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有时想弑主（穿越）——文刀木

 文案：

 穿越到3012年的顾默无比悲催 不仅变成了食物，还被赤身裸体地摆在拍卖行！ 你娘亲的！眠光族是什么东西？ 喂喂喂，别对着我流口水啊！ 什么眠光族首领，给爷滚！！！ 呜呜呜，滚，别过来，狗急了会跳墙！ 忠犬急了也会咬主人的！！！ 一句话简介： 当顾默遇到他命中注定的眠光族主人赵耀 从此两人就过上幸福而又美满的生活【喂！】 本文非正常向1V1，温馨是必备的，小虐是必须的，HE也是必定的！ 内容标签： 末世 欢喜冤家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耀，顾默 ┃ 配角：安明宇，青鸾，朱雀，萧桐 第一章：穿越进行时 顾默忍着痛转身，想看清楚从背后精准无比地给自己心脏位置一枪的人是谁，却在扭头的那瞬间，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像走过了一条长长的黑暗无光的通道，有一丝光从深处透出，似乎昭示着黑暗的终结。意识正在苏醒，光却越来越明亮，下意识地，顾默皱起了眉。 沉睡的眼睛受不了视网膜对强光的本能接收，终于幽幽地张开了。虽然有些恶俗，但望着头顶上陌生巨大而又璀璨的水晶吊灯，顾默还是说出了那句经典语句：“这是哪？我怎么在这里？” 顾默仔细回想，记忆断在了自己第一次执行任务中的背后受敌。到底是谁，在背后暗算他？ 能让他安心交出后背的，都是他多年一起训练的队友，他连怀疑地提一下他们的名字都不愿意。可是如果顾默的记忆没有出错，当时自己背后只有组长和小师妹，断断不会有其他人在，但他们怎么可能会对自己出手！顾默不敢往下想，他相信自己的队友，但中枪也是事实，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该死的，这地方光线怎么这么强？审讯室？不像。 眨了眨被灯光直射而有些眩晕的眼睛，意识慢慢回归。顾默准备起身逃走，动了动，这才发现自己全身被拷在一张特制的金属桌子上，六个严密却又可以感觉到布料质地的铐子分别拷紧了他的双手双脚，还有颈部和腰，刚刚好连转一下头都困难，而且……空气的流动带来的微凉让顾默越来越清楚地证实了自己的猜测，那就是他现在浑身不着片缕！顾默傻了。 作为国家训练多年的情报工作人员，虽然第一次出任务就被人放冷箭，在最初的慌乱后，顾默还是很快就冷静下来了。顾默知道有很多势力都在暗中想要打他们的主意，那他现在是落在哪一方的手里？这是新型的审讯手段？莫非这其实是个手术台，敌国想要分析他？脑电波还是生物电？ 最关键的问题是，为什么不给他衣服？！ 顾默一肚子疑惑，却无从解答，只能静静地等待着，任人宰割的感觉越发的强烈。 周围很安静，却弥漫着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顾默闭上眼睛，努力逃避着直视灯光。顾默假装是睡着了无意间哼了一声，然后仔细地听着回音，进而判断出这里应该是一个很大的地方。 怎么还没有人过来，这效率也太低了吧？没等顾默多想，便听见后面传来了不急不缓十分规律的脚步声，仿佛每一步都有固定的节拍，显得严谨而又礼貌。 顾默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会不会，看见自己熟悉的脸庞？顾默说不清自己是在害怕，还是抱有最后的希冀。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终于，停在了顾默的身旁。 深吸一口气，顾默猛然睁开了眼睛。逆着光，是一个男人英俊硬朗的轮廓。顾默眯着眼睛打量着自己上方的男人。他穿着纯黑色的晚礼服，暗蓝色的领结打得很端正，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琥珀一般清澈的褐色眼眸此时也正打量着顾默。 不认识，那就是敌人？顾默松了一口气。还是在心里保存着小小的希望。 顾默刚打算开口，却见来人眼眸中飞快地闪过乱码一般的东西，把顾默吓一大跳。“特级货物检查完毕，拍卖可以正常进行。”男人的声音性感低哑，没有一丝波动，并在说话的同时开始推动顾默躺着的床。 这竟是机器人？顾默大吃一惊，却已经肯定自己的看法。眼前的人不管怎么看都和正常人无异，哪个国家的机器人这么先进了？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遍，很肯定地得到答案：没有。 还有，他刚才说什么货物啊，拍卖啊到底怎么回事？！ “那个，请问一下我们这是要去了呀？”不知对方来历，顾默只得露出一个他擅长的纯真笑容，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们的机器人小哥。不料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机器人像是向上级汇报，依然面无表情地说：“货物A1开口询问，是否给予回答？” 的确是在打报告，因为在下一秒，不知道从这美貌机器人的哪个部位就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管他！”那种夹杂着不满和不耐烦的语气，即使是机器人，也听出了老板的真实命令。于是无论顾默再说什么，都没得到这美型机器人的一丝回应。 移动床停在了一个巨大的帷幕前。 太奇怪了，怎么会有这么拟人的机器人存在！一定是我重启的方式不对，我在做梦，一定是的，手被锁住了好可惜，不然就能掐自己一下，顾默不停地喃喃自语，嘴里念念有词。 没等顾默做好心理建设，眼前的帷幕“哗”的一下，被完全拉开。 帷幕像是隔绝了两个世界的分界线。 因为在帷幕拉开的下一秒，顾默优秀的听力就判断出了这里有很多很多人！而他顾默就被人五花大绑，光着身子地推出来了！ 谁来给他一刀吧！就算是再牛气的情报工作者，顾默也不过刚满十八岁，当下便窘红了脸庞。 喧嚣的声音在顾默被推出来时有那么一瞬间的中断，随即产生了更大的轰动。 有时候，听力太好并不是件好事。 比如现在，即使抬头只能看见装饰着华美水晶灯的天花板，顾默还是可以清晰听见自己左手边的男人在说：“质量真好，可惜瘦了点！”而右手边的类似中年大妈声音的一群，在讨论着他的价格……这还真是打算拍卖他？ 作为一个博览群书的好孩子，顾默当然知道一些该知道的知识，比如世界上有种职业叫MB……原来是这样！打算从心理上摧毁他吗？顾默强装镇定，没门！他可是训练有素的人才，这点小事怎么能打倒他顾默！ 他默默在心里念起了“刘胡兰，十二岁，参加革命游击队……” 一直站在身后的帅哥机器人无声地把顾默躺的床给立起来了。于是……顾默同学有幸，可以把环境看得更清楚了，当然他自己也是完全地跟人群坦诚相待了。 嗷，让他去死一死，顾默翻了一个白眼，忍不住吐槽——这坑爹的人生！ 顾默硬着头皮抬起头开始观察。一个大厅，一个明亮得没有一丝黑暗死角的大厅，装潢足够暴发户，一个词形容：金碧辉煌。下面似乎在举行酒会，一桌一桌的，上面摆放着娇艳的花朵和各种美酒，很奇怪，却没有看见食物。 与会的人穿着举止都很得体，透露出一种上流社会的派头。而此时，他们都把目光投在躺在大厅中央台子上的顾默——那散发着独特肉香的身体上。 那是一种很炙热的目光，有着很浓烈的意味。顾默生得清秀，男男女女，以前没少有来搭讪的人，那时候也会有人拿那种火辣辣的目光看他，顾默却能感觉出不同。眼前这是一种想要把他吃掉的目光——没有一丝象征意味，就是字面意思。 他们把他当做食物！顾默很快反应过来，而他甚至听见了人群中有人吞咽口水的声音。 下意识地，顾默想找个什么东西来证明自己在做梦，吃力地转过头，却发现自己需要仰视才能看见旁边的机器人帅哥。顾默看着台下的人群，身体比例都很正常，于是，他终于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自己，白皙的皮肤，短短的腿，小小的鸟……我擦，他那引以为傲的修长美腿到哪去了？还有那玩意儿，怎么看上去像是小学生的！ 不是吧！这身体也不是他的？！在经历过醒来的第N个打击之后，顾默脑子里那根自欺欺人的弦断了。穿越了？穿越了！ “今天的最后一份食物顶级幼豚，拍卖现在开始。”机器人帅哥开始发话了。 顾默深深吸了一口气，幼豚？——小猪？ 不会有错，是食物，换句话说，他们是要把他买回去吃掉？妈妈咪呀，顾默已经不知道怎么思考了。望着台下人热情火辣的目光，顾默表示自己好像穿到不得了的地方了。 没有听见叫卖声，顾默看见几乎在场的所有人头上方都出现了一个显示框，里面是不同的数字和一个奇怪的符号，估计是这里的货币单位，并且数字还在不停地变化着。还真是先进的科技……这是在争夺他的享用权吗？ 这下可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赵耀从一开始就一直看着模拟大厅的显示屏，可以说，顾默每一个表情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作为眠光族的领袖之一，赵耀其实是个挂名不干事的，要不是和那几个家伙抽签时倒霉，这一座地下城市也不会挂在他的名下。 他一年难得下来一次，要不是今天接到南宫青鸾那守财奴的电话，实在听不下去他的抱怨，才决定随便下来看看，却没想到一来就遇上了每月一天的食物拍卖。 看着男孩脸上或惊讶或沉思的表情，赵耀发呆了，为什么看见这个男孩总有一种该死的即时感？就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经见过一样。 他活了太久，很多事都记不清了，事实上，【洪荒回归】到【光的复兴】之间那一百多年的事情，他是一点印象也没有。那些日子，好像被他一觉睡了过去。 眼看着竞拍时间就要截止了。 赵耀死死地盯着显示屏中的顾默——听着截止铃声的时候，他的身体轻微的抖动了一下。小小的身体看上去弱不禁风，他的眼睛很大，透过三维图形，似乎可以看到他眼中隐藏的恐惧。 他一向最讨厌管别人的闲事，可心里那种想要带他回家的想法是怎么回事？ 这个人马上就要变成别人的食物了。这个认知让赵耀有些不高兴，没细想自己为什么不高兴，他连接了拟人机器人A123——也就是现场主持拍卖的那位。算了，就当养个宠物好了，要是以后不喜欢，再吃掉就好了。 “拍卖中止。” 依然是那个懒洋洋的声音，这时在顾默耳中，简直如同仙乐。帅哥机器人没有一丝迟疑，当下便断掉了竞拍显示的连接。顾默只看见众人头上的小空窗“呲”的一声，就黑屏消失了。 大厅里一瞬间安静下来了。很显然，众人都听见了这句话，刚才还狂热竞标的各人却没有一个人出言反对。真是掉根针也可以听见——呐，有点夸张了。 顾默看了一眼众人含义复杂的表情，暗自盘算着，毫无疑问，这声音的主人威信极高，虽然不知道接下来很发生什么事，可顾默坚信不会有比被人当成食物吃掉还苦逼的事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若是能够借助那个人的力量，假以时日，一定可以在这里好好生存下去。甚至，找到回去的途径也不是没可能。 没有听见一点声音，顾默看着那个从人群自发形成的道路中走过来的男人，像血统纯正的波斯猫一样，与其说优雅不如说漫不经心。只是从人们敬畏地低下头这一细节，证实了顾默的猜测，顾默两眼冒光，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啦直响。 不知什么时候，男人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到了顾默面前，正利用了先天的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他微微蹙着眉头，似乎连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这让他看上去有些迷糊。他缓缓地开口道：“你可愿意跟随我，”歪着头想了一下，他又补充道：“我可以保证不吃你。” 那声音虽然还是懒洋洋的，却是给人一种温润醇厚的感觉，让人莫名的有安全感。一向颜控的顾默表示在这生死关头自己竟然丢脸的走神了。 来人有一张连身为同性的他也不得不承认的英俊相貌，并且美得很有力量，丝毫不显女气，他的五官组合得极好，就像是万千排列组合中最优的搭配，使他整个人都惊艳起来。美得不知从何说起。 最吸引顾默注意的还是他的眼睛，大概就是前人所说的那种星目剑眉吧，管他的呢，顾默想说的是他眼睛的眸色，真是如黑曜石一般纯正的黑色，让他整个人平添了几分神秘。 艳极则妖，这个妖孽！顾默有些嫉妒地腹诽道。 赵耀看着眼前死盯着自己看的小屁孩一直不出声，不由得有些愠怒，“说话！” 顾默这时才想起刚才的对话，连忙无比真诚地看着赵耀的眼睛，像是宣誓一般说道：“我愿意！我无比愿意！” “好，从这一刻起，你就是我的了。”男人显然很满意自己的答案，顾默觉察到男人有些上扬的嘴角，真TM帅！ 男人的目光闲闲地落在顾默身上。“你叫什么？”男人似乎不太习惯说话，总是会在说话的时候微微皱着眉。 “主人，我叫顾默。”顾默低着头调整了一下，抬头就给了男人一个灿烂纯真的笑容。 “我叫赵耀。跟我回家吧。”男人显得心情不错，望着顾默，然后微微一笑。这笑容，如初春融冰的阳光缓缓流过眼前，很轻易就把顾默看呆了。如沐春风，反应过来的顾默脑子里只有这一个词。然后大脑恢复运作的顾默终于意识到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我说，我是为什么要光着身子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和你聊天啊！顾默风中凌乱了。 “主人可以把我放下来吗？我想请求一件衣服。”顾默继续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赵耀。他才不是傻子呢！现在在什么地方都没搞清楚，硬碰硬一点好处都没有，何况又摊上这么一个废柴身体——意识到处境的顾默第一时间审视了自己的身体——很普通甚至瘦小的小男孩身体，没有一丝可以伤人的力量。 综上所述，讨好眼前这位看上去还不错的所谓主人是必要的。古语有云：大丈夫能屈能伸！ 赵耀显然现在才注意到这个问题，开口示意A123解除禁闭。 原来帅哥机器人叫A123啊！顾默等着他过来开锁，却见A123眼中乱码齐飞，下一秒六个铐子同时打开，顾默措手不及，软趴趴的身体便被摔在地上。 也不知这身体受过什么折磨，顾默揉了揉被磕疼的肘关节，怎么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没等他细想，一件上衣外套就包住了他冰冷的身体，继而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被公主抱的顾默承受着来自周围或诧异或羡慕的眼神，无言的沉默中，被男人堂而皇之地抱出了拍卖大厅。 这时候，顾默还不知道在这个陌生的时空，他与眼前这个脱下外套给他披上的男人，会发生什么样惊天动地的故事。同样的，抱着养宠物心态的赵耀也不知道，在未来的日子里，他有多庆幸自己这天管了这件闲事。 第二章：装乖有一套 “主人，我们去哪里？”走出了大厅后，顾默两只手紧紧抓住男人的衣服，假装怯怯地问。 “我们上去，回家。”赵耀望着怀里瘦小的人那两只又大又圆的眼睛，只觉得好像动物隔离区里面那种叫狗的动物。虽然他没有亲眼见过，但他看过图片和三维影像，自己的宠物真的好像小狗，尤其是那一双湿润的眼睛。 “上去？”什么意思？这里是地下？根本看不出来啊！顾默环顾四周，这地方似乎一直这么明亮，明亮得好像分不清白天黑夜。 “你不是光城贫民区里被卖来抵债的孩子吗？有没有听过镜城的传说？”听出了顾默话中的疑惑，赵耀随意地问着。 “我不记得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顾默思索了一下，决定伪造一个空白的人生。 望着怀里的小人儿脸上的胆怯和迷茫，赵耀停住了脚步， “都不记得了？是因为什么？” 顾默乖巧地摇摇头，又茫然地点点头。那一副惹人怜爱的无害模样，让赵耀心里一热，“没关系，你现在只需要记得我。” “嗯。”乖巧地答道。——顾默在心里窃喜，外表最会欺骗人，而男人对楚楚可怜型是最没有抵抗力的，目前的情况，他只需要扮演一个胆小怕事的宠物就好。看来这人就算厉害，也没什么心计。此时顾默并不知道，自己在心里给赵耀下了个错误的定义。 赵耀把善后的事情交给A123之后，就准备回家了。怀中不算沉的重量提醒他，他得负责照顾这个宠物。很奇怪，以他的性格，按理说他应该觉得麻烦，但这次却有些例外。赵耀觉得自己有些反常，却不知为什么，把心里的异样匆匆掩饰过去，赵耀开口道：“你还记得什么？” “名字。”顾默假装思考了一下，才微微嘟着嘴，苦恼地说。顾默都快被自己给恶心到了——恶意卖萌什么的，果然需要一颗强健的心脏。 “嗯……资料显示，EVE并没有你的出生资料，你应该是超生的，一直住在光城的贫民区，大概是被人卖到这里的，至于是谁，我也不知道。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赵耀一边在脑海里阅读A123发送过来的资料，一边把人放进飞行器里，揉了揉宠物又软又顺的头发，赵耀难得耐心地说。 赵耀坐在他旁边，顾默乖巧地回望他，却发现他已经闭上了眼睛。顾默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趁赵耀看不见，细细打量着这个奇怪的地方。这是一个飞行器，不知道叫什么，外观就像蛋壳一样的透明椭圆球，里面只有座位，看不到一个操作页面，也不知道它的动力系统在哪里，但它的确在缓缓上升着。 顾默在空中观察着这个城市。 一个光明的城市，这是顾默的第一印象——明亮到几乎是光污染的地步。 建筑的表面都像镜子一样光滑，并且尽可能地反射着光线。路灯一直开着，想到刚才那个叫赵耀的人的话，顾默抬头看了看顶上，刺眼的光让他不得不眯着眼睛，没有太阳月亮星辰，就像一面巨大的镜子悬在头上。这个地方根本感受不出时间的流逝，它似乎永远明亮着。 一个没有黑夜的城市。 姑且称为天空的地方突然开了一个仅容飞行器通过的正方形通道，这智能的飞行器就跟着改变轨迹，飞进那里。是一个通道，这通道是一栋楼，一栋空心的高楼。顾默抬起头，通过圆柱形的楼体，看见了蓝天。而地下，出口在缓缓关闭。 飞行器飞出了楼，楼顶也缓缓闭合。顾默惊讶地望着四周，头上是熟悉的天空，底下是陌生的城市。每一栋楼长得几乎都一样，同样的高耸入云，顾默却知道，里面只有一栋楼是空心的。而视力优秀的他发现，这座城市，街道上几乎没有人。 没过多久，飞行器在一栋独户别墅前停在了下来，自动打开了门。这应该就是所谓的高级住宅区吧！顾默看着周围茂盛的花草，和面前拥有自己院子的房子，顾默再一次确定赵耀是个有钱有势的人，顾默不禁想要夸一下自己的眼光，果然跟对了人。 飞行器刚刚停稳，一直沉睡着的赵耀也睁开了眼睛。 “我们到了。”依然伸手抱住顾默。在赵耀走出飞行器之后，飞行器便开始起飞。 “它走了。”顾默看得吃惊，抬头，惊讶的目光就映在赵耀眼中。 “它会自己飞到停机场的，不用管它。”可怜的孩子，大概一辈子也没有坐过这个吧？飞行器几乎是每家都有的交通工具，这孩子竟然这么好奇，他以前过的，得是多穷的生活啊！赵耀不禁有些同情。而丝毫不知自己正被人同情着的顾默暗自心惊，这地方到底是哪里？科技水平看起来很高啊！ “您回来了。”感应门刚打开，顾默就看见一个神色温婉动人的女人迎了上来。说是女人有点过了，来人明眸皓齿，腰纤腿长，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活脱脱的一青春美少女。 这是他老婆？顾默抬眼看了一下赵耀，瞬间脑补了古代帝王的三妻四妾之间的明争暗斗，以及灰姑娘恶毒后妈的故事…… “A106，准备一套十二岁男性的衣服。”赵耀看也没看女人一眼，径直走了进去。 A106？看来也是机器人了，顾默没注意自己偷偷松了一口气。以后就叫你阿菜吧，顾默擅自在心里决定了。 赵耀把顾默放在沙发上，刚坐下，顾默就发现靠着的沙发很明显地变形了，似乎在自动调整到最适宜的软硬度和角度，看来这也是智能的。高科技诶！顾默竭力忍住了自己想在上面跳两下的冲动。刚准备回头去给主人卖个萌，谁料赵耀猛地把披在他身上的衣服扯下，顾默瞬间又恢复到光溜溜的状态了。 这是打算闹哪样？顾默还来不及思考，就看见男人俯下身来，手撑在他脑袋两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强大的气场震慑得他动也不敢动，要……要失身了？！ 怪不得不吃他，原来丫恋童！顾默纠结了，虽然刚开始的时候的确做过最坏的打算，可是在被男人救了之后，他明显对革命形势估计得太过乐观，原来还是得被“吃”吗？不要啊！顾默欲哭无泪。 赵耀很仔细地打量着自己的宠物。刚才抱着的时候他就觉得，太瘦了抱起来不舒服，得喂胖一点才行。他低下头，嗅着宠物身上独特的肉香，难怪他被划分成特级食材，真是闻着就很好吃的样子。赵耀竟然觉得有些饿了。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他是眠光族。他知道自己不是人类定义中的好人，可从他有意识起，他就没吃过一个人，倒不是他多善良，他只是单纯觉得把和自己长得很相似的人吃进肚子里很别扭。不过如果同类在他面前吃人，他也觉得无所谓。换句话说他根本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而现在，面对着自己刚刚救下的宠物，他觉得他有些饿了。身体里某种东西在燃烧，让他整个人都感到一股躁动，在渴望着什么一般。 不由自主地，赵耀吻着身下的小人儿，先是额头，再流连于脖颈之间，顺着往下滑，就看到了胸前小小的茱萸，赵耀想了一下，试探一般地把它含在嘴里拨弄着，恋恋不舍地放开，诱人的唇开始向下滑去。 顾默动也不敢动。在心底对比了一下双方实力，便认命的放弃了。算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更何况，对方长得还能接受…… 好饿！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饥饿慢慢漫上赵耀的心头，他这是怎么了，手绕着顾默小小的肚脐正打着圈，思考着自己这一天的反常举动。没等他想出结果，却听见顾默的肚子煞风景地叫了一声，抬起头，小宠物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主人，我饿了。” 主人我也饿着呢！赵耀烦躁地想。 想是这么想，赵耀还是停下了动作，唤来了A106，A106双手捧着衣服，端端正正地递过来。赵耀接过衣服，对她说：“去顺便弄几个菜吧。” 这显然是阿菜第一次接收到做菜的命令，她愣了0.5秒，才恭敬地回答道：“遵命。”说完倒退着走出了房间。 “来，穿衣服。”见顾默使劲盯着衣服看。赵耀以为是他不知道怎么穿，便拿过衣服，“伸手，我帮你穿一次，认真看着，这是我收藏的衣服，人类的乡下孩子没见过也是正常。” 顾默盯着那熟悉的牛仔裤白T恤，还有白裤衩，差点就热泪盈眶，尼玛终于见到熟悉的东西了……你才乡下孩子，你全家都乡下孩子！等等，人类？说得好像自己不是人类一样。顾默迅速打量了赵耀一番，没错，没有多出奇怪的东西，怎么看怎么像人。 “主人，你不是人类吗？”顾默使出了杀手锏，眼睛扑哧扑哧地眨着，微微颤着声音说。赵耀的动作停顿了，顾默趁机三下五除二地穿好衣服。 “你没听过眠光族？”赵耀望着他，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像蒙上了一层薄纱，有些迟疑地问，就算是普通人类，应该也或多或少听过眠光族的传说吧！虽然一般人都不相信眠光族是真实存在的。 顾默茫然地摇摇头，等待着赵耀的解释。谁知道赵耀盯着他看了一会，才笑着说：“没听过不要急，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嗯，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赵耀心想。即使面对他的时候自己总是会有那种从未有过的饥饿感，那种让血液都沸腾的躁动不安。他不会吃了他，也不会让别的眠光族吃了他。从今天起，他就是自己的宠物，自己会照顾他，会保护他。 这样就足够了。 第三章：身份有问题 “你乖乖在这里躺着，等A123带你去吃饭，我去睡觉。”赵耀看了顾默一眼，那个在大大衣服里的小小身躯，听了自己的话后，就像玩偶一样动也不动，嗯嗯地胡乱点着头，眼睛却好奇地左看看右瞅瞅，不由得伸手捏了捏顾默的小胳膊小腿，“要多吃点。” 顾默一直盯着赵耀离开的背影，直到他走上了楼，顾默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提了提有些垮的裤子，仔细挽好裤腿，当下便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赤脚踩在地毯上，开始巡视这陌生的一切。 可以说几乎看不见什么家具，空荡荡的客厅只摆放了一个沙发和一个桌子，桌子上好像有个小小的正方体，顾默好奇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拿过来，仔细端详着手里的东西。就像一个魔方一样分成了均匀的四方形。真想扭一扭！拼魔方什么的，我可是高手！顾默有些手痒，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弄清楚这到底是哪里才对，东西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顾默放下那玩意儿，刚转过身就撞进一个软绵绵的东西里，撞得顾默一阵头昏眼花，下意识地，顾默用手捏了捏，果然还是软绵绵的。这是……？顾默退后一步，看着前面的阿菜，顾默仰望着她那张貌美如花毫无表情的脸，顿时觉得一阵胃痛。 “对不起！”占了便宜坚决不能卖乖，老实道歉是硬道理。就算知道是机器人，毕竟也是一个看起来鲜活的妹子，顾默羞红了脸，囧得无地自容。感觉眼前人似乎停顿了一下，低着头看了他一眼，“请您跟我去餐厅。”说完还伸出了一只纤纤玉手。 顾默看着那只手，心里挣扎了一下，便认命地握住，乖巧地跟着A106走。背影看上去，好一幅母慈子孝图！ 跟着阿菜走到餐厅，没等顾默反应过来，就被阿菜提起，放在了略微高了那么一点点的餐桌上。顾默一脸黑线，这是这里的用餐礼仪？如果是的话……谁来告诉他桌子旁的椅子是摆设么！见阿菜直勾勾地望着他，顾默耸了耸肩，好吧，我保证老实等着。 阿菜想了一下，然后转身走向一个看起来像厨房的地方。 顾默就被放在了铺着雪白桌布的餐桌上，联想到这里吃人的传统，不由得心里一阵恶寒，这不会是那个意思吧？那啥，赵耀不是保证过不吃他吗？顾默安慰自己，大人物一般都是说话算数的。 顾默故作淡定地看着阿菜推出了一个餐车，上面陈列着许多东西，比如绑人用的细锁链，固定用的手铐，一把看起来就精致锋利的刀子，闪着银色光芒的叉子，以及一个青花图案的玉盘……和玉盘里娇小可爱的两颗樱桃和一截青翠黄瓜。顾默打了个冷战，这阵势说不是吃他有人信吗？人家还打算弄个冷盘呢！ 顾默直觉到危险的来临，一个翻身就从桌子上跳了下来，朝楼上跑去。阿菜见状，放下餐车就来追他。顾默现在的身体本来就是又瘦又小，再加上饿得头昏眼花，根本就跑不过阿菜。想到这，顾默不顾一切地躲避阿菜伸过来的手，朝赵耀上楼的方向跑去，边跑边大声叫嚷，试图吵醒那个说要去睡觉的家伙。 顾默根本不知道赵耀在哪个房间，想到赵耀身上奇怪的青草味，只好依靠优良的嗅觉去寻找。 是这里了吧？顾默一脚踹开那扇生之大门。顾默没看见，在后面追的阿菜见他进了里面，堪堪地停住脚步，默默又惶恐地闪了。 顾默关了门，迅速锁上，确认从外面打不开之后，他终于腿一软，顺着门滑倒在地，肚子还不合时宜地咕了一声。顾默揉了揉肚子，才慢慢站起来，打量着这个房间。 整个天花板都是透明的，可以看到外面蓝蓝的天空，天空下，是一张巨大的床，这是整个房间唯一的东西，一张占房间面积四分之三的床，而床中央，躺着一个光溜溜的男人。那头凌乱的黑发让顾默第一时间确认了他就是那个无良的主人赵耀！ 顾默气得简直想上去揍他一顿，考虑到实施的巨大难度，只好作罢，退而求其次，用目光杀死他！不看还好，一看顾默简直移不开眼睛。 男人侧睡着，顾默只能看见他的背面，从半隐半露的锁骨，到富有力量的背脊，再到精壮笔直的修长美腿，全身线条流畅得像是最优秀的画家笔下的人物素描，又像最杰出的雕刻家用大理石创造的神子，美得健康而有质感。 顾默完全看呆了。等他回过神来，就看见仿佛是被自己刚才与阿菜的吵闹吵醒了一般，那个光溜溜的男人突然起身，手顺势握着自己的脚，两腿分开，低着头，头埋在两腿之间，很不耐烦的模样。 看上去好像很不爽的样子诶！要不要趁现在赶紧出去。那外面那个怎么解决？在顾默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阵风声从耳边传来，没等顾默反应过来，人就被甩在床上，下一秒，被紧紧压住。 好快的速度！顾默有些惊讶，在他的认知里，这种速度，连鹰组里最优秀的组长也无法做到。这男人很强啊！强到他认知的极限。 顾默小心翼翼地转过头，被他说很强的男人正蹙着眉嗅他，眼睛，依然是闭着的。仿佛是确认了怀里东西并没有伤害性，赵耀翻了个身，改为侧卧，抱着顾默的手死活没有松开。顾默小小挣扎了两下，无奈力量太悬殊，只好饿着肚子，被迫与一个光溜溜的同性睡在一起。 在夕阳最后一缕余晖从天花板消失的时候，房间已经自动地切换到了照明模式。赵耀就是在这个时候，慢悠悠地睁开眼睛。 正准备撑个懒腰就去看看自己捡回来的小宠物吃饱了没有，却发现小宠物正不安分地睡在自己怀里。赵耀脸色一沉，自己什么时候警惕性这么差了，连这么个人都可以近自己的身，回想到抱着他睡觉时的香甜，脸色才又慢慢缓和下来。 赵耀看他睡得熟，不由得起了恶作剧的念头。捏捏脸，没反应，晃晃肩，没反应，揉揉肚子——咕了好几声。不是叫他多吃点吗？这是没有吃，还是又饿了？赵耀疑惑。而在他的骚扰攻势下，饥饿打败了疲惫，顾默终于幽幽地醒了——好饿！ 小宠物刚才怨念的一眼是怎么回事？一定是我眼花了。赵耀抱起顾默，温柔地说：“怎么又饿了？” 这无辜的语气！这宠溺的台词！顾默欲哭无泪，原来你老人家真的不是要吃我啊！那你下命令就不能清楚明了一些吗？害我虚惊一场。 “阿菜……A106以为你的命令是要把我做成菜……”顾默说得最后声音已经变得幽咽了。去把阿菜打一顿吧！不，饿她两顿，不给机油喝！哼！顾默心中闪现出一个正在奸笑着的小人欢快的表情。 赵耀皱起了眉，A106是青鸾那家伙送的，是针对眠光族而研发的模拟管家，在那种情况下，收到做饭的命令，会这样对小宠物也是可以理解的。想到这，迟钝的他终于回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这也是顾默与阿菜之间悲剧的根源。 “走，我带你去身份录入。”赵耀把顾默打横抱起，便向屋子的一面墙走去。 不知赵耀在墙上怎么按的，很快整面墙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显示屏，一个圆形的发光体在中央缓缓转动，还发出柔和的蓝光。一个温柔的声音从四周传来：“EVE为您服务。”赵耀一把放下顾默，把他推向显示屏的中央，与圆球正对，“身份一录入。” “身份一录入，准备中……”女声有条不紊，如同光球移动的缓慢有序。 顾默只觉得一道光把自己扫射了一遍，又酥又麻，差点让他晕过去，好在身边的人及时扶了一把。 “原始资料缺失，原因应是出生时未曾录入，由此推测该人类或出生于极少数赤贫家庭。”女声停顿一下，“未检测出任何其他原始资料。” 顾默听着，沉默了。原本以为可以就此知道自己穿越在什么人身上，结果却遇到这么一种毫无头绪的情况。转过头去看赵耀，他也是一脸茫然。 在这个EVE普及并且全面掌控生活的年代，居然还有EVE都没有录入的人类，这概率之低可想而知。看来这孩子以前真是过着特别穷苦的生活，赵耀心里升起几分怜惜。 而顾默想的很明显和他不同。 一件反常的事情背后一定有问题，这身体完全没有资料，联想到自己以前的经历，顾默觉得，恐怕这身体有什么奇怪的来历，以至于记录被完全消除了。当然，这些只是顾默的猜测，但若他的猜测是对的，以后的日子绝对不会太平。 在赵耀眼里，他的小宠物只是低着头，在默默难过。 “录入资料为：性别男，年龄十二岁，根据骨骼情况推算出生日应为十一月二十五日，误差为正负一天，身高一百五十厘米，体重三十八公斤。体质为衍息体质，血型为RH阴性。录入身份为副主人。” 这身体很奇怪！顾默直觉，生日竟和他前世的一模一样，还有那衍息体质是什么意思？ “请输入录入名称。” “顾默。”顾默小声地说。 “语言系统为古代中文，身份录入成功。”EVE的圆球突然停止转动，“啪”的一声断了。等顾默意识到时，它已经变成了一面普通的墙。 “我们下去吃饭吧！”赵耀抱起正在沉思的顾默，正准备走下楼去。 “那个……你不穿衣服吗？”顾默忍不住提醒，有些不好意思。 “……”赵耀停住了，顿了顿，转身回房间，把顾默放在床上，飞快套了条牛仔裤，光着上身就抱起顾默走下楼去。顾默没说话，毕竟人家已经很给面子地穿好了裤子，衣服什么的，也不好再做要求不是？ 阿菜低着头侍立在客厅里，赵耀看了她一眼，“去做一些人类可以吃的饭菜，忘了前任的下场了吗？” 喂！这是恐吓吧？这绝逼是恐吓吧！阿菜在颤抖喂！你对她的前任是做了什么啊！ 顾默这时候不知道，阿菜的前任，都是在叫赵耀起床的时候，被迷糊的某人在睡梦中拆了……在送往模拟管家总部维修好了之后，纷纷表示宁愿人道毁灭也不愿意在被送过来。于是设计部取消了阿菜的闹钟功能，并安装了不要靠近床这一警告后，才敢把阿菜送过来。 由此可见，打扰了赵耀睡觉还活着的顾默是多么的幸运。 不知道是不是恐吓的原因，阿菜的菜上得很快，并且很多。许是刚才那个身份录入已经生效，阿菜做的全是经典中餐菜肴。顾默看着一道接一道的菜被阿菜端上来，看着熟悉的麻婆豆腐，糖醋里脊，青椒辣子鸡……光是看着，顾默就觉得嘴巴里口水快要丢脸地流出来了。 赵耀把顾默放在椅子上，自己端着一杯茶就向客厅走去，临走前还体贴地对他说：“多吃点！” 见赵耀不在，早饿得前胸贴后背的顾默也顾不得其他，赶紧狼吞虎咽起来。 顾默正在吃得起劲，就听见一个清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说你捡了个宠物，我特地来看看，哎呀，就是那边那个孩子吧，看起来真小啊……” 意识到对方说的是他，顾默赶紧放下手中的鸡腿，转过身去，却看见一个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男人正微笑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不老实地搭在赵耀肩上，对他的主人上下其手不亦乐乎。 男人长得很美。无法否认，男人有一张很漂亮的脸，让人移不开眼睛。即使是顾默这样已经看过赵耀那样非人类美貌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有一张容易出事的脸。不同于赵耀的俊美冷逸，这个人的美没有性别概念，仿佛就是美本身。 他的美雌雄莫辨，长长的头发披散开来，又被闲闲绾起，让他在疏狂中带着那么一点清雅，而此时他眉眼间的媚意，仿佛会随着那双带着淡淡笑意的眼睛荡漾起来，摄人心魄。顾默愣了很久，才终于反应过来。除了赵耀，自己竟然会看别人看到走神！ 如果是在对战中呢？顾默不敢想，这样的美丽，简直是天然的武器。 “青鸾，放开你的爪子，除非你不想要了，还有，不要打扰我的宠物吃饭！”仿佛见怪不怪，赵耀抿了一口茶，一巴掌拍下男人不安分的手，这才慢悠悠地对来人说。 被称作青鸾的男子笑得很不正经：“哎，什么你的我的，咱俩谁跟谁呀！是吧？小赵耀。” “不是！”赵耀毫不迟疑地说。 可以明显感到赵耀虽然没理会花美男，却没有生气。来人一定是他的好哥们吧，只有哥们之间才会有这样熟稔的气场，让旁人不由自主地成为背景。顾默正感叹着，却见赵耀看向他：“不要理他，乖乖吃饭。” 顾默赶紧低下头，装着胆小的转过身来接着吃饭。 所以他没有看见，在看清他的容貌后，青鸾一瞬间变得锐利的目光。 第四章：一梦越千年 “哎，宝贝，我去看看你家宠物可以吗？”叫青鸾的男子软若无骨的手臂搭在赵耀肩上，用修长的手指抬起赵耀的下巴，轻佻地说。 赵耀歪了一下头，审视着正前方这张人妖脸，南宫青鸾今天好像格外的兴奋，这人是忘吃药呢还是吃错药了？赵耀歪了歪头，躲过男人的手指，接着把手里的茶杯轻轻放在茶几上，敲出清脆的一声，满意地看到对方哆嗦了一下，才慢吞吞地说：“准看准摸不准吃！” “得令！”青鸾飞吻一个，继而悠闲自得地朝顾默走去。手优雅地插在裤子口袋里，一把极细的刀慢慢从袖子滑下来，端端正正地握在手心。 顾默吃得正开心，就发现美男一把揽过他的肩膀，没等顾默喊出“我是有主的人您老自重”这句在心里吐槽的话，就发现对方手里突然多了一把锋利的小刀，贴紧了自己的颈动脉。男人的身子也在靠近，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只有和他对视的顾默才能看见，他眼中嗜血的光芒。 他俯下身，身体挡住赵耀的视线，看起来亲热地就像在顾默耳畔说悄悄话一般，他的声音清冷如霜：“你的目的是什么？还嫌你以前害得赵耀不够惨吗？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赵耀呢？夜。” 顾默手里的鸡腿掉了。 他在说什么，怎么自己得听不懂？顾默只愣了一下，大脑就开始习惯性的分析起来。很明显，这个叫青鸾的男人认识自己现在寄居的这个身体——至少是这张脸，而这个人以前叫夜，并且与赵耀有过一些纠葛，很有可能曾经做过一些对不起赵耀的事。而赵耀忘了，他不是那个人，自然也不记得，而显而易见，青鸾记得。 还有最后一个可能，青鸾认错人了。 我说，这身体不过是一个12岁小男孩，一上来就被拍卖不说，身份还这么不明朗，要不要这么衰啊！随意看了一下距离，顾默假装惊慌失措地动了起来，颤着声音，似乎连全身都吓得颤栗起来：“您……您说什么我不懂……不要……不要吃我……” 手里的刀在男孩身体颤抖时一个没留意已经沾上了血，青鸾的眼色越发深沉，而眼前惊慌失措的男孩看见血，似乎更加害怕起来，抖得越发地欢快了。青鸾不动声色地把刀收好，盯着顾默湿润的大眼睛，眼色一暗，漏出几分危险的气息，“敢让赵耀知道我就吃了你！” 顾默只是呆呆地点着头。青鸾看他这样，回头看了赵耀一眼，他正低着头看茶杯里茶叶的浮沉，处于放空状态，青鸾趁机回头一把舔上顾默被划破的地方。 “果然有毒！”没等顾默叫出来，青鸾就一脸嫌弃地放开了他，转身头也不回地朝赵耀走去。 顾默伸手一摸，伤口竟奇迹般的愈合了，若不是触手可及的润意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淡淡血锈味在提醒着顾默，顾默可能会以为刚才发生的事不过是他的幻觉。抬起头，刚才才用刀威胁着他的某人现在正玩弄自己的头发，无聊地用发梢去戳赵耀的脸。 顾默低头，捡起了自己掉在碗里的鸡腿，狠狠咬了一大口，怎么嗅出了一股后宫争宠的味道？ 顾默啃完鸡腿，圆满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刚下椅子就听见后面传来一声懒懒的“过来！”，于是顾默就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了。 赵耀拍了拍自己的腿，顾默就乖巧地坐上去。赵耀一把抓过来，左看看右看看，没有？刚才的血腥味是哪来的？ 把顾默提上沙发，赵耀指了指正在修指甲的某人：“以后离他远一点，不然会变成人妖。”顾默看着因为对面人手下一个不稳，“咔”的一声断裂的指甲，默默地嗯了一声。 这小子怎么这么淡定？！青鸾看着趴在赵耀腿上睡觉的顾默，不由得怀疑起自己先前的判断。如果这小子是夜的话……赵耀应该也会有所觉察吧？况且就算他是夜，现在也伤不了赵耀。算了，这么多年，管他俩的破事也累了，以后出事再说，青鸾习惯性地揉了揉自己的左耳耳垂，仿佛又看见了那场漫天的大火，心里一惊，连忙告诫自己，一切早都过去了。 从回忆中抽身，青鸾才想到此行的目的，不动声色地晃着手里的咖啡，慢慢开口：“朱雀过两天要来，”青鸾望着赵耀的眼神里已经闪现着幸灾乐祸的光芒，“他说他要住你家。” “叫他滚！”想到那个混世魔王，赵耀的头开始隐隐作痛。 “你知道不可能，”青鸾笑得很荡漾，“要不然他哭给你看哦！” 赵耀光是在心里想象了一下情景，就不由得全身一冷。明显感受到赵耀身体的僵硬，趴在他腿上闭着眼睛的顾默有些好奇，朱雀？这又是何方神圣？ “顺便说一下，这个月轮到你去管理镜城。”青鸾一只手搭在赵耀的身上，“我可以帮你养宠物，免费的哟！”手看样子就要摸上顾默的脸。 “别碰！”赵耀一掌拍飞咸猪手，顺势向后一倒，舒服的靠在沙发上，望着南宫青鸾皱眉，“我不去，那明明是你的事。” “眠光族的共同产业怎么就成了我的事？”青鸾有些郁闷，怎么合伙人都是一些拿钱不干事的家伙！北堂朱雀整天和萧家那小子鬼混，赵耀也是个甩手睡觉不管事的主儿，更别提早就没个人影的东方家，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他在处理，他也会累的，青鸾想大声抗议。 “你能赚钱。”赵耀不急不缓，淡淡地说。 “……”青鸾噎住了，这是夸奖吧，怎么听起来一点也不高兴。不过在为数不多几次经历中，赵耀一管理，营业额就下降也是明摆着的事。 “A106，送客。”见青鸾不再说话，赵耀就知道这喜欢理财的人被说动了，大手一挥，唤来了正处于自我反省状态的阿菜。 青鸾正要说什么，赵耀已经闭上了眼睛，看样子又要睡了。于是在自己赠送的机器人彬彬有礼的鞠躬中，青鸾咬牙切齿地走出门。 背后是某人安坐在沙发上的一句“不送，下次别来了。” “主人怎么知道他一定会走？”顾默抬起头，仰望着赵耀，只差把眼睛闪成星星眼了。 “因为那个人妖最喜欢钱了。”看着腿上小东西尖尖的下巴，赵耀开始用手指戳顾默没多少肉的脸颊，“真瘦，应该会塞牙吧！”望着赵耀认真鉴定的目光，顾默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话。冷汗就冒出来了，能不能不要说让人容易联想的话！ “那个……主人，为什么你们……呃……就是镜城那里的，要吃人呢？”顾默联想到一些不太好的回忆，比如光着身子被绑在大厅当做食物拍卖…… 赵耀沉默了一会，反正也是事实，小东西迟早要知道的。“不是人吃人，而是眠光族吃人。你没听过跟眠光族有关的童话故事？” 这个还真没有，顾默一头黑线，想到自己曾经问过的问题，于是又不死心地开口：“眠光族到底是什么？” 