二十几年所有的郁闷、所有的不满、所有的不如意顷刻全部不值一提。 因为…… 叶谦在黑暗中盯着叶瑾的侧脸，无法想象他离去了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也没办法再回忆自己对他的拳打脚踢、毒舌残忍到底有多么可恶。 真的半点不明白，叶瑾是如何才能够那般面不改色的面对所有。 “也许……是报应吧。”哥哥终于谈起这事：“你要回北京那几天，我有点得意忘形了，老忍不住想象着自己有能力得到你……结果爸妈管不了我，还有老天来管我……看来这辈子我不能忤逆他的安排。” 叶谦心情沉重的闭上眼睛，费力的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叶瑾回答：“就是你到北京的时候。” “我是说……对我……”叶谦又道。 叶瑾沉默了很久，失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别问了，以后也当没有过，别老记着我。” 叶谦不再言语，好像实在没了力气，终于睡了过去。 只是他的手仍旧坚持握着叶瑾的手，生怕叶瑾消失了似的坚持着。 第71章 大约是心里有事的原因，天没亮叶谦就头晕目眩的醒了，他在朦胧间反复回忆了很多次，侥幸想着昨天的所有是不是梦境，最后，感觉到自己手中哥哥冰凉的指尖，才不得不接受了残酷的现实。 “怎么不多睡会儿？”叶瑾睡眠浅，身边轻轻一动他就醒了。 “睡好了。”叶谦小声道。 叶瑾侧头看了看他，竟然噗嗤笑出声来：“以后别这么哭，看你像什么样儿？” 虽然没照镜子，但就凭睁眼睛的吃力程度，叶谦也晓得双目应该肿的和桃子差不多，他尴尬的把脸藏在枕头里，恨恨的说：“我再也不哭了。” 毕竟是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至少已经非常明白，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没休息好吧？多睡会儿，起来了再用冷水敷敷眼睛。”叶瑾坐起身，拉开弟弟的手准备去洗漱上班。 谁知叶谦很快又再度握住他的手腕：“需要休息的人是你吧？不许去。” 叶瑾笑笑：“那怎么可以？” “怎么就不可以，爸妈和大姐也不见他们天天往公司跑，有什么事人家会给你打电话的，你躺着，我去给你做早饭。”叶谦垂下脸躲着他，摸索到昨天的体恤衫就往身上套。 “别闹了。”叶瑾仍旧坚持要起来。 “躺下！”叶谦忽然抬高了声音，把哥哥按回被子里，好像非常生气似的，肿眼睛同时又显得滑稽极了。 叶瑾无奈，两秒之后只好选择妥协。 叶谦这才气呼呼的去随便洗了把脸，离开了卧室房间。 ＊＊＊＊＊＊ “一定要注意卫生，如果出血了要就地压迫止血，还有保暖，千万不要让叶先生感冒，安排的化疗不能耽误，多多休息，最好就不要工作了。” 医生在电话里唠叨了很多，叶谦却破天荒的没有嫌烦，边煮牛奶边问：“那有什么不能吃的吗？” “刺激性的东西不要碰，其实也没有需要忌口的，只是多食蔬菜，防止类似于鱼刺之类的尖锐食物伤害口腔黏膜，不然感染了就麻烦了。”医生本担心叶瑾孤家寡人的不利于康复，现在忽然冒出个亲戚，不由得便嘱咐很多：“如果您还有疑问，不妨到医院来一趟，我这里有不少资料。” “好，过会儿我就去找您，谢谢。”叶谦放下电话，眼神茫然的叹了口气。 有医生指点倒是令他微微安心了些，现在也不知道能为哥哥做什么——真的无论什么艰难的事，他都愿意做，毕竟世界上没有比“叶瑾会死掉”更加恐怖的可能了。 ＊＊＊＊＊＊ “给我端杯咖啡来。”叶瑾果然嫌弃的瞅着杯子里的牛奶。 叶谦胡乱拿清凉的护肤品涂过眼睛，肿痛便好了很多，只是他看起来仍旧无精打采：“喝那个不好，酒也别碰了。” 叶瑾向来不爱惜身体：“没关系。” 叶谦激动了起来，忽然拿起旁边的餐刀喊道：“你敢喝一口我就戳自己一下，你试试看！” “……好了好了，你这个孩子……”叶瑾赶快把刀从他手里拿走，苦笑：“别胡说八道好吗？” “你才是不要碰危险物品，小心弄出伤口。”叶谦再度把刀夺了回来，将切好的培根倒在哥哥的盘子里：“我出去一趟，公司有什么要用的东西，我给你顺便带回来，你不准出门。” 叶瑾宁愿他不知道自己的病，也不愿看他这般神经质的小心翼翼：“我真的没关系，你去做自己的事吧。” “不许出门，不然你等着！”叶谦依然态度很强硬，威胁了句就拿起车钥匙匆匆离开，过了片刻又回来取钱包，看起来手忙脚乱的。 叶瑾没办法的摇摇头，却也难掩心里感受到的温暖。 这样的心理是不是太卑鄙了？否则为什么看见弟弟急的脸都白了，他却感到幸福？ ＊＊＊＊＊＊ 病房里小孩子的哭声真是魔音绕梁。 离开医生办公室后，叶谦本站在走廊上阅读白血病的科普知识，可是听到隐隐约约绝望的哭泣，心却更沉重更烦闹，最后也只得踹了脚垃圾桶，拎着药和保养品郁闷的往外走。 谁知刚在停车场坐进跑车里，手机又刺耳的响起。 “你在忙吗？我今天拿了奖金，请你吃饭好不好呀？”林安紧张又纤细的嗓音在电话中显得模糊。 叶谦耐心全失，顿时就开始发脾气：“我没空！你别再找我了！现在你又不缺工作又不缺钱，还不知足吗！” “我……我只是想见你……”林安何时见过他这样暴躁，顿时委屈的带了哭腔。 “见我干吗，我看不上你，你不明白吗！”叶谦懒得再掩饰情绪，甚至故意开始发泄。 林安终于哭了出来：“你太过分了。” 叶谦猛地把电话砸到脚边，趴在方向盘上失去了全部的力气，他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明明活的好好的，却非要搞出一副悲惨的脸，而哥哥半只脚已经踏进了地狱，还是会微笑、会安慰、会施以照料。 难道坚强就是这么刺骨的东西吗？ 昨晚叶谦并没有讲冲动的话，他毫不怀疑，自己会陪着叶瑾一起死。 如果世界上连半个值得无条件信任的的存在都没有了，那苟且的在那人的遗产中活着享受，又有什么意思？ ＊＊＊＊＊＊ “好吃吗？多吃点。”叶谦晚上匆匆扒了几口饭，就坐在桌前弄着一堆药品和药盒，还时不时的抬头问上几句。 叶瑾胃口不佳，勉强吃到极限，便放下筷子：“饱了。” “这个药现在吃了。”叶谦伸手给他递过去，又倒了杯水。 叶瑾照做。 之后餐厅便安静的无话。 此时的叶谦已经回想起之前几次见哥哥生病难受的事，十分后悔自己并未放在心上，因而情绪就更加低落。 “别盯着我了，你盯着我也没用，去玩吧。”叶瑾终于起身，拿起叶谦从公司取回的策划书。 叶谦只是跟在他后面道：“我帮你看，我能做的我都帮你做。” 叶瑾欣慰他懂事，却不愿看他懂得这么痛苦，只好微笑。 叶谦几近崩溃的感觉逼得他忽然从后面抱住哥哥，难过的说：“我求求你好起来，我求求你……” “嗯，会好的。”叶瑾依然平静，可是他去扳叶谦勒的死紧的手，却怎么也扳不开，反而被抱得更用力，所以最后不得不艰难开口：“别这样好吗，用不着同情我。” “我他妈才不同情你。”叶谦的皱眉闭上眼睛：“我真想置身事外的同情你。” 第72章 谁愿长大？谁不愿可以一辈子肆意任性胡闹下去？ 至少成长之于叶谦始终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直到他发觉，那个一直等着他长大的人，可能已经等不到那一刻，所有冒着泡的轻浮才瞬间破灭。 眼前剩下的，只有沉甸甸的的真实。 ＊＊＊＊＊＊ 得知叶瑾生病之后，这位曾经总像个小孩子似的弟弟表现是极好的，不仅配合医生监督着哥哥积极治疗，甚至寸步不离、无微不至，再没有从前那动不动发起脾气来的无畏无知。 只可惜上帝并没有对此表示嘉奖，一期化疗之后的检查结果并未给人惊喜，更有恶化的迹象，让叶瑾本就不强壮的身体，猛地消瘦了很多。 叶谦看在眼里，心中更是着急，整天都琢磨着怎么办才好。 ＊＊＊＊＊＊ “给你看样东西，喜欢吗？” 这天难得有了精神的叶瑾忽然拿了张图纸从卧室出来，脸上的表情笑意盎然。 闻声叶谦放下手里关于白血病的书，揉了揉眼睛：“什么啊？” 竟是公司顶楼新的景观设计，看着非常眼熟，很抽象的超现实场面，在光影交错间显得柔美而梦幻。 “我从你的画本里找到的，觉得很好看，就叫建筑公司做出来。”叶瑾坐到沙发边，想拿起桌上的咖啡偷喝一口。 叶谦警惕的打开他的手，皱眉说：“这有什么用，浪费钱。” 叶瑾笑笑：“晚上打开灯，应该非常漂亮。” 叶谦不明白他哪来的精神还去打理公司，不禁叹息。 “你瘦了。”叶瑾忽然摸了摸他的脸，看着他染得淡金的发根已变黑，是不在乎打理自己的证明。 叶谦把胳膊伸到他胳膊旁边：“说谁呢，看谁瘦？” 结果是彼此的肌肉都变得不太可观。 叶瑾苦涩的弯着嘴角，半晌转移了话题：“出去玩玩吧，你该闷出毛病来了。” “你到底把我想的多没心没肺，玩什么，你跟我说说有什么好玩的！”叶谦的声音又忍不住高八度。 “生什么气。”叶瑾侧头，忽然皱眉捂住自己的腹部。 叶谦紧张了：“又难受吗？” 叶瑾自从得病之后就总是内脏压迫性的疼痛，近来痛的越发频繁，每次都排山倒海似的难以自己。 “我扶你回去躺着，马上叫医生来给你看看。”叶瑾努力搀扶着哥哥，头上吓得都是冷汗。 见多了哥哥痛起来时可怕的样子，真的没力气再承受更多。 幸而大价钱找了两位颇有经验的血液专家在别墅里守着，才多少买到点安心。 “没事……可能是……”叶谦努力找着借口，却实在再扛不住煎熬，竟然失去力气跪到在地板上，像片秋日的叶子，随时都可能摔成微尘。 ＊＊＊＊＊＊ 夜晚的黑暗，大概比白日的阳光有着更多的包容力，包容着人们那些难言的痛苦和伤痕，给人留下可悲的角落，去逃避悲伤。 叶瑾不知是昏睡了、还是昏迷了，自从被医生打过针之后就躺在床上呼吸无声。 匆匆冲了个澡的叶谦很快又回到他身边，伸手摸摸他身体的温度，然后便趴在旁边走神。 大约到了凌晨一点左右，叶瑾才再度有了反应，睁开漆黑的眼睛低声道：“还没睡……？” 叶谦猛地回神：“嗯，好点了吗？” 叶瑾温柔一笑：“好了，没有感觉了。” “很痛吗……下午你全身都发抖，特别吓人。”叶谦轻皱着眉头，枕在他的胸口上，眼神有些发愣：“怎么那么多药都不管一点用呢……” 叶瑾犹豫片刻，才抚摸上他的脖颈：“没准下期化疗就好转了，医生不是说换药了吗？” 叶谦忽然支起身子，抬眸看向哥哥的脸，看向他充满暖意的眼神。 之前不在乎任何东西，是觉得失去什么都可以拿另外的填补，可是，倘若失去这样的眼神，又可以怎么寻找替代品呢？ 没有，真的没有。 叶谦鬼使神差：“哥，你不是想要我吗，我们做吧。” 在叶瑾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唇上就落下了亲吻。 可惜这亲吻又以更快的速度被狠狠地耳光打断。 叶谦被打的差点摔到床下，满目吃惊。 “说什么混账话！”叶瑾坐了起来，真的怒了：“这种事也可以拿来施舍？” “不是施舍，我是认真的。”叶谦倔强的垂了睫毛。 “从前不是不愿意吗，不是很坦然的接受我那全世界的哥哥都做不出来的关心，却不准我爱你，也不准我离开你吗？”叶瑾说：“怎么我一得病就变了态度，终于发现我不可能真的永远都关心你了吗？你舍不得，又替我觉得委屈，就像别人告诉绝症病人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一样，把自己也当成平时不能轻易享用的东西，拿来安慰我的病痛是吗！” 叶谦被他这一段犀利的质问问到无语，双手紧紧的抓着被子，抓的手背露出青筋。 叶瑾努力平静很久，才软化下态度：“小谦，别这样，你若不想彻底击垮我就别这样对我。”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叶谦难堪的逃下床，走到阳台，用窗帘隔绝了彼此的距离，才目光复杂的抬起脸庞。 花园的花都开了，被月光映得很美。 他听到哥哥刚刚说“我爱你，”为何已经痛到极限的心，又被刺得更痛到淋漓。 人的感觉，究竟到了何种地步，才能触到尽头。 “晚上凉，进来睡吧，我去客房。”叶瑾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叶谦听到他开动的脚步，想都没想就隔着窗帘抓住他的胳膊。 可是着沉重的布料给了叶瑾挣扎的机会，他很快还是收身离开了，留下像是丢了魂似的叶谦，脸贴着窗帘，像个没有知觉的傻瓜。 第73章 兄弟间的每次争执隔过一天就像根本没发生似的。 这大概就是亲情的力量，让人时刻明白此生彼此间并没有一拍两散的可能。 次日叶谦照旧按照营养师的吩咐准备了早餐，表情自然的端到了哥哥所在的房间。 一到清晨，叶瑾的脸色都是格外憔悴的。 他闻声努力的坐起来，笑了笑：“做了整晚的梦，刚醒却又忘光了。” “没休息好吧，对不起。”叶谦难得道歉，把食物放到床头柜上：“吃饱了再睡会儿，不然空着肚子不好。” “嗯。”叶瑾有些洁癖，即使是暂时半坐起来，也要回头弄平枕头，不想手在真丝枕巾上摸到了许多掉落的发丝。 他愣了愣，明白是化疗的结果，便故意装作无事。 可是叶谦依然看到了，看了满眼的痛心。 ＊＊＊＊＊＊ “目前您的身体不容乐观，我建议还是放下生活中所有的事情，尽快入院治疗，那里有最先进的设备，虽不比家中安逸，却是对病情大有益处的。”医生委婉的表达自己的建议，事实上，叶瑾已然是强弩之末，用不了多久，即使是他自己不愿意，也要不得不去了。 听了这话叶瑾点点头，笑了下：“我明白。” 医生道：“这我就放心了，毕竟对人而言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叶瑾回答：“这段日子太让您费心，小王，送医生去休息吧。” 伺候了叶瑾好几年的佣人赶快听话的照做。 叶瑾想了想，又叫住她：“小谦干吗去了，醒了就没见他。” “小少爷吃过午饭说出门有点事，一会儿就回来。”佣人回答。 叶瑾估计弟弟是心里太闷，找到了地方散心，便拿起床边的书说：“知道了，你忙吧。” 卧室重新安静，满满的药味，挥散不掉。 近来好像不管在哪里待着，鼻息间都充斥着这种绝望的气息。 ＊＊＊＊＊＊ 消失的叶谦果然没有闲逛太久，下午就在家中出现，手里还拎了几个大袋子，进了书房一直嚷嚷：“外面好热，穿多了，我怎么老觉得还是冬天呢，结果人家都套着短袖了。” 叶谦正拿着平板电脑走神，闻声抬眸，顿时吃惊。 叶谦依旧自顾自的说着：“看你常穿的牌子上了新装，就给你买了两件，可我瞅着跟去年也差不多……” “你的头发……？”叶瑾终于回神打断他，讶异的问道。 弟弟原本柔软的短发只剩下几毫，看起来扎扎的，变得像个小刺猬，虽然倒把俊美的脸都露出来了，可根本不是他自己会喜欢的样子。 “看不顺眼就剃了，怎么了？”叶谦摸了摸，竟然还笑。 “又发什么疯。”叶瑾无奈摇头。 叶谦停了会儿动作，又把刚刚展示的外套叠回袋子，好半天才说：“要秃我们一起秃呗。” “白痴。”叶瑾只是这样评价，把平板电脑放到桌边道：“正好你有心情，也陪我出去走走吧，在家里待的人都木了。” “你得好好休息。”叶谦想都不想就拒绝。 “叫上司机，又不会累。”叶瑾说：“你不去我自己去。” ＊＊＊＊＊＊ 根本舍不得哥哥离开家的叶谦拗不过他，最后只好当了跟屁虫，随他出了门。 谁知道车子一开竟开了三个多小时，直接奔出北京，到了临近的城市。 四个飞驰的轮子停下后，叶谦非常坐立不安：“这是哪儿，晚上怎么回家？” “明天再回吧，去年的一个工程，忽然想来看看。”叶瑾近来没什么精神的脸，忽然又神采熠熠了起来。 叶谦手忙脚乱的跟着哥哥下了车，走在他后面道：“什么工程不工程的，我都讲了你少操心这些……” “明天我得住院去了。”叶瑾停住脚步，淡笑：“住进医院，也不知道出不出的来。” 片刻的沉默，最后只换得叶谦闷闷的哦了一声。 叶瑾随即再度向前走去。 这里是靠近渤海的船舶工厂，因为早过了下班的时间，四处也没有多少工人。 叶谦东瞅西看，奇怪道：“我们家什么时候做这里的买卖了？” “不是买卖，是想给你的礼物。”叶瑾语气平淡：“原本是想着找机会哄你开心，谁知道得了病，怕以后没机会带你来了，虽然没建好，可是也希望能一起看看，以后有时间，你就可以带朋友出海……” 叶谦听他唠叨的一头雾水，直到拐了弯到了处僻静的码头，才在瞬间明白哥哥所有的意思。 因为在寂静的海面上，飘着艘庞然大物，正是海贼王里那艘黄金梅丽号的真实版本。 雪白的帆在微风中显得很有重量，夕阳的余晖，将这个从漫画中驶出来的大船，镀上了完美的光芒。 呆呆的瞅了半天的叶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神，忽然就迈开步子，顺着工人临时搭建的扶梯爬到了甲板上，他呆滞的站到栏杆前，凝视着码头那硬着夕阳的海面，沉默无言。 “你喜欢的东西不多，我也只能送你这个。”叶瑾跟在后面，温和的说道。 叶谦问：“当初吴轩给我的模型，也是你做的吧？” 叶瑾回答：“那只是件小东西。” 叶谦低下头，其实到了现在，他依然能够想起哥哥陪自己看海贼王动画片的样子：修长的手指扶在下巴上，眉头有些困惑的微皱，看到自己笑了，才会跟着笑笑，其实他根本不觉得有什么意思，却仍旧没有抱怨的熬着时间。 正如他没有抱怨的为了自己做了一切不愿做的事情。 甲板上还有很多没来得及用到的木料，四周也都是油漆的味道。 但是……世界上已经没有更好的礼物了，这真的是全世界最完美的礼物。 “我不想骗你了，我会的。”叶谦莫名的轻声道。 叶瑾疑惑：“会什么？” 叶谦说：“如果你不是我哥哥，我会和你在一起的。” 身后的叶瑾没有再吭声，也不晓得是什么表情。 