小宠物居然连传说都没听过？该表扬一下祭司们隐藏消息的高明手段吗？还是说EVE的权限已经提高到这个地步了？ 赵耀想了想，还是觉得要跟小宠物说清楚，于是开口说道：“一个种族，虽然长得像人，但本质上不是，食物就是人肉，或者吃其他动物的肉也能勉强过活，不过那样的话就会慢慢衰弱。” 事实上，眠光族也有不用吃肉还活得很好的，比如他自己。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迷迷糊糊，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这样活了很久。这样解释好像不清不楚的，他看了一眼送完青鸾回来的阿菜，“释义眠光族。” 何谓眠光族？你要知道，古老中国的汉字向来是蕴藏着深刻的意义，所以，眠光族顾名思义，无非是眠和光两字。他们喜爱一切光，尤其是阳光。 他们一天一半的时间都在睡觉，雷打不动，只多不少，因此这个眠字，也就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族名里。按理说就这么这两点，根本没必要单独划分个民族出来，可惜人们没有忽略了最最重要的一点：眠光族以人为食。 因为这一点，外貌与常人无异甚至更优秀的他们就不得不被单独划分出来成为新的种族——这可比民族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用顾默熟悉的古老说法来说，这已然是不可调和的阶级矛盾了。 默默把阿菜科普的眠光族知识消化掉，顾默转头望了一眼赵耀，眼睛眨啊眨，“你保证过绝对不吃我的……”为了安抚某只的情绪，赵耀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好像被人打了一顿，晕了很久，脑袋里空空的，主人可不可以告诉我，现在是公元多少年？”顾默想了很久才理解完另一个种族的特征，一阵装傻，问了当前最重要的问题。 公元？这个名词有些陌生，赵耀瞥了一眼旁边那个机器人，“你说。” 阿菜望了主人一眼，才战战兢兢地说：“现在是【光】512年，换算成古老的公元历法也就是3012年。” 3012年？顾默有些呆滞，有想过自己来到了奇怪的地方，却没想过已经是一千年后的世界，难怪科技会这么发达，顾默回忆了一下自己从苏醒到现在的所见所闻，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个说法。 “我都忘了呢……能说详细点吗？”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顾默才低垂着头，故作懊恼地接着问。 洪荒回归，黑暗时代，光的复兴，在阿菜简单而短暂的叙述中，一个个简单陌生的名词总结了整整一千年的历史。顾默想起自己原来的那个时空，2012年，人人都在谈论着世界末日，连带着末世文也大火了一把，那时候人们压根没想到末日真的会来，嘻嘻哈哈地跟同伴说着骑车去拉萨蹭船票的事，谁都不会当真。 而现在，不要说同伴了，连国家都没了，所有所有熟悉的一切都没了。原先的生活像是沙滩上细沙筑成的城堡，在巨浪的拍打下一瞬间就回归到细沙的状态，连重组的机会都没有。时间就是那么无情，在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让你孑然一身地活在这个喧嚣尘世。现在的顾默，有伤感有担忧有害怕有期待，更多的是茫然。 一双有力的手把他往后带，顾默还没反应过来，就倒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在想什么？”不太理解宠物为什么听了A106几句话之后就开始萎靡不振，但看着顾默大眼睛里面水汪汪的，赵耀的心有些颤了，这只宠物怎么那么可爱！ “是默默太笨，都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顾默只是下意识地摇摇头。 “嗯，其实我也不太懂。不懂就算了，反正也不重要。”赵耀搂着顾默，诚实地说，历史什么的，分明被他睡过去了。 “我有些困了，主人我可不可以去睡觉？”顾默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想一想这陌生的一切。 小宠物低着头，没精打采的样子让赵耀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一天顾默还没睡过一个好觉。 “嗯，我们一起。”抱起顾默，赵耀朝楼上走去。留下目瞪口呆的阿菜在原地快速分析着数据，和赵耀主人同床等于……解体？！ 祝你好运。阿菜目送着顾默进了那个地狱之门。 第五章：这就是生活 明明吃饭之前就睡了一觉，现在又睡，就算是什么眠光族，也睡得太多了吧？在被赵耀抱起的时候，顾默默默地翻了一个鄙夷的白眼。 顾默看着赵耀把自己放在床上，就极其自然地脱光了自己全身的衣服，然后整个人往旁边的位置一摔，被子也不盖就打算开始睡觉。 是的，他居然脱——光——了！ 就算是个小男孩也要避讳一下啊！顾默无语，却又忍不住打量旁边的人。他怎么就完全看不出一丝不自然？一般人如果不穿衣服，在别人面前，在这么明亮的灯光面前，多少会有一些羞耻和别扭吧？可是赵耀却给人一种就该这样的自然感，他的脸上是依旧平静的神情，仿佛可以马上出席酒会的高雅与从容。顾默咽了一下口水，努力把自己的目光从赵耀的身上移开。 只是那么惊鸿一瞥，顾默就可以确信，那是一具可以充分诠释力与美的躯体，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用一个烂俗的比喻，就像是用大理石雕刻而成的一般，于安静中隐隐含着力量。顾默经历过特种兵训练，虽然他不是队伍中最优秀的，可是这并不妨碍他好好欣赏这一具身体。 并不像是健美先生一样的肌肉横生，赵耀的身体肌肉分布很是均匀，或者说是有效率，每一块肌肉都最有效率地附在骨骼上，肌肉线条流畅漂亮，丝毫不显一分累赘。看上去甚至可以说是清瘦的身体，顾默却知道，其中蕴藏着巨大的力量。 顾默回头捏了捏自己现在的细胳膊细腿，什么话都不想说了，人比人，气死人。 你不会理解另一个种族的脑回路，就像顾默不理解为什么脱得光光的赵耀突然低下头开始很严肃地舔他一样。是的，严肃。看着赵耀眼中的专注，顾默也只得瞪大了眼睛回应他。 就在顾默眼睛都快酸了的时候，像是感应一般，赵耀也停住了啃食运动，从顾默身上下来，双手一环，把顾默抱在怀里，头一低，下巴抵在小宠物乱糟糟的头发上，“靠过来！闭眼睛。” 耳畔传来的温热气息痒痒的，像是一只小手轻轻抚过皮肤，不用回头，顾默就能感受到那种足以让全身起鸡皮疙瘩的颤栗。被蛊惑了一般，脑袋里迷迷糊糊，只知道本能地闭上眼睛，身体微微地后仰，更靠近那片温暖的热源。 觉察到小宠物的主动亲近，赵耀把手拥得更紧，左手环住身下人细细的腰，右手闲闲地拦在顾默的胸前。这个宠物真的很瘦，穿着自己以前的裤子，即使系着皮带，也依然是垮垮的，仿佛可以轻易插一只手进去。 赵耀惊异于自己对身旁这个瘦弱男孩的自制力之差，就像他对光的天然崇敬，男孩对他，就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想要靠近，不由自主的。赵耀想到那时自己看到的那本古书，自己这种症状，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恋童？可是那本书中写的，明明是一个小女孩，得不到答案的问题，赵耀不会花时间想，罢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先睡觉。 “主人，可不可以关灯？”即使顾默缩在赵耀的怀里，还是在那个明亮得晃眼的灯光下无处遁形。闭上眼睛，还是可以感觉到眼睛前一片模糊又不容忽视的白色光感，让顾默在睡与醒之间纠结。或许他需要一个高质量的眼罩？顾默晕乎乎地想。 身后的人似乎僵了一下，随即把自己抱得更紧。顾默突然感觉到眼睛上覆着一个温暖的东西，不轻不重，刚刚好的力道，为他挡住了光，又不会感觉到重。 那是赵耀的手，从掌心传来的温度几乎灼伤了顾默的眼，以及他的心。这个男人，出乎意料的温柔。顾默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不久前才被普及的知识，眠光族喜欢光。 “睡吧！”温润带一丝溺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气息撩动耳畔的发丝，轻轻擦过脸颊。顾默竭力地调整呼吸，试图让自己的心跳不要那么急促。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这么放松的和一个几乎可以称之为陌生的人躺在一起。不用算计着要从这个人身上取得什么。于他，这是一种陌生的情感。 四下寂静，很平常的，顾默想到了自己的过去。 有些不愿去想是谁在自己背后放冷箭害他，也不愿去想自己未完成的任务。人死了原来是这么轻松的事情，一切应该的不应该的责任和义务都消失了。这样也好，顾默认真地想。反正在那个过去的时空，也没有自己留恋的东西。自己死了，其余的人估计连伪装伤心的表情都不屑做。 至于父母亲人，很抱歉，顾默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他在孤儿院长大，十岁时被一对老夫妻领养，却在第二天被送往封闭的军区参加所谓“集训”，然后是无休止的训练，直到他被委托任务。 这样的人生苍白得没有一丝实质，即使有教官的体贴和同伴的出生入死都不能救赎——因为那些都是有目的的。虽然顾默不愿承认，心里面却早就清醒地知道，是所谓的“同伴”杀了他。 顾默很坚强，他回忆过去时心里完全没有一点波动。因为他已经打定主意抛下过去了。现在他是一个十二岁男孩，不用去想与年龄身份无关的东西，是身后这个名叫赵耀的男人从拍卖场上救下来的，他不反感叫这个男人为主人，他只要知道这些就好。这是最后一次放纵，顾默在心里发誓，最后一次，不管会不会输，去尝试怎么相信。 我想去信任你，即使过程会很漫长。 顾默想到自己吃饭时是晚上八点左右，在心里暗暗估算，现在大概是夜里四点吧！听着赵耀匀称绵长的呼吸，顾默的手慢慢地探寻着，在接触到被子后，又慢慢地拉过来，缓缓展开，轻轻地往旁边一张，最后扯了扯自己和男人身上的被子。男人似乎不太喜欢被子，轻轻哼了一声，却没推掉，只是把顾默搂得更紧。 晚安。顾默动了动唇。夜里一片寂静。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顾默动了动，慢慢睁开了双眼，一片耀眼的灯光刺过来，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原来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把头埋在赵耀的怀里，刚才这一动，被子滑下来，原本黑暗的空间马上被光侵入，让对光有些敏感的自己不得不醒来。 这么一闹腾，顾默才发现自己的脸离赵耀的胸膛如此之近，抬起头，是赵耀侧脸深深的轮廓。刀削斧刻一般俊朗分明而又深邃的五官，即使是睡觉，也生生地透出一股英气。他的神色却是宁静安详的，难得地，带有一丝熟睡时的迷糊。乌黑深邃的眼眸紧闭着，长长的睫毛轻轻盖下来，让他一贯俊美的脸平添了几分柔和。与他高挺的鼻不同，那唇却应是极柔的，虽然有些薄，却透着新鲜的水润，魔怔一般，顾默伸出了手。 即将触摸到的时候，仿佛有所感应一般，眼前的男人动了动，顾默猛地缩回了手。心里竟然有了那么一点没得逞的懊恼。 赵耀一醒来看见的，就是自家宠物有些郁闷的小脸，透过顾默水水的眼睛，赵耀仿佛看见他头上耷拉着的毛耳朵。真是……好可爱。一觉睡醒就看到这样的情景，赵耀表示心情不错。他撑起身来，靠在床头，半躺在床上，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度，一只手搭在顾默的头上，开始揉，“默默想不想出去逛逛？” “可以咩？”软软糯糯的声音回应着。 顾默恨死了这具身体，十二岁什么的就不说了，怎么还不变音！虽然很适合他伪装，但让他不管说什么，都带着奶音，还自带撒娇功能，这就让顾默有些受不了了。 赵耀本是极懒的人，也不爱去人多的地方凑热闹，那就像站在一堆劣质食物面前的难受心理他还没忘记。但想到资料里说这孩子是在赤贫地区长大的，估计没怎么好好玩过，他就觉得去一次也无妨。 再说，他想到EVE里那边饲养手册上说的，养宠物的人也有义务关心宠物的心情，看着顾默几乎会发光的星星眼，心情愉悦，笑着道：“当然，吃过饭就去。” “好耶！”顾默早就想好好研究一下一千年后人们的生活情况，现在可以出去，当即高兴得从床上蹦起来。谁知本来挽着的裤腿不知道什么时候垮了，这一蹦，顾默就踩着裤腿华丽丽地栽下去了。 “下次小心点！”眼疾手快地把顾默捞在怀里，赵耀有些生气。 “嗯，我知道错了。”顾默趴在赵耀怀里，装作害怕地说，边说还低下头，让自己的态度更加诚恳。这一低头，就看见了想忽视也忽视不了的少儿不宜的东西——嗯，黄瓜，很大的黄瓜。 再怎么说顾默以前也是个已经成年的男人，什么样的黄瓜没见过……不对！应该是，又不是没见过别人的！想当初，同伴们还背着教官一起窝在寝室看“敌国国情片”一起“战斗”呢！也许是教育的问题，他没觉得有什么害臊，反而在想起自己现在那个刚刚花谢长出的小黄瓜时，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心里涌上来一阵小自卑。 混蛋！长那么大还敢放出来！ “你下去命令阿菜做饭，饭好了来找我，我再睡一会。”赵耀伸了一个懒腰，修长的身体像弓一样绷直，又迅速回复到慵懒的状态。 “主人早安。”顾默望着赵耀近在咫尺的脸，有些笨拙地啄了一下一直耿耿于怀的唇，在赵耀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顾默跳下床去，走到门口还对呆愣着的赵耀乖巧地挥挥手。 刚才那是……吻？小宠物主动吻他？等赵耀反应过来的时候，唇上早已空无一物，那奇异的触感却还停留着。一贯嗜睡的赵耀这下彻底没了睡觉的念头，神色复杂地望向那人离开的方向。 第六章：一起去逛街 公元3012年，一个赤道从中穿过的城市。这个城市的名字叫做光城。 它本应该是众多城市中普通的一员，事实上它的地上布局与其他城市并没什么异常之处。这个时代，城市总是相似的，永远的高楼大厦纸醉金迷。但它之所以被特殊对待，除了它在整个星球数一数二的繁华以外，无非是因为它的地下，有着地下都市镜城—— 虽然身处地下，却是为了更好摄取阳光而设计的，由于在太空直接吸收太阳光的采集技术，使得整个城市无论何处都被和煦的阳光所包围。更何况整个地下城还有众多的长明灯做为光源，城市建筑的表面采用了最新的镀镜工艺，使得整个城市就像一盏永不熄灭的灯，在幽暗的地底散发着无穷的吸引力。 那是眠光族的圣地。 顾默眯着眼睛看着前方那栋没什么异样的大楼，但以他出色的记忆力，足以轻易地辨别出那就是他从地下逃出时的大楼，他低下头，不想让赵耀看出一点端倪。只是被赵耀握在手心的左手，手指慢慢蜷缩，直到指甲刺进肉里才缓过来。 那是迷茫脆弱以及恐惧的不堪回忆，顾默告诉自己不需要记得。那种光着身子被人评头论足的羞耻感却依旧浮上来，让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在中午灼热的阳光下，几乎眩晕过去。 “怎么了？”像一阵风吹过，是一个男人冷淡却不掩关心的声音。 顾默抬起头仰视那个男人，他诱人的脸庞在阳光下划出一个优美的轮廓，在日光的阴影里，他微微低下头的模样，又冷又明亮，就像是春日里的薄冰，整个边缘几乎都要发出柔柔的光芒。美得不可方物，美得难以接近，而就是这么一个人，却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没什么，主人。”顾默低下头，收回乱飞的思绪。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里都汪着笑意，“我们现在去哪里呢？” 赵耀停住了脚步，老实说，他也不知道现在该去哪里。在这个EVE掌握一切的时代，几乎没有什么事需要人亲力亲为，购物消费不必亲自到场，其他事物也一样。只要有钱，在家就可以办妥一切。 他不喜欢跟人打交道，所以偶尔一次的购物都是直接进模拟商城，望着旁边那高级服饰店绷着一张脸的女销售，不用进他都能想象出来对方那浓烈刺鼻的香水味。身体本能排斥着，根本不想进去！可是如果出来逛街不购物的话，他们到底是出来干什么的呢？ 正在赵耀为难的时候，路旁建筑的外壁显示屏自动检测出他的语言系统，开始显示并朗读出顾默熟悉的中文：“最近传闻，来自东方的神秘金融家族萧氏准备收购光城最后的未开发区，日前已与光城管理局的高官就此问题展开了深入研究探讨……”听到这则新闻，赵耀心上一动，就决定了要去的目的地。 顾默只感觉那个人突然变得愉快的气场——对，是气场，明明没有笑，但你就是可以感觉到他心情很好。“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赵耀说罢就拉着顾默朝前跑去。 有些快的脚步让顾默有些许的吃力，他却什么也不说，就这么借由被那人牵住的左手小跑起来，穿过一条又一条行人稀少的街道，呼吸急促也不愿停下，仿佛整颗心都随着身体暖起来了——我的左手，在你的右手里。 这个身体实在太弱了，顾默有些吃不消，正准备说些什么，就发现前面的人突然停下来，高大的身躯挡住了灼目的阳光。赵耀听着小宠物急促的呼吸，有些懊恼地开口：“怎么不说？” “说什么？”顾默装出一副呆呆的样子，看到男人担心自己的神情，没由来一阵高兴。 下一秒，就被男人打横抱在怀里，霸道又清冷的声音在说：“你可以搂住我。” 虽然已经知道赵耀有张妖孽的脸，但顾默还是被电到了。被抱起的那一秒，顾默的心跳不争气地慢了两拍，以至于他在言听计从地搂住赵耀脖子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公主抱了！ 顾默不知道视线该往哪里放，应该看的，是赵耀英俊的侧脸，还是诱人的锁骨，亦或是紧紧拥住自己的那只手？顾默索性闭上了眼睛。一股青草的香味从男人的身上传来，顾默把头靠在赵耀胸口，慢慢地嗅着，很干净的味道。 稳稳地被抱在男人怀里，不知穿过了多少街道，不知道过了多久，顾默只是静静听着男人的心跳声，直到男人完全不带喘气的清冷声音慢慢响起，顾默才如梦初醒。 “到了。”男人的声音里带有一丝得意。顾默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菜市场。 该怎么形容才恰当，是很普通很普通的菜市场，你在任何一个城市都可以寻找到。新鲜的蔬菜，刚宰的肉，讨价还价的中年妇女，那鱼摊离得近了，鱼甩尾的水花简直让人疑心会不会溅到身上。 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觉随着菜场复杂的味道涌上心头。让顾默一瞬间有些恍惚，似乎这里还是他熟悉的那个世界。就好像千年时光划开的缝隙在这里融合了一般，给了顾默一种不真实的真实感。 顾默还在愣着，把他的表情全都收在眼底的赵耀也就静立着不动，一瞬间，时间像是凝固了一般，顾默仿佛可以看见自己在这里买上一尾鱼，然后偷偷在哪个山头烤了吃，再一抹嘴巴回到暂住的小屋，嘲笑好友小黄的方便面。 “喜欢吗？”赵耀轻轻问。 顾默这才回过神来，没有回答喜欢还是不喜欢，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 这里怎么会有这种地方？顾默开始好奇。来这里不过两三天，顾默就基本摸清了这里的生活方式。科技化，机械化，每家每户都有一个叫EVE的全球共连虚拟管家管理着，每个人的出生死亡都被记录在案，做不得一丝虚假。 你可以想象一千年后的生活吗？ 其实也没什么根本的不同，人这个物种，千百年来骨子里总是一样的。有一些在千年前就初现端倪的事情经过时间的变迁变得越来越明显，直到你终于习惯。比如语言的丧失，沟通的虚无，和资讯的爆炸，它们使人有生活被无限延伸的假象——你能很快的了解世界，也能让世界很快的了解你。可是不去关注那些，天空还是千年前的天空，人也没有什么变化，唯一改变的是生活的速率。 在经历过没有交流仪的无言，清冷的街道，和随处可见手指一点就冒的显示屏之后，顾默终于接触到了踏踏实实的，人的生活。他怎能不惊喜？ “这里是贫民区。”赵耀的话传进了耳朵。 原来如此！顾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现在的心情，因为贫穷才保留着过去的生活习惯吗？不知为何，顾默想到了四九年之后的南方少数民族地区，听说那时候，他们有的还处在刀耕火种的原始农耕社会，与现在的情景，本质上不是一样的吗？可是他环顾周围，每一个人好像都活得挺踏实的。 生活，永远是冷暖自知。 这个笨蛋主人，如果他真的是贫民区里长大的孩子，回到这里怎么会开心得起来！顾默忍不住为赵耀的粗神经默哀了一下。 “主人，放我下来。”看到已经有不少人用打量的眼光望着他们，顾默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赵耀怀里。 赵耀把他放了下来，理了理衣服，这才慢悠悠地开口：“我们一起买菜回家吧！” 我们，一起，买菜，回家。每个词都敲在顾默心上，温暖得如同烙印。 顾默扬起一个笑脸，“嗯！” 这里的人都没有闲钱安那个在顾默看来有些扯淡的交流仪，好在光城原先就是古代中国的领地，对方半英半中的奇怪语言，顾默连猜带蒙竟也理解了个八九不离十。 “主人你喜欢吃什么？我会做饭哦！”顾默接过赵耀递过来的卡，财大气粗地价也不还，直接刷好了鱼后，又从卖鱼大叔手里接过卡，递给赵耀的时候，用炫耀的语气问道。 “嗯……鱼。”小宠物似乎完全没想起眠光族的事，赵耀望着忍不住去摸鱼的顾默，淡定地说。 “啊，我也喜欢吃鱼……”顾默为难地打量了一下赵耀，“要不，我们再买一条？” “不用，我不会跟你抢的。”猜到顾默的想法，赵耀有些无奈，嘴角却不经意地上扬了，弧度小到也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好，我们做糖醋鱼吧！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顾默开心地数着手指盘算着需要用的材料。赵耀看着兴奋过头的小宠物，这孩子似乎忘了他才是做决定的主人了，不过……算了，为了那个阳光一样温暖的笑容，偶尔放权一次也无妨。 在两个人已经一人一袋，提了沉甸甸的两大袋东西后，顾默终于恋恋不舍地走出了已经准备收摊的菜市场。赵耀看了一眼两人手里的东西，默默从兜里掏出了手机，把坐标发给了自家的飞行器。 “累了？”赵耀的手没有松开，依然紧紧握着顾默的左手。望着几乎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的顾默，完全想象不出来就是这么个小人儿，居然拉着他把这个菜场里里外外逛了那么多次！ “嗯，对不起，主人，我好像花了很多钱。”顾默有些苦恼，怎么换了个身体还是和以前一样，见了吃的就激动。 “没事，这些我都会算在你的欠款里。”突然想逗逗小宠物，赵耀故作严肃地说。他依然站得笔直，夕阳把他修长的身体印出一个长长的剪影。 “啊？我还有欠款？”顾默头一次听赵耀提及钱的事——虽然是他自己挑起的话头。 “当然，当初你可是能拍卖出不少钱呢！”这么一说，赵耀也想起了顾默差点被别人买走的事，心里多了几分庆幸。 “很多吗？”小宠物的声音怯怯的，让赵耀忍不住想要逗他。 “大概也就一亿这么多吧！”赵耀把顾默的价格提高了两三十倍。 “啊，这么多啊？”虽然不清楚现在的货币值，不过想到拍卖自己时的火热，估计价格也不会低到哪里去。顾默暗自叹了一口气，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欠了这么多钱了。 “那我要是还清了就自由了咩？”顾默随口一问。 “……当然。”话才出口，赵耀就发现自己的心漏了一拍。 小宠物这么问是想离开？自己待他不够好吗？明明是按照EVE教的方法养的……望着顾默若有所思的神情，赵耀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只觉得自己有些奇怪，可哪里奇怪，又不是他能说清的，心里酸酸涩涩的，竟不知怎么形容。 好在这时飞行器已经缓缓降落在他们面前。 “走吧！”只是云淡风轻的一句话。顾默抬起头，赵耀已经坐进了飞行器，连忙提起东西跟上。 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一直牵着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分开了。 怎么了，气氛不对啊！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顾默悄悄地打量着赵耀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他正悠闲地望着脚下的风景。顾默的左手已经握成了一个小小的拳头，见赵耀冷淡，突然就不想装傻卖萌了，一时竟沉默下来了。 目的地很快就到了。 赵耀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累了就早点休息，饭可以交给阿菜做。”说完提起东西就进了门。 喂！你忘了？我明明说过我来做饭的……顾默在原地愣了一下，才空着两只手，慢慢跟着也进去了。刚走进玄关，就听见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在反复说：“赵耀我来了，赵耀我来了……” 顾默往客厅一看，一个穿着小礼服打着红色领结的矮个子小男孩正在沙发上跳来跳去，试图跳在赵耀身上，而赵耀根本不理会，只是自顾自地对阿菜吩咐着。 见顾默进来，男孩突然跑过来一把扑倒他，肥嘟嘟的小手捏着顾默的脸颊，一边不住地往顾默身上蹭，一边嘀咕着：“你好香啊！好像很好吃的样子的说……” 听到这话，顾默心里一阵瀑布汗，他现在最怕别人跟他提什么好吃不好吃的问题——尤其是把他作为食物的前提下。 顾默正准备把这个看上去不过五岁的小男孩推到一边爬起来，却发现男孩力气大得惊人，以他现在的力气，根本推不动。男孩笑嘻嘻地骑在他身上，“你就是赵耀刚捡回来的小宠物？”边说手还不安分地在他身上乱摸，“这个不错的说，我好喜欢！送我好不好？” 这话却是转过身去对赵耀说的。 顾默脑袋一愣，不会就这么易主了吧？正在顾默胡思乱想之际，就听见赵耀低沉的声音传来：“朱雀，你不要胡闹！” 第七章：小霸王驾到 赵耀语气中难得的严厉让身上的小男孩一愣，见机不可失，顾默乘机一把推倒他，赶紧利索地爬起来。揉了揉肚子，这才有机会细细打量这个小男孩。不看不打紧，一看顾默就忍不住笑了。 这小孩长得也太讨喜了吧！其实也不是胖，但就是给人一种肉嘟嘟的感觉，眼睛很圆很大，那瞳孔的颜色却是幽幽的紫色，让人不时有被蛊惑的错觉。睫毛长得惊人，眨眼的时候就像一片黑色的小羽毛一样在舞动。刚才还压住自己的手现在看起来却很柔软，短粗短粗的指节，真就是一个词：白白嫩嫩。他穿着小小的绅士的服装，整个人看上去又张扬又无畏。那样蓬勃的活力，会让周围的人觉得，不管他做出什么错事都值得被原谅。 “看什么看，不怕小爷吃了你吗？”小男孩有些懊恼，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这才抬着下巴，鼓起腮帮，故作凶狠地说，却不知自己那副模样跟凶狠一点都沾不了边，反而显出了自己嘟嘟的包子脸。 这就是那个叫青鸾的花美男提到过的朱雀？在看到他本人之前，顾默完全没有想过朱雀竟是这副模样。突然有点理解赵耀在听到青鸾说“要不然，他会哭给你看哦！”时候的幸灾乐祸了。 这么一个小孩要哭起来的话，谁都会没辙的吧！他就应该是笑着的，无论是得意或者是嚣张，都应该是笑着的。这是一张不适合哭的脸。 顾默下飞行器时的郁闷突然就一扫而光了，看他这个样子，明知他也是什么劳什子的眠光族，却也不害怕，开始逗他：“你叫朱雀？”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小爷就叫朱雀，你丫是谁！”男孩显然很小气，还在记恨着刚刚那一摔。 朱雀正想要去把顾默打一顿，抬起头却发现早已半躺在沙发上的赵耀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仿佛是一盆冰水从头上淋下来，气焰顿时萎了。 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不敢把赵耀惹急，只得乖乖地走过去，鞋子一甩，跳到沙发上去，叉着腰趾高气扬地问：“奸细！快说！你姓甚名谁？来自何方？你在赵耀这里有什么目的？” 顾默走进去时，正好与赵耀四目相对，赵耀清冷的眸子就这么不带一丝情感地与他对视，顾默心里别扭，微微转了头，现在听见朱雀的问话，也就笑嘻嘻地回道：“那你呢？你又是谁？来这里干嘛？”像是要掩饰什么一样。 赵耀盯着他看了一会，心里烦躁，也不知道沸腾的到底是什么，索性侧身，闭眼，补觉。 “你先问还是我先问？你先回答小爷！”小孩跳起来，再一屁股顿在沙发上，像是不想让赵耀好好睡觉的样子，故意捣乱着。谁知才这么一会，赵耀早已经睡得很熟了，看得他一阵羡慕嫉妒恨。 顾默见赵耀睡了，自己走了一天也累了，也就不想跟朱雀一起无理取闹，只是坐下来，看着赵耀恬静的睡颜。他一直回想自己是哪里惹到赵耀了，想来想去还是没想到，现在看赵耀睡得这么沉，突然恍然大悟。 他不是眠光族嘛，想睡觉也是本能，大概就像起床气一样的症状，没能好好睡觉就烦躁了吧！ 想通这一点的顾默心情很是愉悦，这一抬头，就看见朱雀因为自己没有理他而幽怨的眼神，又想到朱雀多少也算客人，也就耐着性子开始与他说话：“哎，小朋友，你跟他是什么关系啊？” “兄弟！”小男孩的脸色和缓了一些，却还是没好气地回答。 “兄弟？亲兄弟？”顾默大吃一惊，这两位年龄看上去至少相差二十岁，再怎么说也应该是父子更合适吧？要真是亲兄弟，嗯……也只能说这两人的父亲真是老当益壮了。 见顾默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惊讶和怀疑，男孩脸上闪过一丝受伤的黯淡，在下一秒却不耐烦地说：“信不信由你！虽然不是完全亲，但也是兄弟！想当年……想当年……”男孩说不下去了，哼了一声，抓过沙发上的靠垫，把头埋进软绵绵的靠垫里，却是什么都不说了。过了一会，从枕头里传来闷闷的声音：“哼！不跟你说了，我也要睡觉！” 顾默郁闷，话说一半什么的，真够讨厌的！看沙发上一大一小睡得毫无动静。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往厨房走去。 感觉到顾默的离开，小男孩抬起头，清明的眼里哪有一丝睡意？只是不知为何，那靠垫上却有濡湿的一小片圆点。 顾默来到厨房，刚走到门边，就被阿菜的气势镇住了，完全不敢提腿迈进去。只见阿菜穿梭在各种炊具之间，动作干净利落，又十分优雅，似乎厨房变成了开满鲜花的庭院，那高傲的神情仿佛自己不是在做饭，而是准备来一场芭蕾舞。 顾默完全看呆了，不知过了多久才回过神来。 似乎是感应到了人的靠近，像是按掉了某个神秘的开关，华丽的背景感瞬间消失了。阿菜朝顾默的方向走过去，微微低着头，谦逊地说：“女主人，饭马上就好了，请您在餐厅稍待片刻。” 顾默都懒得吐槽为什么自己录入的身份是副主人，阿菜却在纠正很多次之后，依然执迷不悟地称呼他为女主人。估计是内核受损了吧！顾默淡定地点了点头，准备去叫醒那两只种族属性为吃了就睡的生物。 刚走进客厅，朱雀在看古装电视剧，顾默正准备叫醒赵耀，刚靠近，赵耀的眼睛就睁开了，静静地望着他，“有事？” “主人饭好了哟！”顾默没想到他这次居然醒得这么快，被赵耀望着，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习惯性卖萌了。 “走吧！”赵耀的神色稍微舒展，一把把正在虚拟的三维空间左拥右抱的某只提溜起来，不顾手下人的张牙舞爪，迈着长腿，悠悠地就往饭桌走去。 “赵耀，你就给小爷吃这个？”朱雀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晃着两只小肥腿，看着面前的糖醋鱼，红烧里脊，清蒸螃蟹和蘑菇蔬菜汤，面色不善地说。 “有意见？”顾默夹了一筷糖醋鱼，认真地咀嚼着，以眠光族的味觉，吃起来的确没有味道，甚至有些抵触。 “有！我可是贵族，不，是王子！再说，这是眠光族吃的东西吗？”就算他不用进食，但看着顾默吃得津津有味外加满口流油，朱雀简直气愤死了。 “对，还是个有一半敌族血统的贵族，不，是王子。再说，我不是也在吃吗？”赵耀随口说道。 “呜呜呜，你说过不提这事的！”朱雀有些委屈。 “那你就乖乖吃饭。”赵耀也意识到自己的确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提这件事——即使朱雀本人以前经常拿这件事来自嘲也不行。 “我不要吃这个！根本没味道啊！吃这个多了会死的。”朱雀看着顾默都直接放下筷子用起了手，心里更加不乐意。 “那你想吃什么？”赵耀自己每道菜都尝了一遍，的确味同嚼蜡，默许了朱雀的挑剔。 “他！”胖嘟嘟小手的方向，是一直不出声却悄悄竖起了耳朵的顾默。 “……”顾默手一抖，假装没听见。 “你还是去死吧！”赵耀就知道答案会这样，眼皮都懒得抬，一句话击中了朱雀的玻璃心。杀伤力满点，一击即中，只剩下一地碎渣。 “嘤嘤嘤你不爱我了……”朱雀猛地放下碗，跳下地，便用衣袖抹着眼睛边向外面跑去。 “……”顾默与赵耀两人对视一眼，又迅速分开。诡异的气氛开始蔓延。 “我吃饱了。”顾默一抹嘴巴，心满意足地放下碗。 “嗯，我也是。”赵耀扫了一眼桌上，嗯，小宠物食欲不错。不挑食，好养。 “去陪陪他吧！我去睡觉。”赵耀轻飘飘地抛下这句话，就上了楼，留下顾默在楼梯口欲哭无泪。 他才不想陪朱雀！小男孩什么的最讨厌了，尤其是对你身上的肉虎视眈眈的小男孩。 顾默随手在墙上一点，那一块地方马上显示出操作页面，现在是晚上八点，也就是说，按正常人类入睡的时间来说，似乎是早了那么一点。呐呐，谁叫人家不是人类呢？顾默目送着赵耀上楼，看着那修长匀称的身材，天天睡，怎么就不会胖呢！ 顾默转身，准备去会会这个小霸王。顾默一进去就看见朱雀已经裹在一个透明的“水球”里了。正闭着眼睛悠闲地躺在沙发上。见他进来，斜着眼睛也不理他。问过阿菜才知道，这原来是在玩游戏。这玩意儿叫做感官模拟器——真是通俗易懂一目了然的好名字。 因为这年头大家在家里就可以完成几乎所有事，劳动力被机械所解放，于是闲人就多了。在吃饱了喝足了之后，温饱思那个什么欲，你懂的，所以娱乐几乎是生活的重中之重，可想而知，娱乐产业得多发达，而发达的娱乐产业还得力于技术的创新。 顾默的思想还停留在以前的3D电影上，这里的电视电影却是直接三维化，演员所扮演的大概就是类似于网络游戏里的NPC，观众可以随意选择一个角色代入剧情，逼真得让初次接触的顾默几乎产生幻觉。而朱雀现在身处的这个“水球”更是进一步将虚幻与现实连接起来，甚至可以自己创造剧情。 听完阿菜的解说后，只接触过电视电影的顾默也有些心痒，想试一下这个神奇的水球。看出了他的渴望，朱雀得意洋洋地炫耀：“小爷我带了两套，就勉为其难借你一套好了！” 顾默也不虚伪，当即就接住了，本来不过手掌大小，软绵绵的一块透明物，在接触到顾默的皮肤时，就开始自我伸展，直到把顾默整个人包围在其中之后才停止。 顾默一晃神，就发现自己站在一座气势恢宏的圆形斗兽场前，看样子很像古罗马帝国时期的建筑，蓝天白云，抬眼就是蓝得通透的爱琴海。 顾默正要享受这难得的良辰美景时，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色外袍的俊朗少年缓缓向自己走来。走近后，突然用剑挑衅地指着自己，露出与年纪不符的邪魅一笑：“渣默，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第八章：游戏的世界 顾默看着那陌生少年越走越近，剑离自己的脖子也越来越近，偏生在这危急关头，他愣是冒出一句煞风景的话：“敢问少侠何方人士？”见对方一愣，顾默估摸着是人家听不懂文绉绉的古文，想了想，开口问：“你谁啊？” 那少年一愣，随即便把剑凑得更近，“换个马甲就不认识小爷我了？” 少年的声音干净舒扬，顾默可以肯定自己从没见过这个人，要知道他最得意的就是他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和敏锐的听觉。但听少年这没头没脑的话，再一联想，这熟悉的语气，便不难猜出少年是哪个了，“朱雀？” “就是我！怕了吧！”少年洋洋得意。 “……”因为是你才不怕好吧！顾默用手把剑一推，“小孩子一边玩去！”说罢就开始研究这个高科技的网游世界。 见对方不理自己，又不敢真正伤了顾默，朱雀郁闷地收了剑，走到顾默面前，“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为什么没变身。”顾默早就走到海边，碧蓝的海水清澈透明，一低头，就看见自己还是那张大眼瓜子脸，细胳膊小腿一点变化都没有，再看看器宇轩昂的少年，不由得郁闷。 “你懂什么！小爷就长这样！”朱雀也跟着过来，迎着和暖的海风，神色间不经意的落寞看得顾默一惊——这是十七八岁的人应该有的表情吗？ “其实可以改的。你打开操作页面，再试着想象一下你要变成的模样，或者记忆中见过的人，系统会自动帮你合成。”朱雀意识到自己刚刚好像说太多了，便打算换个话题。 顾默刚还在想操作页面在哪里，就看见自己面前出现了一个发着柔光的球体，传来礼貌而温柔的女声：“您是否需要改变显示容貌？”顾默看着眼前“YES OR NO”的按钮，毫不犹豫地按下了YES。 “自我容貌上调或下调请按1，设定请按2。”顾默犹豫了一下，按了2。 “系统准备扫描中，请您开始设定。” 顾默根据屏幕显示的要求，闭上眼睛，竭力想象着自己前世的模样，只觉得记忆都快被自己翻烂了，每一个细节都不愿放过。 “操作完成，显示容貌更改完成，请问还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顾默按了“退出”，关闭了操作页面。 才睁开眼，就听见朱雀潇洒的话语。“我们去战斗吧！” 顾默看着自己熟悉的脸，再看看自己修长有力的身体，随意一动，发现身体的力量也和从前无异，不由得欣喜，微笑着抬头，“好，我们去战斗。”说罢便起身跟着朱雀走。 “我说，你这样还挺帅的。”少年好奇地看着顾默，“这谁啊？” “你懂什么，小爷就长这样！”顾默学着朱雀的语气，一字不落地回了这句。 “切！你知道什么，小爷我可是……”朱雀说到一半就停了。 “可是什么？”顾默看着低自己几分的少年，虽然不再给人胖嘟嘟的可爱印象，可是那张脸，的确还是那张适合笑得张扬的脸。 “没什么，我们到了。”朱雀示意顾默看着前方。顾默抬起头，看了一眼，无语。记得自己刚进来时，宽阔的高地上，可就矗立着孤单单的一栋没有人烟的斗兽场，这才几步路，怎么就到了？见顾默疑惑，朱雀得意地说：“小爷说到了就是到了。” 顾默点头，淡定地表示理解。心里在咆哮：尼玛这中二至极的语气哟！你以为你是上帝啊！ 顾默看着样式熟悉的城门，以及城门上熟悉的大大的显眼的两个汉字：京城……这尼玛，敢不敢再简洁直接一点！ 学了那么久的历史，还真没看见哪个朝代直接在城墙上挂块匾写上“京城”两字的！顾默嘴角抽搐，已经不想吐槽刚刚明明还是古罗马西幻风，怎么才走两步就变成了中国的民族风…… 顾默跟着朱雀进了城，城门口居然没有侍卫——BUG啊！顾默和朱雀站在街头，顾默打量着前面，街道两旁的酒楼客栈倒是正经的中国木制结构建筑，看着周围人来人往，衣着打扮也是古人的样式，不由得庆幸，还好没有不伦不类。街道上熙熙攘攘，各种小贩大声吆喝着，好一派繁华景象。完全没有人注意到顾默和朱雀。 顾默一抬手，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古香古色的白色长衫。一摸头发，早已变成能用发带绾起的长度。再望望朱雀，一袭红袍，长发飘飞，春水映梨花一般，凸显了他的不羁张扬。分明是哪家刚长成的少年郎，趁着这风和日丽，携友而来。 “这些人都是NPC？”顾默望着酒楼上不时向自己抛个媚眼，掩袖偷笑的姑娘，扯了扯朱雀衣袖，低声问道。 “怎么会？这里是玩家聚集地！”朱雀正摇着纸扇，被他这么一扯，扇子差点掉落，想到顾默第一次玩，不由得耐着性子解释：“你看那卖糖葫芦的小贩，胸口是不是别着一个蓝色的树叶牌，那就是NPC的独特标志。其他的都是玩家。”再看看顾默一脸惊讶，不由得像是小孩子炫耀一般，面有得意之色：“玩游戏嘛！自然是与别人一起玩才尽兴。” “我们要做什么任务？”顾默前世虽然训练辛苦，可多多少少还是接触过各种网络游戏的，只不过他觉得没意思，也就不热衷。这倒也是，你让一个特种兵出身的人去玩CS，他也会觉得没劲。顾默自己的生活可比游戏惊险刺激得多。但他还是知道游戏就是一个接一个的任务，升级，或者打怪。 “嗯，那我来想想游戏主线。”朱雀领着顾默坐到酒楼后，才严肃地说。 这游戏……也可以自己想？那不是早就提前知道了剧情，有什么意思？ 朱雀显然猜到了顾默在想什么，不屑地哼了一声：“才不会这么简单呢！系统会分析我想要的风格类型，按照我的喜欢给我安排剧情，保证新鲜又对胃口。” 这么说的同时，顾默发现自己眼前出现了一个操作屏幕，上面有一个倾国倾城的美女正笑靥盈盈地望着他，“您好，你喜欢西方奇幻还是中式武侠，或者……” “中式武侠！”没等美女念完，顾默就抢答了。 “对不起，附属人物无此选择权限。”美女说完，啪的一声，类似于电源关掉的声音，美女消失了。附属人物？顾默心头一紧，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什么是附属人物？” “就是你的身份是从属于我的，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利。”朱雀选好之后，才不紧不慢地说。 这不就是奴隶么！顾默看着面前一脸坏笑的朱雀，心里有些毛毛的，“你选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选，我决定走系统的主线。”朱雀“啪”的一声把纸扇合上，笑眯眯地望着顾默。 “所以？”顾默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要把你当男宠献给皇上。”朱雀像喝酒一样豪迈地喝下桌上的茶。 “……我可以拒绝吗？”顾默忍住了揍他的冲动。 “不可以！”朱雀笑得很奸诈，“再说，你不想知道皇上是谁吗？” “是谁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你设计的。”顾默翻了一个白眼，认真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就此收手不玩了。 “NONONO！”朱雀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本大爷想出的点子不可能那么简单，“是赵耀哦！”见顾默一脸怀疑，朱雀重复了一遍：“真不骗你，是赵耀本人！” “他怎么会玩游戏，再说，就算他玩，这游戏不是自己设计的吗？会有交集？”顾默小心地试探，没问出口的话是：他怎么会玩那么变态的职业…… “这游戏虽然可以自己设计，可是一个人在小世界里当神有什么意思？所以游戏有一条系统不可更改的主线，参与后就不以玩家个人的意愿为主。”朱雀顿了顿，“事实上玩主线的人出乎意料地多，而赵耀是目前积分最高的人。” “所以？”顾默消化了一切之后，还是不理解为什么朱雀要设计把自己送给赵耀。 “你可以到他身边，然后看他会不会认出现在的你。”朱雀有些兴奋，“很好玩对不对？”心里在暗爽，赵耀要是对顾默不理不睬就好了，最好把顾默赐给大臣玩弄……朱雀是很记仇的，他还没忘记赵耀居然为了顾默吼他的事。 “你把附属身份取消我就同意，要不然我不玩了。”顾默说着就准备强行退出。 “好！”朱雀咬咬牙，同意了。反正在那之前我已经把你送出去了。 顾默调出操作页面，就发现多了一个身份：“王之男宠”，还用红色标记出不可更改。咬咬牙，忍了。再一看权限，嗯，完全权限，心满意足地关闭了操作页面。 “这游戏叫什么？”顾默开始拐着弯地套朱雀的话，可怜朱雀完全没有意识到。 “穿越时空的爱恋。”朱雀手一挥，招了店小二点了几个菜。 “噗！”顾默一口茶差点喷在朱雀脸上，没记错的话，那时候有部电视剧也叫这个名字，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这是红果果的抄袭啊！ “咳咳，”顾默干咳两声，“哪家公司出的？” “嗯，萧氏。”朱雀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很红？”顾默看着街上的热闹，接着问。 “游戏市场的百分之七十的游戏份额都被萧氏占着，这游戏是萧氏的主推游戏，你说呢？” 顾默看着朱雀，这小子改容貌的时候一定加了智力值，这话一套一套的，是个五岁孩子能说出来得吗？“呃……赵耀怎么也会玩游戏？”顾默想了想，那个男人唯一的兴趣不应该是睡觉吗？ 这才是你的目的吧？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朱雀鄙视地看顾默，没好气地说：“当时萧氏推广游戏的时候，办了个很盛大的比赛，赵耀参加了。” “他很缺钱？”顾默很难想象赵耀会为了其他事情放弃睡觉，在他看来，赵耀恨不得每时每刻都抽时间睡觉。 “没你缺！”朱雀想着顾默是贫民区长大的小孩，用夸张的语气说：“告诉你吧，第一名奖金是一亿哟！” 一亿？那不就是自己欠款的金额吗？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这么大一笔债务，顾默惆怅了。 朱雀见状，却会错了意，“你别担心，赵耀饿不着你的。他不缺钱，只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嘛！那时我们都注册了。可以的话，这钱当然自己人挣！” “开挂？”顾默果断联想到了黑幕。 “用得着吗？赵耀打架那么厉害！”朱雀不屑。 “呃……那倒也是。”顾默想到上次赵耀睡梦中还那么矫健的动作，默默赞同了朱雀的说法。“等等！”顾默回顾了一下朱雀的话，“肥水不流外人田？赵耀跟萧氏有关系？” 小二正好在这时候上菜了，眼中的菜是糖醋鱼，顾默尝了尝，很逼真的口感，明知是虚幻的，也不由得多尝了几口。却是没注意到朱雀突变的脸色。 半晌，才传来朱雀幽幽的声音：“你别胡说，谁跟他是自己人！” 顾默吃得兴起，听他这么一说，吃着饭的嘴里含糊不清：“这个他是谁啊？” 朱雀狠狠地瞥了顾默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没说话。 顾默看着朱雀一瞬间恼羞成怒的表情，还没弄清楚：“怎么了又？” 朱雀觉得顾默是故意来找茬的，直接退出了游戏。“我不玩了！” 顾默看着旁边突然空下来的座位，苦笑一声，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也退出了游戏。 手里托着恢复原样的模拟器，再看看沙发上气鼓鼓的小胖子，顾默再次苦笑。淡定地把东西装进兜里，顾默正要开口安慰一下这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的臭小子，就听见大门口的来客报备仪传来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 “请问赵耀在吗？我是萧桐。” 第九章：故人找上门 顾默伸手往最近的墙上一点，墙上便出现了房子的构造图，顾默瞥了一眼时间，晚上十一点二十五，已经这么晚了，这是到访别人家的时间么！ 顾默谨慎地调出大门外的影像，从图像上看，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双手悠闲地斜插在口袋，却站得笔直，一袭剪裁得当的黑色西服把他衬得更加优雅。星目剑眉，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琥珀一般清澈的褐色眼眸直直地盯着来客报备仪，若不是顾默清楚记得自己并没有接通，还以为这人正和自己面对面交流。 这人仿佛天然有一股强大的气场，容不得谁忽略。顾默暗自嘀咕：这长相有那么一点点熟悉，莫非在哪里见过？在脑中搜索片刻，才发现来人长得有几分像自己刚穿越过来时遇见的机器人帅哥。莫非这位也是机器人？顾默在一瞬间否决了自己的猜测，虽然没见过面，可来人的气势分明是久居上位历练出来的，分寸刚中带柔，恰到好处。 顾默正准备接通，就听见背后传来朱雀有些颤抖的声音：“顾默……哥哥……”停顿一下，“可不可以不要让他进来。好不好？” 萧桐？这人跟萧氏什么关系？小霸王难得软一回，顾默看着他一脸怯怯的模样，有点理解自己卖萌装可怜时赵耀的心情了。 “嗯，万一他硬是要进来怎么办？”毕竟对方是赵耀的朋友，顾默总不能死活不让对方进来吧！ “你不让他进来就好了！他一向注重风度，你只要表示出婉拒的意思他就会走的。”朱雀听见顾默答应后，神色稍舒，这话说得相当笃定。 “好，你先去厨房躲着。”等到朱雀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外后，顾默按下了接通的按钮。“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赵耀他已经睡着了。” “你是？”男人一副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反而不着声色地打量着顾默。 “我是这个家的副主人。”顾默什么人？那可是经历过血雨腥风训练过的人才！迎着男人犀利的目光，依然淡定地说。 “哦？原来是嫂夫人。”男人显然不相信，玩味地盯着顾默。 “不，赵耀是我的主人。”顾默说得不卑不亢，倒是让萧桐惊讶。 “请你开一下门，我有很重要的事找赵耀。”男人说得十分真诚，神色间的焦急不像作假。 顾默本想答应，又想到朱雀的请求，于是装作很为难的样子，“我也很想让你进来，但是你要知道，赵耀正在睡觉，吵醒他后果很严重的。不如您明天再来？”顾默想了想，怕对方不死心，接着补充：“会死的。叫他起床的话……” 我都这么明显了你应该不会再为难我了吧？顾默心想。谁知男人想都没想，直接开口道：“你开门，我负责叫醒他，我是他的好朋友。”不知道是不是顾默的错觉，他总觉得男人最后三个字说得特别清晰明确。 “……”朱雀，不是我不帮你啊！你不是说他只要暗示一下就会走吗？顾默只好苦笑：“请你稍等一下。” 顾默按下了“允许”后，连忙跑到厨房跟朱雀说，“我不行了，你不想见他就赶紧躲起来吧！”说完也没空理会朱雀垮下来的神情，赶紧跑回客厅。 顾默前脚刚在沙发上坐好，后脚萧桐就来了，还带了一个带眼镜的男人，看样子长得很像助理。 “你好，我是萧氏企业的董事长，我叫萧桐。”说完递给了顾默一张名片。 “你好，我叫顾默。抱歉，我没有名片。”顾默接过名片，示意萧桐坐下。 “高阳，你去楼上叫赵耀起床。”萧桐坐下，挥手命令身后的男人。 顾默这才把目光转移到那个男人身上，并没有留意到男人也饶有意味地瞥了他一眼。 很普通，这是第一印象。很厉害，这是第二想法。 在这个满大街都是改造基因的帅哥美女之中，男人的五官实在是平常，即使看了几眼还是会让人转头就忘，就算想要夸赞，也只能说一句干净温和。男人不高也不矮，中等偏上的个头，不胖也不是很瘦，三十出头的年纪，穿着常见的西装，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可以用普通来形容。 顾默却知道，他的普通是经过训练的，这种稀薄的存在感是最好的伪装。再说，萧桐既然是赵耀朋友，自然知道赵耀有多厉害，而萧桐这么悠闲地让他去叫赵耀起床，足以见这个人很不简单。顾默不想让萧桐看出什么，吩咐阿菜端上茶和点心，就客套地招呼萧桐，“请随便用。” “你是人类？”萧桐平静的语气中有一丝惊讶。 “你是眠光族？”顾默问得警觉无比——这群人一个两个都惦记着他的肉，他是唐僧么摔！眠光族是看不出来的，与常人无异。想到阿菜科普的知识，顾默觉得头皮有些发麻，调整了一下姿势，准备一有什么不对劲就随时跑路。 看出了顾默的僵硬，男人仿佛为了让他安心一般，接着说道：“你别紧张，我要是的话，一进门就应该知道你是人类了。” 的确……对人肉，眠光族都有狗一样灵敏的鼻子。顾默稍微缓和了一下，不由得好奇，“怎么看出来的？”按这年头的科技，他也有可能是模拟机器人编号几几几啊！ “第一：你比模拟机器人生动，第二：你见到我没有流口水。”萧桐喝了一口阿菜端来的咖啡，微微皱了一下眉，放下。 “……”这人说话还真是条理清楚。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萧桐漫不经心地问。 “嗯，前两天。” “那你来之后有没有见过这个人？”顾默只看见萧桐打开随身一个类似IPAD的东西，调弄了一下递给他。顾默接过来一看，是萧桐和另一个男人靠在一起的照片，萧桐穿着休闲，嘴角微微上扬着，显然心情很好。原来你也会笑啊！顾默看着萧桐进来似乎就没变过的扑克脸，默默感叹着。接着望向另一个男人，二十五六的年纪，笑得更加放肆，那眉眼却是说不出的熟悉。 这莫非是……朱雀的长大版？ 顾默的八卦之魂猛然燃烧起来，把前前后后联系起来，顿时得出了一个天雷狗血的桥段：这男人一定是朱雀的爸爸，本来与这个萧桐是恋人关系，在遇到朱雀的妈妈之后，毅然决然地抛弃了萧桐，在朱雀妈妈生下朱雀后，萧桐还是不堪打击，一路追踪到这里……想到这，看着萧桐的目光也就多了几分同情，痴情的汉子啊，你何时才能走出情殇…… 萧桐被顾默含义复杂的目光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只得定了定，再次开口：“你见过？” “没有，来这后只见过一个美得很像人妖的家伙。”那家伙还想杀了他，顾默在心里补充。 呃……那一定是青鸾了。萧桐表示了解。正在两人之间无话可说的时候，赵耀和高阳下来了。 顾默突然想到，赵耀睡觉一般都是不穿衣服的……于是说，赵耀被看光了吗？ 高阳莫名其妙的接收到两股充满敌意的目光，那目光太过强烈，以至于高阳忍不住偷偷看了顾默一眼，自己应该没做错什么啊！何时得罪过他？完全没有头绪，只好硬着头皮走过来跟萧桐汇报：“少爷，赵耀先生来了。” 萧桐挥挥手，让他退下。 赵耀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跟在高阳后面。高阳坐到萧桐旁边后，他直接砸向顾默所在的沙发。 靠着沙发，一把搂过顾默，“我说，这时候你到底是来干嘛了！还有，”赵耀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我上次已经说过了，不要让你那个怪手下在我门口释放骚扰人的声波，很烦啊！” 门口？也就是没走光了，顾默收回仇视的目光，对高阳笑得极度灿烂。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高阳只觉得这小孩越发的阴晴不定，不由得怀疑自己一开始的判断。 “闲话少说，我也不是找你叙旧的，赵耀，朱雀在哪里？”萧桐见赵耀下来，直截了当地说。 “我不知道啊！我没跟那边一向没有什么联系，这你也是知道的。”赵耀搂过顾默，往小宠物身上凑，亲昵的动作并不避讳萧桐。 听见萧桐问话，顾默原本心一紧，找朱雀？这人已经知道朱雀的存在了？找朱雀有什么用？不是应该找朱雀的爸爸吗？正打算劝说一下小孩子是无罪的，就听见了赵耀的回答。顾默抬头看赵耀依然是一脸慵懒的模样，这……真是高手！眯着眼睛说瞎话。 萧桐的确知道赵耀一直懒得与那边有什么牵连，无奈他找了很久，哪里都找遍了，连青鸾那里都派人偷偷去搜过了。他不知道朱雀一个人能跑到哪去，心里又气又忧，听说前几天青鸾来找过赵耀，才急匆匆地来，碰碰运气。 “赵耀，我们可是十几年的朋友，你不要骗我。”萧桐还是不想放弃。实在是一放弃，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绝望。 “你和朱雀的事我也知道，我才不想管。”赵耀打了一个哈欠，才慢慢地说。 萧桐没说什么，也没打算走，就那么坐着，神色如常。一时间竟安静下来。 “啪”不合时宜的一声，类似瓷器打碎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萧桐看了一眼静立在旁边的阿菜，突然拔腿向厨房跑去。他没有怀疑赵耀的话，赵耀没理由骗他，可是……万一呢？ 见萧桐跑去，顾默和高阳也紧随其后，不同的是，高阳是因为保护，顾默是心虚。萧桐跑到厨房时，就看见一个小孩躲在角落，不知所措地看着地上的碎片，见有人来，就打算往储物柜里钻。萧桐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抓起来，不让他踩到地上的碎渣。 提起来时，看见小孩小兔子一样恐慌的脸，那是自己夜夜梦到的脸，脑袋里轰得一下就炸开了。朱雀？他有一瞬间的恍惚。男孩应该四五岁了吧？他不敢想朱雀瞒着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萧桐面沉如水，一言不发，提着男孩就往客厅走。 高阳见他回来，转身继续安静地坐着，顾默却是心里一紧。 “不解释一下吗？”萧桐把小孩放在自己旁边，死死地盯着赵耀。 朱雀眼泪汪汪地看着赵耀，显然是在使苦肉计。 赵耀的表情依然懒散，“青鸾送来的，如你所见，”满意地看见萧桐的扑克脸开始扭曲，赵耀接着说：“这是朱雀的儿子，你看不出来吗？” “胡说，朱雀不会有儿子的！”萧桐神情有些激动。 “哦？是吗？”赵耀没与他争辩。 萧桐望着这小孩，眉眼那么像朱雀，说不是亲生的都没人相信，心里一痛，开了口，竟什么声音也发不出。顾默望着快把下唇咬破的朱雀，不清楚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可有一点他清晰地感觉到了，这两个人，都极其在乎对方。不敢说话，害怕说错什么，会造成这两人之间的误会，顾默什么也没说。 “我先告辞了。”萧桐看了一眼沙发上的小孩，依然有礼地跟赵耀告别，细心如顾默却发现，他的手在颤抖。他走出去的背影背依然挺拔，顾默却觉得异常的心酸。 等到萧桐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时，顾默听到了朱雀压抑的哭泣声，像是一条黑夜里的溪流，慢慢蔓延着。 赵耀看着顾默，抱了他一下，“乖，他自己会处理好的。我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 也许是意识到顾默不喜欢睡觉时有光，赵耀并没有要求顾默跟他一起睡。顾默在觉得赵耀体贴之余，有了那么一点失落。 赵耀上楼了，顾默看着一直默默哭泣的朱雀，暗自叹了一口气，“乖，不哭了，我们睡觉去。”不说还好，一说朱雀哭得更伤心了，抬起头眼泪汪汪地对顾默说：“怎么办？我根本睡不着……” 因为打击太大了吗？虽然不知道到底这个朱雀是不是要找的那个朱雀，顾默还是表示可以理解，“没事，过一会就会想睡了！” 朱雀摇摇头，居然笑了，满是泪水的脸笑得有些绝望：“你知道吗？我已经整整一年没睡过觉了……” 第十章：失眠是种病 顾默看着整个人都被绝望气息包围着的朱雀，低下头，看清他已经哭得失了神的眼睛，这一看，才发现他的瞳孔正中间隐隐有一丝血色，恰恰穿过中心，像是要把眼睛分为两半一样，诡异非常。顾默浑身一震，竭力不让自己表现出惊讶。 整整一年没睡过觉？就算是普通人都吃不消吧？何况是嗜睡如命的眠光族？想到不能睡觉的残酷，顾默生生打了个冷战。 他以前参加过的一个特殊训练，好像是为了训练他们这群人的意志力。严厉的教官在每天把他们操练得死去活来的情况下，还坚决不让他们睡觉，当时痛苦得他们恨不得每时每刻都问候教官的先祖。顾默是全队最差劲的，只坚持了十天就受不了了。 眼睛又干又涩，眼皮像是有千斤重，太阳穴仿佛有一条小蛇在里面游曳一样，时不时就会抽痛。 顾默一直记得那种似乎全世界都压在脑袋上的痛苦，想到朱雀的处境，不知比自己痛苦多少倍，再看着朱雀小小的微微颤抖的身体，心里一动，不由得把他抱在怀里。 “乖，我们去楼上，慢慢说。”顾默抱着朱雀，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把朱雀放在柔软的床上，看他小小的身体压在蓬松的被子上几乎嵌进去，本应该很香甜的情景，却把朱雀睁大而无神的双眼映得更加灰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默心里慢慢得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 “萧桐来找我了。”朱雀苦笑着，声音很绝望，“可是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 “我在逆生长，从我睡不着的那天开始。”朱雀说得很平静，声音却有些颤抖。 相片中张扬的男人，游戏里的翩翩少年，眼前的稚嫩男孩，却拥有着相同的名字。一个个影像在顾默心里重叠，容不得他不信。顾默不知道这时候自己应该开口说些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小爷我……也想知道啊！”或许是觉得自己不应该软弱，朱雀依然用自己一贯的嚣张语气说，话却那么无奈。 “难道就没什么征兆吗？”顾默不死心。 朱雀摇摇头，“没有，突然就开始了。而且……”朱雀脸色闪过一丝恐惧，“已经有好几个族人因此丧命了。” “萧桐是……”顾默其实已经猜到了。 “债权人吧！我以前跟他借了很多钱。”朱雀却只是淡淡地说，不悲不喜。 顾默不再追问，什么话也不说。 朱雀的声音慢慢传过来，“你知道吗？这个……姑且称之为病好了，不止影响身体结构，似乎还影响心智……”顾默一惊。 “以前发生的事情，感觉就像是杜撰的一样，完全没有真实感，”朱雀脸上有些迷茫，悲伤像水一样，很容易就打湿了顾默的心。 “但就连这样没有真实感的过去，我每一天都不得不去回忆，生怕哪一天会完全忘记。” 顾默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听着朱雀稚嫩的声音说着悲伤的话，突然想到了自己，很有些同命相怜的意味，不由得伸手去揉了揉朱雀的头。 被顾默揉着头发的朱雀有些好笑，嘴里嘟哝着，“切……比我高了不起啊！……我什么时候堕落到要小屁孩来安慰了……”嘴里虽然这么说，朱雀却没有阻止顾默。 自己真是变得越来越软弱了，居然会跟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诉苦……不过，说出来之后，心里的确是好受了很多……朱雀目光清明的看着顾默，不知为何，总觉得跟这个人异常的合拍啊！再说，自己现在也就是五岁的模样，怎么可以嫌弃顾默幼稚？ 朱雀的头发又软又顺，揉起来手感很好，只是顾默总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什么凸起的小骨头。顾默下意识的按了两下，朱雀的眼睛立马起了一层雾气，“你在干吗？很疼……”朱雀似乎又恢复了小霸王的模样，一把拍下顾默的手，胖嘟嘟的小手揉着自己的头。等手摸到那个疼痛的来源时，朱雀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 “怎么了？你别吓我？”自己刚才也没使多大力啊！顾默慌了。 “没什么……”朱雀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有点渴，你能不能去给我倒杯水？”朱雀突然开口道。 “好……”顾默回答得有些艰难，知道朱雀不想告诉他，顾默也就走了出去。 顾默掩上门，抬起头，就看见赵耀靠着墙，显然已经听见了刚刚的对话。见顾默出来，也不说话，只是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淡淡地望着顾默。 “你知道吗？”顾默轻轻开口，打破了这一片沉默。 “嗯……不可能不知道吧！”赵耀招手让顾默过来。小家伙看上去很难过啊！赵耀弯下腰，轻轻抱着顾默。 “就没什么办法吗？总会有办法的吧？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找最好的医生……”肩膀上突然多了一些重量，反而让人安心，顾默觉得自己有些语无伦次。 “没用的，这不是钱的问题。”赵耀放开顾默，索性靠着墙坐在地毯上，仰着头看着顾默。 也是……有用的话……萧桐那么有钱……顾默有些沮丧。 “这也许是眠光族的原罪吧，根本无计可施。”赵耀盯着顾默的眼睛，慢慢说。 他觉得生死其实是很简单的事，因为没有死所以活着，而在不得不死的过程里，不应该让别人为自己伤心，徒增自己的罪孽。朱雀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吧！不然也不会一发病就逃离了萧桐，他那么意气风发的一个人，竟然也会哭，也会有那样害怕的神情。是放不下什么吗？因为放不下，所以才挣扎着想要活着，挣扎着不愿死去。 真好啊！能够有值得牵挂的东西。赵耀是真真实实地在羡慕着。 “眠光族？”顾默重复了一遍，突然神色一变：“你也会得这个病？” 望着顾默脸上真实直接的表情，赵耀没由来的心情很好，小宠物在关心他吗？“谁知道呢？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晚安。”赵耀站起身，拍了拍小宠物的肩膀，转身离开。 听说爱的本质是在意，我希望有一天，你会成为我的羁绊。 顾默一直目送他的身影走进房间，这才收回眼神，倒了一杯水，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 朱雀坐在床上发呆。顾默走过去，坐在他旁边。过了很久，朱雀才从回忆中醒来，望着顾默，有些不好意思：“你什么时候来的？” “嗯……有一会儿了，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睡吧！”朱雀爬起来，吃力地展开被子，对顾默说。 顾默没说什么，也不提关灯的事，抱着朱雀软软小小的身体，闭上了眼睛。耳边是朱雀均匀的呼吸，顾默低头，偷偷看了一眼，却看见朱雀睁大了眼睛，神色寂然。不应该，那张脸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不应该有这种表情，他理所应当是笑着的，并且要笑得放肆笑得无畏。 晚安。顾默没有说出口。 顾默是被一阵悠扬的音乐吵醒的，顾默睁开眼睛，旁边坐着已经穿戴整齐的朱雀，见他醒来，对他调皮一笑：“懒人！起床！早安扑！”说完就一屁股压上顾默的肚子。顾默被压得龇牙咧嘴，原有的几分睡意也荡然无存。 “臭小子！你想弄死我啊？”顾默一边抱怨着，一边偷偷看像没事人一样的朱雀。似乎依然是昨天以前那个给人感觉没心没肺的小孩子，也不戳破，只是嬉笑着拍了他屁股几巴掌。 “你敢打我？我爸爸都没打过我！我要去跟赵耀告状……呜呜呜……”朱雀鼓起腮帮，叉着腰，颇有几分气势地说。 “……”顾默黑线，这熟悉又诡异的感觉是怎么回事，看朱雀作势就要在地毯上打滚，只好扯开话题：“这声音是在干嘛？” “有人来了，你快下去！”朱雀戏谑地说：“你可是副主人哟！”笑得挤眉弄眼，一看就知道这死小孩又想歪了。 “这大清早的……谁啊！”顾默装作没看见，嘀咕两句，拉着小霸王就往楼下走。 “多半是青鸾那个死人妖，他最喜欢在别人要发生什么的时间来打扰！”朱雀一脸不爽地说。 “……”小孩你透露得太多了……什么叫“要发生什么的时候”！ 下了楼，点开操作页面，果然是来客报备仪在响，顾默看也不看，直接按了“确认”。 坐在沙发上哈欠成天的顾默，在看清楚来人的时候，彻底清醒了，“呃……萧先生？赵耀还在睡，你来是有事吗？”萧桐？他又来做什么，再看刚才一直戳他肚子的朱雀，现在老老实实地坐在旁边，显然也一脸受惊的表情。 “我想带走他。”萧桐坐在顾默对面，闲闲地伸出手，指向了朱雀，直截了当地说。 一股压迫的气场就传了过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王八之气吗？顾默稳了稳身子，立马做得端正，义正词严地拒绝：“不行！”他想当白雪公主的后妈？顾默警觉起来，下意识地把朱雀抱在怀里。 “放心，他是朱雀的孩子，我不会亏待他的。”萧桐只看了一眼，就猜到了顾默的想法。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我说到做到。”见顾默还是不吭声，萧桐有些急了，却还是不动声色地补充道。 去不去可不是他说了算的事，“你想去吗？”顾默低下头小声地问朱雀。 “你以后会带我回来看赵耀哥哥和顾默哥哥吗？”朱雀沉默了很久，才回头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怯怯地问萧桐。 那眉眼真是像极了朱雀，萧桐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想什么，明明知道把这个孩子带回去萧家会闹得天翻地覆，还是忍不住过来。 “可以，每周过来一次。”萧桐没发现，虽然竭力装得和平常无异，自己的声音却多了几分柔和。 “顾默哥哥，可以吗？”朱雀回过头，用脆脆的声音问。 顾默却看见朱雀的脸上有了一种坚决，“你已经决定了吗？”顾默问得有些吃力。 “嗯。”男孩干脆地回答。萧桐心上的石头落了地。 “你叫什么名字？”萧桐问怀里的小孩。 “……”等了很久，才听见怀里的人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宝贝。” 萧桐嘴角一抽，这还真像朱雀那个没文化的流氓会给孩子取的名字，想到朱雀，笑马上就凝固了。萧桐自嘲一笑，然后低下头，认真地对怀里的孩子说：“从今天起，你姓箫。” “高阳，你留在这里，等赵耀先生醒了跟他交代一下，今天放你的假。”萧桐抱起朱雀，正准备离开，想了想，又递给了顾默一张卡，“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 萧桐既然说的是“等”，高阳自然就只能坐在沙发上与顾默大眼瞪小眼。 顾默翻来覆去看手里的卡，上面分明一个字也没有。接收到高阳询问的目光，顾默不想问高阳，怕对方发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想了一下，淡定地把卡放进包里。 “高先生想吃点什么？”顾默招来阿菜，礼貌地询问高阳。 “不用了，谢谢。”高阳长得平常，声音倒是抑扬顿挫，如流水叮咚，好听得紧。 阿菜默默记下顾默点的一堆早餐，鞠了一躬，“请您稍等。”然后优雅地往厨房走去。 顾默没事干，只好拿出朱雀留下的游戏模拟器，也不启动，在手上戳来戳去。果冻状的模拟器摸起来凉丝丝的，弹性相当的好，顾默搓扁捏圆，也玩得不亦乐乎。 “你也玩这个游戏吗？”高阳看了过来，脸上带着永远的三分笑意。 “嗯……”对了，差点忘了，这就是他们公司的产品。 “说起来，这游戏真的很受欢迎呢！当时少爷的朋友几乎都在玩，连朱雀也不例外。”不知是不是顾默的错觉，这么说的同时，看起来，高阳脸上的笑意似乎加深了。 “嗯……”顾默敷衍地回答。 高阳不以为意，接着说：“刚刚那个小孩子，要是我没猜错……”见顾默动作一滞，高阳几乎笑出声来，“其实就是朱雀吧？” 第十一章：饲养需谨慎 他怎么会知道！不对，不能慌，也许他是在试探呢？对高阳的话，顾默将信将疑，唯恐是诈。顾默不动声色，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反而将计就计，瞥见高阳眼中的笑意更深，才瞪圆了眼睛，开口道：“哥哥，你在开玩笑吧？你们要找的朱雀不是大人吗？宝贝他是个小孩诶！” 高阳慢慢把双手十指交叉握在一起，身子往前一倾，手肘落在膝上，头压在手上，才慢悠悠地说：“是吗？嗯，你居然会叫我哥哥！感觉还不错。” 说完也不看顾默便秘一般懊悔的脸色，像是随意一问，“顾默是刚到这里的吧？” “嗯……”自己的确才在赵耀这呆了几天，可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不可能！顾默打断了自己的猜测，定了定心神，同时深深鄙视了高阳一番。跟自己一个十二岁孩子这玩心计，有意思没！ “我这个人，最注重直觉。”高阳扶了扶眼睛，目光似乎也变得深邃了，“直觉其实是一种再好不过的武器。” 所以？顾默挑了挑眉，这人说话含含糊糊，一点也不干脆，到底想说什么！ “我一直就很讨厌朱雀，而在看见那个小孩第一眼的时候，那种讨厌的感觉就涌上来了。”高阳身子往前一倾，离顾默更近了。“能让我如此讨厌的人不多，你说我有可能猜错吗？” 顾默没说话——居然凭这一点就猜中朱雀的身份，一眼就看到实质，高阳这人真是不简单。 “现在的确是没有哪种技术能让人返老还童，不过，总有些科学难以解释的东西吧？”高阳接着说，声音低哑像是在引诱人想入非非一般。 顾默不动声色地挪了一下位置，想离他远一点。他觉得高阳这话似乎别有意味。 “而且……眠光族，本身就是一个难以解释的存在。”满意地看见猎物被自己影响了，高阳微微一笑，慢慢吐出这句话。 你就不能一口气说完一句话么！顾默觉得他每一个停顿时，似乎都在打量着自己。不由得谨小慎微，让自己不露出一点端倪。“你跟我说这些，我都不懂……”顾默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 “对啊！我差点忘了你现在才十二岁……”高阳伸手捏住顾默的下巴，眼神里是很严肃的鉴定：“你还是这样子比较可爱。” 顾默心里一惊，怎么感觉他好像另有所指？ 就在气氛一触即发的时候，楼上传来赵耀的脚步声，顾默和高阳不约而同地望向楼梯。 “赵耀先生，早安！”见到赵耀下楼，高阳没有收回手，望着赵耀，面不改色地说。 现在已经快中午了，这句早安真是……如此睁眼说瞎话的功底，顾默自叹不如。 “你来，有事？”赵耀站在楼梯上冷冷地问。他本来就有起床气，一下楼就看见萧桐的那个变态助理在调戏自家的小宠物，语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少爷把朱雀先生……的儿子带走了。留我来给您解释。”高阳有些恋恋不舍地放手，站起身来，对着赵耀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不用，你可以回去了。”赵耀一直觉得萧桐的这个助理给人一种蛇的感觉，他不喜欢。 “那在下就告辞了。”高阳起身，鞠了一躬，回头对顾默微微一笑，直笑得顾默心里发毛，“有时间可以来找我。再见。” 找你干嘛！跟你很熟么！我才不想和你这种人打交道！顾默忍不住腹诽。 高阳离开之前，擦肩而过的时候，顾默听见高阳低着声音轻轻说：“心脏的伤一定很痛吧？” 顾默手中果冻一样的模拟器掉在身上，滑溜溜的触感，惹得身上一片冰冷。僵硬地转过头去，高阳已经带着一抹笑意走远。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等高阳离开，赵耀已经走下来，坐到顾默旁边，瞥了一眼顾默被高阳摸过的地方，忍不住询问。 “没什么，就随便说说！”顾默笑得十分勉强。在一开始的慌乱过去后，顾默很快清醒过来，高阳明显认识自己，那他就一定和自己一样，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到底是谁！到底是敌是友！顾默觉得自己快抓狂了。 顾默仔细回想，自己前世有没有遇到像高阳这类的人。无奈在记忆中搜索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他以前的生活单调而隐秘，又是在出第一次任务的时候失手然后穿越的，所以他死活想不出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号人物？ 很显然，顾默已经自动把高阳的身份往敌人上面倾斜了。这么毫无头绪的回忆，自然是无功而返。顾默也不泄气，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管高阳什么目的，他也不怕，自己这条命本来就是捡的，最坏不过再死一回。只是不知道这回还会不会好运气的穿越到其他朝代去。 顾默自问自己前世虽然不成材，身为情报人员还是抱着得过且过的生活态度，训练也不积极，可这并不妨碍他有能力除掉可能威胁自己生存的人或事。即使他现在很弱。 高阳，你最好不要过来惹我。 赵耀见小宠物脸上一副心不在焉的纠结表情，心里没由来一阵不舒服，不禁出声打断他：“在想什么？”自从那个高阳过来之后，小宠物就不对劲了。 “没什么……”顾默匆匆收拾一下纷杂的心绪，这才扬起笑容，“主人，我可不可以去上学？” “上学？”赵耀思索着这个词，是学习知识的意思吧？ “嗯……我觉得我什么都不懂，会丢主人的脸。”顾默打定主意，这副身子太弱，补起来是任重而道远的事，当务之急是先恶补一下常识。至于高阳的事，他相信，即使他不去找高阳，高阳也会来找自己的。 “你直接让EVE安排教学就可以了，没必要跟我说明。”赵耀皱眉，小宠物好像哪里变了。 “……”原来这么简单就可以了吗？ “主人，我可不可以去打工？”顾默很明显得寸进尺了。 “……可以，”赵耀想起了顾默说要还钱的事，心里不悦，“为什么想要去打工？” “当然是因为我欠了主人很多钱啊！”欠债还钱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果然是因为这个……小宠物想走！赵耀不高兴了。 “这个给你。”怕顾默出去被坏人欺骗，赵耀才不情不愿地在钱包里翻到萧桐的联系卡，递给顾默。 “这是什么？我好像也有！”顾默掏出萧桐临走前给的那张无字卡，好奇地问。 萧桐连这个都给他了吗？还真是大方呢！明知道萧桐也许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对顾默这么好的，赵耀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你拿着卡，直接去萧桐公司找他，让他帮你安排。”赵耀没有告诉顾默，这张卡可以预提萧桐账户里一定份额的钱。 “主人，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呢？”顾默想知道自己的外出时间，然后尽可能的安排好自己的时间。 “你想去就去吧！记得晚上回来吃饭。”很明显曲解了顾默的话，此时赵耀心里一阵郁闷，为什么小宠物还是一副想要离开的样子。 顾默在原地暗自高兴，自己遇到这么好说话的主人，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主人我回房间学习了哦！”顾默抓起茶几上的糕点，迫不及待地上楼去。 而赵耀回到房间，惆怅地调出那本EVE推荐的《宠物饲养大全》，心里郁闷非常。赵耀习惯性的点开，熟悉的声音慢慢响起。 “每个生命都是应该受到尊重的！既然你已决定了要养它，你就要好好照顾它！宠物是饲主的一部分，而饲主却是它们的全部。它们不会开口说话，不会开口要求，甚至不懂得拒绝，你的一个决定都关系着它一生的健康与快乐，我们能不谨慎吗？跟随我们来看看养宠物到底需要做到哪些要求呢……”优美的声音在自动朗读着。 嗯……没有错。赵耀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跟顾默相处，既怕顾默整天提心吊胆地担心自己会吃了他，又怕顾默得意忘形，忘了自己才是主人……于是赵耀在最开始做了这辈子最蠢的一个决定，没有之一，那就是根据这本EVE推荐的，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书来养顾默！ 根本就没有用啊！赵耀想到有独立倾向的顾默，心里充满了失败感，烦躁地把那本书删除了。 “《宠物饲养大全》的温柔一刀没有用？来试试我们公司的新书《如何成为一个好主人：忠实奴隶养成计划》吧……”优美的电子女音响起，赵耀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点开了那本封面诡异的书。翻过几页后，赵耀迅速关闭了书。 脑袋里回忆起自己刚刚看到的各种神奇的道具和情景，如果那样弄小宠物……会死掉的吧？不对！自己怎么能虐待小宠物！赵耀迷惑地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但那绮丽的画面被自动代入，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反应过来的赵耀，才发现自己身上起了不该有的变化。 第十二章：学习与工作 依靠着EVE的强大功能，顾默很快就找到了一大堆自己需要的东西。望着屏幕上出现的影像记录，顾默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有些感慨。 原来当初所谓的世界末日，竟是长达五百年的世纪大黑暗，史称【洪荒回归】。而在漫长的黑暗后，地球才终于慢慢恢复过来，从第一束阳光穿过厚厚的云层终于普照大地之时至今，正是【光的复兴】。 也许是因为顾默被赵耀收养的事情，顾默特意留意了一下，却发现无论是哪一个学科的历史，都没有提到眠光族的存在。顾默有些疑惑，他想了想，出声询问：“请完全释义眠光族。” “据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对此非法词汇未予显示。”屏幕上大大的红字不停闪烁着，让顾默措手不及。 “与眠光族有关的东西您可以问我，EVE是光城政府管理的，对普通市民有智能限制，您根本无法在上面查到这方面的知识。”一个温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顾默回头，就看见端着点心的阿菜。 “为什么？”顾默有些不解。这也难怪，他从重生之后遇到的活物几乎全是眠光族，唯二的两个人类，一个到处找着眠光族，另一个虽然疑似和自己一样，是穿越过来的人，却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这一切让他下意识地觉得眠光族是很平常的。 “因为在普通人眼中，眠光族大概类似于传说中的吸血鬼僵尸一类的东西，不同的是，那些都是传说，而眠光族却是真实存在的。目前只有人类的高层才关注这个问题，普通人根本不以为意，为了不引起民众的恐慌，所以EVE封锁了相关的消息……” 在阿菜的叙述中，顾默总算理解了，不由得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果然啊！不管什么时候，民众之所以“知道”，仅仅是因为有人让你知道而已。 靠众多的基数，人类掌控着控制权，他们管理着资源，国家，以及一切可以掌握的东西。在世界的很多城市，眠光族混迹在人群中，竭力的隐藏自己。即使在在光城也一样，至少是看上去一样。食物本身是不会对猎杀者存在恐惧和厌恶之外的情感。为了保护自己身上白白嫩嫩的肉，恨不得这群天杀的变态们全都毁灭。 而前面已经说过了，眠光族看上去与常人是没啥差别的，无非是，两个眼睛两个鼻孔两只耳朵，还有一张吃人肉的嘴巴。因为相似，所以更加恐慌。 嗯……哪里不对？“阿菜，你也是模拟机器人吧？为什么你会知道？”顾默怀疑地望着眼前谈笑自若的女人。 “我可不是简单的机器人哦！”不知道是不是顾默的错觉，他总觉得阿菜脸上的微笑有些诡异。 “我是眠光族根据萧氏研发的模拟管家改造而成的，换句话说，我是专门研发来为眠光族服务的。而且我拥有EVE所有的资源，并且不受限制。” “完全释义EVE。”老是听到这个名词，顾默大概猜出了它的功能，估计是类似于前世的互联网的存在吧！ “人类创造的人工智能，真正万能的神。”阿菜的眼中充满了敬畏，“因为有它，这个星球才得以保存。”阿菜缓缓补充。 “呃……它难道不是人工制造的吗？”顾默看着面前闪着蓝光的屏幕，对阿菜的解释难以接受。这种说法也太夸张了吧？不过是一个管理机器，还能凌驾于人类之上吗？ “天赐之物，不过是人把它具体化了而已。”阿菜看出了顾默的想法，说得有些不屑。 顾默大囧，看阿菜一副笃定的神情，知道多说无益——你总不能和脑回路都没有的物体谈代沟吧？只好换一个话题。“这是什么？”顾默指了指屏幕下方不停滚动类似广告的图片，上面是一个像耳塞一样的东西。 “脑电波交流仪。”顾默觉得阿菜回答的时候，似乎带了那么一点鄙视。 “有什么用？”顾默假装没看见。 “虽然光城官方语言为‘同语’，也就是从古代中文和古代英语衍生变化而成的通行语，但各地依然有不少原住民保留着本土的古老语言，脑电波交流仪的应用，可以使两个完全不同语系的人快捷方便的交流。”阿菜从没遇到过像顾默一样缺乏常识的人，回答的同时，不动声色地修改了顾默的录入资料。 顾默并不知道自己这一问，把自己在阿菜数据库的智商值至少降低了百分之十。 原来是用来翻译的啊！顾默看着制作精美的广告，一时好奇，点了模拟使用。 “你名字真的很麻烦，A106什么的，不如叫阿菜吧！