自从得知病情那日的大哭之后，叶谦根本不愿在掉眼泪，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喉咙的酸痛，没出息的让眼睛湿了：“可你就是我哥哥，随便每个人都可以的恋爱有什么了不起，你比那些重要多了…… 泪水啪嗒一下落在了他的手背上，很快，他的手背上又附上了叶瑾的手。 太阳即将完全沉没，茫茫的大海很快就要坠入完全的黑暗。 叶谦颤抖的反握住哥哥的手：“我不在乎谁会死，我甚至不在乎自己会死，可我真的不想让你死，真的不想……” “我知道。”叶瑾扶正他的身体，抬手抹掉他脸上的泪痕。 “从前我觉得电影里那些惹上绝症的故事真他妈矫情。”叶谦说的咬牙切齿：“现在我也觉得矫情，我什么都说不出，有时候只想拿刀把五脏六腑都挖出来，我想用一切去跟上帝交换，让他告诉我现在的事都不是真的……” “其实活三十年，还是五十年，又有多少区别呢？”叶瑾弯起嘴角：“小谦，你这些话让我此后没什么遗憾了。” “可是我有！你面不改色的扔下我算什么！”叶谦眼眶极红。 “……对不起。”叶瑾垂首。 叶谦猛地吻上他已然没有血色的唇，牙齿鲁莽的撞到牙齿，撞得生痛：“别说你对不起我，你要真觉得对不起，就给我拼了命的努力活下去！” 叶瑾愣了愣，又微笑：“嗯。” ＊＊＊＊＊＊ 日落后，夜色终于统治了这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在这艘不真实的船上，时间和空间似乎都变得模糊而虚幻。 他们不知是谁先放下了枷锁，或许是同时放下的，总之似乎在某个特殊的时刻，忽然间便燃烧了脑海深处所有的理智。 死亡的阴影，让世俗变得非常遥远。 叶谦喘息的躺在冰冷的甲板上，拥着叶瑾温暖的身体，触摸着他炙热的汗水，感受着他在自己身体里面灼人的温度，就像感受到他鲜活的生命。 痛苦和快乐的界限已经找不到了。 叶谦在恍惚间想着：如果最后的结果不是自己想要的，倒不如就让他们俩个一起消失在现在就算了。 像叶瑾说的，反正此后，也没什么遗憾了。 第74章 且不说小的时候，就算是一年前，叶谦都无法理解那些去求神拜佛的人的心情，可是现在他懂了：人生中真的有些事，是自己怎么努力都没有用的，倘若不寄托于虚无缥缈的希望，就只能等着绝望。 入院后的叶瑾并没有如同期待的那样好转起来，病情反而恶化的更加严重，叶谦陪在旁边虽然不说什么，却急的牙都肿了，整日面如土色。 这天他被医生叫进办公室，便赶快问道：“还有什么办法，让我哥哥能好受一点？” “看来继续化疗对叶先生而言是很难起到逆转性作用的，目前成功率最大的治疗手段就是造血干细胞的移植，可是您与叶先生并不匹配，只能继续寻找合适的对象。”医生安慰说：“别着急，要和病人一起保持乐观的情绪，我……” “是直系亲属能够匹配的几率大些么？”叶谦打断他的话问道。 医生点头：“这是当然，特别是父母与子女。” 叶谦愣了愣，皱起眉头：“那……我和美国那边的亲戚联系一下，也许……” 他真的不知道，被哥哥狠狠剥夺过的父母和姐姐，还愿不愿意救他于水火。 ＊＊＊＊＊＊ “白血病……是么？”赵熙接到小儿子的电话，只是这样反问：“竟然他也……” 叶谦惊讶：“也？谁还得了这个病？” “没有，只是个商场上的朋友罢了。”赵熙说：“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现在才讲，他怎么样了？” “不太好……”叶谦放低声音哀求道：“妈，我知道哥哥做了很多不对的事，可是现在人命关天，你们快去医院检查一下，如果可以移植，也许哥哥就有救了。” 赵熙沉默片刻：“我知道了，等我消息吧。” 叶谦说：“妈，不管哥哥好没好，该属于你们的东西，我都会替他还给你们……” 赵熙道：“这些与你无关的事你不用管，我知道该怎么做，毕竟叶瑾是我儿子，我不会看着他去死。” 叶谦很多话都被哽住，最后只是小声说：“谢谢。” 电话很快被挂断了，他在走廊平复了几分钟心情，才故作自然的进了病房。 本该睡觉休息的叶瑾又躺在床上睁着眼睛，脸色惨淡的吓人，根本瘦的不成样子。 叶谦走过去摘下他的眼镜，半跪在病床边上说：“别累到。” 叶瑾回神微笑：“只是发呆怎么会累。” “发呆需要看得清楚吗，你戴眼镜就是想看书。”叶谦哼哼。 叶瑾依然笑着，没再讲话。 叶谦说：“早晨我去公司了，小夏姐在帮你处理公务，她做的比我好多了……” “你要陪她一起，别老到医院浪费时间。”叶瑾叹息弟弟的单纯。 叶谦问：“不是你叫她来帮忙的吗，你不信任她吗？” 叶瑾说：“我信任她，可你不能信任她，她对我如何，不代表我死了她还会对你如何，懂吗？” 叶谦听了就生气：“别老提死不死的！” 叶瑾不再讲话，微笑甚是无奈。 “你不会死，你死了谁来管我，我不会便宜你甩掉我这个包袱。”叶谦动作轻柔的握住哥哥的手，然后轻吻在他的额头上。 “谁不会死呢，早几十年晚几十年的差别而已。”叶瑾说：“听说人死了要踏过黄泉路，看过三生石，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再去过下辈子……小谦，我就在桥边等你吧，下辈子，我们不要有同一个爸妈了……” 叶谦瞅着哥哥有些空洞的眼神，不明白他为何会想这些虚无的事情，却只能说：“不仅不要有同一个爸妈，最好连认识都不要认识，省的给我平添烦恼。” 叶瑾弯弯嘴角：“对不起。” “真是太讨厌了，不许再讲对不起！”叶谦狠狠的咬了下他的嘴唇，又用力抱住他的身体，皱起眉头说：“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让你就这么喝孟婆汤去的！” 如果得病的叶瑾叫苦连天，反倒会令旁观者好过些。 他越这么忍着，越是替别人着想，就令叶谦的心越发的濒临崩溃。 真的，哥哥承受的够多了。 承受到现在，也已经足够了。 剩下的重担……就交给自己这个没用的弟弟吧。 ＊＊＊＊＊＊ 赵熙依然是那个干脆果断的女人，采集结果很快便传真到了医院，医生仔细比对过后，很高兴的叫来叶谦道：“早一点联系上令姐就好了，我要抓紧复查一遍，她的干细胞移植的可能性很高。” 叶谦愣愣的拿着HLA的单子问：“比父母的还高吗？” 医生愣了愣：“传真过来的样本只有你妈妈和两位姐姐的，令母与叶先生的HLA只是单倍体相合，而这位叶希小姐则是半相合，亲属之间半相合的移植是可取的。 叶谦想着也许是父亲并没有原谅哥哥，琢磨了琢磨，便挤出笑来：“恩，我好好想想，我哥现在不能被打扰，你先别跟他讲这些事情了。” 医生也看得出他家庭关系复杂，理解的点头说：“手术也不急于一时，还是要先靠化疗调整，清除异常细胞后再进行移植。” 叶谦不懂医学，却看了很多关于白血病的书，多少也明白医生的意思。 他发愁的不是这些，而是叶希的态度。 如果没有想错，大姐现在，应该是忙着幸灾乐祸呢吧？ “小夏姐，是我。”叶谦终于还是拨通了电话，惆怅的垂下眼睛：“能不能尽快安排我家人回国，关于哥哥的治疗，有希望了。” 第75章 再见到叶希，叶谦才发现她已经不是自己印象中那个大姐。 无论曾经如何争执吵架，还总觉得一家人并不会变得多么苦大仇深。 可这次从酒店大厅遥望见她的刹那，叶谦几乎以为那是个陌生的中年女人。 叶希已经瘦到了极限，脸上精致的妆容，勉强掩藏住了皮肤的憔悴，她正品着咖啡，看到弟弟坐到沙发对面，便冷笑了下：“也只有出了这档子事，你才会想起我来。” “妈没回来么？只有你？”叶谦问道。 “你要找的不就是我么？”叶希反问。 事已至此，叶谦不再如开始那般反感哥哥的所作所为，此刻被她眼里潜藏的刻薄激怒，忍不住说了句：“做什么阴阳怪气的，难道不是你们不好好照料家里的生意才搞成这个样子的吗，至少公司在我哥手里还有个前途，况且你们现在仍旧是好吃好喝，挥霍的钱不都是他辛苦赚的？” 叶希哼道：“是啊，叶瑾多了不起，他永远对，我们永远都错。” 闻言叶谦很快冷静下来，回忆起自己的来意，转而低声道：“医生说，如果用你的骨髓……移植手术的成功率是最大的，哥哥已经等不到完全合适的配型了，只要你愿意救他，不管有没有起到作用，我都会把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 叶希拿起杯子抿了口，微笑：“我不愿意。” 叶谦并不意外，却仍旧无法适应她的冷漠：“姐，不要再纠结钱的事了，那和生命比真的无足轻重。” “小谦，你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谁都宠着你，才会把你养得这么天真。”叶希轻声道：“你有没有问过叶瑾，真的只是一个钱字吗？他毁了我人生中最宝贵的东西，现在能看着他痛苦的死去，是上帝给我的补偿。” 叶谦皱起眉头：“什么……重要的东西？” 叶希冷哼：“既然你从未涉足于那些事，现在也不必知道了，别再为叶瑾操心，他死了获益人是你。” “我只要我哥！”叶谦被她的话气到，握着拳头站起来：“别的我都不稀罕。” “好啊，你有气节，那你自己找出路去，我回北京，是来参加他的葬礼的！”叶希也放下杯子起身，根本没有正眼瞅这个弟弟，就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叶谦郁闷的浑身发抖，真想扑上去把她绑到医院。 可他也知道，姐姐和哥哥之间的仇恨之深，足以逼得她玉石俱焚。 叶希怎么样是她自己的事，叶谦可不希望因为自己的鲁莽，就活活糟蹋掉拯救叶瑾的机会。 ＊＊＊＊＊＊ “听说今天你又没好好吃饭。” 回到医院后的叶谦像往常一样忙碌，接水、换药、扶着哥哥坐起来聊天，动作利落的再不像个养尊处优的少爷。 叶瑾虚弱的笑了笑：“今天的饭不好吃。” 化疗几乎毁了他本来就千疮百孔的胃，偶尔顺利进食之后，也常常剧烈的呕吐。 叶谦的心很痛，面上却得挤出轻松的模样：“那你觉得什么好吃，我回家给你做。” 叶瑾摇了摇头。 叶谦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翻找起带到医院的纸袋，最后拿出一支桃花，插进床头的玻璃杯里：“我出门时看到它开的好看，就给你带来了，你不是说想去看桃花吗？” 粉嫩透明的花瓣还沾着露珠，可爱极了。 叶瑾眨眨眼睛，无奈皱眉：“我是说想到郊外透透气，真不想闷在病房了。” 当初他的担忧大概一语成真。 医院那白色的大门，踏进来，就有可能永远出不去。 “嗯，等你身体好点我们就去。”叶谦又想起了大姐的冷漠，低头握住他的手，声音不自觉的有点难过。 叶瑾立刻又道：“没关系，去不去都无所谓，我随便讲的。” 他英俊而斯文的脸上，又挂起了熟悉的体贴与温和。 叶谦却宁愿哥哥因病而闹闹脾气，好让他的压力能够发泄，现在这个样子，真像拿刀戳进自己心里，痛不见血：“今年大概是不行了，医生说等你能恢复体力，怎么也得大半年过去，明年我们在一起去看花。” 说着承诺，就像小时候那般伸出小手指。 叶瑾弯着嘴角跟他勾了勾。 叶谦的愉悦中混着挥散不去的酸楚，下意识的就倾身在他的脸上亲了下：“晚上一定要吃饭，我监督你。” “嗯，我先睡会儿。”叶瑾又难受了，强忍着装作镇定。 叶谦已经不是无知的叶谦，他看的出哥哥身体的紧绷和颤抖，立刻脱掉鞋爬到病床上说：“我也睡会儿，等你醒了陪你吃饭。” “嗯。”叶瑾五脏六腑痛得崩溃，努力回答了声，就被扶着躺下不再动弹。 叶谦在旁边搂着哥哥只剩下一把骨头的身体，看着他雪白的皮肤沁出冷汗，眼皮微微的动着，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才猛地平静下去失去知觉。 窗外阳光正好，这病床上，却可怕的如同地狱。 最近叶瑾好像越来越难过，醒着的时候也越来越少。 每次验血，各项数据都像是被篡改过的那样惊悚。 “你再忍忍，再忍忍……叶希一定会答应我的。”叶谦喃喃的说着，又再一次的吻上哥哥的面颊。 ＊＊＊＊＊＊ 五星级酒店的房间当然是无与伦比的舒适，可叶希住的却并不踏实，原因在于，她那个向来任性的小弟竟然跪在门外，任服务生和客人往来围观，始终面不改色，跟疯子没有多少区别。 自从被气走又跑回来了之后，已经跪了好几个小时了。 叶希看看电视，吃吃点心，最后实在害怕被闲人看了笑话去，终于怒气冲冲的打开门骂道：“你少耍无赖，我说了不捐就是不捐！” “如果你不捐，就不会回来，一定是我还没有给你想要的东西。”叶谦累到极致，膝盖痛的让他快要倒在原地，但表情却依然倔强。 “给我什么，都弥补不了他给我造成的损失！”叶希凌厉皱眉，想到小茉，想到自己失败的婚姻，想到父母，想到世人的悠悠之口，就恨不得将叶瑾碎尸万段。 “可以弥补的，你告诉我怎么弥补！”叶谦激动地抓住她的手：“就算是条命，也可以用命偿还，还有什么不能弥补的。” 闻言叶希竟然笑了：“我就是要偿命，你愿意替他偿吗？！” 第76章 姓叶的或许根本没什么正常人。 叶谦听了那话尚未反应过来，就被大姐猛地拽进房间，跪的酸痛不已的腿只能勉强迈着跌跌撞撞的步子。 “你不是来替那个混蛋求情的吗，好啊，你把你的命撂这儿，我立刻就自己去医院！”叶希把削苹果的刀用力拍到桌子上。 叶谦被她吼的愣住，半晌才说：“你为什么要这么绝，你从来就不肯让别人好过，现在我没工夫和你讲这些疯话。” 叶希坐在沙发边上：“那你滚吧，我想清楚了，今天要么你替叶瑾给我个交代，要么我也不想活过明天早晨，省得你威逼利诱，在你眼里我就是救他的药，我偏让这药没了，你信不信？” 叶谦瞅着她表情诡谲的脸，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变态。” 讲完转身就走，显然是被惹恼了。 ＊＊＊＊＊＊ 酒店的走廊里非常安静，可是叶谦的心却很乱。 他根本不明白哥哥姐姐何时有了那么大的血海深仇，也不明白叶希的话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呢？ 想到这里，叶谦犹豫的停下脚步，回头瞅了瞅那紧闭的房门：难道大姐真的会自杀，用这种方式报复死两个弟弟？ “你吃不吃，加了杏仁片的很好吃。” 忽然间有个女孩子的声音打破了耳畔的寂静。 叶谦侧头，见是对情侣手挽着路过，便主动站到一旁给他们让路。 那女生根本没走神，还忙着把手里的华夫冰淇淋往男朋友嘴巴送，两个人笑的腻腻歪歪的，如若踏入无人之境。 叶谦忽然有些悲哀，忽然察觉自己和叶瑾从来没有过、也不可能有这样腻歪又甜蜜的时刻。 不仅仅因为残酷的现实，也因为亲兄弟那与生俱来就不可改变的血缘。 ——其实不是没犯过傻，深更半夜也会想象会不会因为父母混乱的关系而有什么误会？可趁着在医院检查的时候，求着医生给两人验了，却是百分之百的哥哥弟弟无误，压根就不用挣扎。 还怎么挣扎？ 叶谦在船上主动把身体给了叶瑾时，就已经清楚到底有没有爱情了。 有，但无望。 不过这辈子，短短的二十二年来，始终被哥哥捧在手心里的感觉，也足够幸福，没什么好抱怨的。 唯一的遗憾，就是自己并没有好好的对待哥哥。 叶谦知道叶瑾在得以或者不得以的情况下做了很多不好的事，现在终于有受害人追着要还了，可能也是赖不掉的。 他咬了咬嘴唇，顷刻下定决心，再度走到叶希的门前用力敲了两下。 ＊＊＊＊＊＊ “我不管你发生么疯，至少给我个答案，让我知道我哥哪里对不起你了？” 叶谦站在沙发前，目光坦率的瞅着大姐。 叶希动了下嘴角，反问：“他害死我女儿，拆散我的婚姻，将我和叶德文的事公告天下，现在又让我无家可归，这些够不够仇恨起一个人？” “女儿？”叶谦的脸白了白：“你哪有女儿？” 很多话放在肚子里久了，可能灵魂都会跟着腐烂的，叶希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对这个与自己并不亲近的弟弟讲起了过去的事。 叶谦面色僵硬的听后，只是问：“你为什么……要和爸爸……” “你是真的傻吗，叶德文根本就不是我们的父亲，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叶希忽然激动起来：“是妈和个有妇之夫好上了，怀了我，才不得不挑了个能被自己欺负住的人结婚，不然你以为叶德文穷成那个样子凭什么娶她！” 已经被震惊的叶谦又震了震，已经不知道讲什么话好。 “你若想问亲生父亲的事，就算了，他好多年前就死了，也是叶瑾这个病……”叶希眼神空洞的说：“有什么资格质问我呢，你和叶瑾，又是什么关系？” 叶谦皱起眉头：“用不着你管！” “你就是不承认，叶瑾才是丧心病狂的那一个！他做这么多，无非就是为了得到你！在他的眼里，不重要的人的人生，根本就一钱不值！”叶希忽然站起来，抽了弟弟一巴掌：“和这种人渣搞在一起不计伦常，嫌我不要脸？你才不要脸！” 叶谦闭上眼睛，强忍着怒火，睫毛微微抖动：“是我不要脸……我只求你，救救他。” 叶希冷笑：“讲这么多，我该不该恨他？” 叶谦说：“该。” 叶希又问：“那你要我怎么原谅他？” 叶谦说：“能怎么原谅……就怎么原谅，怎么都可以，只要你救他。” 叶希苦涩的弯着嘴角，摇头后退：“没办法……就算我不在乎一切，也不可能忘记小茉，你从来就不知道拥有孩子的感觉……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我就想看着他死，就想看着他死！” “那你是否知道，拥有亲人的感觉，如果你不是那么咄咄逼人，事情真的会到今天这一步吗，你讲我哥对你不好，你又可曾对他好过呢？”叶谦忽然红了眼眶，憋着泪：“对不起，我还是觉得我哥是好人，鬼迷心窍就鬼迷心窍吧，他欠你的我替他还，你就行行好，让他活下去！好，你要我拿命偿，你最好有胆子收着！” 话毕，他忽然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毫不含糊的对着心口处狠狠地戳了进去。 