怎么老板着一张脸，我就没见你笑过……” 顾默看着面无表情的阿菜，才发现自己已经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我去！怎么能对淑女说这么失礼的话，丢脸死了。顾默直接按了取消使用。这太TM夸张了。 “这个是想什么就直接会显示什么吗？”顾默尴尬地咳了两声，厚着脸皮，有些脸红地问。 “如果是你想对那个人说的话，它会直接发送。”阿菜停顿了一下，“看来您对我的名字颇有成见……” “第一代交流仪的确不好用，不然也不会清仓甩卖。”阿菜的脸色有些难看。 “莫非还有其他的？”顾默话刚出口，就看见阿菜微微挑了挑眉，他知道，他又蠢了。 “您自己看吧！”阿菜上前操作点开了EVE的页面，说完退到一边。 顾默就在阿菜有些同情的眼光下，煎熬地看视频。看了EVE的解释，顾默才知道这款交流仪后面有推出了停顿版，修饰版，甚至谎言版……顾默随手查看了关于交流仪的历史。为什么会有这个扯淡玩意儿？顾默不淡定了。 这其实是个很严肃的问题，据说跟语言文字的有限性什么的扯上了关系。历史记载，在很多很多年前，大概是洪荒回归后的一两百年间，人们还是用说话来交流的。但那时候有一千多种语言，给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产生了很大的阻碍。所以后来科技的迅速进步和人类沟通的数字化虚拟化技术的诞生，脑电波交流仪就应运而生了——安装了脑电波交流仪后，就可以准确无误地传递给别人自己的想法。 听起来还不错是吧？可要是顾默没记错的话，很久很久以前，老百姓不是有一句贬义的话叫“说话不过脑子”吗？一瞬间想到的东西直接传递出去有时候会引起很严重的后果，所以有了停顿版，有了思考版，甚至是快要上市的谎言版……无限循环啊！所以我说，直接说话不就好了？！顾默再也不敢直视阿菜的眼神了。 望着阿菜眼中暗藏的鄙视，顾默忧伤了。顾默想起来自己以前看的YY小说，明明是恶俗地穿越，自己为什么还一点也没跟上主流的步伐？人人都是往古代穿，带空间修炼，争当预言帝，大开金手指不说，随便扯两句诗词歌赋，军事理论，就被众人惊为天人，个个美人在怀，号令江湖一统天下什么的混得风生水起。 怎么轮到他就这么悲催呢！什么都不懂就算了，还得随时提防着人生安全。现在更是沦落到被机器人鄙视的地步了。自己死的时候也不过才18岁，正是傲娇中二的好年纪，这一重生穿越，变成了十二岁不说，还被绳子捆着光溜溜地躺在镜城最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就在周围人声鼎沸的喊价声和吞咽口水的声音中醒来——还有比这更糟糕的穿越吗？ 顾默一边回忆着革命往事，一边思考着机器人到底会不会有感情这样高难度技术性的问题。“小A啊，我问你，现在什么工作最挣钱啊？” 阿菜被顾默谄媚的语气吓了一跳，半晌才僵硬地说：“暗夜守护者。” “……那是啥？”这名字好中二。 “暗中屠杀眠光族的人类杀手。”阿菜面不改色地说，“来，我给你看简介和报名方式……” “呃……”顾默一头黑线，暗夜守护者？亏你想得出来！你真的是机器人吧？！借刀杀人这么古老的计谋你真是用得风生水起啊！劳资现在的主人是眠光族喂！我去做这个，被发现了还有命吗？ 阿菜淡定地放着不知从哪里搞来的招生广告：“俗话说：万物相生相克，再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哪里有需求哪里就有商机，你愿意让一群恶徒一块一块吃掉你身上的肉吗？我相信你的答案肯定是NO，所以，如果你年满十八岁，就来报名参加吧！加入暗夜守护者联盟……” 如果你想吐槽这个名字所蕴含的城乡结合部气息，不妨再听听他们最高联盟的名字，呃，说出来顾默觉得有点羞涩——囚。没错，一个游走在霸气与装X之间的名字。顾默已经无力吐槽了，“这个不适合……咱换个普通一点的就好……” “那就去拍电影吧！”阿菜想了想，一副为难的样子，“虽然您长得没主人好看……” “……”你拿跟赵耀比，我他喵的怎么比得过啊摔！顾默的心在流泪，觉得自己都被打击得不自信了。顾默要疯了，偏偏阿菜还特别严肃特别正经的，让顾默纠结是这妹子到底是不是故意来找茬的…… “那你觉得我去哪里应聘比较好呢？”算了，我忍！ “您不是有萧氏董事长的联系卡吗？”阿菜很是惊讶。 “……你出去吧，我要午睡了。” 我下次再也不要问她了！顾默悲愤地想。等到阿菜的身影消失之后，顾默一把冲出来把门一关，然后开始偷偷摸摸地查找萧氏企业的位置。明天去问问，要真是长相不过关……就当去看朱雀好了。 第十三章：飞来遇横祸 这天天气晴朗，鸟语花香，顾默兴高采烈地出门去打工了……才怪！ 顾默揉了揉被飞行器的内壁撞得生疼的脑袋，只觉得看什么都雾蒙蒙的，总算理解了什么叫眼冒金星！顾默刚刚缓过神来，飞行器又遭到一阵强烈的撞击，力度之大，直撞得顾默头昏眼花。顾默只得操纵着飞行器没命地躲闪着，一边疼得龇牙咧嘴，一边诅咒那个撞他的小子。 飞来横祸！ 自己本来在路上飞得好好的，偏偏接收到一个信息，地图显示这信息是来自自己正后方，顾默好奇地打开一看，差点没给气笑。上面居然语气嚣张地让顾默赶紧靠边飞，理由是他挡了道。本来这人要是态度好一点，依顾默吃软不吃硬的个性，没准就屁颠屁颠地给人让路了，偏生得这人口气如此嚣张，一口一个大爷，顾默不乐意了。 在地面上的街道出现挡道这事，顾默本是司空见惯了的。想想当初在首都的车流中两小时走半里路的时候，顾默也能够理解这有人挡在自己前面的痛苦，可是……可是尼玛这是在天上飞啊！这么大片天，你偏偏说我挡了道，这不是找茬吗？ 顾默心里一个不爽，也就不搭理他。没想到自己的飞行器突然传来了一阵警报般的嘟嘟声，下一秒，就遭到了后面飞行器的撞击。 顾默往后一看，自己正后方不到五米的距离，跟了辆银白色的飞行器，它不仅大了整整一倍，外观还不同于顾默这辆的透明，在阳光下反射着骚包的银光，就像一个闪闪的蛋。顾默心下了然，和自己的一比，大概就是小宝马和法拉利的区别吧！见顾默回头，那飞行器的前端缓缓变得透明，让顾默把里面看得一清二楚。 飞行器正中间是一个暗红雕花的大木椅，上面铺着纯白色的毯子，一直延续到地上，一个男人手撑着下巴，慵懒地落在椅子的扶手上，头发虽然不像青鸾一样是披肩长发，只是比普通男人微微长一些，但刘海却刚刚好遮住了眼睛，看不清眉眼。他穿着暗紫色长袍，两条光溜溜的长腿从袍子下露出来，随意地搭在一起，神色说不出的悠闲。脚边伏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一动不动，看不清楚，顾默暗自想着那是什么。 似乎是嫌顾默不够专心，男人的嘴角微微上扬，在下一秒，毫不犹豫地撞向顾默。 顾默措手不及，被这么一撞，虽然有飞行器的缓冲波，却还是被晃得一阵恶心，顿时心里也燃起了一把火。他丫的！有钱了不起啊！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大不了劳资跟你同归于尽。 顾默前世并不仇富，只要是合法的，人家辛辛苦苦赚钱，怎么花是人自个的权利，但他讨厌那些嘴脸难看的人，无论贵贱。而现在很显然，这个气质还不错的人在顾默心里的第一印象已经降到一个不能再降的地步了。 顾默也不甘示弱，直接撞了回去。那人渣好像还觉得挺好玩，又给撞了回来。两个人就在空中上演了一场碰碰车大战。无奈飞行器的型号差距在那里明明白白摆着的，顾默听着飞行器不断变化的警告声，也知道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顾默不甘心地咬咬牙，惹不起咱还躲不起么！在对方以为他要攻击的时候，顾默一个全力冲刺，跑了。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顾默的呼吸缓了过来，顾默才心有余悸地回头打探，还好，那变态没有跟上。顾默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气愤起来，改天劳资有钱了，买个最大最便宜的飞行器，专撞“法拉利”！ 被那人这么一打断，顾默完全不知道自己飞到哪里了。打开操作系统，却忘了当时A106是怎么帮他设置路线的，顾默硬着头皮，发了个求助消息给A106。 “您遇到什么困难了吗？”A106一副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你也别不好意思我知道你笨的表情。 “我把地标给删了。”顾默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您应该在躲闪后直接一个导弹解决丫的。”A106面无表情地吐出这句话。 “……”姐姐你熊的！顾默讪笑着“你都知道了？” “我说过，我是拥有完全权限的管家，嗯——除了主卧室。”自己的能力竟然被怀疑，A106显然不爽了。 等等！“……普通飞行器里还有导弹？”顾默说不清是后悔还是惊讶。 “我们的有！算了，都错失良机了……”A106有些惋惜。 “你把萧先生给你的卡插进飞行器的控制面板里，就可以看见地址了，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切断了，我很忙的。”A106一脸隐忍的不耐，和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顾默黑线，“没事了，你忙……” 自从失言叫了A106一次阿菜后，她就再也没给过自己好脸色了。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女人啊！顾默苦笑，把萧桐给的卡在控制面板上一划，面前就显示了萧桐的家庭地址和工作地址。顾默想了想，按了工作地址。没有再次遇到撞击，目的地很快就到了。顾默按照指示把飞行器停好，就走进了萧氏大厦里。 与一千年以前相同，每个大厦都有一个笑容甜美的前台小姐——只是不知道这一个，是不是真正的人。“小弟弟，你来找谁，姐姐有什么可以为你服务的吗？”前面穿着套裙的女子注视着顾默，温柔地问。 一辈子很少和女人打交道的顾默有些羞涩地低下头，“我是来找工作的。” “找工作？小弟弟，你满十六岁了吗？”女子摸着顾默的头，“年纪太小是不能来工作的哦！” “我来应聘演员。”哪个时代都有童星吧？ “这样啊……可是你的监护人没有一起来吗？而且，我们公司最近并没有招聘安排啊！”女子并不打算放顾默上去。 “我……有预约……”顾默想了想，递出了萧桐的卡。 “您稍等，我马上给您安排。”接过卡一刷，女子脸色变了。 “您坐这边的直达电梯上去，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引您董事长的办公室。”女子脸上充满了严肃，完全不见刚才与顾默聊天时的亲切。 上了电梯后的顾默，并不知道女子在他身后感叹：“多半又是哪家的公子哥想去娱乐圈试水了……” 顾默上了楼，见到电梯旁候着的人，也不多说话，只是拿出卡，特别淡定地说：“带我去你们董事长的办公室。” “董事长正在开会，一会儿就结束了，请您先去会客室等一下好吗？” 顾默乖巧地点头。 “会客室很大，里面有位先生也是等董事长的，您请不要介意。”女子有些抱歉地说。 “不会，谢谢姐姐。”顾默毫不吝啬地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 真是招人疼的小孩子，和董事长带来的那个完全不同……秘书小姐在心里默默感叹着。 “怎么是你？”顾默一进门就看见一个男人正端着一杯鲜红色的酒轻轻摇晃着，不是早上那个变态男是谁？顿时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顾默以自身的悲催经历告诉我们，铁一般的事实证明，冤家路窄这个词不是老祖宗造来玩的。 “这么巧啊！小东西。”男人舔了舔唇上残留的液体，见他进来，不由得露出一个玩味的笑，看得顾默一阵毛骨悚然，不由得退了两步。 “两位认识？”秘书小姐有些惊讶。 “有些薄缘。”男人笑了笑，身子随意一倾，靠在沙发上，这一动，就露出了漂亮的桃花眼。 这一笑，如春水映梨花。 那种眼角微微上挑的细长眼眸，生在男子脸上，本应该轻佻才是，事实上男人的眉眼间的确暧昧，很容易就勾了谁的魂。但男人更多的却是风流，隐隐散发着猎豹般的摄人气势。 这个男人不好惹！顾默有些懊悔自己早上的冲动行事了，自己现在一无所有，逞什么能！顾默坐在离男人最远的角落，默默接过秘书小姐端来的——牛奶。 身为秘书，最重要的就是眼力儿，秘书小姐装作没看见顾默眼中让她留下的请求，一个鞠躬，闪了。 “你叫什么？来找萧桐？”男人声音很轻佻，是那种游戏人间的轻佻。 顾默下意识地抬头，看着男人脸上依旧带着浅笑，抚摸着沙发上那毛茸茸的一团——那是飞行器地上的那个，顾默有点印象。 不知男人摸的是哪里，那里传来一声压抑的低吟：“嗯……”一个音，三个弯，柔柔的，魅惑人心。顾默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是人？ 见顾默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最得意的艺术品，男人笑意更深，“灵桑，抬起头让客人看看。”那一团慢慢地生出一个头，迷惑地盯着顾默：“你……好……”声音断断续续，像是还在学语的小孩子。 “乖，过去跟哥哥玩玩。”男人温柔地下着命令。 叫灵桑的那一团愣了愣，才乖巧地从沙发上爬下来。顾默这才发现那纯白色的东西，是一件可以裹起来的披风，而从灵桑的动作中，顾默敏锐地发现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睡袍！ 他四肢并用的爬到顾默面前，抬起头，清澈又水润的眼睛疑惑地看着顾默，然后小心地戳了戳顾默的小腿，“来……和我玩……”他的眼睛，像最清透的蓝色水晶，不含一丝杂质，静静望着顾默。 看那个叫灵桑的人，大概也是十七八岁，明明已经是成年男子，顾默却发现他与三岁儿童没什么两样，像个机器人一般，那个变态给什么命令，就做什么。眼前扯着自己裤脚的男人一脸纯真，顾默心里却十分清楚——他不知道是经历了哪些非人的痛苦，才会变成这样的。见顾默没有伤害他的意思，他怯怯地靠得近了一些，却让顾默的拳头不知不觉越握越紧。 “过来！”不理会顾默想要杀人的愤怒眼神，男人只是微笑地唤回了灵桑。 灵桑有些开心地望了顾默一眼，“来……找我玩……”说完就匍匐着爬了回去，安静地依偎在男人怀里。 顾默把眼泪生生逼了回去。 他并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以前他之所以训练，出生入死，并不是为了什么保家卫国之类的崇高理想，只是因为这是工作。鹰组收留了他，他为此而付出，就这么简单。但现在，为了不过一面之缘的灵桑，他感到一种想要发泄的冲动。 就算孱弱也好，就算明知会输也好，好想用这双手狠狠地揍那个人渣一顿！那个死变态！是谁给你这么糟蹋人的权利，混蛋！就在顾默忍得浑身颤抖的时候，萧桐推门而入。 “不好意思，有些事需要处理，”萧桐停顿了一下，有些惊讶，声调微微提高，脸上却依然带着一贯的疏离，“顾默？” “萧桐，这位是？”顾默觉得那个男人笑得很奸诈。 “达罗家族的东霖先生，让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说罢，指了一下顾默，“这位是赵耀府上的副主人，名为顾默。” “萧桐，你还真敢说啊！”男人声音是一贯的慵懒。 叫东霖的男人真的很像蛇，本来很诱人的笑容也自动被顾默解读成皮笑肉不笑。 “我说的不过是事实。”萧桐坐下来，接过秘书递过来的咖啡。 “你难道忘了，我可是跟赵耀有婚约的人？”东霖抚摸着自己怀里乖巧的灵桑，一字一顿地说。 第十四章：勇者斗情敌 气氛一下子就僵住了，只因那个叫东霖的男人，话中隐藏的寒意。 萧桐仿佛没有听出东霖话里的怒气，端起咖啡，优雅地品了一口，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对站在一旁噤若寒蝉的秘书小姐吩咐道：“再加三块糖。” 满意地喝了一口总共放了五块糖的咖啡，萧桐这才慢吞吞地对东霖说：“如果萧家的传记没出错，我怎么记得与赵耀有婚姻的，是令妹南遥小姐？”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南遥早就失踪了，祭司已经判定了她的死亡，作为她的孪生哥哥，达罗家族与赵耀的婚约，自然是由我继承。”东霖温柔地揉着灵桑的肚子，触摸着那一片暖意，悠闲地说。 “所以你啊……”东霖突然抬手直指顾默，“可是我的情敌哟！” 东霖毫不吃力地抱起灵桑，走到顾默面前，前倾，细细地闻，“嗯……这肉质真是鲜美……你说，我要不要把你吃掉，以绝后患……” 东霖的声音钻进顾默的耳朵，惹得他一阵颤抖，这种感觉真的很糟。顾默抬起头看，东霖的眼神很认真。搞了半天，这人把他当小三了吗？顾默觉得自己真TM冤枉！不过是被救了回来而已，怎么人人都一副你跟赵耀一定有奸情的样子？ “所以说……你早上是故意的？”顾默料他也不会动手，回忆起赵耀说的那句“我会保护你”，胆子顿时肥了不少，想起早上的心惊胆战，顿时黑了脸。 “那是自然！至于理由嘛……当然是看见你驾驶着赵耀的飞行器，我才注意到你的，”东霖随意地坐在顾默旁边，手往靠背一搭，几乎搭在顾默肩上，“不然你以为呢？我可是很容易吃醋的哟！”他怀里的灵桑从白色披风里露出头，饶有兴趣地舔着顾默的手指。顾默看着灵桑，原本被压下去的怒气又浮上来了。 “他是？”顾默小心地蜷起无名指，那指甲开了一个小缺口，早上还挂了一下衣服，生生扯出一根丝来——顾默担心会伤了灵桑。 “和你一样，奴隶。”东霖捏住灵桑的下巴，让他疼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吐出来，不干净的东西不要乱吃！” “奴隶？！”顾默重复了一声，以至于他并没有听清后面一句话。他不可思议地望了萧桐一眼，这个时代这么没人权吗？萧桐似是了解，掏出了自己的随身管家，操作了一下后，善意地把它给了顾默。顾默沉默地接过来，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奴隶公约四个大字！ 顾默快速地浏览着，心里不知该做何感想。原来这个时代已经可以把自己作为商品明码标价了。在极度尊重人权的同时，也赋予了个体买卖人权的合法权利。换句话说，你完全可以把自己给卖出去，而你一旦卖出，你不再属于你自己本身。顾默看着效果逼真的白纸黑字，出卖自己的人权需要个体在确认清醒的情况下完全自愿才可以生效。 这么说来，当初的这具身体和灵桑，都是自愿的了？ 顾默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灵桑，到底是什么，才能让他狠心这么对自己——明明知道签订协议后，就会丧失所有尊严与人格。那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呢？顾默猜测，既然是来自贫民窟，那一定就是为了家庭牺牲之类的可笑理由吧？ “莫非你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连人都称不上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争赵耀？卑微的第五身份者！”东霖看着一脸错愕的顾默，讥笑道。 顾默能接受自己的奴隶身份，毕竟那是自己来之前发生的，但他不能接受东霖这种恶意的嘲讽。更何况，他并不是。 “萧叔叔，EVE身份录入里身份一是什么意思？”顾默深深呼吸一口气，把东西递给萧桐，同时天真无邪地问。 叔叔？萧桐的嘴角抽了一下，但萧桐是什么人？那可是冰冻三尺的主儿，下一秒就恢复过来，“副主人，要真说起来，大概就是如果赵耀死了，你就是唯一的财产继承人这样的关系。” 顾默听完转过头去，对着东霖，露出了一个更加天真的微笑：“伯伯你听见没有？你半毛钱都分不到哟！” 伯伯？东霖被顾默叫得有些懵了。他看上去有那么老吗？“你以为达罗家族很穷吗？”东霖有些不屑，小孩子果然是小孩子。他瞪了一脸看热闹表情的萧桐一眼，才神色如常地说：“虽然比不上富可敌国的萧家，可我还真是不缺钱。再说，你赖上赵耀就是因为他的钱吗？需要多少，说说看，说不定我一高兴，就赏你了。” 萧桐听完这话就笑了。顾默也笑了。 东霖被他们笑得有些不自在，一挑眉，傲慢地说：“怎么？” “重要的不是钱，而是地位，”顾默觉得自己有点像古代恶斗小妾的嫡妻，心里充满了正统的道义，“换句话说，你没那个权力，所以你是……小……三！”最后两个字，顾默说得尤其痛快清晰。 “你……”哪里不对！“我有婚约在身！” “我已经进门了。”顾默淡定地说。“你看看你自己……桃花眼，瓜子脸，薄嘴唇，分明是一张恶毒女配的脸！”顾默趁胜追击。 顾默这一仔细打量，才发现就外表而言，这人还算是个不错的男人。不认识之前，也许还会被他流露出的雅痞气质和高贵的装扮所蒙骗，可是认识了之后，才发现这人智商让人捉急——居然跟自己这么一个十二岁孩子争宠，这不是贬低自己身份吗？ 顾默觉得自己清晰地看见东霖的手在一瞬间长出了长长的黑色指甲，却在下一秒收了回去。顾默看着瑟瑟发抖的灵桑，肯定自己觉得没眼花。恼羞成怒了吗？真不淡定！ “咳！东霖，你不会是因为他才来的吧？说吧，你来找我有何贵干？”气氛有些僵硬的时候，看够狗血剧情的萧董事长终于缓缓登场了。 “我来，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来坐坐。”东霖装作若无其事地把手指在灵桑滑嫩的皮肤上弹奏，冷冷地看了顾默一眼，才慢慢说道。 “没事？没事你会特意跑这一趟？”萧桐神色淡然。 “好吧，被你看出来了，其实我来，还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东霖似笑非笑。 “哦？何事？” “我想看看你有没有逮到北堂家的那个混小子，现在看来，是没有了。”东霖笑得很是灿烂，完全没有了刚才被顾默噎得说不出话的气愤。 萧桐的神情冷了下来，由此，顾默猜测他们刚刚说的是朱雀的事。只有朱雀能让萧桐露出不同于冷漠的表情。 “我与朱雀的事，与你何干？”萧桐话语中透着一股摄人的戾气，气氛一下子就僵了。 东霖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了起来，微笑着慢慢答道：“不要这么凶嘛！我可是一直很佩服你呢！你也不怕哪天给朱雀吃了？” “不要多管闲事！”像是被人戳到痛脚一般，萧桐手里的杯子落在桌上，砸出了响亮的一声。 “萧家不过是与执仗使签订契约的人类而已，萧桐，面对眠光族五大家族之一的我，你不觉得……你太放肆了吗？” “呵呵……没有萧家的支持，你以为你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萧桐冷笑两声，眼睛冷冷地盯着东霖。 “萧桐，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若不是执杖使与萧家先祖缔结盟约，凭你一半的衍息血统，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 危险一触即发。 “所以？你敢动我？”萧桐挑衅地解开自己的衬衣袖口的纽扣，“咬一口试试？” “你……！”东霖站起身，真想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撕裂了萧桐。 正要行动，怀里的灵桑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要……打架……会被骂的……”东霖心里一软，气消了一大半，又想想盟约内容，有些气馁，坐回沙发上，灵桑乖巧地过去舔他的手。朱雀是萧桐的逆鳞，东霖再次确认了这一个再清晰不过的事实。 “哼！”东霖白了顾默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望着被萧桐噎得一脸煞气的东霖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顾默一点也没觉得高兴。大概是觉得他的神情，有些小孩子一样的别扭吧？而且，顾默想到灵桑，他望向东霖时眼中的关心很真实。 “你来，又是为何？赵耀知道吗？”萧桐已经是一脸平静。 顾默想了想，跟赵耀说的时候他也没反对，便点点头，“知道。我想打工，我可以跑龙套，录NPC的模拟动作，总之，我想找份工作。” “为什么？别告诉我赵耀养不活你。” “我欠了赵耀很多钱啊！”一想到这个顾默就头疼，上辈子最讨厌的事就是借别人的钱，其次是别人问自己借钱。 “……”萧桐瞬间猜出来了赵耀的心思，却没想到被顾默误解得这么厉害，萧桐幸灾乐祸，他自己感情不顺，自然不愿别人好过，“我会给你安排工作，不过工资只能和别人一样。” “好，没问题，谢谢萧叔叔，对了，朱……宝贝在哪里？我想找他玩。”顾默对结果很满意。 “你还是叫我哥哥或者直接萧先生吧！宝贝没时间陪你！”萧桐有些头皮发麻。 “蹬蹬”两声短促的敲门声。顾默抬头一看，正好与刚进来的高阳对视，被那似笑非笑的目光一扫，顾默心里一咯噔，移开了眼。 “少爷，宝贝已经接回来了，在办公室等你。” “顾默你改天有空再来看宝贝吧，高阳，你先带顾默去熟悉一下工作环境，从今天起，你就负责顾默的包装和培训，你要用心。” “是，少爷。” “顾默你随意。”萧桐说完就迫不及待地走了。 “走吧，我带您去熟悉环境。”顾默觉得高阳笑得各种阴险。 “你以前认识我吗？”与高阳这种人打太极是没有用的，顾默决定直接出击，要不然他总觉得有一块石头梗在心上，让他坐立不安。 “这得看您说的以前，是多久以前了。” 高阳并没有正面回答问题，顾默咬咬牙，问：“你也是穿越过来的吗？” “也？我可不知道什么叫‘也’。”高阳很满意顾默的沮丧，“让我带您去片场吧！” 顾默自知失言，也觉得从高阳这讨不了什么好，索性不吭声地跟在后面。 高阳在前面带路，沉默好久，终于传来一句：“有些事情，时候到了就会知道，急也是急不来的，您说是吧？” 第十五章：进展得太快 顾默不发一言。既然你都已经这么说了，我也没必要追问下去。 他之所以对高阳怀有巨大的戒备，只是因为他不想让高阳破坏他现在尚算宁静的生活——不要提醒我，我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也不要提醒我，我还与什么藕断丝连。 “我是谁有那么重要吗？”高阳停住脚步，让顾默措手不及。“我给你一个承诺好了——我不会害你。”见顾默低着头不回应，高阳也不生气，“你永远都是这个样子，永远都在疑心这世界不让你好好生活。”高阳的语气，无可奈何中带着一丝溺爱。 这人到底是谁？好烦啊，装神弄鬼的，说这些，是希望我感动，然后再在背地里嘲笑我？顾默别过头去，并不把高阳的承诺当真，不坦诚的承诺，要来何用？ 高阳没再说什么，把眼里的落寞隐去，抬起头，又是严谨认真的模样，嘴角缀着三分笑，但却显得更加疏离。 顾默安静地跟着高阳上楼，一转，映入他眼前的赫然是一片热闹的古代街景。 近处是一座拱形大桥和桥头大街鳞次栉比的酒家客栈，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一直延伸到城外，看不见尽头。眼前人来人往，有的商贩在沿街叫卖着，有的则是摆好摊子大声吆喝，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无所不备。一位白衣飘飘的侠客站在桥头，黯淡地凝视远方，而目光的远处，竟是那宏伟的皇宫。 精致逼真的场景差点让顾默觉得自己又一次穿越了。 “停！”随着一声干脆利落的声音，顾默眼前的繁盛景象一暗，化为了绿色的背景布，而刚才栩栩如生的人群，也神色漠然的散开，或蹲或坐，找寻着地方休息，全没了刚才的鲜活。那个侠客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冷淡下来，等着助理模样的女子端来饮料，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寂寥。 这就是专业啊！顾默看着那个侠客一瞬间的神态变化，不由得赞叹一声。 正在这时，一个男人从一个类似于摄像机的东西后走了出来，很明显是朝顾默走来。“高特助今天怎么有空大驾光临？”那男人瞟了顾默一眼，没理会，直接与高阳说话。 “夏导说的什么话？夏导时间宝贵，无事我怎么敢来打扰夏导。”高阳往旁边一退，“这是夏言生导演，顾默，叫夏导。” “夏导好。”顾默乖巧地答道。 “这位是？”夏言生看着顾默，目光不善。 “嗯，这是公司的新人，名叫顾默，希望夏导多费心栽培。”高阳说得很是诚恳。 “新人？我可不记得公司最近有招新人。”夏言生看着高阳，想看出他脸上的表情变化。 “这位是少爷朋友的孩子。”高阳说得不卑不亢，却把自己的态度立场表明。 “哦？”第二声，带着掩饰不了的嘲讽。原来是所谓的关系户啊！夏言生望着顾默，若是他正正经经地来应聘，自己说不定还会用点心捧他，现在……这小子只能自求多福了。 “他的负责人是？”夏言生有些漫不经心，反正都是炮灰，这一问不过是顺便。这种玩票儿的公子小姐也见过不少，他有的是手段让他们砸钱也红不久。 “正是在下。”眼前的男人回答得很快。 是你啊！那我还真得“费点心”。夏言生很快掩饰了自己的惊讶，不耐烦地指着顾默，“从龙套开始演，有问题吗？” 这个问题有些挑衅，不料这个小男孩却干脆地回答：“好，谢谢夏导。” 这让夏言生有一丝难得的负罪感。 顾默很是高兴，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龙套好啊，哪个大腕不是从路人甲成长起来的？顾默屁颠屁颠地接过场务递过来的衣服，正式开始自己的演艺生涯。 “饿了吗？”顾默拍了一天戏，累得快趴下了，好不容易从飞行器上挪下来，刚走进房，出乎意料地看见本该在睡觉的赵耀躺在沙发上，目光清明地看着他。 “嗯！”顾默像一滩烂泥一样摔在另一个沙发上。 “我已经让A106去做饭了，你这一天去哪里了？”其实赵耀早就从飞行器的飞行记录里知道顾默去找萧桐了，却还是不动声色地问。 “去找萧先生，对了，主人，我今天拍电影了哦！”顾默讨好地趴过去，离赵耀更进一步。 “是吗？好玩吗？”闻着顾默身上混着咸咸汗味的肉香，赵耀觉得牙齿咯得自己隐隐生疼。 “累得要死，演古装戏。”顾默翻了个身，仰躺着，白白的肚皮轻易就露了出来。 赵耀打开了电视，上面播出的正是顾默白天演出的剧情。 这时代的电视剧也好，电影也罢，拍摄的效率极高，有的热门电视剧更是当天演当天播，策划每时每刻挂在网上，监测着收视率与评价，以便于对第二天的剧情做出相应的调整。顾默这出剧自然也不例外。 顾默无聊地看着天花板，却听见躺在长沙发上的赵耀，突然一把扯掉耳机，一贯冷漠的脸上明显有了些怒气，“你到底演的什么！” 顾默把自己挪到赵耀的旁边，往前凑了凑，他没近视，就想闻闻赵耀身上的青草味。 眼前的墙上正上演着他今天的新剧——不过五分钟的露脸时间。他演一个女扮男装的小姐身边的男扮女装的丫鬟，在小姐被恶少调戏的时候护主心切挡住前面因而被恶少袭了胸。不想吐槽都过了那么久了，电影怎么突然开始刮起了复古风，也不想吐槽剧情的坑爹，顾默仔细看了看，没什么啊！ 顾默是不理解主人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就像他一直不理解作为一名眠光族为什么赵耀买下他却没有吃了他。在这里生活有一段时间后，顾默也了解了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按照目前的说法，顾默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肉质很吸引眠光族。 赵耀有些愤怒，而他的愤怒很大缘故来源于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愤怒。 不过是顾默被摸了一下而已，要是谁来摸他一下，估计他都没这么大反应。他从【光的复兴】一直活到现在，应该也快五百年了，个性一直很随和并且务实，什么爱不爱的，他从来不考虑，睡觉是人生大事，没有之一。现在，多了一件，养小宠物。 觉察到自己对顾默的独占欲，他与其说是吃惊，不如说是欢喜。一直觉得自己活得很像行尸走肉，原来也会有能够吸引自己目光的东西存在。 虽然名为顾默的主人，可他的确不知道要以什么态度面对顾默。高价买下顾默，二话不说就同意顾默从死契改为活契，允许他外出赚钱还债——尽管也许有一天小宠物还清了就会离开自己。 最关键的依然是，他没有吃了顾默那个浑身散发着肉香的优质肉。 这么一想，他对顾默是挺好的。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本能地对他好？虽然那个小宠物的确很乖巧，有他在身边的感觉也从未有过的温暖，就像是大中午的阳光一样让人愉悦。呐，虽然瘦，但看上去还挺诱人……脑海里猛然浮现曾经看过的调教画面，不想还好，一想到这个不纯洁的方向，赵耀觉得自己身体的某个地方自觉的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已经被旁边人在意念中脱得精光的某只还在毫无戒备地蹭着某坏主人的肩膀。该死！一定是他以前太过压抑自己，造成了反弹。这样想着，闻着顾默撩拨人的清香，一向遵从自己本能意愿的赵耀犹豫地出手了。 赵耀一只手把肩上正对他头发毛手毛脚的某只给扯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躺在自己怀里。某人显然还没搞清楚状态，正瞪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看着那双眼睛，只觉得血液更加沸腾，毫不迟疑地，赵耀吻了下去。 赵耀很明显地感觉到顾默特有的清香不断刺激着自己的嗅觉神经，引诱着自己内心深处平静的海里的那只兽。蠢蠢欲动。 一只手撩起顾默的T恤，像弹钢琴一般敲在顾默匀称的身体上。手下的皮肤像是最绵韧的丝绸，富有弹性，并且光滑。若不是顾默消瘦得有些现了肋骨，手感一定会更好。该死的！赵耀一边抚摸着顾默，一边在心里纳闷，这只为什么不管怎么吃都养不肥！ 嗯，赵耀没有发现自己这样的想法，很像快过年的时候老农民望着自家猪圈恨铁不成钢的心情。 手指恋恋不舍地由下往上滑过，自觉地抚摸着顾默胸前的小小凸起，像是为了试验一般，赵耀开始揉搓，与此同时，伏下身，一口咬上一颗。 这家伙怎么突然发情啊？！顾默望着压住自己的赵耀，有些反应不过来。 顾默被一阵没有章法的深吻吻得浑身都软了，身体青涩的敏感部位在别人手下慢慢挺立，带来一阵又一阵酥麻的触感。衣服在一点一点的往上卷，最后在某无良主人的不耐烦下被有些用力地扯下，顾默整个上身赤裸在空气中。天然的羞耻感让顾默微微蜷了一下身子，却被曌矅向上压住两只手，开始慢慢往下舔。像是沿路播撒的火种，每一寸被舔的肌肤都开始发热，从脖子到肚脐，细密的吻下来，最后，赵耀停了下来。 松了手，双手钳住顾默精细的腰，手感出奇的好，有些留恋地松开一只手，隔着牛仔裤，赵耀开始用手细细描绘顾默凸起的形状，牛仔裤粗糙的质感摩擦着顾默已经睡醒的昂扬，让顾默心痒痒的。 不得不说，赵耀这招隔靴搔痒用的很妙。顾默嘴上开始嘀嘀咕咕地说着赵耀不太擅长的古汉语，同时开始主动亲吻赵耀。他想通了，这是无法避免的。 他在这里无依无靠，这身体又是如此的孱弱，不依赖赵耀的力量根本生存下去。既然如此，付出一些牺牲也是理所当然的。顾默完全不觉得这样想有什么不对，他关心的是这身体还这么弱，前戏什么的可不能省。一看赵耀生涩的动作就知道他指望不上，顾默只好主动起来。 赵耀不知道，顾默可是从小听着某个全国人民的爷爷“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语录长大的。 一边腹诽着赵耀的无良一边开始勾过赵耀的腰，顾默一下子起身把赵耀推靠在沙发上，沙发开始自动调整，于是还站着的顾默就看见白色的沙发上嵌着活色生香的赵耀，蜜色的皮肤在沙发的映衬下似乎散发着珍珠般的光泽，诱惑得不得了。 顾默呆呆地跪在沙发边缘，双手顺势撑下，完完全全地把赵耀压在身下。赵耀脸上没有一丝不满，只是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他一向嗜睡，这时眼睛里便蒙上了一层雾气，让顾默生生地有一种被勾引的诱惑。 有那么一个瞬间，顾默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赵耀那个清清浅浅的笑容，一如他那时一丝不挂地被绑在镜城中心的拍卖场，还搞不清楚状况时，闯入眼帘的那个笑容。这是救了他的人，这也是说会保护他的人。 该死！ 反应过来的顾默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眠光族人的外貌体型向来比普通人优秀，更何况赵耀还是眠光族中的领袖人物，镜城的主人之一。面对赵耀，明明知道他是那么不靠谱的一个人，整天只知道睡觉，自己还是会在不防备的时候被惊艳到。这个祸害！怎么可以不好好看住，万一祸害到外面的花花草草怎么办？ 顾默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爱情，他以前十八年的人生从没想过自己会爱上谁，人生从没有过这方面的遐想。就算会爱人，退一万步讲，他也绝没想到会是一个男人。穿越过来后，也只是单纯想要陪着这个笑得风华绝代的男人，这是爱？重要吗？他现在需要依附曌矅成长，所以他愿意为此付出。所以，给你何妨？ 望着沙发上的赵耀，魔怔一般，顾默温柔地压了上去。吻上那人的可爱耳垂，细细吮吸，不出意外，听见赵耀有些低沉的声音：“你在玩火。” 解开扣子，拉下拉链，顾默把手伸进赵耀的裤子，不轻不重地握着那个不安分的东西，开始用手指随意拨弄着，“嗯，我在玩你。”手接触到的温度越来越热，身下人的眼神也开始变得危险了。 赵耀一个翻身，把顾默牢牢锁在身下，炙热抵着顾默的两腿间，“古汉语我没太懂，再说一遍好吗？”赵耀刻意压低的声音说不出的性感，本来就在游离在挺立状态的顾默当下便可耻地硬了，积极地让自己的小小默和小曜曜玩着你追我躲的游戏，本来想嘴硬地回几句，却发现自己连呼吸都急促了。 他没顶嘴，赵耀虽然有些苦恼找不到“惩戒”的借口，手里却没停下，早就剥光了顾默的衣服，两条又白又直的腿就在眼前晃，哪有不吃的道理？ 驾轻就熟的把自己脱干净，赵耀开始用手托起顾默，小耀耀在顾默的大腿那里摩擦着，一只手轻轻揉着顾默全身上下最有肉的地方，另一只手的中指，开始探进顾默幽闭的小菊。 手指慢慢地一寸一寸的推进，赵耀轻轻咬着身下人胸口的茱萸，听着他细碎的喃语，一种不能从其他途径获取的温情从心底悠悠地荡起来，让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不能吃，顾默是不能吃的。 顾默知道，赵耀忍得很辛苦。他本来就是吸引眠光族的肉质，更何况他已经从A106那里了解到，眠光族在情动时有吃掉情人的冲动。一次嘿咻下来，缺胳膊少肉那是寻常的事，反正眠光族再生能力很强。但他顾默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不行。 不知道是不是压抑过度的缘故，顾默明显感到赵耀的烦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啊……迟早会来的，早死早超生，这样想着，顾默抱紧赵耀，“主人，我要！” 第十六章：H是场试探 赵耀望着顾默薄唇微启，吐出的竟是这么一句火上浇油的话，原本就难耐的心情现在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可是……小宠物还这么小，又那么瘦，赵耀下手时便多了几分不自觉的柔情。 在徘徊打圈的手指，这时便专心致志地开疆辟土，为自己寻一个容身之处。手指在那温软之处探寻着，赵耀低下头，吻住了顾默因疼痛而微微皱起的眉。竟然因为小宠物而这般情动，心生怜惜，这让赵耀生生萌出一股迷惘的躁动。 陌生的情感充斥着心口，让赵耀生出一股被抓挠般的痒意。 顾默本能地闭上了眼，只感觉那暖热的吐息带动着睫毛轻轻舞动，痒酥得全身都颤栗起来。交睫的近。似乎连呼吸都共同分享着，赵耀闻着顾默身上幽幽的清香，忍不住靠得更近，与他耳鬓厮磨，肌肤相亲，这般细腻陌生的温情，让赵耀很是满足。 “嗯……”小宠物慵懒的声音弥漫着说不出的勾人情致，赵耀忍不住往前探索。 “啊……”细碎的浅吟在赵耀的手指按向那凸起所在之后断开了，赵耀眯着眼看小宠物如电击般弓起的身子，知道那是小宠物的敏感点，又坏心地轻轻搓揉几下。 顾默这才发现这身子有多经不得碰，天生敏感如斯，只是被手指玩弄，就可以爽到要射的地步。 包裹着手指的销魂处变得更加湿润，一张一合，妩媚非常，仿佛在请求更多。 “舒服吗？”赵耀堵住了顾默诱人的低吟，腿间之物早已经肿胀充血，硬到快要疼痛。好想……好想进入这具身体，这具完全属于他的身体。汗水沁湿了赵耀的额头，汗滴在顾默身上，像火种一般蔓延开来。赵耀腿间之物依然生机勃勃，浑身燥热，想进入那个可以宣泄的地方。 “嗯……哼……唔……”顾默被吻得呼吸困难，身后的刺激越发的清晰，而身上人早已挺立的昂扬，在他大腿根处快速研磨着，更是几乎灼伤，那一片皮肤变得绯红，说不清是痛还是爽。 人世间最极致的舒畅，大抵都是伴随着灼人的痛。 赵耀细密地吻着，恨不得吻遍他的全身。从可爱的耳垂到精致的锁骨，途经盛开的茱萸，最后一路向下，来到顾默青涩的挺立之处。赵耀头一歪，下一秒，就毫不犹豫地把小小默含在嘴里，顾默感觉自己最敏感的部位被一个温暖柔软的地方所容纳。根本来不及思考什么，就坠入舒畅的云端。 顾默吃力地仰躺着，一低头就看见那个嘴角带笑的男人叼着自己的小小默，看着男人那一张俊美的脸，妖娆的唇蹭着自己的物事，吞吐之间，难以言说的愉悦飞快地窜遍全身。 男人灵巧的舌时轻时重地逗弄着自己瑟瑟发抖的昂扬，辗转吸吮之间，模拟着交合的动作，挺送律动，让顾默不能自己。只觉得像饮了一壶烈酒，于醺醺然之中，抵死缠绵。 心痒难耐。顾默不自觉地挺送着身子，让自己硬直的昂扬在赵耀嘴里更深，更深一点。 温热濡湿的口腔里充满了小宠物情动的味道，赵耀被激得眼眸一沉，吮吻地用力一些，就听见小宠物长长的浅吟“啊……轻点……不行了……” 停不下来了啊！赵耀狠狠地一吮——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啃咬这副诱人的身子。 顾默觉得自己快要到达顶峰了，那种让人窒息的快感像潮水一般生生不息，一波一波地打在心上。顾默回想起自己前世小时候那一次难忘的溺水经历，只觉得自己现在重现了那时的情景。全身都失去了重量一般，轻飘飘地荡在温暖的水中，每一个毛孔都舒张着，身体在浮沉，意识模模糊糊，想要抓住什么，又仿佛什么都不想要。 顾默下意识地伸出手去，触摸到的是赵耀温暖的胸膛。真好，原来我还活着。 