叶希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好像发出凌厉的尖叫，而轰然空白的大脑，却又让她听不见任何声音。 ＊＊＊＊＊＊ “您好。” 深更半夜，病房旁值班室的门忽然被人敲响。 值班的年轻医生见是那位英俊斯文、从来不喊痛喊苦的病人，赶快从办公桌前站起来道：“哪里不舒服，怎么不去休息呢？” 叶瑾扶着门努力维持精神的样子，微笑道：“今天我弟弟什么时候走的？” 医生说：“过了晚饭点你还没睡醒，他就说回家了，还留了饭菜在小冰箱里，我帮你热热？” “不用，我联系不上他，有点急事。”叶瑾问：“我能叫司机带我回家一趟吗？” 医生迟疑：“这……” 事实上叶瑾并没有急事，只不过刚才他收到也小谦的短信，之后再怎么打他的电话，都是关机。 短信的内容也很让人不安。 “哥哥，你总说下辈子我们不要做兄弟了，可是其实我还是很自私的想，让你生生世世都当我哥。” “还是不要了，你的身体条件不允许，要有什么意外救治不及时的话，会有严重的后果。”医生拒绝。 叶瑾还想讲话，却莫名其妙的听到走廊急促而凌乱的高跟鞋声。 他条件反射似的回头，扑鼻而来一股血腥。 是洋装被染得殷红斑斑的叶希，她六神无主，却在意外见到叶瑾的刹那后退了半步，结巴道：“我……我是来捐骨髓的，我是来……” 神色像被鬼附身，完全失去了正常的神智。 叶瑾瞅着这个本该在美国的大姐，看到她满身是血的诡异模样，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瞬间就扑上去掐住他的脖子：“小谦呢！” 叶希并未受伤，却无力挣脱开这个绝症病人，她全身发着抖，被掐的发出难听的哽咽声。 “小谦呢！你把小谦怎么了！”叶瑾怒吼：“我问你，小谦在哪里！” 第77章 那日暴怒的叶瑾是被自己突发性的昏厥给撂倒的，不然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真的掐死叶希，只为了心中那个不好的、甚至可以说是异常恐怖的预感。 本就是强弩之末的身体终于濒临崩溃。 随之而来的长时间昏迷不醒、意识混乱以至于脱水，真将医生也弄得揪心。 好在叶希并没有食言，配合着完成了手术，才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段黑暗压抑的日子是颜小夏在病床前忙前忙后。 每次叶瑾难得清醒，都异常的激动，语无伦次的便要挣扎着去找叶谦，颜小夏看着没办法，只能让人把他绑在床上，瞅着那个原本神采飞扬的男人变成了颓废绝望的可怜虫。 争吵、绝食、以至于自残和撕打，都没少发生。 逼得颜小夏偶尔也痛苦的认为，叶瑾倒不如离开人世的舒坦。 唯一存在的亮色，就是他终属于白血病患者里幸运的那一批人：血液各项指标竟然奇迹般的于手术后的半年内逼近正常。 就像小谦曾经期盼的那样，他得救了。 得救的叶瑾才三十几岁，还有大好的人生可以享受。 ＊＊＊＊＊＊ “医生说，下礼拜可以安排出院，定时来复查就好。”这日颜小夏笑着进了都快变成叶瑾卧室的病房，高兴的这样说。 秋天到了，向来注意外表的她自然换上了漂亮的新款风衣。 然而比起颜小夏的靓丽，直直的躺着的叶瑾却像个死人：新长出来的短发乱糟糟的，胡子拉碴，曾经清亮的眼睛呆滞无神，布满了疲惫的血丝。 颜小夏把给他带的新衣服放下，揉了揉叶瑾被束缚带勒的发红的手腕：“你答应我不再闹，我就给你解开，我不想让你这样。” “找到……小谦没有……”叶瑾只是用沙哑的嗓子这么问道。 颜小夏无言，两秒之后才第无数次的说：“你弟弟死了，你要接受现实，我从来不知道接受现实对你而言会成为困难。” 叶瑾不吭声，他从第一次听到这话至今，都像绷着心里那根筋，死活的不信。 “小谦是个冲动的孩子，太鲁莽了，听你大姐威胁他，就真把刀插进胸口……瑾，这都是真的，你就不要固执了。”颜小夏垂下眼睛，表情悲哀的劝告。 “别说了。”叶瑾终于动了动眉头。 “叶希到哪里去谁也不知道，你要真想把她捉出来狠狠地报复，也先让自己有个人样。”颜小夏又道。 叶瑾陷入沉默。 颜小夏犹豫了番，还是说：“你这命说到底，是你弟换来的，你不珍惜，谁也没办法。” 叶瑾依然没有多少反应，自从几个月前那血淋淋的夜晚开始，除了医生他就只见过颜小夏，这女人可以诚实、可以撒谎、也可以趁机夺走叶氏所有的财产。 可她只是每天都这么忠心的陪着、劝着，令人无法质疑。 “道理不会不明白，反正你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非想见你弟，直接开车去香堂陵园，我每个礼拜都替你去看他，他不寂寞。”颜小夏忽然间放弃了坚持，低声说着话，就把叶瑾四肢固定的带子都解开了。 可从早晨护士替他擦过身后，他就没动过，早就躺得麻了。 颜小夏见叶瑾不动，就自己站起身来：“你的公司，你的家，我都替你看的好好的，现在都还你，瑾，你但凡还有点志气，就别半死不活的，成吗？” ＊＊＊＊＊＊ 颜小夏离开之后就没再去医院看叶瑾，叶瑾也没吵没闹，好几天半句话不讲，就站在病房窗前瞅着外面来来去去的人发呆。 直到医生来给他办理出院手续，他才问：“现在北京哪个饭店最好吃啊？” 医生愣了愣，然后笑笑：“馋啦？你还是少吃油腻的东西，国贸那边有个淮扬菜特火，贵的要命还没成天订不到座儿。” 叶瑾点点头，拎起床上简单的行李袋，又瞅了瞅手机里半年前叶谦给他发的最后一条短信，就艰难的迈着步子走了出去。 ＊＊＊＊＊＊ 只是一百多天的时间，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叶瑾没回家，也没去公司，换上颜小夏给他买的新衣服，先去了以前常去的美发店理了头发、刮了胡子，又果真跑到国贸附近找到了那餐厅，打包了几份招牌菜，才打车到了颜小夏告诉他的陵园，拎着菜，手发着抖，硬着头皮往大门里走。 