顾默不觉得男人为他做这事有什么特别，如果男人需要，他也可以为他做。反正都是欢爱手段，哪有什么尊卑。是以他安然地享受着男人的服务。他知道，自己总要回报更多。 赵耀把顾默舔到快射的地步，不愿意小宠物这么快，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吻住了顾默，想让他尝尝自己的味道。自己的昂扬摩擦着顾默挺直的小物事，小菊里的手指，早在顾默爽得要死的时候，偷偷增加了一根，两只修长的手指现在正微微分开，试图撑大紧致的内壁。 长吻未歇，赵耀执着地锁住顾默的目光，昂扬抵住顾默的大腿根处，配合着雏菊里灵活抽动的手指，快速顶送着，声音沙哑而低沉，“你喜欢吗？” “喜欢……”顾默情难自禁，几乎语不成声。 看见赵耀眼中听了自己的回答而放松下来的神情，顾默在心底苦笑，你何必问我喜不喜欢，我是你买来的奴隶，横竖是逃不过的，你想怎样就怎样，人吃东西时，也没问过食物的感受，这不是一样的吗？雏菊的柔软被男人修长的手指进攻着，顾默扬起了头，白皙的脖颈便晃在赵耀眼前。“进来吧……”不要磨磨蹭蹭了，趁着这番我还情愿，即使我不心甘。 赵耀抽出手指，顿时空虚的小菊不由自主地收缩舒张着，惹人怜爱。赵耀拿过床头偶尔日光浴用的橄榄油，倒了许多放在手上，然后细心地抹进顾默微微盛开的小菊，冰凉的液体让小宠物的一收缩，手指被夹得一阵分神，留念地抽动几下，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润滑自己硬得不像话的昂扬，再把手在小宠物滑嫩的胸膛随意一抹，赵耀深深吸了一口气，扶住自己硕大的昂扬，慢慢把它挤进那销魂的方寸之地。 “嘶……”是顾默倒吸冷气的声音，就算赵耀耐心做了扩张，又有了橄榄油的润滑，还是让顾默有被撕裂的疼痛。 而事实上，赵耀还没有真正进入。 “很疼？”身上人停止了动作，目光关切地问。 这不是废话吗？顾默翻了个白眼，“不用管我，继续。”反正迟早是要痛的。 这人对他太好，让他没有一点真实感，还是痛一痛比较好。这样顾默才会安心，对方渴求着这身体，自己对他还有价值，有价值的东西是不会被抛弃的。这样想着，顾默的眼中浮起一丝苦涩。原来不管故作洒脱地说什么不在乎生死，本质上还是想要挣扎着活下去啊！ 赵耀的动作堪堪地停下了。 “我要……”顾默主动把自己往那硬挺的昂扬上压。 顾默的动作青涩而诱惑，足以让赵耀疯狂，只是……赵耀望着顾默眼底的清明，只觉得一盆冷水浇在自己头上，波动的心一寸一寸地重归死寂，偏生那沸热的血，还在孜孜不倦地烧着。 想要啊！想要这个人。赵耀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什么东西，现在自己渴望的东西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他应该继续吗？ 心底生出无法扑灭的焦灼，只想要把身下这个人占为己有，不要让他见到任何人，他的眼睛里只能有自己的存在。想要……想要他……想要把他……连皮带骨，拆吃入腹，完全与自己融为一体，不会想要离开，也不会受到背叛。 小宠物的包裹着昂扬的最顶端，浅浅地研磨着，只要一挺身，就能完全占有这具美味的身体。断断续续的低吟传入耳朵，更像是海妖塞壬的歌声，让人奋不顾身。 可是……赵耀看着身下闭着眼睛抚慰着自己的人，心中一苦。我真的得到他了吗？举止故作亲密，只因心不够近。小宠物脸上只有欲望，反而显得空洞。大抵与自己欢爱这事于他，也跟吃饭睡觉无异，仅仅是活下去需要的手段而已。赵耀逃离了顾默的身体。 小宠物抬起头，眼神有那么一点疑惑。 怎么了？顾默瞥了一眼男人早就硬得一柱擎天的昂扬，这种状况怎么可以停下来？ “主人……怎么了……”顾默的声音软软糯糯，配合着愉悦过的身体，听起来竟是妩媚非常。 赵耀站起身来，打量着顾默，想自己先前看到的那个无奈的表情是不是自己错觉。身体依然渴望着，只是那颗心，突然就冷了。 “出去……”很严厉的声音。 顾默望着赵耀，心里有些恐慌，“主人……你不要我了么……” “出去！”压抑着满腔的冲动说出这句话。 赵耀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觉得自己应该冷静一下，不应该，真正的温暖不应该是这样的……哪里出了错？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表情？ 顾默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 茫然地捡起散落一地的衣服，也不穿，光着身子就往楼上走去。 赵耀望着空旷的客厅，心里突然漫过一丝苦涩。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呢？腿间之物依然高高挺立着，仿佛是在嘲笑主人的颓唐和无能。 赵耀望着顾默离开的背影，默默地把手伸向身下，闭上眼睛，回想着小宠物刚刚性感的模样，手指生涩地上下摩擦着自己。在最后一瞬释放的时候，男人似乎喃喃说着什么。 站在楼上偷看的顾默并没有听见，男人微张的唇间，吐出的是自己的名字。 第十七章：身世大揭秘 望着赵耀闭着眼睛，神情安然甚至可以说是圣洁地在那里【手恋】，顾默发现自己本来就被撩拨得蠢蠢欲动的身体更加的张扬起来。顾默看着男人释放后很快熟睡的安静面容，一转身，悄悄进了自己的房间。 经过了一场莫名其妙而且半途而废的欢爱，顾默明显感觉到他和赵耀之间发生了点什么，可他并不能清晰指出来，这让他有些沮丧。顾默回想起自己的教练——就是那个凶神恶煞还不让他们睡觉的教练，那人曾经说过两句话，他一直记在心上。 第一句是当你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时，可以惊讶可以恐惧，但绝对不能慌乱，任何时候，都要冷静，冷静，再冷静。第二句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只有活着才有价值。 也因为如此，他在醒来后迅速决定要留在答应不会吃自己的赵耀身边，为此而跟赵耀上床不过是一件不得已为之的事——为了活下去而已。可是赵耀放弃了自己的权利，顾默暗自松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也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日子仿佛没有什么变化，唯一不同的是顾默变得非常的忙，往往天还没亮就出门去萧氏打工，天快黑了才回来，很自然地就与早睡晚起的赵耀错开了时间。这让赵耀心里无比后悔自己说过允许小宠物外出打工。 “啊啊啊要迟到了，主人你慢慢吃。再见。”小宠物手里抓着几块面包，就急匆匆地往外走。赵耀望着他消失的背影，皱起了眉。已经很多天没有跟小宠物一起吃过饭了，赵耀回忆了一下，才发现很久没有看过顾默狼吞虎咽的吃相了。 心里很烦，原本就吃不出味道的食物更让人难以忍受，赵耀一甩筷子，望了肃立一旁的A106一眼，转身上楼，睡觉。 出门左转，顾默驾驶着飞行器跑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人人都往天上飞的时代，偶尔在地上跑跑还是不错的。街道上干净空旷，速度也不比在天上慢。顾默靠在座椅上，眼睛随意地撇着路上的风景。周围建筑的墙上不断闪现着各地发生的奇闻异事和娱乐新闻，只是用来浏览不是用来理解的图片，硬生生地把一条无声的街变得不再寂静，顾默有那么一丝恍惚。 这是另一个世界，他再一次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一个月过去了，偶尔他还是会想起自己以前的生活，恍如隔世。顾默苦笑了一下，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哲学家？好不容易活着，想那么多干嘛？顾默低着头，揉了揉惺忪的眼，开始走向自己此行的目的地。 在一堵墙前，顾默按下了暂停飞行。显示屏自动检测出他的语言系统，开始显示出顾默熟悉的中文：“最近传言，眠光族的最高领袖之一，名为西门月灼的神秘男子即将莅临光城，今日光城政府召开发布会表示没有接到相关通知，此消息纯属空穴来风……” 得！青鸾，朱雀……现在又多了一个什么月灼，这里还真是眠光族的大本营。顾默随口嘀咕了一句，根本没意识到不对劲，依旧朝前飞去。 顾默到达萧氏顶楼的片场时，就看见夏言生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顾默头皮一麻，硬着头皮上去打招呼：“夏导好，夏导来得真早。” “我可不像你，反正是玩票，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我一家老少等着我赚钱养家呢！”夏言生这番话说得夹枪带炮，很明显就是看顾默不顺眼，片场各位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听见——谁不知道他夏言生孤家寡人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角儿，谈什么养家？ 顾默就是再迟钝，这下也看出了夏言生不喜欢自己，再联想到自己扮演的角色，不是卖东西的小贩，就是买东西的路人甲，从来都是台词不超过三句的人物，心下便了然了。只是不知道这夏言生，到底是看自己哪里不顺眼。 顾默笑着打哈哈，“夏导要养家，真是辛苦了，不像我，反正还小，才十二，还得磨砺几年。” 顾默这话特意强调了自己十二岁，夏言生一听，也觉得自己脸上挂不住了。——虽然说这年代小孩普遍早熟，但他夏言生好歹比别人大了一轮，就算讨厌拉关系走后门的人，当下也不怎么想为难顾默了。“你赶紧去策划那里接收刚刚修改的剧本，你的角色是华山派的少侠，这可是个重要角色，你要好好干。”夏言生手一挥，很大度地去跟男主角说戏了。 顾默屁颠屁颠地跑去跟策划接收本子，等在剧组统一配备的Escript上一看，差点没直接把那句“好好干”的“干！”还给夏言生。 重要角色？当然重要，没有这个角色，男男主角怎么相识，又怎么相恋？当然，夏言生给自己的角色，就算是重要也是反派，反派也就算了，人家萨菲罗斯也是反派，人气不照样直逼主角？但是！这真是顾默见过最苦逼的反派，没有之一！ 男男主角相识时，他在虐男一，可他不过是扇了男一一巴掌，至于被路见不平的男二卖到小倌馆日日夜夜不停接客吗？男一男二是大侠啊你妹，这种事是大侠能干出来的吗？男一男二闹矛盾，得，又该他出场了。虐恋情深有木有！想乘机勾搭男二被男一看见有木有！为表真心必须杀了他有木有！“不能让他死得这么干脆。”这种台词可以有！ 男二居然找个大熊来干他？这么重口！我去！ 顾默看得一脸冷汗，小声问策划：“策划姐姐，就不能让我演其他角色吗？这个角儿也太……”策划姐姐用比他还要痛心的表情看着他，回顾四周，见没人注意，才伏在顾默耳边，神神秘秘地说：“其实姐姐想让你演男一的，你又小又白，最适合演天然受了！可是……是夏导说你经验不够，担不起主角，为这事，高助理还跟他谈了很久，可惜不行啊……” 顾默这一问，策划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最后甚至开始神神叨叨的自言自语。顾默仔细听了一会儿，什么“天然受变腹黑受了，养成变平辈了……”之类的外星语言，顾默也听不懂，也就不再理会她。顾默憋屈地叹了一口气，这角色悲剧是悲剧了点，胜在戏份还挺重，自己现在缺的是钱，先演了再说。 转过头去，夏言生正跟男一的扮演者谈着什么，神态优雅，看上去还真有些名导的范儿，可惜……也许是气场不同，这人从头到尾没给过他好脸色。顾默老老实实地跟着化妆师去化妆间。正是准备开拍的时候，时间可不等人。 “婷婷，你怎么才来啊？都快开始拍了。”妆化到一半，一个头发长长却披散着，穿着白色宽衣活像女鬼的人飘了进来。要不是听见化妆师开口，顾默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我来干什么，今天的剧本不是都修好了吗？”叫婷婷的女鬼一把瘫在椅子上，毫无形象地抖着腿。 “话也不能这么说，你不想看看谁演你们家风华绝代的小受？”化妆师开始挤眉弄眼。 “哦？就是这孩子吗？”女鬼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顾默一抖，眉毛差点画歪。 “不是，是新晋影帝李旭。”化妆师见怪不怪，手里熟练地忙活着。 “啊？我那可是天然呆的萌受，李旭怎么能演出来！”女鬼双手捂头尖叫了一会儿，一只白皙的手指向顾默，“我看他就比李旭合适。” “那可不……我也这样觉得，可是……这孩子演任霞飞呢！”化妆师有些可惜，这么清秀的一张脸演那个反派……暴殄天物啊！ “不行，我要改剧本！孩子，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攻？”女鬼在小小的化妆间踱来踱去，最后两手一拍，计上心来。 “攻？”顾默跟着重复了一遍。 “就是你喜欢的类型。”女鬼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喜欢的类型吗？顾默开始很严肃的思考。呃……要好看……”不要青鸾那种漂亮，赵耀？恩，他比较好看。“身材要好……”回想起赵耀熟睡时如大理石雕刻出的身体曲线，顾默偷偷咽了一口唾沫。“话少脾气好……”最好不要像朱雀那么唠叨！“会很认真承诺什么的……”我会保护你——顾默想到这，觉得身体有些发热。 “我知道了。”女鬼掏出小本打开，飞快地打着字，眼睛里反射着屏幕的蓝光。 啊？你知道了？我自己都还不知道呢！ “这孩子喜欢木讷忠犬攻！”从屏幕里抬起头，女鬼坚定地对顾默说：“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好归宿的。” 顾默听得迷迷糊糊，但也知道眼前这个不靠谱的女人就是主宰自己这部戏中角色生死的人，也就老老实实地点着头。得到编剧金口玉言保证的顾默信心十足，老老实实地甩巴掌，然后被卖进小倌馆，然后……今天的工作就结束了。顾默临走前还特意去编剧眼前晃了晃，就怕她忘了答应自己的事。晃完之后，顾默收拾东西，回家。 顾默开得很慢，走在寂静的街道上，看落日的余晖温柔地洒遍每一个角落，美得无私无畏。这么美的日光，竟曾经在历史上消失了整整五百年，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顾默想到自己以前学过的“太阳至少还可以燃烧六十亿年。”的理论。的确，【洪荒回归】之时，太阳还好好的存在着，但却被轨道异变的月亮完完全全挡住了。五百年，在宇宙中多么渺小！可在太阳的轨道边缘，地球却差点因为这缺失光照的五百年，彻底毁灭。 这样一想，顾默觉得冥冥之中自己逃开了末日的惨象，是一种幸运。 顾默的感慨被一阵刺鼻的血腥味生生打断了。那种甜腻腻的血香从前面的巷口传来，顾默心头一紧，按下“静默飞行”的半透明状态，悄悄绕到街道的半空，接着墙体的掩护往下看，一地暗红鲜血。 鲜血中歪歪斜斜躺着五个人，其中有三个已经没有动作，另外两个咽喉正不断喷血的家伙正试图往巷口逃跑。昏暗中仿佛有男人冷笑了一声，随后，顾默看见一把枪精准地打进那两个人的心脏。那两个人挣扎着爬了爬，终于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凶杀！顾默当机立断，闲事少管，装没看见，我要回家。 顾默调头，准备逃跑。正要按下加速前进，多年练就的直觉告诉他，有一把枪在对准他。而且他相信，只有他敢按下，后面那把枪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打进他的脑袋，让他的头如八月熟透的西瓜摔在地上一般，红白分明。 “转过来！”男人的声音并不警觉，估计是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他的能力，但却不容拒绝。顾默总觉得声音有点耳熟，一时间却也想不起是谁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顾默听话地转了过来。 透过飞行器透明的外壳，顾默看着眼前一身黑衣，嘴里叼着烟，一手稳稳端着枪的男人，“夏导？”夏言生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平时温润优雅的伪装完全褪去，眼神竟是如此凌厉！ “啊……是顾默啊……真头疼，被你看见了呢……”闲话家常一般的语气，对准顾默眉心的枪却没有一丝偏差。 顾默深深吸了一口气，怎么办？夏言生一向针对自己，而现在，自己目睹了他的杀人现场……难道要死在这里了？不是吧！ “言，我说过不要威胁平民。”一个声音从顾默背后传来。 眼前的夏言生又恢复到了原来雅痞的模样，温和地笑，“老大，我逗他玩呢……是吧，小默默？” “开玩笑也不行！”男人的声音十分坚持，却并不严厉。 顾默在心底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回头看身后的恩人。 眼前是一个穿着像死神一样袍子的男人，黑色的带帽斗篷把他完完全全地包裹在黑暗里，帽子是特制的，以至于顾默只能看见他的眼睛——那是一双忧郁并且温柔的蓝色眼眸。男人走到他面前，“小朋友，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坏人，你赶紧回家吧，忘了今天看见的一切。”说完一指地上，“你看，什么都没有。” 男人的声音很温柔，如他的眼眸一般，带着轻轻的沙哑，很能蛊惑人心的感觉。 顾默不由自主地顺着他带着黑色手套的手看去，刚刚血染遍地的情景竟然消失了，地上干干净净，只是五颗黑色的子弹在提醒着顾默，刚刚的杀戮不是幻觉。 “老大，跟他说那么多干嘛？咱们可是为民除害啊！”夏言生早就放下枪，靠着墙，悠闲地抽着烟。 为民除害？黑暗的杀人现场，迅速消失的尸体……联想到那时在A106那里看到的广告，所以……夏言生是暗夜守护者？这么说来，一切倒也合情合理。 男人并没有理他，依然出声安慰着顾默。最后甚至伸出手来，揉了揉顾默的头。这个动作赵耀几乎每天都在做，顾默早就习以为常，感受到男人的善意，也就安静地接受了。只是男人在揉了揉他的头后，突然眸色变深，下一秒，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匕首已经划开顾默的手臂。 顾默被这一变故弄得当场死机。 “老大，他是人类……”一向对顾默十分恶劣的夏言生也有些惊讶，他那个恨不得普度众生的老大竟然会伤害同类！ “别说话，你仔细看……”男人紧紧抓住顾默的手，示意顾默和夏言生看。 只见那划开的部分，鲜血像是有魔力一般，沿着伤口慢慢流过，而流过的地方，伤口竟然完好如初！顾默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表面的惊讶下，是迅速分析的优势——如此强大的自愈能力，看来这孱弱的身体也不是一无是处。 “老大，他不会……就是……”夏言生的烟掉在了地上，难以置信地盯着顾默。 “不会错的……”男人神色肃然，“如此高纯度的衍息体质，只有夜家的人才能拥有……” 在顾默目瞪口呆之际，男人单膝跪地，头颅低下，“流落在外的少主，囚最高的统治者，夜之血脉，你忠诚的仆从安明宇向您请罪……” 第十八章：迷茫于未来 安明宇。 没有人知道他的容貌，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谁，多少岁，来自哪个地区，关于他自身的一切都是未知，剩下的，则成为永恒的英雄传说，人类与眠光族战斗中永恒的荣光。神圣战争后一手创建了暗夜守护者联盟“囚”，一步一步把组织发展到现在，可以说，他以自己的名字，筑成了每个人类心中安全的屏障。 提及他，每个地区的政府都忌惮三分，敬畏三分，戒备三分，还有一分，是对他力量的深深恐惧。只因他是安明宇。 而现在，他安静地半跪在顾默面前，这位仿若神祗的男人低下了尊贵的头颅，带着黑色手套的略显纤细的手伸向顾默，手心向上，是坚定而卑微的请求。 顾默看着自己眼前的手，似乎还是能感受到微微的暖意，有温度从指间传来。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具身体有秘密，那是最初身份录入时顾默就有的直觉，但……顾默从来没有想过要承担这身体带来的责任或者义务，荣耀亦或是屈辱。 别人的人生，与我无关。 安明宇抬起头，他的目光有别于起初的温柔，那种眼神，是敬畏，是愿意屈膝人下的尊敬。 顾默看着他，轻轻摇摇头，“你认错人了，天快黑了，我要回家，谢谢你放我一马。我可以离开了吗？”转过头去看夏言生，他没有说话，眼神却已经不一样了。顾默一阵头疼，直觉告诉他以后的生活会变得很麻烦。 少主不愿意回来。 意识到这一点的安明宇浑身一颤，把目光看向安静站着等他答案的顾默，仿佛要看穿什么似的。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少主，您在怪我们在一百年前的神圣战争中遗失了您的血核吗？” 一百年前？血核？怎么越来越复杂了？还是不要卷进这些事情里的好。“不，我没有，”顾默平静地说，看见安明宇眼中星光闪烁，有些不忍心，“因为我不是你口中的少主，我不认识你。” 安明宇站起来，一直看着顾默，一言不发。他的眼眸越发的蓝，像是忧郁悲伤的泉，几乎可以让人陷进去，触摸到他蚀骨的痛。 “我明白了。请你务必收下这个。”男人的声音带有一丝不容置疑。 这才对啊！顾默感叹着——这种声音才配得上这个气场温和但却强大的男人。 顾默接过安明宇手中的黑色卡片，妥帖地放进衣服口袋，隔着布料挨着皮肤，微微的凉意。“夏导再见，你也再见。”顾默说完，就准备踏上飞行器。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男人拉住他，手很用力。 “你好，我叫顾默。” 不知为何，听了这个名字，男人的眼睛突然有了异样的光彩。“安明宇，”男人重复一遍，“安明宇，这是我的名字。” “很好听的名字，再见。”顾默飞快地按下了飞行按钮。 夕阳最后的余晖中，顾默在三个男人无言的注视中缓缓起飞。透明的飞行器被镀上一层温暖的橘色，迎着光看过去，渐行渐远。 等到顾默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等到那两个散发着眠光族末血香味的危险男人登上一辆全黑的飞行器后，赵耀才缓缓从街道的拐角走出来。 他的脸上看不清悲喜。 他就那么静静站着，站到夜色慢慢染尽天空，他看向顾默离去的方向，却只看见墨一般的深蓝一点一点侵蚀绚丽的晚霞。如同那种陌生的情绪一点一点占据心里。真的是很陌生的情绪，陌生到他甚至无法为之命名。 悲伤？难过？或者是恐惧？还是心慌？唯一庆幸的是，好在顾默离去的那个方向叫做家。 只是在家突然的心上一动，想接小宠物回家，走到一半却看见导航显示小宠物停了下来，他匆匆赶路，终于远远看见了自家的小宠物——远到只有眠光族优秀的视力才看得清的远处。 想要上前，下一秒看见的，就是那个黑衣男人伸手抚摸小宠物的情景。小宠物没有拒绝。在那种情绪开始漫出来的时候，那个男人跪下了。不知道他说了什么，赵耀只看得见顾默的口型，小宠物说，“我要回家。” 就是那一瞬间，赵耀选择了停在原地。 顾默回到家的时候，A106在厨房忙碌着，猜测着赵耀也许又在睡懒觉，顾默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想今天发生的事。 如果跟那个男人走的话，也许会卷入囚的权力之争，也许会惹人注目招来杀身之祸，也许会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国仇家恨，也许……顾默试图说服自己留在赵耀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可是，一个人类留在一个会把自己当食物的种族面前，怎么能是好选择呢？ 赵耀是不一样的。顾默一遍一遍地对自己强调。 眼前浮现赵耀说那句话时的情景：“我保证不吃你。”好吧，我相信你，顾默睁开眼睛。 A106做好菜后，顾默照例去叫那根本吃不出区别的主人来一起吃饭。刚走到门前正准备敲门，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了。咦？好神奇，今天居然没有赖床？ “主人，吃饭了。”顾默乖巧地说。 “嗯，走吧！”曌矅直接一个公主抱，一把抱起顾默，“记得多吃一点。”抱起小宠物的感觉，很踏实很心安。 不知道是不是心虚，顾默今天的话格外的多。“主人，你知道对面那户人家是什么来头，房子很气派啊！” “我记得EVE说过，”曌矅放下筷子，很是回忆了一番，“人家一词，是公元时代女性的专有名词，一般多用于自称，在表达羡慕及对比后带来的沮丧这两种情感同时产生时用于它指，表示所对比的对象。” “呃……”好专业的样子，“主人你想表达什么？” “明天拆房子重建。” “……” 吃饱喝足，顾默躺在沙发上，照例和赵耀一起看自己演的扯淡电视剧。赵耀皱着眉，看顾默被一个长得很欠打的男人打了两巴掌，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痛吗？”赵耀突然发问。 “啊？”顾默起初没反应过来，看见了赵耀的拳头，才恍然大悟，“不会了，这不是假的嘛！” “哦！”赵耀安静地继续看。 “秋菊馆？那是什么地方？”过了一会儿，赵耀手一指，指向了顾默被卖进去的那个小倌馆。 “大概是让男人觉得愉悦的地方。”主人真是太纯洁了……不对！应该是太无知了。想想不久前那一场半途而废的欢爱，顾默很严肃地在考虑曌矅停下来是不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的问题。 “家具店？看起来不错。”赵耀用赏识的眼光看了看那一张紫檀木雕花大床。 “呃……对！”就算原本再摸不着头脑，看赵耀突然眼睛一亮地盯着那张纱笼锦罩的大床，顾默瞬间懂了。顾默有些无力，“主人，我可以去玩游戏吗？” 得到赵耀的同意，顾默回到自己房间，打开了朱雀送的感官模拟器。因为上次退出时的地点默认，顾默直接进了主线游戏。顾默看着自己身上大红色的艳丽袍子，想起了自己现在是赵耀的男宠。 塞了两个银币才从那个阴阳怪气的NPC王公公那里问到皇上微服私访，早已不在宫中的消息。啊……钱白花了。顾默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赵耀现在就在楼下看电视或者睡觉，哪有时间来玩什么劳什子游戏？ 顾默看了看，解脱任务是皇上下令或者晋级妃嫔，哪一个都不是现在可以做的，没办法，顾默只好退回了玩家集散地。 背后有人在拍自己，顾默一回头，就看见朱雀嚣张的坏笑：“好久不见，想我没有啊宝贝？ 第十九章：所谓的羁绊 “听说你在给我家那位打工？感觉如何？他没亏待你吧？”朱雀直接把顾默拉到酒楼包厢，豪气地点了一堆菜，土财主似的拍了怕顾默的肩膀。 顾默看了一眼眼前的白衣少年，也不客气，菜是虚拟的，味道可是真的，夹起一块水晶肘子，“你还好意思说？我天天去萧氏报道，都快一个月了还是没见着你老人家的面。” “切！我可是青春美少年啊！他不想让我见你们，怕你们带走我。”朱雀也跟着夹起一块，当然，吃到他嘴里的味道是记忆中鲜嫩人肉的滋味。 “呃……好吧！”顾默踟蹰，记忆中朱雀哭泣的模样浮上心来，“那个，最近睡得着吗？” “在我家亲爱的怀里，当然睡得着了。可香甜可香甜了！”朱雀低头，认真地吃东西。 “真的？”顾默有些怀疑。 “假的。”朱雀放下筷子，目光坦荡地看着顾默。 沉默一分钟。朱雀突然一个鬼脸，“看你那样子……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顾默想到了家里那位，决定以后再也不故意吵他睡觉了。“我说，你怎么有空上来玩，萧桐人呢？” “高阳说有我的消息，那个傻瓜就屁颠屁颠地出去了。”朱雀面有得意之色。 “你还没跟他说？”顾默还以为两人早就解释清楚你侬我侬了。 “要怎么说？说我在一直变小？”朱雀苦笑道。 “萧桐不是知道你是眠光族吗？他会相信的。”扯上眠光族的话就会无奇不有——经验之谈。 “就算他相信了，那又怎样？我也许很快就会死去，与其让他再一次失望，不如让他相信我还活在某个角落。”朱雀说得很潇洒，眼睛里闪过的悲伤却没逃过顾默的眼睛。 顾默不再说话了，事实上，他也不知道朱雀的做法到底是对是错。 “哎，别一副苦瓜脸，我还没死呢！”朱雀斟起一杯酒，倚窗而站，轻佻地朝楼下吹了个口哨，转过身来，笑得张扬，“可不是大爷我吹牛，要是我死了，很多人都会哭的哟！没办法，人太有魅力也是件麻烦的事。”被朱雀这么一番折腾，顾默突然觉得担心他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事。 “你们怎么都爱往光城跑？”顾默想到了新闻里提到的那个男人，随便一问，打算扯开那个会让人沉重的生死话题。 “光城好啊！天然阳光充足，经济繁荣，还是圣地的所在地。嗯？这个们是指？”朱雀闲闲地开口，“赵耀一直住在光城啊！青鸾是来赚钱的，我是来旅游的。” 就是打死他，朱雀也不会承认自己是听说萧氏要开拓光城市场，抱着也许可以见那人一面的打算才会来的。 “你知道月灼吗？”是叫这个名字吧！顾默歪着头想了想，开口问道。 “西门！”朱雀惊得跳起来，“你遇到他了？” “没有，新闻上看到的。”朱雀反应也太大了吧？ “也是……要是遇上凭你这身肉你也不可能活着回来。”朱雀声音低得好像自言自语，“等等，你说新闻？什么时候EVE开始对大众放松舆论控制了？哪里不对……我靠，怎么忘了这茬！” “嘀嘀咕咕什么？” “没什么……对了，如果，我是说如果，你遇上月灼，千万要听话，他要吃腿就砍腿给他，要爪就砍爪给他，总之只要活下来就行。”朱雀眼神很认真。 “……”你以为我是章鱼吗？砍了劳资就没了！“他很厉害？” “没跟他打过，但是我敢肯定他很厉害，更何况他从来不按常理出牌，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朱雀想到西门月灼以前一系列的恶行，心里莫名有些慌。“他们西门家尽出疯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朱雀好像又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 顾默把朱雀的表情看得真真切切，啊，头好痛，局势好像越来越复杂了，算了，反正也不会遇到。 “嗯……对了，你明天来找我玩吧，我明天刚好不上班。”顾默像一个真正的十二岁少年一样邀请朱雀。 “你等等……” “干嘛？” “管那么多！等着就对了。”朱雀说完，啪的一声，消失在顾默的视线中。 这家伙……该不会是去跟征求萧桐的同意吧？ 等了一会儿朱雀还没回来，顾默索性走出酒楼，自己逛起了街。大街上依然繁华依旧，车水马龙，真实得好像顾默来到的是另一个世界。也许可以这样假设，游戏也好，真实的世界也好，都是自己的一场逼真的幻想。就像几千年之前那个弄不清蝴蝶与自己的哲人一般。 这么一想，挺带感的。 前面人头攒动，大伙儿围着一个板子窃窃私语，顾默一好奇，上前去凑了个热闹。NPC侍卫肃然地分立两旁，看架势很像古代放皇榜的情景。顾默走到那贴皇榜的地方，却发现那赫然是一个征稿启事，是由一个叫F的玩家发布的，以一千金币征求有关爱情的故事。 上面还注明一旦通过审核不仅可以得到奖金还可以得到给非爱杂志长期供稿的机会。顾默随手查了下非爱杂志——目前发行量最大的女性杂志。一千金币也就是现实货币的十万元，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而且这么大的杂志，稿费一定不菲，顾默正是缺钱之际，当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当即便加了那个F的迅聊。 “你好！请问你们需要什么类型的稿子？”顾默想了想，决定先问问要求。 对方回复很快，“有萌点的！属性无所谓，我杂食，高H赛高！” “……”不是说游戏系统自带语言转换器吗？我怎么听不懂这个F在说什么，顾默一头雾水，“能具体说明吗？” 对方愣了一下，态度明显冷淡了，“简而言之我们需要萌文，BLGL各种类型皆可，至于BG……对不起，我想说其实我本人是不歧视异性恋啦！但我们杂志暂时不收这种平常的类型。” 顾默瞬间秒懂了——他想到以前鹰组里那个一有空就在看电子书的小师妹，他那时很好奇是什么东西才能让她时而发出阴森的笑声，时而哭得肝肠寸断。于是，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顾默偷到了那个神奇的ipad，从此打开了一个异次元的世界。 不愿意就此失去这个机会，仔细回忆了一下那时看到的文章，顾默小心翼翼地打出暗号，“鸳鸳相抱何时了？” 隔着迅聊，某个女鬼激动而飞快地打着字：“鸯在一旁看热闹！欢迎回归组织！！！亲，你打算写什么CP……” 这算是成功打入了敌人（？）内部了吧！顾默松了一口气，接着聊：“傲娇受与冰山腹黑攻怎么样？”朱雀我对不起你！ “好萌！好，你赶紧写！求肉吃！！！\\（≧▽≦）/”女鬼激动了，这就是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啊！古人诚不欺我！ 肉？顾默对这个字已经是本能地对号入座了，不是吧？隔着电波都知道他好吃？ “H一定要多！请不要大意地上肉吧！”好在F接下来的话打消了顾默的误解。 “嗯……没问题！我写好了之后联系你！再见。”既然已经了解了情况，顾默唯恐被那人拉着说什么听不懂的话，赶紧下线。 才刚下线就被朱雀逮住，“我回来了。你刚才跑哪去了！” “嗯，萧桐怎么说？”顾默仔细观察朱雀——积累素材。 “他说……”朱雀口快，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什么啊！跟他有什么关系，我刚才是去上厕所去了，上厕所！” “哦！上厕所。”你就装吧！心里在偷笑的某人。 “你不信？我真是上厕所！”朱雀有些急了，他才没有去卖萌求萧桐！ “我没说我不信，嗯。”孩子求你别解释了，顾默扶额。 “算了！”朱雀有些自暴自弃，“我明天去找你，正好去跟赵耀说说月灼的事。” “为什么要跟他说？”在顾默的认知里，赵耀根本就懒得出门，自然就与这些麻烦事没有关系。 不过他忘了，赵耀不去找麻烦，麻烦也会上门找他的。 “打得过月灼的只有赵耀，万一月灼又发什么神经，上哪找人镇住他？”朱雀给了顾默一个白眼。 “主人那么厉害？”眼前浮现了赵耀充满力量的身体，呃，当然是没穿衣服的。 “眠光族就他最能打，你说呢？不然你以为他凭什么可以把你从镜城带上来，要知道，你人虽然烂，肉还是不错的。”朱雀靠近，抓起顾默的手臂假装要咬。 虽然以前就猜测赵耀很强，但这还是顾默头一次知道赵耀的真正实力。 “尔等宵小，放开朕的男宠。”一个熟悉的懒洋洋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语气中莫名其妙的带着不容置疑。 “哟！好久不见！朕？系统自带的转换器就是霸气！”朱雀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赵耀。 “汝欲何为？”其实赵耀自己也不太懂说的是什么，他不学无术很多年，古汉语这种高深的知识他根本不懂，他明明说的是“你在这干嘛？” “你就是我新的男宠？”赵耀看着眼前低自己一个头的少年，心里疑惑，以前有见过这个人吗？莫名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心跳得有些快。感觉自己的情绪波动，赵耀别过头，不再看顾默。 顾默用的是自己前世的容貌身材，一米七八的个子，一张脸白净得很有书卷气，年龄也是大了不少，与这一世身体唯一的共同点，估计就是那双大眼睛了吧！赵耀是不可能认出他的。 “参见吾王！”身体不由自主地跪下，说出口的话也变了个调。顾默看着旁边看热闹的朱雀，狠狠地给了他一个眼刀。 “这是你送的？”赵耀嫌听着难受，直接取消了系统语言转换。 “怎么样？喜欢吗？”朱雀凑上去，吃力得搭着赵耀的肩膀。他现在是个小孩子禁不起摔！默念这句话，赵耀才忍住了想把朱雀甩出去的冲动。 “你跟萧家那位到底是什么关系？”赵耀大手一挥，场景瞬间转换成了田野。 眼前是一片茂密的向日葵，日暮时分的田野，夕阳的余晖像金粉一般轻轻洒下来，此时此刻，这天地间的绿色被映红了脸，美丽得就像初恋情人羞红的颜。很像顾默离去时看见的晚霞。 “呐，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八卦了？”朱雀直接躺了下来，赵耀和顾默坐在他的两旁。 顾默一言不发，只是偷偷看着赵耀，不知是不是光的缘故，他的侧脸看起来很柔和，发丝被风吹乱，生生带出了迷茫的味道。 这样的赵耀有些陌生，朱雀也不好开玩笑，“我是打算一直陪着他，直到我死的那天。”说罢，朱雀像是要抓住什么一般，补充道：“我爱他，从过去到现在，一如既往。” “其实很幸福吧？”赵耀拔下一棵香草，轻轻嗅了嗅，声音依然很懒，却带着羡慕。 被莫名悲伤包围的赵耀让朱雀有些困惑，只能挠着头闷闷地说道：“还好。”总不能说劳资马上快死了幸福个毛线吧？ “我最近遇到了一件很棘手的事。”赵耀低着头，缓缓地说。 “什么事？” “其实我也不确定，不，准确说，正因为不确定我才迷惑。”赵耀顿了顿，看向远处的向日葵，声音清晰地传过来，“我好像爱上一个人了……” 第二十章：告白进行时 仿佛时间被神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花朵都在这一刻盛开了一般，顾默眼中白雾一片，耳朵里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感官却在那一刻异常敏锐起来，有什么东西细细敲着耳膜。 “我好像爱上了一个人……”那是他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人，此刻却显得如此虚无与不真实。 即使有着“好像”这样模糊而暧昧的形容词，“爱上”终究是美好地足以让人沉溺的。 悲伤的风声在空旷的田野回荡，赵耀的模样半明半暗，低下头，俊美的侧脸恰恰在光与影交接的分界线处，看不清表情。他的身影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恍惚间竟有错觉，让顾默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你是真实存在的那个你吗？ 赵耀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人，他的手心看上去很温暖，只是，这人想干什么？ 顾默的手堪堪停在半空，然后尴尬地缩了回去。 朱雀看得也是一脸诧异，一来他没想到连赵耀这种人遇到爱情一样会成为傻瓜，二来他也没想到顾默反应如此之大。不过旁观者清，他比顾默反应得更快，连忙侧身挡了一下，一边故作吃惊地说：“你说的不会是顾默吧？”他眼前这个一脸为情所困的男人，真的是那个号称眠光族最强的战士吗？ “为什么不会？”赵耀反问。 “他还是个孩子……”朱雀这话说得有些吃力，没错，孩子，他潜意识里一直把顾默当成是小孩子，就算如今他生长倒退了，依然觉得顾默是小孩子。他依仗着自己现在五岁小孩的模样，撒娇卖萌，一样样做起来毫不忸怩，与顾默交流的时候也是习惯性地逗乐——因为没抱着平等交流的心思，反而显得随和。 “那又如何？我可以等，你知道，我有很多时间。”赵耀显然不认为这是一个问题。时间于他并没有什么清晰的概念，顾默还小，无妨，那就等他长大，顾默老了，也无妨，那就看着他死去。总之，顾默这一生，是要陪着他的。 就像高速公路上疾驰的车突然一个急刹，身体在惯性向前的恐慌之后，重新回归柔软靠垫的那种安心。顾默的一颗心上上下下，终于还是安分地落回胸腔，有力地跳动着。 是的，顾默告诉自己，你没听错，这个人说他愿意等。 “你要告诉他吗？”啊……还用告诉吗？正主已经在旁边竖着耳朵若无其事地听着了。 “为什么要告诉他？他现在是我的，长大了自然也是我的。”赵耀说得理所应当。 这家伙不会以为恋爱就是饿了吃饭困了睡觉这样简单平常的事吧？朱雀看了看平静的顾默，造作地咳了两声，“感情这回事是讲究你情我愿的，要是他不愿意怎么办？” “他为什么会不愿意？” 我怎么知道啊！我又不是他，正主就在这，要不你自个儿问问？你敢不敢不要一直反问我啊！吐槽归吐槽，朱雀还是耐心地说：“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原因出现，好吧，打个比方，假如他像我一样得了绝症不能和你在一起你总不能强迫他吧？” “如果他不爱，就想尽办法让他爱，如果他爱，就破除万难在一起。困难要一起面对。”赵耀想了想，补充道：“就这么简单。” 朱雀沉默了，他突然在想，自己自以为是地那样做，对萧桐而言，到底是不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我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所以我才来找你。”赵耀脸上现出了彷徨的神情，可见这问题实在是很困扰他。他只想确定这是所谓的爱，还是所谓的占有欲，听说这两者是不同的。其实……这么问很多余不是吗？ 他想要和顾默在一起，就这么简单。 赵耀可以面不改色地杀人或者看着族人在自己面前倒下，可是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情感，总觉得做什么都是错的，而做错什么，都是难以挽回的。他想要顾默和他在一起，心甘情愿的。 你看，爱情这回事，遇上谁，都不得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实在是因为，爱情是不折不扣，奢侈的易碎品。 “呃……虽然很荣幸但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是我呢？”朱雀难得见他对什么东西这么执着，忍不住开口，莫非赵耀一直把自己当做唯一能说心里话的好哥们？ “认识的人里，只有你在谈恋爱。”赵耀的回答倒是直截了当。 有那么明显吗？连消息如此滞后的赵耀都确定了……朱雀也不好好想想，当时萧桐那么大规模的寻人，估计整个眠光族都知道了。朱雀看顾默，顾默用眼神示意他继续套话，好吧，小子，帮你这把。 朱雀理了一下头绪，决定从源头抓起：“你对顾默是什么感觉呢？你当时为什么会把他从镜城带出来，你要知道，这是史无前例的。” 这么一说，顾默和赵耀同时想起了那天拍卖的场景。 