炎热的夏天都被错过了，周身的空气依然带着萧瑟的凉意。 叶瑾尚未找到地方，就瞅见草坪旁边等着自己的人，瞬间两眼发热，难以自控情绪。 是叶希。 她还是副憔悴相，自从小茉死后就没好过，说话也依然又冷又酸：“我就知道，你出了医院就得往这儿来，前面左拐，摆着百合花的就是。” “滚。”叶瑾除了宰掉她，就只能憋出这个字。 叶希笑笑：“怎么，想杀了我啊，尽管来，大家都一了百了。” 叶瑾握紧了餐厅考究的纸袋子，侧过头不去看她有些疯狂的眼神。 “妈让我劝你，好好活着，你也不光是为了你自己才喘气儿。”叶希从风衣里拿出墨镜戴上，嘴角七分讥讽，三分凄凉。 “你们最好，谁也不要来惹我。”叶瑾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毅力保持镇定。 叶希微笑：“别怪妈不去看你，她以前有个老朋友就是得你那病死的，她怕看了自己受不了。” 叶瑾说：“我不关心。” 叶希嘲弄他：“我知道你关心谁，可是你关心的人没有了，心痛吗，你现在也知道心痛的感觉了？！” “姐。”叶瑾莫名的叫了声。 叶希停止了风言风语。 叶瑾神色恍惚：“你真狠，我一次一次的弄你，才把你打倒，可你一反击，只一下，就直接把刀插到我这儿，直接要了我的命。” 叶希瞅着他捂住心口的手不吱声。 叶瑾说：“我叫你滚的意思，就是别出现在我面前，我没有在开玩笑。” 说了这句几乎没有情感起伏的话，他就迈开步子往前走。 叶希反倒急了：“你为什么不杀我，为什么不和我斗，你以为你放过我，我就会觉得对不起你了吗？” 叶瑾没回答，宛若没有听见。 是啊，他回答什么呢？ 他花了将近十年所进行的艰苦的争斗，已经失去了全部的理由和意义。 ＊＊＊＊＊＊ 干净的百合花静静的躺在墓碑前面。 冰冷的墓碑上，镶着叶谦黑白色的照片。 照片里的他神色轻松，眼底透着股满不在乎的劲儿，跟小时候的傻样没有多少区别。 “你还说陪我吃晚饭，到底也没吃上啊。”叶瑾像个傻子似的看了十多分钟，终于开口，竟然讲了这么一句话。 说完，他就把拎着的外卖放到旁边，蹲跪下来伸手摸了下墓碑。 凉的刺骨，刺得眼底瞬间就流出泪来，连挣扎掩饰的机会都没有。 叶瑾几时哭过，根本连自己都记不得了，他的世界从来都有条不紊，巍然不动。 可如今，沧海已成桑田。 “你他妈真是傻逼，她用话激你，你就非要听吗……那都是我和叶希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啊……”叶瑾满脸泪水，满脸狼狈，哆哆嗦嗦的摘掉沾上雾气的眼镜，对着面前一片模糊的相片说：“早知道这样，你就别给我希望，我早就知道有的路怎么走都到不了尽头……可你干吗让我幻想出尽头幸福的样子，转眼……” 他往前跪了跪，抱着墓碑哭的无比凄惨：“我再也不当你哥了，我全都白疼你了……” 原来哭泣这么舒服的事。 原来怎么也学不会任性的人，只要哭起来，就能燃烧掉自己所有的委屈。 ＊＊＊＊＊＊ 叶氏新的办公大楼全都装修好了，人事部门也在热火朝天的按照叶瑾曾经的规划招新，董事长的康复，似乎让忐忑的员工们变得喜气洋洋。 唯有现任副手的颜小夏，整日愁眉不展。 “你终于走了，以后可就别再回来了。”这天她瞒着所有人偷偷到了机场，找到正准备飞欧洲的叶希。 叶希对这位曾经的准弟媳不冷不热，笑笑不讲话。 颜小夏低着头：“我不是跟踪你，只是想跟你讲几句话，从前的事情所有的人都很受伤，既然到了现在这个样子，就都立地成佛吧。” 叶希反问：“你什么意思？” 颜小夏说：“我在叶瑾办公桌里发现了这个，氯化钾，吃进去就没命了，我当时看见觉得不对，把东西换出来化验，才知道他现在有这个心。” 叶希抿住嘴唇。 “叶谦真的死了吗？”颜小夏仿佛叶瑾俯身，呆呆的问。 “我以为你是最不会纠结于这个问题的人，叶瑾身边只有你，你有希望了，何必自寻烦恼？”叶希还是没心没肺的笑。 “回答我。”颜小夏很执着，当时等她知道出事的时候，几乎尘埃落定，医院里只有个半死不活的叶瑾。 “葬礼你都参加了，你说呢？”叶希拿着包站起来：“我该登机了。” 颜小夏喊住她，大声道：“你想放过自己，就先放过别人吧。” 叶希回身：“你真和叶瑾一条心，老天本来安排的，一定是让你当他女人。” ＊＊＊＊＊＊ 秋雨绵绵，北京突如其来的降温把人冻得牙齿都开始打架。 叶瑾在颜小夏和几个部门主管的陪同下参观了新公司，脸上没多少表情，只是到最后才问：“楼顶景观也建好了？” “建好了，可好看了。”颜小夏笑。 “当然，小谦设计的。”叶瑾难得露出丝得意的眼神，接着摆摆手说：“我去看看，你们早点下班回家吧。” “我陪你吃了饭吧？”颜小夏不放心他。 叶瑾摇头，理都不理就往办公室走。 颜小夏垂下手，深觉得自己作为前女友，真的已经仁至义尽。 ＊＊＊＊＊＊ 色泽柔和的红酒在水晶杯里面剔透的可爱极了。 叶瑾端着站到落地玻璃前，瞅着顶楼外面一片灯火璀璨，待了很久很久，才从怀里拿出个小瓶子，把里面晶状的粉末倒进酒里一点，摇化开了，才穿过旁边的自动门走到细雨离去。 灯火装饰了很朦胧玄幻的景致，有些像是月亮上的宫阙，透着股不真实的感觉。 以前叶谦说，他画的是海市蜃楼。 海市蜃楼，美的让人又爱又恨。 叶瑾把酒一饮而尽，躺在让人休息的椅子上瞅着那些快要融化的灯光，嘴角带着温暖的笑意。 他觉得他这一生都像是在沙漠里行走，可是他不孤独。 因为叶瑾的前方，就是一直有这么美丽的海市蜃楼，陪着他，告诉他世界不是漫天黄沙般荒芜。 就算最终的最终没有走出沙漠，也没有拥抱住那片迷人的幻影又如何呢？ 自己总归比看不到的人幸福多了。 ＊＊＊＊＊＊ “哥。” 叶瑾朦胧的眼前忽然出现了只在梦里出现的叶谦。 苍白着脸，忧伤的低头和他对视着。 不知是雨还是泪的水珠，随即砸在叶瑾的脸上，砸出了朵带着暖意的水花。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