顾默又想到那句“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了。”不由得有些脸红，好在赵耀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并没有注意到旁边陌生男人的异常。 “一开始并没什么不同，我等着卖完他就回家的，可是看见他的时候我发现我不乐意别人吃他，所以中止了拍卖……”说起来，自从遇到顾默的那一刻起，自己就一直在做奇怪的事。 “呃……所以说你一开始是打算自己带回家吃的？”朱雀有些汗，差点忘了顾默是食物这一属性，完了，他不该这么问的，偷偷瞄了一眼顾默……要是赵耀真是这么打算的，顾默肯定会生气。 “也不是想吃……唔……就是想留下他。”顾默的确很香，那一场半途而废的欢爱中，不时浮在心上的就是那一份躁动的饥渴，不知用什么可以抚平。 还好，勉强通过了，朱雀松了一口气。 “好像越想越不知道为什么了。”赵耀歪着头，俊逸的脸上带着一丝少见的迷糊，竟让朱雀觉得还挺萌的……毫无疑问，赵耀算是栽进去了，朱雀回望顾默，只是不知道这位是怎么想的。 朱雀望着顾默，眼睛里是难得的认真严肃。 他不是瞎子，他自然也看得出顾默的眉眼间隐隐有夜的轮廓，可毕竟只是那么相似而已，他不会像青鸾那样想当然。只是不知道赵耀喜欢上这么一个人，到底是福是祸？ 朱雀虽不会因为长得像夜这个缘故而对顾默抱有敌意，可是他也不会忘记夜与赵耀，不，应该说与整个眠光族的恩怨。他不会忘记那一场漫天的大火和空气中经久不散的血香——百年前所谓的“神圣战争”，就是由那个叫夜的男人造成的对眠光族的一场大屠杀。 他不会忘记，青鸾也不会忘记……所有眠光族都不会忘记，忘记的只有赵耀而已。 忘了，也好，忘了就不会记得背叛的爱人和无法消逝的痛苦，也是时候来一场新的爱恋了。 只是……虽然是小孩子，但其实朱雀早就发现了顾默这人性子很是凉薄，恐怕不是那么好交付真心的一个人。这两人，一个不会爱，一个不敢爱，情路显而易见的崎岖。 各有心事，一时竟安静下来了。 看着两旁沉默不语的两人，朱雀又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这世上这么多人，谁又敢说自己会爱敢爱？他俩的事，他何苦操那份闲心，还不如多想想怎么跟萧桐过好剩下的日子，毕竟身体变化太明显，快要瞒不下去了。 “得，你自个儿琢磨吧，我家男人回来了，我要下了，这是我送你的男宠，你不喜欢就释放了吧，人家也是为了做任务……”话音刚落，啪的一声，朱雀就消失了。 估计只有强制下线才会这么快，看来萧桐真的回来了。顾默在心如乱麻之际，居然还有空吐槽朱雀，连他都不禁想要佩服自己了。 顾默看着赵耀，知道赵耀不可能认出自己，目光中更是坦荡得一览无余，赵耀似乎这时才迟钝地发现，多了一个人，嗯，是之前那个男宠。主线游戏里是有宫斗这条支线，不过由于赵耀最近很少上线，再加上这个任务前期皇帝的释放或者册封是必不可少的环节，所以很多玩家放弃了这条线，没想到今天随便上来逛逛也会遇到。 自以为知道了对方的目的，赵耀二话不说，调出了操作，只是在“释放”或“册封”的选择时，略一犹豫，点了“册封”。也说不清为什么，男人总给赵耀一种熟悉的感觉，本能的，赵耀想把人留在自己身边。 顾默看着自己的身份一下子从“男宠”变成了“公子”，心里也不知道是欢喜还是不满，靠近赵耀，轻佻地说：“皇上，你喜欢人家？那你刚才说的那谁谁怎么办啊？” 男人的声线其实是少年的清脆，抑扬顿挫，却又是轻佻的口气，声调上扬，竟有一种勾人的味道。 “不关你的事！”赵耀本来就有一丝心虚，被戳穿了也不尴尬，只是皱眉，下意识地不愿意别人用这种口气提顾默。 “怎么不关我的事啊？”少年突然靠得更近，几乎连呼吸都不分你我地融在一片，“主人，我是默默啊……” “……”啪的一声，赵耀消失在顾默的眼前。 想到赵耀下线后也许会难得的脸红，顾默再也忍不住了，趴在地上捶地狂笑起来，笑得肚子都痛了。 而在他旁边的房间，赵耀有些颓然地坐在床上，脑袋里不停地回荡着一个声音：“被发现了，被发现了！”鬼使神差地，竟直接强制退出，现在回想起来，刚才几乎是落荒而逃了。 “被发现了……怎么办？”一想到自己那副奇怪的样子竟然会被小宠物看到，赵耀整个人都当机了。第一次体会到手足无措的感觉，算了，知道了也无所谓……还省得以后还得再去跟小宠物告白，自我安慰了一番……赵耀一把扯过被子蒙住头，自顾自地嘟哝着：“睡觉，醒了再说。” 当顾默笑够了终于起身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夕阳早已无处可寻，只有天边暗金的晚霞依然映着远处黛色的山峦。云朵渐渐加深的暗色，如同被墨染过一般，显得天空更加寂寥。风在连绵的向日葵花丛中缓缓流淌，像一条寂静的河流。顾默望着看着眼前的光影变幻，很美，他还有什么顾虑的，他来到这，是赵耀救了他，让他可以看见这缤纷的世界，他应该心怀感激。 更何况，心里不是没有期待。爱？还真是陌生的字眼。还真是第一次有人跟自己说呢！ 不可避免地想到前世，顾默长得讨巧，性子也温和，按理说应该有不少人喜欢，可不知道是他职业的缘故，还是他礼貌背后的疏离，竟真没有一个人跟顾默告白过。看上去对谁都挺好，事实上跟谁都是不淡不咸的关系，总觉得太过把谁放在心上，没有收到对等的回应会难过，这样的顾默，还真就应了朱雀的那句不敢爱。 不过现在是你先开口的。 赵耀下线太快，以至于顾默最后一句话根本没来得及说出口——“我似乎也喜欢上你了呢！” “似乎”“好像”这类的词就像清晨的雾气，再浓郁总有一刻会散去，到时候真心就一览无遗，只是不知道谁比谁真上几分？ 没事，时光还长。 第二十一章：幸福需等待 心满意足地退出游戏，美美睡了一觉后，正好今天不用上班，顾默也就难得地赖在床上，思考起自己未来的路。没有忘记还有一个大麻烦没处理，顾默掏出了那天安明宇给的黑色卡片，神色复杂。 如果那个男人没有弄错，那这具身体就是眠光族的最大敌人。而顾默觉得，他不可能弄错。 随手拿过一把小刀，顾默照着大腿切了下去，即使身体不如从前的灵敏强壮，顾默依然记得人体每个部位的特点，就像记得情人的喜好一般。 轻而易举地破开白皙滑嫩的皮肤，顾默冷静地看着血慢慢流出来，本来很正常的情景，却看见伤口在接下来在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内，开始从受伤最浅的边缘由外向内愈合，就像一滴水滴在伤口上，干了之后毫无痕迹一般，连一滴血都没有浪费的回到了身体里——包括顾默有意滴在床单上的。 这不是正常人类应该有的身体，认知到这一点的顾默十分冷静，连穿越这种事情都发生在自己身上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顾默舔了舔残留一丝血味的刀，淡淡地笑了。 骨子里的倔强根本没有改变，顾默可不是那种知难而退的人，既然他打算给赵耀，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就不会让不相干的恩怨影响到自己的爱情，连自个儿爱情都守不住，那还不如去死。顾默抬起头，目光坚定，下一秒，脸上已经挂上了小男孩特有的阳光笑容。 既然说过了喜欢就别想逃，顾默慢悠悠地穿好衣服，打算去围观自家的萌主要怎么应对。刚走下楼，顾默就听到一个熟悉而讨厌的声音，“我刚搬到对面，想着你也住这里，特意和灵桑过来问候一下……” 得，才刚开始准备享受，就有情敌出来捣蛋了。麻烦果然总是跟着告白而来，小三什么的，都去死吧，等等！他俩有婚约，所以我才是小三……？哪里不对！ 果不其然，顾默一抬头就看见东霖抱着毛茸茸一团的灵桑，正悠闲地坐在自家客厅的沙发上，见他下来，连眉毛都没抬一下，“哟！这不是顾默小朋友吗？起这么早？怎么不多睡一点，小孩子要多睡一点才会长高……” 你才小孩！幼稚！顾默直接无视，盯着赵耀，慢慢地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三个人各坐一方，很有些三国鼎立的架势。 顾默看向赵耀，却发现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无波无澜，只是静静地与他对视，然后赵耀说：“我会处理好这件事，你先去吃早餐吧！” 赵耀没有招呼东霖，一来家里除了顾默没有东霖能吃的，二来赵耀嫌麻烦——就像他当初嫌麻烦才在祭司的竭力说服下没有拒绝与达罗南遥的婚约。 东西南北四大家族的同盟由来已久，本来就是为了平衡势力，孤居一方的达罗家才会找上孤家寡人一个的自己。说什么以前曾经指腹为婚，求祭司赐婚，其实就是政治结盟。他根本不想管这些事，耐不住祭司三天两头的传召“喝茶”，才点头应承。 听说那位小姐也是不情愿得紧，赵耀本来就是打着坐等她拖不下去，主动去退婚的打算——他再迟钝，也知道这种事由男方做，对女孩子而言很伤颜面。好吧，其实他就是懒，这茬事早就被他忽略了。这下好了，在感情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关键时候，麻烦找上门来了。 赵耀看着小宠物不满的表情，再看看自称是他“未婚妻”却抱着一个男宠公然出轨的男人，赵耀觉得头都痛了——这事得赶紧解决。 “我记得跟我有婚约的是令妹达罗南遥小姐，并不是你，达罗东霖。”赵耀试图说服这个看起来一脸无赖样的男人。 “呐……指腹为婚嘛，我和南遥是孪生兄妹，指给谁本来就不确定，更何况南遥现在不知所踪，做哥哥的，只好勉为其难担起了这副重担。”东霖微笑着，差使A106给他倒一杯咖啡。 “没事，主人完全不介意，你真的不要勉强。强扭的瓜不甜，对吧？主人？”小宠物一个甜甜的笑，看得赵耀莫名其妙有些悚然。 “是的……无论是你还是令妹，我会亲自去帝都请求祭司收回赐婚。” “哎……我一点都不勉强，事实上，我很乐意，你不要顾虑我，不必跑这一趟。”东霖这话虽是对赵耀说的，却一直望着顾默，似笑非笑。 “对了，来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请收下这个吧！”东霖一拍手，一个和顾默一样大小的孩子就走了进来。这是想干嘛？ 这算是展示正室的大方吗？顾默望着那个唇红齿白穿着小礼服的小孩，心里很不爽。“这是什么？”顾默抢先问道。 “最新研发的新一代全智能拟人管家。”东霖抚摸着怀里的灵桑，笑意盈盈。 顾默期待地看见端着咖啡过来的A106把咖啡抬高了，停留半分钟，还是没有倒在东霖头上，慢慢放下，面无表情地把咖啡放在茶几上。 哎……可惜了，顾默表示很遗憾。 “你叫什么？”顾默望向那个只比自己高一点帅一点气质好了那么一点的小男孩，亲切得如国家主席慰问军队一般。 “出厂序号为AA01。”小男孩看向顾默的眼神没有一点尊敬，似乎还带了几分傲慢。 “请收下吧！”东霖望着赵耀，那表情好像在说，看我多贴心啊！我就知道你喜欢这种类型。 赵耀直接忽略，看向小男孩，“你以后就叫腹黑好了。” “腹黑？你知道什么叫腹黑吗？你叫我腹黑！”小男孩反应极大，握紧了拳头，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屈辱。 “我不知道，别人都说我腹黑，但我觉得这种感觉配你正合适。” “……”众人沉默了。 “谢谢你的礼物，要是你没其他事了，可以告辞了，早上的阳光很不错，我想睡觉。”小宠物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意识到这一点的赵耀实在受不了这诡异的氛围，开口逐客。 “嗯，的确也没什么其他事了，反正我们来日方长嘛！”东霖倒不介意，抱起灵桑就准备离开，“对了，西门那家伙来了，要不要叫上北堂家的那小子一起聚聚？”东霖似乎意有所指。 “不用。我很久没出过门了。更何况，我也不知道朱雀在哪里。”赵耀皱眉。 啊……又是那个什么月灼，顾默已经听了好多遍这个名字。到底何方神圣啊！ 眼睛死死地盯着东霖离开的背影，冷不丁地，顾默把目光移向了赵耀。 阳光和煦，赵耀皱眉，自己怎么觉得有点冷呢？ “你说你好像爱上我了……”顾默一把跑过去扑倒赵耀，趁机在赵耀修长俊美的身上上下其手，不亦乐乎。 “……”果然，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还敢勾三搭四！”顾默瞥了一眼站得笔直的腹黑，直接把他当成了一个摆设，看什么看，这是我的人。 “哼！”顾默恶狠狠的表情换了对方一句傲慢的嗤笑。 赵耀歪着头，纵容地看顾默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一把抓住小宠物的手，把人带到面前，然后轻轻吻了一下顾默的额头，“嗯，我没有，我喜欢你。” “不行！”斩钉截铁的声音，赵耀愣了一下，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落寞。 “把好像去掉，把喜欢改成爱。”顾默盯着赵耀，赵耀望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像是迷幻漩涡一样，吸引人陷进去，对视半晌，赵耀才反应过来，语速飞快却不肯定地说：“你也喜欢我？” “不，我爱你。”顾默坚定的说，仿佛不甚明显的爱意真有那么浓烈一般。 如果我坚信我爱你，是不是总有一天会真正爱上你？心还在摇摆不定的时候，被那人紧紧抱住了。有力的臂膀包围着他，提醒着顾默自己是多么的弱势。 这样不行，我要变强，变得足够强大，变得能够骄傲的站在他身旁，和他生死与共的存在。顾默一只手回抱着赵耀，一只手伸进口袋，握住了那张坚硬的卡片，卡片的边角咯得手心生疼，让顾默无比的有真实感。不能让谁破坏这种平静和幸福，顾默在心里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一个漫长的拥抱后，赵耀抱着顾默，唤来了正郁闷的A106，“你去联系青鸾，说我有事找他。” “那我干什么？”腹黑从角落走出来，有些抱怨地说道。 “你就去做饭吧！”赵耀话音刚落，顾默清楚地看见腹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主人找青鸾有事吗？”看着赵耀飞快地在屏幕上操作着，顾默从没见过赵耀行动力如此高效。 “我要去帝都，让祭司取消我和达罗家的婚约，那里对于你来说，有些危险，所以……” “那跟青鸾有什么关系？”顾默可没忘记一见面的时候，青鸾就准备杀了他。 “你一个人在这里太危险了，我让青鸾来保护你。”小宠物身上的幽香不断刺激着赵耀，赵耀根本不敢把他单独留在这里。 “呃……”不是不明白赵耀的话，可是……青鸾也很危险好不好？顾默心不甘情不愿地挪去吃早餐，幽怨地看着赵耀找寻着要用的证件。 “你找我干嘛？我一分钟几百万上下的，亲爱的你过夜费有那么高吗？”青鸾来得很快，一来就直扑赵耀，小眼神一丢，顾默顿时酥了一身。 太媚了，这个死人妖。 “咳咳……”赵耀被他勒得快要喘不过气来，想到自己有求于人，便没有像从前那样把人摔在地板上，下手时那么一个留意，摔在了沙发上。 “哎呦，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绝情，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说罢竟还瞥了顾默一眼，只是在赵耀背过去的时候，那眼神充满了警告与戒备。 赵耀没细听青鸾在嘀嘀咕咕什么，坐下来，直接说：“你帮我照顾顾默几天，直到我回来。” “才不要呢！”青鸾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你要出去，你居然也会出去？我还以为如果我不逼你去管理镜城，你会直接宅死在这栋房子里呢！” “我要去帝都。” “为何？”无事不登三宝殿，赵耀对那群老家伙不是一向能躲就躲的吗？ “和达罗家的婚约。” “想取消？”青鸾听了只是点点头，“达罗家不是嫡系，本来就不匹配，取消了也好。” 但青鸾随即看见顾默脸上缀着一丝笑意，心上一紧，“你不会是为了他吧？” “就是。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伴侣。”赵耀停下手里忙活的事，他早就隐隐感觉到青鸾对顾默的敌意，他把这归结为顾默害青鸾损失了钱。 “赵耀！你不是在开玩笑吧！”青鸾的反应有些大，这是赵耀没有想到的。 “你知道，我从来不开玩笑。” “我不答应，你只要一走我就把他吃掉！” “你不会的，我知道。” “……”沉默。 “我闪亮登场了！”和“不好意思，我们来打扰了。”同时响起，是朱雀欢快稚嫩以及萧桐礼貌疏离的声音，倒是打破了这一份压抑的沉默。 “咦？青鸾……叔叔也在啊！”朱雀跑在萧桐前面，差点说漏了嘴。 赵耀连头都没有回，还是看着青鸾，等他答应。倒是青鸾看见朱雀来了，抬眼示意赵耀去跟朱雀说，反正他是坚决不干这事的。他恨不得第一次见面就把侧脸长得很像夜的顾默杀掉，现在，他无比后悔那天为什么要说服赵耀管理镜城，如果不是那样，就不会遇到顾默了。顾默早就消失在众人的肠胃之中，也不会在这里光是看着就很碍眼。 “我还有事，先走了。”不想在这里跟赵耀耗，反正最后肯定又是自己忍不住答应，但这件事是绝对不可能的。青鸾手一挥，也不看朱雀垮下来的表情，直接扭着小腰，风情万种地走了。 “我一来就要走，擦，对大爷有意见啊……”朱雀小声地抱怨着，不让背后的萧桐听见，他可没忘记萧桐说过不准再说脏话，要不然就要打他屁股的事。 “宝贝……”赵耀想了一下才想到这个名字，“你搬来跟顾默住几天好不好？” 朱雀不像青鸾，他知道事情始末，说起来，那一场酸溜溜的告白还是他促成的，当下一联想，便想到了赵耀的意图，只是…… “赵耀，我想这事你应该来问我。”萧桐面无表情地插话了。 “那你的意思是？”萧桐这般反客为主，再看看朱雀眼神飘忽不敢直视自己，赵耀心下了然，这位那些年身高体壮的时候都被萧桐吃得死死的，更何况是变小的现在？ 唔……血的教训，要引以为戒。不过，自家的小宠物那么乖巧，想来要比萧桐好应付得多。 萧桐看着赵耀，这位跟朱雀交情不浅，也许以后会有什么线索也是极有可能的，略一思忖，有利无害，萧桐便开口道：“让顾默去我那里住吧！” “谢谢。”萧桐是生意人，没有利益的事是不肯轻易插手的，赵耀当然知道萧桐的打算，只是朱雀早就做了决定，是好是坏先不提，但这件事实在不是他一个局外人能够干预的。 在两个大人达成协议的时候，顾默和朱雀两个伪小孩也在旁边压低了声音嘀咕起来。 “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在心里暗爽啊！深情告白什么的……”朱雀难得八卦，实在是因为赵耀平时过得太过清规戒律，一度让他以为赵耀某些方面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隐疾。 “我跟你说……他居然直接退出了……哈哈……对啊……我爽得不得了……” 时不时一两句诡异的对话漏过来，萧桐和赵耀对视一眼，然后双双故作自然地别过了脸，萧桐是真的不明就里，赵耀却是只能假装听不懂。 “外面很冷吗？这可是赤道地区啊！朱雀你戴帽子干嘛？”终于谈论完了八卦情报，顾默这才注意到朱雀带了个很严实的帽子，几乎把三分之二个头都包了进去，显得有些闷热。 萧桐一边与赵耀闲聊着萧氏和眠光族的合作，一边不动声色地听着。他也很好奇为什么宝贝一直不愿意摘帽子，连睡觉都捂得严严实实。 “你懂个屁，这是潮流！”小男孩一撅嘴，叉着腰，小手指着顾默，傲慢地说。 “潮个毛线！热不热啊！摘了！”说时迟那时快，顾默依仗着高大不少的身高优势，直接站起来一把摘下帽子。下一秒，顾默就后悔了。朱雀一只手捂着头，一只手夺过帽子，慌乱地带上。 不过一瞬间的事，但大家都看清了，朱雀头上，赫然是一对毛茸茸的猫耳。 顾默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刚刚看的时候还会动，错觉？现在的cosplay已经这么先进了啊？顾默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会对朱雀和萧桐以后的生活产生多大的影响，完全处在怀疑视力的阶段。 朱雀则是双手紧紧抓住帽檐，恨不得把整个头都装进去，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萧桐一把走过来，先是冷冷地看了顾默一眼，然后俯下身把朱雀抱在怀里。看他咬着下唇的隐忍模样，不由得伸出一根手指，温柔但却不容置疑地拗开朱雀紧抿的唇，柔声说：“出什么事了……耳朵怎么了，告诉萧萧好不好？”完全是一副宠溺的语气。 顾默被萧桐那一眼看得心里发毛，也意识到自己好像犯了错，只得灰溜溜地挪到赵耀身边，试图削弱自己的存在感。 朱雀也知道萧桐早就看得一清二楚，现在只是在等他自己承认。他也不是怪顾默，反正迟早会被发现的，只是现在他根本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朱雀抬头，迎上萧桐温柔的眼眸，里面星月都在闪耀着，不乐意，但也没办法，只好闷闷地扯下帽子。 三人就清晰地看见朱雀两边耳朵上方的头顶，竟然又长着两只毛茸茸的猫耳朵，似乎是可以感受到主体的不安，原本耷拉着的耳朵猛地立了起来，在空中微微颤抖着。 真是萌得萧桐一脸血。 顾默好奇地想要上去摸摸，却被赵耀一手揽住，直接揽到赵耀怀里，顾默抬头，却看见赵耀紧锁的眉头，和不由自主握紧的手心。 怎么了？ “大概还剩多久？”赵耀望着那对耳朵问朱雀，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 “我不知道，祭司们也无从着手，大概就这样了吧！”朱雀抬头对萧桐笑了笑，萧桐何许人也，早就觉察出事情不对劲，只是被猫耳的一出场给惊艳住了。现在回过神来，便发现了问题的关键——眠光族可没有这种特征。 “这是怎么回事？”萧桐低声询问朱雀，眼睛却看向赵耀。 在萧桐的认知里，赵耀是不会说慌的，或者他觉得说谎是麻烦和不必要的，所以萧桐希望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妈妈是人类，爸爸没有和姑姑在一起，所以我的基因有缺陷。这是返祖现象，爸爸以前曾经跟我说过。”朱雀撒起慌来七分真三分假，一时间萧桐也不知道他说得到底是不是真的。 眠光族几乎都是孪生的龙凤胎，双生子之间各种契合，所以可以说是天生就是夫妻，不出意外的话，一定会与自己的同卵生人结合。这也是人类诟病眠光族的一条重要原因：整个种族居然靠乱伦来繁衍生息！ 他曾经也以为自己会是朱雀的意外。可惜……萧桐心上一痛，不愿再想起那个一句话不说莫名消失的男人，却发现自己早已是惊弓之鸟，光是想到那人的名字，心都会疼得无以复加。 赵耀见萧桐望向自己，再看看朱雀请求的眼神，轻轻地点了一个头，算是证实了朱雀刚刚说的话。却不知道自己的证实对萧桐是个多大的打击。 萧桐不由自主地想到只见过一面的北堂炎朵——朱雀的姐姐以及原本注定的爱人，那个人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和朱雀都是绝配，她沉稳端庄的气质更是能够让朱雀变得更优秀。看见宝贝的第一眼，就觉得他长得既像朱雀又像炎朵，所以他没有问，结果竟然不是她吗？一个人类女孩？呵呵。真想知道和自己在一起生活过的那三年，对那个人来说，到底算什么！ 朱雀呆呆地看着遮住了眼睛的萧桐，伸手一摸，手上一片冰冷的湿意，反应过来时，朱雀只觉得天都快塌了。 萧桐在哭？那骨子里傲慢得不可一世的萧家少主，他北堂朱雀的爱人，居然会在别人面前哭泣？ 第二十二章 离开家的时候，夜已阑珊。顾默坐在萧桐豪华的军用飞行器里，看了一眼倚在沙发上假寐的萧桐和若有所思的朱雀，本来与曌矅分别后的烦躁心情不由得沉重了几分，沉默的空间里，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顾默看着窗外的景色，不知道是不是光城政府为了限制隐藏在人类之间的眠光族的活动范围，整个城市一片漆黑，全智能的建筑内部再灯火通明，也给不了夜空一分。可触式的街道路灯，也很少亮起，顾默想起以前温暖的橘黄色灯光，一阵莫名感慨。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看不见星星的微光，只有远处飞行器小小的警报灯在微弱的闪烁着。街道像一条黑色的河流，蜿蜒在方方正正的建筑群里，只有银白的月光，永恒地，朦朦胧胧地照耀着这一片天地。 那个人，不知道他现在到了哪里？想起曌矅，那种陌生的情感，真是又甜又涩。 而此时此刻，心里又甜又涩的何止是顾默？ 朱雀在萧桐怀里，认真思考着该不该坦白这样一个纠结的问题。 他本来坚持自己没有错，在自己还有清晰的意识和熟悉的身体之时，离开萧桐，不比萧桐眼睁睁看他变成不认识的模样慢慢死去更好吗？ 他一直是这样以为的，就算自己会难过，会忍不住偷偷跟随着那个人的步伐，就算知道那个人为了找自己几乎是孤身一人去帝都找祭司，只为知道自己的下落，就算知道那个人差点在镜城受伤……他也一直觉得长痛不如短痛，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对的。 但看见萧桐哭泣，不，不是哭泣，萧桐的眼睛只是蓄满了水汽，在朱雀摸上他的脸的时候，生生地逼了回去。但就是那张比哭泣更悲伤的脸庞，让朱雀前所未有地动摇了。 他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萧桐，是他自以为是了，可是他还有退路吗？朱雀把头靠在萧桐胸口，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好在你没有如我所愿忘记我。 安静的夜里，只有风声。 寄居在萧桐家的日子乏善可陈，顾默作为会移动的电灯泡，为了不让萧桐冷冷的目光扫到，他很自觉地老实呆在自己的房间，玩游戏？不，顾默在恶补资料。 关于这个世界，关于常识，关于如何赚钱——顾默意识到要想真正与曌矅平等交流，首先要在身份上自由。他不想曌矅把他当做喜爱的小宠物，他要让曌矅了解到他是一个独立的人，不依附于任何人。 让曌矅知道，自己和他在一起，只是因为他心甘情愿。 这天收工之后，顾默特意等了一下，眼看人走得差不多了，顾默才靠近夏言生，故作平淡地说：“夏导，能带我去那里看看吗？”顾默挥了挥手里的黑色卡片。 夏言生自从那一天之后，对顾默的态度大为改观，虽然没有什么刻意的动作，但他的确没有再故意为难顾默，反而隐隐有捧红顾默的趋势。 但他从来没有跟顾默说过一句多余的话，仿佛那天的事根本没有发生。 夏言生原本以为顾默攀上萧家这个高枝，又听高阳提过他似乎过得还不错，只道是顾默不愿与“囚”再有什么牵连，现在见他主动提起，诧异之余，也打心里激动，如果顾默会去，老大应该会很高兴吧？ “你确定？”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不要让老大空欢喜一场。 “嗯。”有机会的话，也许会留下。不过顾默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夏言生。 照例跟萧桐请示了一下后，这天黄昏，顾默直接上了夏言生的飞行器，很快目的地就到了。 一座黑色的大楼，它与周围的大楼并没有什么区别，除了它的颜色，而它的颜色，恰恰就是它最独特的标志。 这是眠光族人最为忌惮的存在——暗夜守护者联盟“囚”的基地。 “我们到了，对了，联盟里的人，都亲切地称呼它为小黑。”夏言生仿佛暗示似的，随意介绍着。 有必要搞得这么明显吗？怕谁看不见似的。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下这种中二的炫耀，顾默看着夏言生为自己按下了通往最顶层的电梯。 “你不一起去？”看着夏言生绅士地退出电梯，顾默有些吃惊。 “我还有点事，你自己上去吧，说不定能给老大一个惊喜。”夏言生挠了挠头，露出了一个有些傻气的笑容。 高速运行的电梯很快就到了。在门开了的一瞬间，望着电梯外的黑暗，顾默愣了一下才走了出去——即使夏言生在来的路上已经大致地跟他介绍过了。 眠光族在黑暗中会兽化，在黑暗中时间久了就会心脏衰竭，直至死亡。因此，尽管大楼采用了最先进的生物电排查技术，还是决定在最为重要的楼层实行禁光政策。那将是完全的黑暗，顶楼就是如此。 顾默这时还不知道，顶楼的保险库里，放着暗夜守护者的总名单。 黑暗在这里是绝对的屏障。 但……顾默有些迟疑，原本以为会一片漆黑的地方，居然有微弱的光线？顾默看着那过道尽头的房间，犹豫了一下，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门没有锁，大大的开着，一眼就可以看清里面的情景。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温暖而昏暗的橘色灯光，继而是一个漂亮的剪影。 那是一个男人的侧脸，他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甚至还在颤动着，看不清眉眼，一头在灯光下有些发紫的短发垂在耳侧，感觉说不清的惆怅。 见有动静，他转过身来看着顾默，眼睛里似有星光闪过，却在下一秒熄灭了。 不是他，男人心里那一根弦，紧了又松。 空气中有桂花在阳光下曝晒的清香，混合着一种说不出的异香，让顾默在下一秒明白了，这竟是个眠光族？！ 好大的胆子！竟敢独自一人来这，活腻了是吗？觉察到对方似乎没有行动的意愿，顾默也没有轻举妄动，他现在的身体，估计还没跑出门外就可以被人抓住。 不是他怕，这里可是暗夜守护者的大本营，只要他尖叫一声，就可以惊动应该在顶楼某个地方的安明宇——那个传说中的战神！ 顾默觉得这个眠光族真是太带感了，让他一瞬间产生了敬意。 “兄弟胆挺肥的啊！知道这是什么地儿吗？”顾默一时起兴，扮演起了小流氓的角色。 昏暗的光影中，那人好像笑了一下，不夸张的说，顾默觉得比那灯光更耀眼，让他看上去整个人都活了，邪魅得不得了。 “你很有趣，若是平时应该会邀你喝上一杯，可惜现在我必须走了。”男子轻易地打开了窗，站在窗台上，光与暗的交接处，银色的斗篷包裹着他挺拔的身体，“记住我的名字，我叫西门鸑鷟，下次遇见你，我就不会这么善良了……” 男子向外倒去，顾默在第一时间跑到窗前，往下看，却只看见那一抹渐渐消失的银色。 等等！他说他叫月灼？！那个最早的一批眠光族中的领袖，朱雀口中的那个疯子？！ 等到人已经消失了好一会，顾默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问题。 神经突然松懈下来。亏他刚才还有放了那人一马的感觉，现在他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若传言是真的话，那人和安明宇打起来谁输输赢还是个未知数！ 关上了那扇在鸑鷟手下形同虚设的防御窗，顾默盯着桌子上的那盏灯，心绪万千。 那是一盏看起来就有些年头的灯，不知道用的什么油，莲花的模样，青铜的材质，莫名其妙让顾默联想到小时候看的《宝莲灯》。它发着颤巍巍的微光，把周围映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说起来，这还是顾默第一次看到这在人类和眠光族的斗争中，被人类誉为最后希望的地方。 下意识地，顾默吹灭了灯。 凭着灯亮前的记忆摸索到沙发的所在，顾默安静地坐着，与黑色融为一体。 良久，他听见一个有些急促的脚步声，刚要起身，就听见正前方那片并无异常的黑色说道：“是少主？你来了。” 声音中是抑制不住的欢喜，却一如既往的温柔。 灯被点燃过。 顾默神情自若地接受着安明宇欲言又止的目光的洗礼，黑暗中顾默可以感觉到安明宇的目光在自己和那盏灯上徘徊，最后他叹了一口气。 而当顾默听见这一声叹息的时候，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 那叹息像是幽幽的火焰，在黑暗中闪闪烁烁，揪住了顾默的心。是什么，才能让那个温柔的强大的男人失态至此？ 安明宇很明显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一时竟无话。 “少主……你来，是改变心意了吗？”安明宇打破了沉默。 安明宇带着期待的声音让顾默有些不忍拒绝，但是他早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打算。 “我想成为暗夜守护者的一员，我想要你亲自训练我！” “训练是很辛苦的，你要不要再考虑……” “不用，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他当然可以留下来直接接手“囚”，安明宇会把一切打理好，他只要坐着享受就可以了。但这并不是他要的，权势是建立在力量之上的，而他只不过是寄生于安明宇的声望之下。 他顾默要的，是真真实实属于自己，别人无法剥夺的力量。 “好！我不会因为您是少主而改变训练内容的。”安明宇终于还是妥协了，他不能不妥协，这条命他都可以赔给顾默，何况是这件事，再说，少主学一些防身手段，也是极好的——他几乎已经肯定顾默会坚持不下去。 “那再好不过。”顾默扬起一个笑容，黑暗中，是谁也看不见的自信与坚定。 第二十三章 防卫眠光族手册上说： 第一，眠光族睡觉时会放松警惕，此时为最佳的进攻时机。 第二，遇见眠光族，请迅速躲进黑暗的角落，并裹紧衣服，屏住呼吸，避免气息外露。 第三，眠光族的体质优于人类，个体战斗力高，所以要避免单独作战，遵从集体合作规范。 第四，眠光族的头部是致命部位，只有击中头部才能确保死亡。 …… 最后，消灭眠光族是任重而道远的事业，革命尚未成功，我辈仍需努力！ 所以总结起来一句话，眠光族是很强的，训练会是艰辛的！本来顾默已经做好了打算，他甚至有些期待训练的到来——再怎么说他也是受过一些特种兵训练的情报人员，是精英中的精英！ 但…… “今天的任务是捉兔子！” 顾默演了一天的英雄救美，才刚到小黑屋，坐在沙发上屁股还没坐热呢，就看见安明宇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慢悠悠地走过来，依然是一身黑袍，看不清脸庞，只是……那双含笑的蓝色眼眸，怎么看都有鬼！ 顾默才在心里吐槽着，安明宇直接公布了第一天的训练内容。 顾默傻眼了，捉兔子？安明宇口中的兔子，是他认知里那个兔子吗？ 安明宇把顾默带到一个封闭的场馆，顾默看着空无一物的圆形室内操场，不知道安明宇脑子里卖的什么药，心里惴惴不安，那样子还真像怀里抱了一只兔子。 “坐下。”安明宇一声令下，声音严厉而果断，顾默本能地听命，毫不犹豫地坐在可以明显感觉有些弹性的地上，动作潇洒干脆。 安明宇见他老实，神情认真，心里更加喜欢这届的少主，“嗯，乖，今天捉到兔子就可以回家了。” 安明宇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却让顾默愣在当场。 “兔子……在哪呢？”顾默说得吞吞吐吐，实在不敢相信这种坑爹的训练。 “在那里等着你呢，去吧！”安明宇的语气仿佛在对自家第一次约会的孩子鼓气加油，说完还拍了拍顾默的肩膀，“我待会儿就来看你。” 说完安明宇走出操场，微笑着把透明的门关上，在门外对着顾默挥了挥手。 顾默正纳闷着呢，见他离开，也就转过身来，去寻找那传说中的兔子。 顾默一转身，就看见中间升起一个台子，上面放着一个笼子，笼子自动打开，就对上五双红彤彤的眼睛，目光刚一对上，两只兔子飞一般的撒腿就跑，另三只却是直奔他而来，在奔跑的一瞬间，露出了尖锐的犬牙！ 这不科学！ 顾默想也不想，嗅到危险的味道，本能地转身就跑，三只兔子在后面张着血红的三瓣嘴，小短腿有力地挥动着。顾默跑得气喘吁吁，随即脚踝一阵剧痛，低头一看，一只兔子一蹬腿飞身上前，正死死地咬住他的小腿，肥嘟嘟的身体直接靠着两颗牙挂在顾默腿上。 就像打针一样，顾默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一双细细尖尖的犬牙刺破皮肤，扎进肉里，一阵酥麻的刺痛从小腿处随着血液传遍全身，顾默这身子本就瘦小孱弱，不过跑了几步，不堪重负的心脏就一抽一抽地痛，现在被咬了，也不知那兔子牙里有没有什么毒素，惹得心脏一阵痉挛，顾默直接摔倒在地上。 昏迷的最后，好像另外两只兔子也跟过来了。 迷迷糊糊中不知过了多久，顾默仿佛处在似醒非醒之间，意识晃晃悠悠地记起自个儿被神经病兔子咬了，想到这顾默下意识地一蹬腿，想甩掉记忆中那种刺痛的坠感，不料这一蹬腿，把自己给彻底蹬醒了。 顾默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三只兔子倒在地上痉挛抽搐的身体，顾默心上一动，摸了摸自己的小腿，哪里还有什么被咬的痕迹？ 许多事，顾默就在这一瞬间明白了。 “少主！这……是怎么回事？” 耳朵里响起安明宇有些诧异的声音，顾默抬起头，只是那目光中多了几分狡黠。 夏言生跟在安明宇后面，一前一后地进了训练场，看见地上躺着的兔子，心上了然，第一课果然是捉兔子——其实目的就是强制跑步，你也不想想，兔子跑那么快，普通人怎么逮得到？ 夏言生默默地跟在老大后面，听见老大的话不对劲，再仔细一看，这三只眠光兔——这个世界上存活的三个属性相同的物种之一，另一个是眠光鼠和与人相似的眠光族。 和眠光族一样，眠光兔和眠光鼠具有眠光族的一切特性，喜爱阳光，惧怕黑暗，嗜睡，以同类为食…… 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这三个物种有眠光现象，基地早在【动物大迁移】之际，就开始收集所有的眠光兔和眠光鼠，之后它们就被基地豢养起来，以便于做武器研究，而现在，竟然有三只眠光兔出现在这里，并且看上去命不久矣？ 夏言生看向自家的老大，却看见安明宇蓝色眼眸里也充满了惊奇。 “少主你有没有受伤？”反应过来的安明宇一把抓过顾默，不由分说地就撩起他的衣服，仔细地检查起来。 顾默看安明宇恨不得脱下他裤子来检查的劲头，默默抓紧了腰带，微微退了一小步，开口道：“我没事，但你可以解释一下这是什么吗？” 虽然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可这么凶神恶煞地兔子顾默还是第一次见，虽然说自己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可还是需要证实，是以顾默尽可能地用小孩子惊慌失措泫然欲泣的表情看着安明宇。 安明宇本来想着顾默身体素质太差，所以特意安排了三只珍贵的眠光兔——眠光兔会主动攻击正常的兔子，这样的话，也许顾默跑上个几千米就可以捉到一只受了伤的兔子，今天训练也就结束了。 他虽然答应过顾默不会改变训练内容，但他可以把原本一周的训练量改为一个月的，循序渐进才不会让少主的身体吃不消，但现在……看着眼前三只眠光兔的尸体，少主这么强？竟是他看走眼了吗？ 安明宇走了过去，捡起一只眠光兔的尸体，灵活修长的手指在尸体上一摸，眸色一沉。眠光兔是靠吃同类为生，按理说不应该会对身为人类的顾默下手——是什么让他们忘了与人类力量上的悬殊，主动袭击人类？是血核的吸引力吗？安明宇竭力保持语气平静，“它们咬你了？少主。” “嗯。”顾默假装害怕，却暗自观察着安明宇每一个眼神的变化。 “小夏，把这三只送去研究所解剖。”其实不用解剖安明宇也知道会得出什么结果——手指触摸之处，内脏全部破碎，血液凝固！ 夏言生提着三只死透了的眠光兔，转身离开，心情很是不爽，老大为什么要支开他？有什么事不能当着他的面说吗？ 夏言生低着头，神色黯然。 看着夏言生走远，再环顾一下四周，确定四下无人之后，安明宇看向顾默，“少主以后尽量长胖一点吧！” “嗯……啊？”顾默本来期待他会说出什么惊天大秘密，不料却听见安明宇来了这么一句，顿时整个人都囧了。 “你想说的不会就是这个吧？”顾默觉得自己“死不瞑目”。 “当然不是。”安明宇的声音没有一丝变化，温柔如平静的湖水。 还好……顾默有些夸张拍着胸口，嗔怪地看了安明宇一眼，说话不带这么停歇的。 “少主，我接下来的话你要记住，并且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安明宇神情肃然，连带着顾默也认真起来，一颗心跳得飞快，整个人都期待着。 “你不用再进行体能训练了，下节课我直接教你武器的运用，但……你永远要记住最厉害的武器是你自己，”安明宇停顿一下，仿佛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措辞，“大概就是有毒的唐僧肉一样，虽然你很吸引眠光族，但如果他们吃下你的肉，你的血和肉就会在他的体内造成致命性的破坏。” “所以我可以随便让他们吃？”——如果我想让他们死的话。顾默在心底默默补充。 “我不知道，但凡事都有个度，如果受伤太频繁，血核来不及发挥功效，你就会死！所以要把身体变得强壮一些才好。”安明宇拥抱着顾默，“不要轻易地用这一招。” 隔着黑袍，安明宇的身体很温暖，从他身上传来的淡淡清香如同他眼中永恒的温情与忧伤。 顾默只得闷闷地答了一声：“我会记得。” 顾默离开小黑屋的时候，夏言生突然递给了他一把枪，“眠光族专用的子弹，给你，以防万一。” 见顾默老实接过，仿佛是为了解释一样，夏言生接着说：“我可不是关心你，只是估计你的肉会吸引到很多眠光族，要是作战的话还可以舀你当诱饵呢！咳咳……赶紧回吧，记得明天不要迟到。” 顾默注意到夏言生对他的称呼，固定成了“你”，不卑不亢的“你”。 心里面某种情绪在苏醒，而顾默只是微笑着乖巧地点头，“夏导再见。” 基地里，只有安明宇称呼他为少主，其他人也许知道他的身份，也许不知道，但顾默知道他们不会服气，没有人会对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子服气，包括夏言生。 他们崇尚的是绝对的力量，而他顾默还没有这种力量。所以，没关系，我不会介意。 总有一天会让你们看见我——无法忽视我的存在。 那种在心里渐渐苏醒的情愫，名曰斗志。 顾默驾驶着曌矅留下的飞行器，往目前暂居的家飞去。 眼看着目的地就快到了，顾默突然看见操作页面一片乱码，没等顾默反应过来，飞行器直接掉头就往反方向飞去，巨大的冲击力撞得顾默头昏眼花，好不容易扶着座位固定住身体，顾默低头一看，已经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了。 顾默在剧烈的摇晃中走到操作页面，却发现上面什么路标都没有了，不停地闪烁着危险的红色警报，顾默定了定神，开始搜索跳伞装备，打算强行离开——要不然他根本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 就在顾默找出跳伞装备背好准备跳的时候，却发现应急出口根本没有，与此同时飞行器在急速地下降。 仿佛电梯失灵的失重感一下子包围着顾默，让他差点没吐出来。 不行！这样下去会死的！ 脑袋里突然闪过这一个念头，让顾默骤然全身冰凉，而顾默发现，自己下一个念头居然是，他死了，曌矅怎么办？ 在顾默打算撞开飞行器车门的时候，飞行器缓缓减速，顾默呆滞地望着越来越近的地面，终于安稳地停在地上时，顾默才感受到那种脚踏实地的安全感。 车门自动开了，顾默走出去，刚一抬头，就看见西门鸑鷟一头嚣张的暗紫色头发，微笑的眼睛有些迷离，但从里面看不见一丝暖意—— 那种笑容像极了毒蛇的信子，带着危险的吸引和禁抑的兴奋，仿佛狩猎一般优雅而冷酷，看得顾默不寒而栗。 西门鸑鷟就带着那种让人心慌的笑容，对着顾默伸出手，微微弯腰，绅士地一个邀请：“欢迎光临，我们又见面了，有趣的小家伙，或者我也该称呼你为少主？” 第二十四章 顾默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想到自己有秘密武器在手，心里有了几分底气，又想到根本无处可逃，索性既来之则安之。 一边从容地走下飞行器，一边微笑，“怎么做到的？”顾默指了指飞行器，原则上能够影响到个体飞行器的航行与操作的，只有中枢系统eve，但eve不是受官方控制的吗？ 西门鸑鷟站直了身，双手斜插口袋，一派随意，“光城执政官的小公子正在府上做客。” 从他的语气中，顾默根本分辨不出到底是鸑鷟与执政官勾结在一起了，还是他绑架了执政官的儿子从而取得了使用eve更高的权限的资格。鸑鷟语气随意而礼貌，但顾默发现自己更倾向于第二种解释。 这样不好，顾默轻轻摇了摇头，在没有证据和看见事实之前，一切只能是猜想，能比较的，只是可能性。 顾默提醒着自己，无论何时，首先要冷静。 顾默顺从地跟着鸑鷟进了他哥特风格的城堡，阴郁而宏大的建筑风格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生机和暖意。这种典型的古堡让顾默理所应当地想起了古老的吸血鬼传说——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眠光族与吸血鬼并没有区别，渴求的是血还是肉没关系，渴求的本质都是一致的。 “你来的匆忙，应该没有用晚餐吧？一起？”鸑鷟看似亲切地问，顾默却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 “荣幸之至。”眼前的男人，与那天在小黑屋顶楼看见的男人，仿佛不是同一个，那时这张脸上浮现的悲伤与隐忍，似乎都是顾默的错觉。 坐在长形饭桌的两端，中间的烛台摇曳着模糊不明的幽光，西门鸑鷟的脸，在光影的波动中，似乎又呈现了那一种忧郁——很熟悉很亲切的忧郁，这种感觉让顾默迷惑不解。 菜上得很快，顾默望着自己面前洁白的瓷器上一块四四方方的，泛着血丝的生肉，那血丝原本的鲜红在盘里装饰用的新鲜樱桃面前，显得那么黯淡。 这是人肉？！顾默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理，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眠光族以人为食的吗？但……曌矅没有在他面前吃过，青鸾没有在他面前吃过，就连朱雀，在他寄居在萧桐家的这段时间，也没有跟他一起吃过饭——即使顾默肯定萧桐那种人，一定会去给“宝贝”找食物的。 但是他们毕竟没有在他面前吃，不是吗？人就是这么主观的东西，明明只要想一想就可以得出答案的事，也会因为没有亲眼看见而自欺欺人地拥有心安理得。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我说我们分手吧！——风太大了，信号不好，我一会儿再打给你……”大概就是类似于这种场景吧！顾默苦笑。 那一边，鸑鷟已经优雅地食用了，先是耐心地把肉切成小块，再用叉子一块一块地吃掉，偶尔还会浅饮一口面前高脚杯里鲜红的液体。 见顾默不吃，他只是有礼地问：“怎么？不合你胃口？” “我想我的饮食习惯是吃熟食。”顾默不动声色地回答道。 “偶尔尝试一下新的吃法也不错，据我所知，很多人都会爱上这种味道。”鸑鷟低沉的声音，无论什么时候，都给人一种笃定的蛊惑。 鸑鷟说的，是那些自愿成为眠光族的人类吧？ 顾默只是摇头，“对不起，我想我是不会喜欢的。” 就算是食物，顾默毫无反感就吃下去的只有植物和鱼类，以及常见的家禽的程度，除此之外的东西，只有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想象它的近缘种是什么，否则就会吃不下去。 有喜欢在动物活着的时候生吃的人在，这不奇怪；有将热油淋在活生生的猴子脑上，当做宫廷料理吃得欢的人在，这也不奇怪。 不是同情，也不是反感，只是顾默自己做不出来，而已。 “你知道什么样才算真正的美食吗？”鸑鷟很快就吃完了自己盘子里的东西，优雅地擦着嘴边不存在的残渣，看着顾默似笑非笑。 “哦？愿闻其详。”无非就是肉质鲜嫩之类的，顾默暗自想，在他的那个时代已经有所谓的婴儿汤这种明码标价的菜色，这么多年过去了，还不知道发展成了什么样子。 他倒是想看看另一个种族的手段。 “十二三岁的处女，每天只供给牛奶和营养液，时时刻刻泡在生肌水中，等到皮肤变得细腻的时候，就可以切下最为精致的小腿肉……”鸑鷟的声音很特别，低沉中带着一丝沙哑，缓缓叙述时，就像是大提琴清幽的声线。 顾默一直在认真听他说话，而在顾默感叹着和人类豢养动物何其相似的时候，鸑鷟话锋一转，“然后丢掉……” 嗯，嗯？！“丢掉？”顾默猛然抬头，就看见鸑鷟沉醉其中的神情，“是啊，丢掉之后再放进生肌水中，生出来的新肉最嫩不过了，就这么吃掉再长，唔，就像韭菜一样……” 为了生存而去掠夺其他动植物的蛋白质等各种东西，这本来就是生物的宿命，所以是不可违抗的天理，这一点顾默毫无异议，但虐杀——这已经触及到生命的根源性问题了。 顾默的愤怒轻易地被激起了。 “很气愤？人类有什么立场指责我们？”鸑鷟望着顾默脸上显而易见的怒气，不以为意，“你们不是也干着同样的事吗？吃人什么的，不也有人在做吗？而且……我的食物可是正经买来的哦！——从她的父母手中。” “难道他们从来不在你面前进餐？”鸑鷟望着顾默越发沉下来的脸色，觉得更加有趣了——他原本以为顾默早该司空见惯了，原来曌矅竟如此维护他吗？ “……”是的，从来不！顾默想大声反驳，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指，涌上心里的不仅是对同类的同情，而是对虐杀的憎恨。 “看来他们真的很疼你啊！”不知道是不是顾默哪句话戳中了鸑鷟的那个不对劲的神经，鸑鷟站起身，走到顾默面前，生生捏起顾默的下巴，靠近，“你是如此诱人，曌矅舍不得，南宫青鸾居然也不动手？这让我吃惊。” 说着自己吃惊的鸑鷟，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所以您要来一份吗？”顾默想到那三只死去的兔子，语气平静地说。 “你倒是一点都不怕，是觉得我不敢动你吗？”鸑鷟的指尖抚摸着顾默的脸庞。 “没有。”苍天明鉴，我希望你动我。 “不过嘛……我还真不敢动你，伤了你的话，他会伤心的。”鸑鷟并没有放开顾默，反而手一伸，把顾默完全抱在怀里，径直离开了餐厅，来到了铺着厚厚地毯的客厅沙发，他的头抵着顾默的额头，顾默只觉得一股凉意—— 不，不是心理作用，真的是冰凉的触感，不是说，眠光族的怀抱都很温暖吗？ “我多希望我是你啊……这样的话，他就会一直看着我了吧？”梦呓一般的喃喃，鸑鷟的气息掠过顾默耳畔，突然让顾默觉得他很可怜，他？指的是安明宇吧？ “不过，很快，他就会只看着我了，呵呵……”鸑鷟突然抬头，直直地盯着顾默，“你要帮我！”鸑鷟说得笃定，用的词语却是“帮”，顾默觉得有些讽刺。 “我可以拒绝吗？”顾默并没有挣脱鸑鷟的怀抱，他目前还不打算惹怒这个疯子。 “不可以，你是最关键的棋子。”意料之中的回答。 顾默想不出自己除了可以舀来威胁曌矅以外还有什么用，哦……也许还可以用来威胁安明宇。“我其实只是曌矅养的小宠物，我还真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大的影响力诶！”顾默尽可能轻松地问道。 “宝贝，是你小瞧了自己，你不清楚，没关系，我可以给你解释。”鸑鷟望着怀中十二岁的小男孩，即使很清楚他的真面目，还是会被迷惑，仿佛与自己说话的，真的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小孩。 “你看，曌矅为了你，不是已经跑去帝都跟祭司叫板去了吗？虽然他可能回不来了。” “你说什么？”就算一直对自己说要冷静，不能冲动，可当鸑鷟提到曌矅的时候，顾默还是急了——那是他唯一的软肋。 鸑鷟倒是很喜欢顾默现在炸毛的样子，他扳开顾默揪着自己衬衣领子的手指，“你不知道？祭司想除去曌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突然从鸑鷟嘴里听到这个消息，顾默只能呆滞地问：“为什么？” 他不是眠光族最强的战士吗？ “不先除去曌矅，我怎么上位呢？功高震主什么的，也不只是人类会有的忌惮，更何况百年战争的发生，曌矅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说起来，还是跟你有关呢！”鸑鷟的声音在耳边轻轻说，“是你害死了他。” 听不见，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听不见。 “对了，南宫青鸾应该很讨厌你吧？”又是让人恨得牙痒痒的悠闲声音。 是啊，讨厌得恨不得杀了我，那又怎样？ “说不定他会和我连手哦！只要我答应杀了你。既除去你，又不会脏了自己的手，真是好买卖，他一定会同意的。这样的话，障碍又少了。”鸑鷟自顾自地说着，想到美好的未来，语气中也带了几分喜悦。 “对了，我怎么忘了呢？还有北堂朱雀啊，虽然身体变小了不堪一击，但他背后的萧家少主可是个厉害人物……” 朱雀？朱雀是不会帮你的，朱雀会帮曌矅的……顾默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你说，如果我告诉萧桐真相，再对他说你的血可以治好朱雀，他会怎么选择？”鸑鷟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戏弄一般，慢慢说道。 顾默瞳孔紧缩，萧桐！萧桐是不会管他和曌矅死活的！但…… “你说错了，我的血不可能治好朱雀。”反而会害死他。 “那又什么关系？只要让萧桐相信就可以了，”鸑鷟尖锐的指甲划开顾默脸上的皮肤，血沿着脸滴在顾默的锁骨里，“真是诱人的光泽啊！” 来啊，来舔一口，来咬一口啊！ 在鸑鷟的目光下，血慢慢回流，没过多久，伤口就像没出现过。“只要在萧桐面前这么一表演，他一定会相信的。” 青鸾，曌矅，朱雀，萧桐，针对这么多人，这个疯子到底想干什么？顾默的身体在发抖，曌矅去了这么多天，从来没有联系过他，他一开始还觉得是曌矅在害羞，可是现在…… “你在恐慌。”鸑鷟的语气笃定。 “是的，我在恐慌，你跟我说这么多，想必已经是计划周全，我根本逃不掉了。”顾默有些自暴自弃，只要想到曌矅现在生死未卜，他整个人都坐立不安。 “看上去还很冷静嘛！我没看错人，你这小家伙真的很不一样，说吧，你到底是谁？” 顾默再怎么竭力掩饰，也掩饰不了眼中的惊愕。 “我知道的，可比你想象的要多很多哟！”在顾默等待着他说出真相的时候，鸑鷟却话锋一转，“你喜欢曌矅？” “……” “我让你看看他好不好？”鸑鷟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蛊惑。 即使知道也许有陷阱，顾默还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没办法，他真的很想知道曌矅的近况，不能看见他，说什么都不能让他安心。 也许，心里还有一丝幻想——这个人在胡说八道，我的曌矅明明那么强！ 鸑鷟打开了前面的显示墙，映入顾默眼帘的就是曌矅被摆成十字形，生生钉在墙上的情景。 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双手的手腕被两个黑色的钉子生生贯穿，双腿并拢被拷在墙上，身上的衣服早已是血迹斑斑，顾默看着他露出来的皮肤，每一寸上都布满了伤痕，似乎是觉察到什么，曌矅慢慢抬起头来，目光平静无澜，就这么盯着前方。 顾默恨级了这真实的影像技术，仿佛曌矅的脸就在他的眼前，他伸出手去，却只握住一片虚无。 心就在那一瞬间狠狠地痛了。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顾默一直忍着不让它掉下来，曌矅似乎微笑了一下，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星光闪烁，却在下一刻变得寂寥，他动了动干裂的嘴唇，轻轻说了几个字，声音太轻，根本听不见，顾默却看得一清二楚，曌矅说的是—— “你没事就好。” 面前的屏幕就在这时，啪的一声，断掉了连接，顾默整个人像断了线的木偶，仿佛失去了生命力，眼前不断回想着他伤痕累累的曌矅，心一寸一寸，无以复加地痛。 “对了，我有没有告诉你，这个影像传递是双向的？”鸑鷟漫不经心地提到。 双向的？顾默看了看自己被鸑鷟抱在怀里的姿势，终于理解了曌矅眼中的死寂从何而来。 光是想象一下曌矅当时的心情，顾默就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混蛋！你竟敢如此伤他！ 顾默所有的理智都被怒火燃烧殆尽，什么顾虑都不想理会，他猛地挣脱鸑鷟的怀抱，跳出几步，快速地掏出夏言生送的枪——他一直小心地贴着皮肤放着的武器。 对着鸑鷟，毫不犹豫地开枪。 砰砰砰…… 一口气打完所有的子弹，顾默眼看着那些子弹射入鸑鷟的身体，流出鲜红的血，才感到微微的冷静—— 去死去死！你去死吧！ 却看见鸑鷟依然在微笑，“长着爪子的小野猫，就这点手段？果然还是因为现在太小了吗？” 在顾默如同火山爆发前夕翻滚沸腾的岩浆一般的愤怒目光中，鸑鷟流出的血如同被磁铁吸引的铁屑一般，缓慢回流，与此同时，是鸑鷟满足的笑容和轻柔的话语：“小家伙，你看，你会的，我也可以！” 第二十五章 眼前月灼放肆嘲弄的笑容与曌矅那个淡淡的眼神重合在一起，轻易地在顾默心上糅合成一个漩涡，冷不丁就一脚踏空，无止境地陷下去。 “你没事就好……” 无声的一句话，顾默却似乎听见了曌矅的声音——那种终于安心的声音。 不要露出那么了无牵挂的笑容好不好？我有事，你不在，谁都会欺负我的！ 顾默再也忍不住，丢掉枪，蹲下来，抱住膝盖哭了——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眼泪就是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不要指责我的懦弱，也不要指责我的无能，心好痛，无法抑制的痛，原本以为是心理感觉，但不是的，真的是心痛，顾默下意识地用手捂着胸口。 曌矅死水一般的眼眸里无星无月，唯一残留的温情是给他的，一想到他眼睛里的死寂，顾默就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不知道做什么，才能让胸腔里鲜活跳动的那个器官，不要抽搐不要痉挛，不要分泌出微酸的液体，心脏好像被单独舀出来泡在水里一般，好痛，仿佛有一种强烈的垂死的错觉始终跟随自己。 那种仿佛不会消逝的痛楚，就像有一只手紧紧地抓住心脏不放，慢慢收力握紧，想要把最后一滴血和空气挤出心脏。 原来不知不觉，你对我而言，已经如此重要了么？ “这样才好，”月灼走过来，蹲下，尖利的指甲挑起顾默的下巴，“多美啊，这张哭泣的脸庞……” 手指像要戳进顾默眼睛里一般，月灼还带着锋利指甲的指尖顺着眉心摸到眼角，蘸了一滴眼泪，薄唇微启，轻轻舔了一口，“啊！这令人愉悦的苦涩，果然只有泪水才能祭奠爱情……”他微微眯起眼睛的享受表情，看上去又慵懒又感伤。 “怎么可能！”顾默站起来，却因一阵眩晕而踉跄了两步，“才不可能是祭奠！” 顾默用衣袖一抹眼泪，定了定身子，才慢慢抬起头来，眼中斗志更胜，“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的声音颤抖着，撕裂了他虚张声势的伪装。 无论什么，我可以帮你——只要你放开曌矅…… “哦？”月灼饶有兴致地看着顾默，“想要和我合作？有趣！可惜，我要的谁都帮不了我，我也不需要谁帮忙，再说，我想要的，怎么可以假手于人？” 顾默一言不发地回到沙发上，扯过毯子，蜷缩着冰冷的身体，他要保持体力，他已经不屑再在这个男人面前装出一副懦弱小孩的模样，他是顾默，即使变得再弱，也还是那个骄傲的顾默。 顾默一言不发地看着西门月灼，他的目光冷静而理智，却因为曌矅的影响而染上一丝悲伤的水汽。 真美啊！西门月灼感叹着，原来为情人流下的眼泪是这样的啊！ 他望着眼前完全卸下伪装的顾默，轻轻地笑了，“原本这具身体的记忆，你有印象吗？” 顾默不说话，分不清西门月灼是不是在试探，他不想轻举妄动。 “不说话？那就是没有了，也是，你要是有哪怕一丁点印象，那天在囚也不会对我示好……”月灼顿了顿，仿佛故意吊顾默胃口一般狡黠一笑，“毕竟这具身体，可是在我手里折磨了一遍又一遍才断气的。” 原来如此！所以这个人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是安明宇口中真正的少主！ 顾默把惊诧隐去，抬起头，眼神没有一丝波动，“所以你想说什么？再杀一次？” “才不要！再杀一次说不定穿越过来的灵魂就没你那么好玩了。”月灼的语气像小孩子评论玩具一般随意任性，“不过，不能彻底地毁灭这具身体，我好不甘心啊！” 他语气里的寒意与杀机，真实地反映在他的眼眸里，那是一种可以冻透骨髓的寒意，透过厚厚的毯子抚上顾默的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都不由自主地收缩着，鸡皮疙瘩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 顾默忍住了想要裹紧毯子的冲动，勇敢地迎上月灼的目光，却发现静静看去，月灼脸上浮现的表情，竟是悲伤？ 恶魔竟然也会悲伤？呵呵，真是讽刺！ “你说，要怎么样才能让一个人只注视着你呢？”仿佛看见了什么美妙的情景，月灼脸上的笑容越发地明显了，“毁灭掉一切可以吸引他的东西……这样他就会只看着我了吧……” “安明宇？”顾默想到初见月灼的地点，轻声询问。 “不许你提他的名字，安安是我一个人的！”西门月灼双手钳住顾默的脖颈，表情很狰狞，像是陷入了催眠的境地，不停地重复道：“安安是我的！” 顾默只觉得一阵窒息，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喉咙里被压迫的气管似乎快要破裂的时候，西门月灼松手了。 “对不起，是我失态了。”月灼看着顾默咳得天昏地暗，老实地坐在旁边沙发上，表情就像不小心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无辜，“你现在还不能死，你死了安安就不会理我了。” “咳咳……”果然，疯子都是喜怒无常的，顾默揉着被弄得生疼的脖子，在心底强调，不过…… 顾默还记得不久前看到的诡异情景，为什么西门月灼和自己一样，受了伤也不会有事？ 联系到西门之前的话，莫非是这具身体落在他手里的时候，被他研究过？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顾默决定不再问什么可能会触动这个疯子的话，把疑惑埋在心底。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顾默望着月灼，毫不退缩，“你总不能一直把我关在这吧？” “唔……你说得也是，”月灼的指甲还没有收回去，在顾默的手臂上不轻不重地按压着，力度在能形成一个凹坑而皮肤又不会破之间，尖利的指甲戳着顾默白皙的皮肤，月灼似乎很是满意，“你说，我是先联系南宫呢，还是先联系萧家少主呢？” “萧桐！”月灼突然发力，指甲直接刺进顾默皮肤，两指并拢，慢慢捏住一块血管还在运输血液的肉，顾默知道他的意图，在疼痛之下，只得喊了出来。 顾默疼得直冒汗——恢复功能再怎么强大，痛觉还是存在的。顾默突然想到这具身体的原主，说不定就是活活痛死的，心里一紧，只觉得月灼的笑容更加瘆人。 “要是南宫青鸾的话，你说不定还会有一线生机，萧家少主的话，你就必死无疑了哟！”西门月灼似乎觉得这样很好玩——你看，我给过你选择的机会了，不是吗？ 哟你妹！顾默腹诽，你想让我选的不就是萧桐吗？眼前浮现萧桐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顾默似乎可以看见他和月灼有条不紊地商量关于如何最高效的利用自己身上血肉的情景。 想到这，顾默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乖，你上楼去睡觉吧！一觉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月灼的声音很轻柔，让顾默觉得他是在回忆，而不是与自己说话。 “不要试图逃跑，走出房子的话，会被激光网碎尸的。”仿佛不经意间才想起，月灼好心地提醒道，“你死了我会很困扰，所以要乖乖听话哦！” 顾默抱着毯子，默默上楼，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强调：不要抵抗，在没有离开的能力之前。 在顾默走上楼准备勘察逃跑路线的时候，听见了客厅里传来萧桐礼貌而疏离的声音：“你好，请问哪位？” 顾默的脚步停了，慢慢退回去，躲在楼梯拐角的阴暗处，监视着客厅发生的情景。 萧桐并没有开放可视功能，所以顾默只能看到一墙的蓝光。 月灼悠闲地躺在沙发上，“我手里有北堂朱雀的消息，萧家少主确定我连面谈的机会都没有？”他的声音淡淡的，仿佛有些不耐烦，准备随时挂掉电话一般。 对面沉默了一下，月灼话里的挑衅意味连自己都听出来了，萧桐不可能听不出来，但顾默知道萧桐最后会让步——只要牵连到朱雀的事，萧桐就不可能镇定。 北堂朱雀，那是萧家少主唯一的死穴。 而很明显，西门月灼很喜欢这种把人玩弄于手掌之中的感觉。 果不其然，下一秒，屏幕上出现了萧桐穿着睡袍的模样，小小的朱雀正在他旁边睡得正香，两只猫耳朵耷拉着，细细的鼾声似乎可以把睡意传过来一般，饶是任何人都会觉得这孩子睡得真甜。 “你说，你有朱雀的消息，说吧，不管你要什么。”萧桐皱着眉把被朱雀踢掉的被子再给他好好盖上，面对屏幕上的陌生男人，淡淡地说。 顾默看到这一场景，侧过头去看月灼，他俊美的脸上，果然是意料之中羡慕嫉妒恨的表情。 “请容许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西门月灼。”月灼特意停了一下，给萧桐反应的时间。 “幸会，眠光族四大家族之一的西门少主。我是萧桐。”萧桐脸上的冷漠表情柔和了几分，月灼与朱雀是同一个圈子的人，这样的话，消息应该可靠吧？ “如果我说，你要找的人一直就在你身边，你作何感想？”月灼微微一笑，知道他心急，也不绕弯子，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 萧桐思索了不到一分钟，把目光看向了熟睡中的小男孩，目光中似是惊讶，又似肯定。 朱雀小时候，就是这么让人心疼的模样？萧桐摸上不知道摸过多少次的猫耳，他早就觉得宝贝不对劲，可哪里不对又说不出，只是觉得各种熟悉，却没想到…… “萧家少主果然厉害，你就不想知道北堂朱雀他为何会变成这样？”月灼不禁更加欣赏这个男人了，以人类的身份做到让整个眠光族敬畏的地步，垄断了眠光族与人类地下贸易的三分之二的男人，观察力是如此的敏锐啊！ “为何？”萧桐的声音一如既往，只是那双手，却不由自主地抱起睡梦中的小男孩，仔细端详。 “当然是因为……”月灼端起酒杯，晃了晃杯中的红酒，这才慢条斯理地说：“他快死了。” 萧桐的手停在半空。 “请你解释清楚。”萧桐的声音似乎依然冷漠。 啊……冷静的表皮像是洋葱一样轻易地被剥下来了呢！月灼怜悯地望着萧桐，你有了弱点，即使你是传说中让眠光族敬畏的人类，你也有了弱点。 月灼想放声大笑，但突然想到那个不愿成为自己弱点的男人，眼神都变得疯狂起来。 “身体慢慢地变小，慢慢地倒退，最后出现返祖现象，猫耳很萌吧？可是当猫爪子长出来的时候，他就离死不远了。” “有什么方法治疗吗？我猜想是有的，不然你不会联系我。” 萧桐并没有失去应有的逻辑分析能力，很好，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月灼忍不住点头赞许。 “顾默你知道吧？他的血说不定可以治好朱雀哟！”月灼的笑容很灿烂，只要萧桐站在自己这边，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就好，至于北堂朱雀，自己达到目的后，谁管他死活！ “为什么是他？”萧桐很快想明白顾默背后的势力派别，有些怀疑。 “你不知道吗？他是【血核】的拥有者。”月灼早就知道萧桐没那么好糊弄，抛出了重型炸弹。 萧家与眠光族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交道，自然知道【血核】是什么东西，联系到前天顾默与宝贝——不，萧桐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小孩，是与朱雀玩耍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手指，可是昨天看的时候，伤口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当时自己就准备找人调查一下顾默，结果居然…… “顾默现在人在我手里，萧先生愿意跟我合作吗？”月灼说得很笃定。 “容我再考虑一下，我明天给你答复，请你照顾好顾默。再见。”萧桐说完，径直挂断了电话。 考虑的结果会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顾默心里知道，死期近了。 脑袋里一团乱麻，顾默只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只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快想起来啊！ 在顾默准备溜回房间的时候，月灼的声音传来，“那边偷听的小猫，赶紧回房休息哟！” 这个家伙！早就知道他在这里，那些话，是故意说给他听，让他绝望的！这个男人想要在心理上一点一点摧毁顾默的希望，最后玩腻了再进行最后的虐杀，顾默只觉得全身冰凉泛骨—— 西门月灼，你到底多恨这具身体？  第二十六章 楼上的房间分布一目了然，中央位置的房间门大开着，在看见里面大得不像话的床之后，顾默果断选择了剩余房间中离得最远的一间。 在看过曌矅的床后，顾默想都不用想——那一定是西门月灼的房间。 毕竟眠光族的房间，最显着的就是那一张几乎占地一半的床了。 窗外望去，无星无辰，唯独孤独的一轮明月，月色正清明。 顾默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思索应该如何逃跑，他刚才已经仔细观察过了，整个城堡都是一体的，只有一个，或者说他只找到一个出口，那就是大厅。 而整个庭院貌似只有他和月灼两个人，这样的话，只需要解决那个看不见的射线网了。 想到自己刚刚丢出窗外的那半截胡萝卜，顾默比划了一下模拟中的抛物线，胡萝卜在高度与视线齐平的时候突然被粉碎成渣滓，如此说来，射线网应当是半圆形，像一个盖子直接笼罩在城堡之上，连空中也不放过。 眠光族一天至少要睡十二个小时，这庭院又没有监视的仆人，理应很好逃跑才对，但……只要有了这张射线网，任何物体都不要妄想可以离开。 难怪西门月灼如此有恃无恐，顾默想到西门月灼手里还掌握着eve的高级权限，顿时觉得逃跑何止无望，简直是难上加难。 顾默感到了一种孤独的悲哀，从来到这个世界那天起，曌矅就成了自己的依靠，在看清身体的弱势后，顾默选择了依附，可是现在……顾默发现自己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曌矅如今生死难测，青鸾一向敌视自己，朱雀倒是与自己交好，但月灼的谎言一出，估计不止是萧桐，退化越来越明显的朱雀自己也会动摇吧！ 想到西门月灼的话，顾默终于知道这具身体如此残弱的原因。 好恨啊！若是自己能够强大一点的话，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束手无策。 认清现实后，顾默思来想去，也只觉得安明宇值得依靠，毕竟安明宇是暗夜守护者联盟的领袖，无论是实力和立场都信得过。可是，要怎么才能联系到他？ 顾默刚才已经试图通过eve连接网络，却收到了系统提示“网络不可外联的”警告，估计西门月灼早就做好了权限设置，昭示着此路不通。 顾默安慰自己，以西门月灼对安明宇的执念，指不定安明宇的出现会不会刺激到那个疯子，继而做出什么难以意料的事。 顾默愁得在床上滚来滚去，正在这时，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声传进顾默的耳朵里。看样子应该是从隔壁传来的，理智提醒着顾默不要多管闲事，但感情却怂恿着顾默，反正不会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了，不是吗？ 顾默从床上一跃而起，来到了相连的那面墙前。 顾默没有走出去，只是把墙壁试着设置成了单向可视，也许是对面房间的防御没开，顾默轻易地就看见了对面房间的情景。 首先引入眼帘的是一个长方形的玻璃柜子，像棺材一样放在房间的中央，柜子里面盛满了透明的看上去黏糊糊的液体，而液体里面，赫然躺着一个小女孩！ 她大概和顾默一般年纪，许是女生发育较快的缘故，她赤裸的身体上已经可以看出胸部线条的起伏，她仰躺在柜子里，长发随着液体的流动而在水中舒展着，看不清容貌，但顾默的目光往下，赫然看见她纤细的两条小腿骨！ 膝盖就是分水岭，往上是女孩子白皙活力的大腿，往下，是干干净净的两根小腿骨，笔直的纤细的骨头在月光下似乎散发着银白色的光泽，不难想象原先小腿矫健匀称的美丽。而现在，上面的肉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被剔得一丝不苟，如同埋葬多年的陈尸骸骨，突兀得不知如何形容。 这就是西门晚餐的来源——那个据说是被父母合法卖进来的小女孩？ 顾默只觉得一股酸水不由自主地从心底泛起来，听西门月灼形容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了。 顾默注意到刚才还白骨森森的小腿上，这时已经覆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胶质，顾默意识到那是什么后，移开了目光。 如同西门月灼所说的一般，女孩的小腿最终会完好无损地长出来，但顾默也知道，长出来的那天，女孩又将遭遇一次完全的割取，往返重复，直到她细胞的再生能力枯竭为止。 不，她还有大腿，还有纤细的手臂，灵活的手指，柔软的舌头，甚至弹性的胸部，只要她活着，这种物尽其用的取食方式就会生生不息。 这是残忍的虐杀！ 诚然，人类也杀猪宰牛，也要掠夺别人的营养而活，但人类不会用这么冷酷的方式来寻找食物。 真的吗？真的吗？顾默不断自问，他回答不出，因为他不能斩钉截铁地说出“是”！ 顾默在心底假设：如果西门月灼直接把小女孩杀死吃掉，自己是不是就不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了？毕竟那就是单纯的为了生存。 不！我做不到！再怎么类比顾默也不能说服自己，理论上说得轻巧，但顾默就是接受不了。毕竟就算不是一个种族，但外在呈现是一样的吧？ 蚕食同类，这就是我不能接受的原因。 那种压抑的哭声时断时续地响起，顾默这才从混乱的思考中脱离出来，目光巡视一遍，才注意到那个缩在墙角的小男孩，手里紧紧抓住毯子，受到什么惊吓一般，两只眼睛放空，无神，却带着惊恐的残余。 那是光城执政官家的小孩？ 顾默试着揣摩西门月灼的思维模式——也许他是故意当着男孩的面割下“食物”的肉，看着男孩无知的脸上慢慢浮现出惊恐无措的表情，这才满意地离开。 从心底摧残一个人的意志，这种残忍的方式还真是那个变态所喜欢的，不断地突破你的心理防线，不急不缓地，把人逼到逃无所逃的死角。 想到这，顾默心里一寒，突然明白了自己能如此轻易就看见对面房间的原因。 一股寒意从脚趾开始，慢慢纠缠住每一块骨头，每一个关节都像暴露在空气中一般，在冰冷的风中支撑着躯体。顾默想起了西门月灼的目光——那是一种歇斯底里的恶毒，绝对野蛮又狂暴的信念，而偶尔的温情，不过是把他的疯狂衬托得更加灰暗。 西门月灼他，早就知道自己会选择这个房间吧？ 每一步行动都被看穿的无力感袭击了顾默，他望着对面的女孩那安静得如同死去的容颜，仿佛是在嘲笑自己的困兽之争。 顾默啪的一声取消了可视，墙壁瞬间恢复成冰冷坚固的模样。 顾默倒在床上，过了一会儿，听见窗外传来轻轻敲击玻璃的声音，顾默心上一动，说不是是期待还是不安，慢慢打开了窗户。 “怎么那么慢？被打到头打傻了吗？”一个动听悦耳却夹杂着不满的女声。 顾默目瞪口呆地看着矫捷地从窗户跃进屋里的身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阿菜，腹黑？” “不是阿菜，是a106！”a106皱了皱眉头。 “你才腹黑，你全家都腹黑！”小男孩掸了掸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 意料之中的，异口同声的否认。 “你们怎么来了？”顾默惊喜地看着眼前一脸傲气的腹黑和一脸不耐烦的阿菜，脱口而出。 “快走！别废话！”a106大步上前。 “等一下，对面还有两个人！”顾默退后一步，躲过了a106打算中的拦腰一抱。 “我们不能带他们一起。”a106看了一眼墙壁，仿佛可以看到对面的情景。 “但是……”顾默试图尝试一下。 “没有但是！现在不是圣母的时候，你当自己是那种大祸临头还有空跟同伴唧唧歪歪的少年漫画的主角吗？会死的。逃命要紧！”说罢，a106一把捉起顾默，往背上一甩，与腹黑小朋友对视一眼，直接跃上窗台，从二楼跳了下去。 那一刻，顾默略囧地想起了英雄救美这个词。 呃……阿菜其实是男的吧？ 女孩安静的容颜和男孩惊恐的眼神不断在顾默心里回放，说实话，当a106断然拒绝的时候，顾默的心突然落地了。 他当然也知道带上那两个孩子有多不方便，但他还是不死心地提了，直到听到a106的拒绝，他才意识到自己只不过是为了自己心理好受，不想让自己被扣上见死不救的帽子。 顾默知道自己不是好人，可他也不承认自己是坏人，在好与坏的中间地带，说白了，不过是他想要活下去的欲望。 夜风袭来，吹在顾默脸上，仿佛和顾默一起，嘲笑着他的自欺欺人，以及伪善。 顾默看着背着自己的a106动作迅捷地越过西门月灼的庭院围墙，穿梭在空无一人的街道，腹黑紧紧跟在后面。 等到坐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飞行器，顾默才有机会开口：“现在安全了吧？” 腹黑小朋友环视四周，微微点了点头。 a106直接用意识连接飞行器，飞行器在空旷静寂的街道上无声地起航。 “那个网，你们怎么解决的？”那是普通的智能机器管家的权限不可能做到的事，更何况西门月灼的使用权限已经是军方的极致了。 “我说过，我拥有eve的所有资源，并且不受限制。你自己忘了而已。”a106瞥了一眼顾默，不出意料的鄙视眼神。 “那飞行器被月灼控制的时候你怎么不帮我？”听罢，顾默简直疑心a106是不是故意想作弄自己，不然，他也不至于遭这一次罪。 “我有，不代表我就要全部开放，全开的话，我的运行速度会变慢。所以平时我只连接家里的分支。”a106慢悠悠地说，“别人家的事我没兴趣窥视。” “那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出事了？”要是顾默没记错的话，从顾默搬到萧桐那里之后，这一大一小两个智能机器人就留守在曌矅的宅子里，应该宅斗得不亦乐乎才对，怎么会留意到他的死活。 “要不是北堂朱雀来通知我们，你以为我愿意来吗？哼！”腹黑整理了一下自己因为奔跑而歪掉的红色小领结，鄙夷地看着顾默，“谁叫你不按时回家的！随便离开北堂朱雀，出事了吧！” 这……真是机器人应该有的情感吗？ 等等！顾默终于想明白了刚才西门月灼与萧桐说话的时候到底哪里不对了！因为朱雀他早就跟自己说过，他根本睡不着！ 那也就是说，朱雀全都听见了西门月灼和萧桐的对话，顾默心里一咯噔，朱雀以后要怎么面对萧桐？而且，朱雀应该也听见了自己的血也许可以治好他的言论吧？这种情况下，朱雀选择救他，是出于什么目的？ 想到这，顾默开始警觉起来——他曾经被背叛过，他不想再一次品尝那种撕心裂肺的失望，以及随之而来的伤害。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顾默问得小心翼翼，看着操纵飞行器的a106。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的数据只告诉我应该把你救出来。”a106歪了歪头，仔细地思考了一会儿，才看向顾默。 “朱雀没有再说什么？”顾默很关心这个问题。 “他只是告诉我们你被捉住了，而他不方便出面救你。”腹黑翘着小腿，抢先回答道。 “对了，他给你留了一句话。”a106眸色一沉，好像切换了模式。 “他说什么？” “我和曌矅是朋友，和你也是。本大爷才不会相信那疯子的话，就算他说得是真的，老子也要光明正大地在曌矅面前咬你！所以你去把曌矅救出来吧！萧桐那边我来处理，祝你好运！” 从a106嘴里出来的，是朱雀仿佛什么事都不放在眼里，一贯嚣张的语气，却让顾默吊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这个世界上，总会有值得信任的存在。 “阿菜，你知道眠光族的帝都在哪里吗？” “都说了不是阿菜，嗯，考虑到你是中文语言系统，你以后就叫我女王吧！” “好吧……腹黑，女王，我们一起去救我男人吧！” 顾默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第二十七章 如果说镜城是眠光族隐秘的圣地，那传说中的帝都——【光栖之地】，就是向世人宣告眠光族存在的张扬之所。 占据着单独的一个岛屿，不属于任何一个地区政府管辖，沉睡在广袤的海洋中，连eve系统，都是单独的一套，出入都需要特制的通行证，并且不对外开放。 对藏匿于人群之中众多的眠光族而言，【光栖之地】如同它的名字，是传说中神圣而景仰的天堂——那里有眠光族最德高望重的祭司，是四大家族的大本营，在那里，不用躲躲藏藏隐瞒身份，可以和自己的孪生情人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世外桃源一般，所有想象的极致。 眠光族所有荣光与梦想的所在地，是朝圣的方向。 曾有多少次，每一个地区政府都想要对其实行隐秘的军事制裁，无奈经历过核武器战争后的人们，早已成为惊弓之鸟，反战浪潮呼声太高，各区政府不得不签署了严苛的反核反战合约，不能轻易开战。 而在眠光族存在还如同迷雾一般的现在，对于【光栖之地】的打压实在是出师无名，更何况据军事探测，这个地区的防御系统高于目前人类所知的体系。 是以如此，所有的地区政府都不愿暴露出自己的无能，不约而同地对【光栖之地】的存在表示缄默—— 地图上抹杀掉它的坐标，修改家用eve的权限，国民教育中也刻意忽略眠光族的存在，这一系列措施颇有成效，成功让大部分普通民众都认为，眠光族和古代的吸血鬼一般，都是杜撰出来的虚幻种族。 无知所以无畏，人类就是这样活着。 而现在，顾默、腹黑和a106一行，正朝着帝都飞去。 顾默听a106简介了帝都的情况后，很快意识到一个关键的问题，“照你这么说，我们没有通行证，怎么才能混进去？” “第一个选择，我们可以劫持那架超豪华飞行艇，”a106手一指，屏幕上便显示出了一架飞行艇的模型，距离他们不过五十公里，“然后强行窃取他们的通行证源代码。” 见顾默若有所思地看着飞行艇上华丽的蓝色鸢尾图案，a106闲闲地补充：“很熟悉是吧？那是达罗家族的家徽。” 突然想到了达罗东霖那张欠扁的小三脸，顾默抬起头严肃地对a106说：“不行！” 难说达罗家在这件事上到底什么立场，这种关键时候，他不想再跟达罗东霖有什么过节——曌矅就是为了解除和达罗家的婚约才会来帝都的，顾默可没忘记这个事实。 “那真遗憾，我还挺想炸他一下呢！”a106本来一脸跃跃欲试，听顾默这么一拒绝，口气颇为遗憾，显然还惦记着当初顾默被袭击的事。 “好吧，那就方案二吧，也许我们可以请高手伪造一个通行证。”a106斜了一眼腹黑小朋友，慢慢踱回座位旁，下一秒，早已舒服地躺在椅子上。 被a106意味深长的眼神一扫，腹黑小朋友不情不愿地上去，噼里啪啦一阵操作，“好了。直接飞，不会有问题的，要是出事你就拆了我！” 明明自己拥有最高权限，但却不开放的a106显然让腹黑很困惑——果然，就算是机器人，男女之间的思维模式依然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腹黑这么厉害啊！” 顾默这句话明明是看腹黑小朋友心情不好特意说的，不料腹黑的脸更沉了，猛地站起来，虽然两人一般身高，他却轻易地就抓起顾默，“你嘲笑我？” “想背叛主人的智能机器人我还是第一次见，继续。”a106不急不缓，似乎还很期待，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看戏模样。 “……”我什么时候嘲笑你了？冤枉啊！那谁，别在那煽风点火！ “哼！料你也不知道！”腹黑放下顾默，自己坐在最角落的座位上，一言不发。 “我们在哪里降落？”有惊无险地进了帝都的空域后，a106转过头来询问顾默。 老实说，这让顾默受宠若惊。在他看来，无论是a106还是腹黑，都比他能干太多，让他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而现在，万能的a106居然会询问他的意见？ “很奇怪吗？我可是随时都能背出机器人守则的高级货。”仿佛从顾默的惊讶中分析到了需要的数据，a106笑了。 “我不是战斗型机器人，所以我在体能上并没有优势，而且……”a106目光清明，“我的数据告诉我应该救出主人，而我却不知道为什么需要救他——如果没有契约的话。这大概就是最本质的区别，所以我希望你能下达正确的指令。” 不懂人心叵测的机器人却是最忠实的同伴，这让顾默有些感慨。 “看我干嘛！”见顾默目光殷切地看向自己，腹黑有些不自在，“我的主人是曌矅了！我又没说我不去……”说到后面声音越小，几乎是在嘀咕了。 “对了，如果我就这么下去，会不会被发现是人类？”顾默也知道自己那扯淡的衍息体质对眠光族的吸引力，脑补了一堆眠光族追着自己想分尸的场面，顾默顿时汗了。 “很明显会的，两个选择，第一，伪装眠光族，这是掩盖气味的药水，喝下。”a106不知从哪个地方掏出了一个蓝色小瓶，“第二，以人类身份办事。” “……”顾默表示第二个完全不用考虑啊！接过药水准备喝下，顾默突然灵感一闪，“我决定就这么出去。” 帝都是眠光族的聚集地，而一个人类走在中间意味着什么？ 危险？不，也许意味着威胁。 顾默想到萧桐，他相信心高气傲的萧家少主每次来【光栖之地】谈生意，都不屑于喝这种药水的，因为他相信没人敢动他，别人也这么相信着。 这就够了。 在a106坦荡荡的目光下，顾默羞涩地换上a106准备的衣服。这可不是曌矅那什么古老的收藏，而是高科技的保护衣，顾默摸了摸身上外在显示为礼服的“衣服”，袖子处显示出的是背后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顾默心里嘘唏不已，这要是一千年前有这玩意儿，他也不至于被同伴一枪毙了还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a106，你能探测到曌矅在哪里吗？”顾默满怀希望地看着万能的女王。 “对不起，我不能，大概位置应当是帝都中心的白银宫里，但具体是哪里我并不知道。最后的影像资料是主人与西门月灼通话的场景，在那之后，就失去了主人的踪迹。”a106表示无能为力，没有数据支持，只能猜测，“他们屏蔽了现代科技，采用的应当是最传统的手段。” 连a106都侦查不出来的传统手段？那就是囚禁与肉体折磨了，想到这，顾默握紧了拳头。 “有飞行器向我们发出通话请求。坐标显示对方距离我们不到十公里，位于东南方向。”腹黑的话打断了顾默的猜测。 这不科学！他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怎么会有人联系他们？ “会不会是打错了？”顾默说完，不等腹黑鄙视，自己都不相信这个推测。 每一架飞行器都有属于自己的波长通讯号，只要记录在数据里，就不可能会错误。 “连接。”顾默当机立断，不管是敌是友，总要连接后才知道。 画面上出现一张不苟言笑的脸，顾默一惊，怎么偏偏是他？ 这架飞行器是曌矅的，所以顾默猜测来人也许是南宫青鸾或者是朱雀，却没想到会是他——高阳。 “早上好，顾默。”高阳依然是仿佛千年不变的平静表情。 “早上好，你来是要捉我回去？”既然高阳在这，想必萧桐也在这，顾默已经做好了抵抗的准备，手触摸着红色按钮，准备情况不对就按下去——他可没忘记这飞行器早就被a106偷偷装上了导弹。 “你别紧张，萧桐并不在这，我是来帮你的。”不知道是不是顾默的错觉，高阳看上去有些疲惫。 “凭什么相信你？”顾默的手并没有离开。 “就凭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高阳说得很是隐晦。 这家伙终于承认了啊……顾默望着屏幕上高阳安静的容颜，“那你到底是谁？” “你不想知道眠光族的祭司为什么要囚禁曌矅吗？” “我当然想知道，但如果你不先回答我的问题，我想我不能相信你所说的。”顾默承认自己迫切想要知道跟曌矅有关的一切，但对于高阳的话，顾默半信半疑。 “好吧，我都告诉你……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到这里的吗？”高阳抬头直视顾默，目光坚定，仿佛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但他并没有正面回答问题。 当然记得，老子是被内鬼放暗箭害死的！顾默联想到他之前的话，不由得发问：“是你开的枪？你到底是谁？” “不是我开的枪，但我知道开枪的是谁，只是我告诉你了之后你还会去救曌矅吗？” “什么意思？”这跟曌矅有半毛钱关系啊！顾默更加怀疑高阳的话。 “所以我才觉得只有无知的人会获得幸福啊！”望着顾默，高阳的眼神充满了怜悯，回想了一下，接着说：“曌矅就是开枪杀死你的人。他在鹰组里，应该是叫赵零吧！” 组长？那个自己一直偷偷敬慕的组长？顾默的脚步踉跄了一下，“不可能！你别瞎说！” “还记得你当时调查的任务是什么吗？”高阳仿佛早就预料到顾默不会轻易相信自己。 顾默脸色一变，那是与一个跨国医疗研究机构有关的人口走失案，众多年轻人相继失踪，矛头直指那个号称科学界诺亚方舟的研究机构。 在恶劣影响越来越大之后，组织终于派出了顾默几人去秘密调查那个涉及用人体做实验的疯狂机构，那时候顾默还抱怨过组织不看好自己，大材小用地把他们这一批人派来调查这种事。却没想到随着调查的深入，调查出来的资料让人不忍直视，顾默几人一层层逼近真相，却在最后关头全军覆没…… 难道，从一开始就是陷阱吗？ “还不明白吗？你才是他们的目标。”高阳一直观察着顾默的表情，见他一脸难以置信，慢慢抛出了重型炸弹。 “什么意思？”顾默的手在微微颤抖。 “你当时并没有死，只是后来身体被舀来研究了。没想到吧？研究的项目在你身上取得了突破。”若不是这样，我也不会注意到你，高阳在心底补充。 “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乍一听仿佛天方夜谭的理由，却结合得丝丝入扣，所以说，这就是真相了吧？顾默不安着。 “因为我当时是那个项目的主要投资人之一。” “你们到底在研究什么？” “唔……说起来和历代的帝王将相都一样吧，人都是这样的，有了一切之后就琢磨着不想失去，所以就开始幻想长生不老。”自己曾经也是这样的人呢！真是讽刺，高阳自嘲一笑。 “长生？”顾默喃喃地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突然目光一寒，不…… 高阳一直都知道顾默是个聪明的人，现在看他的情形，不由得称赞，“懂了？你猜对了，所谓的眠光族，其实就是人类自己创造出来的。跨越千年的研究机构，哦，我忘了，那群变态的科学疯子，他们现在被称为祭司。” 顾默觉得高阳的表情有些嘲讽。 他怎么能不嘲讽呢？他们创造出了一个已经控制不了的东西，一个不合格的半成品，一个吃人的新的种族。 人总以为自己是神。不，应该说多疑的人类不相信神的存在，他们只相信科技相信技术相信进步，相信看得见的物质的飞跃。 如何控制日益脱缰的技术而不让其毁灭自己，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很可惜，有些迟了。所以高阳决定把一切说出来。 啪，正在高阳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连接被切断了。 顾默看着a106，“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 “对不起，我不能允许机密被泄露。”这是顾默第一次见a106脸上有犹豫的表情——应该是与原定指令冲突了吧！ “a106你……其实拥有最初的数据吧？”顾默有时候真恨自己几乎成为本能的推理能力。 a106没说话，事实上，她的的确拥有。 “好吧，既然如此，为什么现在祭司要对曌矅下手？” “对不起，我不知道。” 一时间飞行器中安静了下来。 腹黑虽然没有a106那么高的权限，但他好歹是专为眠光族研发的机器人，通过顾默和高阳的对话，他知道，自己好像记录了一些不得了的数据。 不会被a106强行格式化吧？腹黑一脸忧愁地望着a106。 飞行器并没有改变航道，依然笔直地朝帝都的中心飞去，顾默整理了一下纷杂的思绪，回想起与曌矅相处的点点滴滴，心里那个模糊动摇过的决定慢慢清晰起来。 如果看不见动机，那么一定会有更大的动机藏在迷雾的更深处，同样的，如果在真相背后还有真相，我便不打算相信这不完全的真相。 我要自己去探索。 第二十八章 自己的记忆根本没有断层，直接从中枪到醒来，连贯得仿佛一千多年的时间裂缝并不存在。顾默出神地望着窗外，如果高阳的话是真的，假设我中枪之后没死，那现在的我算什么呢？ 高阳话里似乎隐含着之后发生了很多事都与自己有关的意思，顾默觉得头疼，这里应该用灵魂空壳论还是用平行世界理论来解释更能让自己信服？ 如果是前者，那自己已经身在这个时代，在一千年前操纵那具身体的又是谁，那真的是能称为“顾默”的人吗？ 如果是后者，假设意识以中枪之后为转折点，就存在着两个“我”，一个穿越到一千年以后，一个依旧生活在二零一二，那谁才算名正言顺的“顾默”呢？ 窗外薄雾如纱，很快被朝霞的艳丽染透，飞行器漫步在云端，缓慢移动。橘红色的光在云朵的世界弥漫开来，太阳从远处的地平线慢慢升起，好一派日出景色。 周围的飞行器渐渐多了起来，彼此间却绝对不会影响。脚下的建筑迎着朝阳变化着形状，也许是因为这里是【光栖之地】，向日葵一般，所有建筑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正面朝阳。 顾默看着这花了不少时间才慢慢熟悉的场景，再次深刻地感受到陌生与孤独。突然就觉得有些恍惚，这段日子遇到的这些事，这些人，都是真实存在的吗？ 也许不过是一场逼真的庄周梦蝶。 想到这，顾默觉得心里五味陈杂，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受，一颗心悬在半空，没有一丝踏实。 “我想我应该和你好好谈谈。”顾默望着a106，话中透着疲惫，语气里的镇定老练完全不属于一个十二岁男孩——没有了可以依赖的人，他不屑脆弱。 “你不必如此客气。”a106皱了皱眉，她觉得顾默身上好像变了什么，又似乎他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a106默默扫描了一遍顾默，却没有发现顾默身体有何异常。 “我要救出曌矅，我需要一切可能争取的力量，所以我希望你可以让我见高阳。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为难，但我相信你能判断出命令的轻重等级。”作为a106的第二主人，顾默本可以直接命令a106，但那样可能会造成她的程序混乱，所以顾默选择了平等交流。 a106沉默，并且沉默了很久。 作为研究资料唯一的备份，她的确负有不能让机密文件泄露的任务，而很显然，高阳刚才的话已经涉及到了核心部分。这不是她自身的问题，她无法控制别人的思维，因而她无法判断出这到底算不算她的职责，情急之下，索性切断了连接。 但现在，她想到自己完成时最后接收的那份数据，那是一个笑容很温和的男人直接对着自己的中心系统下达命令：无论如何，一切以主人的需求为先，绝对地服从与忠诚。而那个男人一直在强调：你的主人名叫曌矅。 那人的语气很温柔很温柔，近乎喃喃自语，一遍又一遍地说着，你要保护他。 当a106抬起头来的时候，顾默默默松了一口气，与高阳的谈话总算是可以继续了。 在切断连接近一个小时之后，高阳再次见到了顾默，高阳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顾默，很好，他脸上并没有沮丧或是悲伤的表情，看样子已经让自己冷静下来了。高阳望着旁边静默站立的a106，说不上是调侃还是敬佩，“难以想象，你居然说服了一个机器人。” “这是她自我分析后得到的结果，与我没有直接关系。”说服a106的绝对不是自己，而是a106固有的命令。顾默心里很清楚这一点，他顿了顿，看着高阳似笑非笑的脸，开门见山地问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嗯？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高阳却听懂了，微微一笑，顾默这个人，不管外表变成什么样，骨子里还是这么理智啊！ “你告诉我这些情报，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顾默不相信高阳没有目的，有些事，还是说开了比较好，明码标价，愿者上钩，要是高阳有什么过分的要求，他也可以拒绝，不至于白白承高阳的情，还不起，就会是天大的负担。 不过如果是为了那个人，为了那个人的话……顾默真的很怀疑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 “嗯……以身相许可好？”高阳严肃地思考了很久，却抛出这样一个让顾默哭笑不得的答案。 “此代价已经许给别人了，请重新选择。”顾默一本正经地回答。 仿佛是自然而然的事，顾默想起了曌矅的那句“你可愿意跟随我，我保证不吃你。”，顾默下意识地嘴角上扬，却在下一秒僵住，想笑，又笑不出来。 “不乐意？那算了，你就当我积德做好事吧！毕竟这件事我也有份。”看顾默严肃拒绝的模样，高阳心里一涩，做作地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道。 顾默想起了高阳说自己是主要投资人之一的事，略一思忖，开口问道：“你跟萧桐什么关系？” “你又发现了？哎，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要这么聪明呢？唔……要真说起来，我应该是他可以连着说好几个曾的祖父吧！”高阳口气里的无可奈何，合着他特殊的声线，听上去很像溺爱。 果然……顾默早就觉得萧家与眠光族的关系非同一般，现在听高阳这么一说，找到了缘由。难怪他那时候敢和达罗东霖叫板，不只是因为垄断交易这么简单，作为最初投资者之一的萧家财团唯一的少主，萧桐的确有这个资格。 “你果然是萧家的人……这是你讨厌朱雀的原因？”顾默先是小声嘀咕，在高阳没留意的时候，突然发问。 “啊？”高阳没跟上顾默的思维，正常人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先操心救人的事吗？ “我说，你是因为朱雀和萧桐在一起才讨厌朱雀的吗？”顾默皱眉，只差没明说你是不是歧视同性恋，想到这，顾默不禁担心起朱雀的处境，知道真相的萧桐会怎么对待他？ “没有的事，我单纯看不惯而已。”那种做事不过脑子的人跟萧桐在一起，只会影响萧桐的判断力，不过这倒也不是他讨厌朱雀的原因……高阳话锋一转，“我觉得我们需要面谈，如何？” 顾默看了a106一眼，她没说话，下一秒，顾默发现屏幕上已经显示两架飞行器正在不断靠近。 高阳进来的时候，顾默听见腹黑“哼”了一声，顾默看着高阳，才发现自己面对他的时候，总会感觉到一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硬要说的话，应该是气场不合吧？ 不过，目前也只能选择相信他。 高阳倒是不理会腹黑的不满和a106的沉默，神情自若地坐在飞行器正中间的位置，“咖啡不要放糖，谢谢。” “……”你是来做客的吗？顾默已经看见a106皱得越来越明显的眉头，连忙出声打断，“你觉得祭司，我是指那些传承研究所的科学怪人，他们为什么要针对曌矅？” 听了高阳的话，很明显，顾默对西门月灼“功高震主”的言论产生了怀疑。 “你知道北堂朱雀的病吧？据萧桐的秘密调查，那是悄悄在眠光族中蔓延的不治之症，很多辈分浅的眠光族早就直接丧命了，而北堂朱雀属于早期的成功品，才会出现退化这一步骤。”高阳轻轻抿了一口a106递过来的咖啡，味道会不会太甜了？放下杯子，接着说，“我是不知道那群人到底是怎么弄出眠光族的，不过眠光族有各种动物的基因这一点我敢肯定。” 顾默想起了朱雀的猫耳，不由得把手放在耳朵上方，不自然地挠了挠头发，如果这地方突然多出只耳朵，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高阳也想起了那对猫耳，看着顾默的动作，笑了，“当年除了人，他们也弄了不少动物。谁知道他们最后到底弄出了什么东西呢！” “朱雀的病与囚禁曌矅有什么关系？”顾默想不通这其中的关系。 看出了顾默的着急，仿佛是故意吊顾默的胃口，高阳不急不缓地慢慢说道：“你知道当时研究所里都是些什么人吗？科学家？当然，从技术层面来说的确如此，可那都是一些疯子，以前在各个国家的各个机构偷偷摸摸做着违禁实验，被研究所的创始人天南地北的找到，汇集在一起。克隆人之类的根本不算什么，在他们眼中，即使研究出来的成果迫于舆论压力，并不能公诸于众，他们也甘之如饴。” “为什么？”不被承认的努力也值得坚持？ “还不懂吗？他们享受的是追求无止境的科学技术本身。你不知道那是一群什么样的疯子，他们的眼中没有伦理，也没有所谓的道德和善恶，他们甚至故意造就了眠光族亲族间自我繁殖这一点，也就是我们所说的乱伦。他们以此来作为自己对世俗的挑衅。” 自己当初也是欣赏这一点，才会做出资助地下科学研究这种并不会收到商业回报的决定吧？这么说起来，自己骨子里也不是个安分的人啊！高阳自嘲一笑。 不在乎一切表象，执着地追寻技术的终极，这就是研究所创始人的名言。事实上，正是这种近乎宗教式的狂热，才吸引了一批又一批各种各样的极端分子，这个研究所也因此得以延续千年。 即使见不得光，也无所谓。 “你不觉得这是神的遗迹吗？”高阳接着用赞许的语气说道，“你了解到了吧？在【洪荒回归】后的五百年里，整个世界一片黑暗！而在对眠光族的研究中，新生的成果就出现了渴求阳光这一特征！更强大的身体素质，更长的笀命，更纯粹的力量，他们做了神的工作！” 听着高阳的话，隐隐约约，顾默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那条线，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抓住。 “眠光族的出现对于他们而言，是永恒的荣光！他们不可能让其消失，传承千年的使命不能断在自己手里，所以他们要找出解决的方法——”高阳一顿，“而作为最初最纯粹也是最成功的作品，他们必须从曌矅身上着手，找出抑制住眠光族衰老症的病因。这就是你要的为什么。” 所谓的科学问题其实都不是问题，对于研究所的人而言，唯一存在的问题仅仅是他们到底能否控制住自己所创造的一切，避免走向自我毁灭。 那群“祭司”不可能放任眠光族走向毁灭之地，所以他们必须从源头找到原因，西门月灼只不过刚好提供了一个契机而已。 高阳已经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完了，很多事，其实他也正在找寻着答案。他觉得自己真是越活心理越脆弱，居然有空管别人死活了，望着沉思中的顾默，这孩子却不同，似乎永远不会改变一样，有谁能够知道自己在异世听见他名字时候的惊喜？ “所以我们得快点救出他！”知道那群人不会让曌矅死，顾默微微松了一口气，眼神十分坚定。 “救他可以，但你不能去。”高阳皱眉，他以为自己已经把危险说得很清楚了。 “为什么？” “因为他们一直在找【血核之人】，你去，只能是自投罗网！”这不是轻易就可以想到的事吗？你的逻辑推理能力哪去了？高阳叹气。 “即使是那样，我还是要去。因为我不去，就没人会去救他了。” “不知道你自己就是更好的研究对象吗？一千年前是这样，一千年后也是这样，你这人怎么一点进步都没有。”高阳的话里已经有了微微的怒气。 是啊！一点进步都没有。不管活多久，他都是一边冷静着一边冲动，这两种情绪在他身体里面角力，大多数情况下会是理智赢，可看似处于劣势的冲动总是在关键的时候冒出来，并且稳稳占据上风。 能够从绝望的迷惘中瞬间回复到冷静，自己也只有这一个值得赞扬的能力了。可是在面对与曌矅有关的一切时，这份理智早就消失得荡然无存。 顾默低着头，没说话。 在高阳以为顾默要改变主意的时候，顾默抬起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接着用属于小男孩的欢快语气说道：“现在，让我们来商量一下营救计划吧！” 第二十九章 在顾默说出商量营救计划时，不知为何，大家不约而同地安静了。 在顾默充满期待的目光扫过来又扫过去，循环n次之后，先是a106说：“我是一个智慧型智能机器管家。”表情里充满了自豪与骄傲，还透露着你别指望我能打的意味。 顾默点头表示理解，a106再怎么说也是女子的形体，的确不适合打打杀杀。顾默把目光投向了腹黑，谁料腹黑也跟着说：“我也是高级货啊，你看我这样，你不能让我去打啊！我还是个孩子！” 这下没等顾默开口，高阳笑得很无辜：“没有一千万你都没资格找我这个智囊！” 顾默望着回答默契的三人，顿时觉得人生一片灰暗。都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我这里倒是有三个老谋深算的诸葛亮，谁来给我个皮厚能打的臭皮匠啊！ 我也是孩子啊我擦！得，这下四个人都是只会动脑的人，虽然说技术解决一切，可是万一遇到什么突发情况或者遇上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货色，那就只能全军覆没。 想到这，顾默只觉得人生一片灰暗。 “我想你们需要一个能打的，我没说错吧？” 正在顾默叹气之时，一个声音传来，顾默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人半跪在飞行器的上方，飘逸的衣服下摆和长发在高空的风中肆意飞舞着，简直就好像从天而降一般，把顾默吓了一跳。 在看清来人那张人妖脸之后，顾默无语地把天窗打开。 从顾默打开的天窗上优雅降临的，正是穿着一身红黑相间绸缎蕾丝镶边礼服的南宫青鸾，他走进飞行器，望了一眼略显逼仄的空间，嫌弃地叹了一口气，笔直的站立在窗旁，笑盈盈地望着顾默。 被青鸾似笑非笑的目光打量着，顾默想起两人不愉快的初次见面，顿时觉得一股寒意从心里冒出来，真是第一印象决定命运！注定他看见这张脸就忐忑。 不过那时青鸾为什么想要杀他，联系到高阳刚刚说过的话，顾默多多少少猜出了缘故。 人生果然如戏，一场狗血接着一场狗血，直浇得人酣畅淋漓。 “我这回可是好人！”也许是顾默的眉头皱得有点明显，青鸾没好气地说道。 不是都说眠光族体格强于人类吗？青鸾作为领袖之一，一定很能打，退而求其次，也可以震慑不少人吧？顾默心里顿时燃起了希望的小火苗，“你愿意帮我？” “曌矅也是我朋友，谈不上帮你。我只是来送一个重要情报。”青鸾一向坦诚。 “那正好……等等，送情报？你不打算跟我们一起去吗？”顾默望着青鸾一脸悠闲的样子，实在很难想象他的好友此时正在受苦受难，这家伙也是来出主意的？不是吧！顾默欲哭无泪。 这一个两个理论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敢不敢动起来！ “当然，我可不能公开反抗祭司，再说你不会是认为像我这样优雅高贵的男子，会与人打架吧？”青鸾的话从他的樱桃小嘴里说出来，仿佛一阵狂风吹过，顾默的小火苗颤巍巍地抖了两哆嗦，终于还是熄灭了。 自称“男子”的生物上辈子一定都是带翅膀的xx巾！我男人还不知是死是活，这群朋友怎么一个比一个不靠谱？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啊！ “好吧，说说你带来的情报。”顾默有些无力。 “一个好消息和两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敢不敢不要这么幼稚？装年轻恶意卖萌什么的真是够了！“坏消息吧！” “第一个坏消息，曌矅受了很多皮肉之苦。”——这还用你说？ “第二个坏消息，祭司打算放了曌矅，但西门月灼从中作梗，此事被搁置了。”——这个可以想象。 “好消息呢？”顾默已经不抱希望了，吐槽都嫌无力。 “今晚达罗东霖会在他的庄园举办一场露天酒会，而他的庄园离祭司的白银宫很近。”青鸾神神秘秘地说，脸上就差没写明“你快来感谢我”几个大字。 顾默还在思考这和救曌矅之间有毛线亲戚关系，a106已经打开了地图。 顾默看见在帝都的几何中心，明明白白标示着白银宫的地标。而分散在白银宫四周的，则是传说中四大家族的故宅。从图上看，达罗家新建的房屋恰好位于西门和东方两大家族之间，贴近了白银宫的花园。 “你打算让我们借由酒会混进花园？何必多此一举。”顾默真心不想跟达罗东霖扯上什么关系，这也许是危机意识在作祟？顾默暗自吐槽自己的不成器，男人都快死了，还有心思管情敌。 “不，这不是重点。”南宫青鸾笑得很妩媚，明明是那种坏坏的笑，却是被他演绎得倾国倾城。顾默想起曌矅那时对青鸾的评价——“随时随地在发情”，默默移开了目光。 a106继续操作，立体地图开始变为军事模式，这时顾默才看出门路。 只见屏幕上以白银宫为轴心，构成一个防护罩一般的防御网，连同空域，向周围辐射一个完整的圆，而很显然，四大家族和达罗家的宅子正是在防御网内。 因为达罗家在白银宫的军事防御系统以内，如果安全混进酒会，就不用花时间和精力对付帝都高级的eve防御系统，他们的障碍也就少了很大一层。 原来如此！看来这人真不是来捣乱的。顾默一边想着对策一边开口询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先是高阳，后是青鸾，怎么他们都很容易就找到自己，这是不是也意味着西门月灼也能找到？如果是这样的话，顾默不得不提防。 “有没有人给你说过，我管理着四大家族一半以上的产业。”青鸾说得不咸不淡，仿佛没有听出顾默话里的担忧，隐隐透着自豪。 “所以？”这是在炫富？ “这个飞行器是我送给曌矅的，只要一搜就可以知道位置。”你这么浓厚的鲜味，一出现恐怕会引起骚动吧！青鸾望着顾默，眼中是看好戏的表情，“祝你好运。” 消息带到，南宫青鸾也就打算离开了，他可不想趟这趟浑水，他隐隐感到西门月灼在针对顾默，可顾默的死活那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是想借顾默的手救出曌矅。 青鸾这时候还不知道，他一直很相信自己的能力，所以他相信自己得到的消息是事实。他以为祭司只是气愤曌矅要悔婚时的出言顶撞，关他几天禁闭而已，他一点也不担心。 他也不知道在光城，被萧桐严密控制下的朱雀，是如何千方百计地想要联系到他。 关于眠光族自身的秘密他一无所知。而他之所以来通知顾默，也不过是想看顾默瞎忙一通。反正有曌矅在帝都，顾默不可能会出事，他单纯地想着，并不知道自己的好友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 不过，好在他最后一个消息是真的。 a106调出帝都的地图，从地图上看，总的有四层障碍，首先是如何混进酒会；第二层是如何突破白银宫的防御进入花园；第三层是如何准确在白银宫众多的建筑中找到关押曌矅的那一间；第四层是找到曌矅后如何才能把人救出来。 酒会的入场身份伪造这一点，腹黑表示包在他身上；突破防御进入敌营，a106认为虽然有些麻烦却并不困难，只是必须以飞行器为基点操作，不能跟随他们一起下去。 至于后两点，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原本顾默应该好好侦查敌情再做决定，可是脑海里不停回忆着曌矅清清浅浅的笑容，那种感觉就像有只指甲尖尖的爪子潜伏在心脏内部，冷不丁就挠上一把，疼得整个人都快窒息了。 顾默真是一刻也等不了了。 谁知道拖久了，那群变态会怎么对待曌矅。 飞行器在达罗家附近的一片树林边缓缓降落，a106留守阵地，腹黑顾默高阳一行，开始走向目的地。 腹黑是达罗东霖送给曌矅的，虽然主人是曌矅，却因为并没有格式化，还保留着原主人的一些私密信息，伪造达罗家的邀请卡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 也许是大家族的守旧和刻板，明明已经是全智能时代，却偏偏有两个西装革履的门童在一丝不苟地检查着来宾的邀请卡。 顾默望着面前的对自己礼貌询问却忍不住吞口水的门童，傲慢地一抬下巴，腹黑就面无表情地递过去三张暗蓝色的卡片，门童在手中的机器上略一扫描，就毕恭毕敬地把卡递给腹黑，让他们往里走，一边悄悄擦拭着嘴边的口水。 开玩笑，是那个传说一般的萧家人！怎么惹得起？ 因为是白天，眠光族都很活跃，尽管还没到宴会时间，酒会现场早已有了三三两两一群的人在各自攀谈着，顾默刚走进来，身上的味道就被嗅觉敏锐的眠光族捕捉到，偌大的庭院，早有那眼尖的人在小声议论：“中间那个我不知道，但他身后站着的那个，可是萧家少主萧桐的助理，你说这男孩什么来头？” “你老盯着他看，不是饿了吧？” “被发现了可不好玩，我那敢打他注意，你忘了？上次那个谁不是在萧桐面前提了句想咬一口的玩笑话，没过多久就破产了？只好匆匆结婚，做侍奉的一方……” 各种各样的言语散在酒会的角落，不时落在顾默身上的眼光，充满了窥视，打探和渴求。 顾默手心攥着一把汗，故作从容地走过庭院，倨傲地环顾四周，“还没开始？达罗东霖还没到？这里闷得慌，我要先去花园！”声音并不大，却足以让听觉敏感的眠光族听得一清二楚。 顾默大摇大摆地朝花园走去——这就是他的目的，想要在这里引起关注，把众人的目光吸引到未知的神秘男孩身上，然后在把曌矅救出来后，假装醉汉从这里走出去。 与预想的一样，花园里并没有人，顾默一行穿出花园，轻易就打开了后门，来到了白银宫外围。顾默通过便携式交流仪呼喊a106。顾默看了一下腹黑和高阳，他们脸上表情平静。 a106的声音从交流仪里传来，“倒数一分钟之后，防御关闭，你们有三十秒的时间通过。” 顾默闭上眼睛，开始在心里读秒。这是他紧张的表现，在前世，他就是靠着感受时间流逝来恢复冷静的。在心里数到零时，顾默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墙壁突然露出一个可容一个人通过的缝隙，顾默三人赶紧通过，三十秒后，缝隙消失，平整得仿佛从未出现，顾默打开地图的同时，仔细而快速地观察着周围的情景。 仿佛是来到了植物园，入目之处，全是葱葱郁郁的植物，按照对光的需求程度成阶梯状分布，一时间竟让顾默有身处热带雨林之感。 周围一片宁静。高阳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浮现，“直走左转。出口。” “还是没找出曌矅被关在哪里吗？”顾默一边对a106说，一边望向袖子上的地图。 地图上只有一个统称的白银宫，不管怎么放大都是一片模糊——这片建筑的资料从一开始就没有录入——这也就是意味着他们必须靠自己寻找到地点！ “a106你能看见我们的地理坐标吗？”顾默明明记得在飞行器时还可以看见白银宫的平面分布图。 “可以。”a106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在她看来，一切顺利。 “怎么回事？”顾默与高阳对视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眼中模糊的地图，觉得情理不通，哪有在远处能探测到的东西，靠近了反而不行？ “等等！有了主人的影像信号！圣殿？”话音最后，a106的声音有些迟疑。 顾默凭借着记忆能力和a106的远程指挥，终于找到了圣殿所在。 说终于似乎有些夸张，作为白银宫里最宏伟的建筑，圣殿其实相当容易辨认。 一路上安静得有些过分，但a106的热能感应却显示顾默他们周围的确没有生物存在。 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顾默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着奔向圣殿。 圣殿，眠光族举行重大仪式和祭司祈祷的场所。庄严的殿堂内，依照身分的高低，眠光族的各个家族似乎都各有其固定的位置。只有东方的椅子，座椅上头雕刻着一朵代表哀悼的血色蔷薇，其余的椅子上雕的，则是各个家族的家徽。 像基督教堂一般的装潢和风格，华丽神圣的圣殿并没有吸引到顾默一丝一毫的注意力。他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圣殿正前方墙上的那个男人。 顾默心口一窒，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喉咙一般，几乎不能呼吸，尽管低垂着头颅看不清面容，顾默还是一眼就看出来，那被钉在十字架上，伤痕累累的，不是他的曌矅又是谁？ 第三十章 血迹斑斑的锐利尖刺，不，也许用锥更为合适，可以直接从前胸穿透到后背的黑色铁锥，分布在曌矅的四肢和胸腔正中间，曌矅整个人就被五根锥子固定在巨大的木制十字架上。 手上，脚上，身上……除了那张俊美的脸庞还完好无缺之外，曌矅全身上下都布满了触目惊心的暗红色血痕，不难看出他所受到的折磨。 他还穿着来时的白衬衫，却早已破旧不堪，被血污了一层，似乎轻轻一扯就可以看见更多的伤口。手腕上被那锥般的大铁刺戳出的洞，血已经干了，红色的血肉翻卷上来，看上去就是一个血肉模糊的深红色窟窿，在明晃晃的灯光下，映花了顾默的眼。 曌矅紧闭着双眼的样子像是熟睡了一般，只是眉头锁得紧紧的，仿佛睡梦中都不得安宁，嘴唇上还有牙齿咬出来的血迹，脸上却不悲不喜，仿佛失去了生命力的玩偶。 时间好像静止了，眼前一片白雾，顾默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除了那个人，只有那个人是特殊的，他的样子好像已经印在灵魂之上了，想忘也忘不了。 “你没事就好……”一个声音不停地在脑海中回响，顾默怔怔地望着眼前俊美依旧的男人，手伸到半空，却不敢触碰，是你在说话吗？ 偌大的圣殿里，只有寂静的风声。 顾默爬上了曌矅面前的水晶神台，轻轻搂住了他千疮百孔的爱人，他那平日温暖的体温现在已经冷得像冰块，柔软强壮的身躯也变得残破，熟悉的心跳声不在了，那入眠时缓而沉的呼吸也没有了。 顾默的一颗心不断地下降，却仿佛没有终点，一直忍受着悬在空中的忐忑与心忧。 如果……如果曌矅就这么死了，他顾默发誓，总有一天，他要血洗整个白银宫！ 那群该死的祭司不是要研究吗？那应该很爱惜他才对，怎么竟然如此对他？顾默颤抖的手终于抚向曌矅的脸，不要怕，我来救你了。 手指摸到不属于他身体的部分，铁锥冰冷而锋利，刺进曌矅的身体里，与身体契合。顾默的手指轻轻滑过铁锥黑色的表面，目光一寒，谁允许你在这里的！ 先是左手吧！顾默的手握住锥子露在外边的部分，紧紧抓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它拔了出来。 那一秒，顾默好像听见了铁锥与肉分离的闷响。 面前的曌矅闷哼了一声，却没有醒过来。顾默看着手中已经被血染成暗红色的铁锥，铛的一声丢在地上，这才看见曌矅左手上那个血肉翻卷的洞，用手贴上去，还可以感受到风穿过曌矅的身体，袭上顾默的手心。 男人的血，连同无辜的风，似乎将他手心蚀出了深深的伤口，疼痛从手心蔓延全身，连心脏都疼得麻掉了，顾默的眼泪滴在男人的伤口上，淡淡的晕开了血迹。 接下来，是右脚吧？顾默拔下左手的铁锥之后，呆滞地思考着。 咬咬牙，一狠心，紧接着拔下右脚的铁锥，趁着弯腰，顾默索性紧接着拔掉旁边的铁锥。本来已经累得筋疲力尽的他，在下一秒，赶紧站起身来支撑着失去着力点的曌矅。 抱着曌矅沉重的身体，顾默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还有两个！ 用身子紧紧支撑着曌矅，曌矅胸前的铁锥仿佛想要刺破顾默一般，硌得生疼，可是这与曌矅受过的痛苦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不顾酸痛的手臂，顾默拔下了曌矅右手的铁锥。 好累……曌矅的全身重量的一大半都压在顾默身上，顾默竭力不让曌矅的身体下滑，压着曌矅，手摸上曌矅的前胸，闭着眼睛一用力，最后一根铁锥终于弄出来了。 血好像溅在脸上了，顾默只觉得有温热的液体和着眼泪流下来，烫得生疼。 曌矅的身子不受控制地下滑，连同筋疲力尽的顾默，摔倒在地上。 身体发出了闷闷的撞击声，顾默在最初的疼痛后，连忙起身查看曌矅的伤势。也许是曌矅的身体素质实在太好，被如此对待过的曌矅，依然有一丝气息。 顾默伏在曌矅胸口，终于听见了那缓慢跳动的心跳声，仿佛有什么魔法一般，一颗心终于稳稳地落地，顾默全身的力气都消失了，只能疲软地瘫在曌矅身上。 在最初的无力感过去后，摸着曌矅近在眼前的脸庞，顾默这才意识到营救似乎太过顺利了……而且，高阳和腹黑怎么还没跟上来？ 顾默试着通过交流仪询问他们，却发现交流仪一直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只不过他当时没有觉察罢了，顾默看了一眼袖子，却发现地图早已经成了一堆乱码。 这个地方不对劲！ 顾默正要扶起曌矅，突然觉得自己的后背被一阵如有实质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朝着他来的杀气和恶意，他不必回头都能感觉得到。 看来，是早就被盯上了啊！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呢？ 顾默回过头，果然看见西门月灼那双寒气逼人的蓝眼睛，被那种目光打量着，好像刚刚握住的冰冷铁锥，从心里直直穿透过骨肉的寒意。 “哟！好久不见。”顾默吃力地挪动曌矅，把他的上半身扶起靠着神台，然后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故作轻松地对着西门月灼挥挥手。 “不是昨天才见面吗？你记性真差。”西门月灼似乎心情不错，坐在专属自己的椅子上，轻轻揉着自己的手指，饶有兴致地与顾默叙不存在的旧。 “高阳和我的机器人呢？”顾默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有其他人的存在。 “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温柔到病态的声音。 高阳是萧桐的人，想来西门月灼应该不会为难他们，顾默也就稍稍放下了心。 “你不会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会逃跑了吧？”顾默坐在曌矅旁边，背后水晶神台的冰冷温度反而让他冷静下来了。 “怎么会？我哪里知道你在我的地盘上，竟然还可以联系到别人！更何况，我一直很信任光城的防御系统。说起来，倒是我小瞧了你。”月灼脸上的赞许不像作假，只是他嘴角的阴阴笑意，怎么看，都是不祥之兆。 如果西门月灼事先并不知情，如何解释他怎么快就出现在这里？ 顾默握住曌矅无力的手，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怎么办？看来今天要死在这里了，还真是有点不甘心啊！明明才找到活着的意义。 从原本冰冷的手渐渐回传过来温度，顾默挪了挪身子，紧紧挨着曌矅。 “很奇怪？你想想，你逃出来了一定会做什么？”西门月灼一副想要聊聊天的样子，反而让顾默更加警惕。 守株待兔！西门月灼是在终点等着他！顾默总算是知道他最大的失误在哪里了。 可是没办法啊！他不可能抛下曌矅不管，只要曌矅在这里，他就必须过来。 只有这个人，是绝对放不下的。 顾默看了一眼旁边的曌矅，他依然睡得很安详。 如果就这样死去，你会不会痛苦，死前会不会想到我？睡梦中的男人，并没有听见顾默的呢喃。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们呢？对了，祭司不在？我从刚才就觉得这里实在安静得有些过分了。你做了什么？”不过是死而已，又不是没死过。想通之后的顾默，只是把曌矅的手，握得更紧。 “祭司平常都在地下的禁地，谁告诉你他们会来圣殿的？至于安静嘛，完全屏蔽电子信号的眠光族圣殿，现在又没有其他人，怎么能不安静？”突然，月灼仿佛恍然大悟，意识到顾默问话的含义。 “完美的身体，新鲜的血液，巨大的雕花十字架，多么美的画面！你不会以为祭司有空做这种暴力美学的事吧？祭司不过是给他打了麻醉，抽了点血切了点肉而已。曌矅身上的伤可都是我弄的！” 那群老家伙居然让他送还在昏迷的曌矅回去，大好的机会，他能不把握？要知道，能制住曌矅的药，全世界也只有祭司有。 西门月灼好像邀功一般的语气，让顾默气得微微发抖，“曌矅跟你有过节？” “这倒没有，除了老是听到有人把我和他一起比较以外。” 那你至于这么对待他吗？顾默恨得牙痒痒，很明显，曌矅那样懒散的人，根本就不会和这种人有什么利益冲突啊！ 望着顾默痛苦的表情，西门显得很愉悦，“还不懂？知道你在乎他，我折磨他纯粹是因为你啊！” “你明知道我不是原来的那个人。”真的有人会因为这种理由，就折磨不相干的人吗？ “那又怎样。对我来说你们都没有差别。就是你们把安安害得那么惨的。”提到安明宇，西门月灼的情绪似乎有些失控了，“如果不是为了你，他也不会抛弃我！我杀不死你，那我就折磨你！心疼了吧？你现在能体会我注视着他的时候，那种心痛得恨不得死去的心情吗？你什么都不懂，不知道他到底付出了什么，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为你做的一切，不管你是穿越的还是重生的，都没关系，我就是讨厌你，要怪，就怪你为什么要有这具身体吧！” 西门月灼说完，早已经站起来，一步一步地逼近顾默。 “你想干什么？”顾默仰望着已经走到面前的西门月灼。 “你的血可以救他哦！”西门月灼看顾默一脸戒备的表情，也不靠近，直接坐在了最近的椅子上，让人猜不透他究竟想做什么。 “你骗人！”顾默说得斩钉截铁，想到自己受伤后的神奇景象，心里却在动摇，真的吗？ “不信你试试！反正他现在也快死了。” “安明宇明明说过……”看见西门月灼突然变化的表情，顾默猛然收声，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差点触了逆鳞。 “你现在肯定逃不了，不如试试？”西门月灼一直在怂恿着顾默。 顾默看了看曌矅身上的血窟窿，明知道自己的血和肉对眠光族来说是致命的武器，但不知道为什么，顾默就觉得月灼说的也许是真的，要真说起来，这是一种很强烈的直觉。 划开手指，小心翼翼地把血滴在曌矅的伤口上，顾默只敢试一下，就赶紧停下，过了一会儿，却发现曌矅的伤口被血覆盖的部分慢慢愈合了。 顾默惊喜异常，支着身子坐起，直接用刀子划开自己的手腕动脉，举起手将那泪泪流出的鲜血滴在曌矅的各个大伤口上。 “你看，我说得没错吧？”月灼说得笃定，语气里的颤抖却没骗过自己，如果顾默可以做到的话，也就证明自己可以，那…… 第三十一章 出乎意料，滴在曌矅伤口上的血并没有回到顾默体内，而是凝结成一个个小血球，慢慢滋润着伤口翻飞的皮肉，简直就像在伤口涂上一层胶质一般，曌矅身上那五个血窟窿在顾默毫不吝啬的鲜血的作用下，似乎在慢慢修复。伤口边缘那好像被水打湿过的纸一样皱巴巴的皮肤开始变得平整。 顾默惊喜地望着这神奇的场面，已经忘了思考为什么只有曌矅可以承受自己的血。 由于手腕上的伤口总是不由自主的愈合，顾默只得一次又一次地划开自己纤细的手腕，让血能够在伤口愈合之前，顺利地流到曌矅的伤口上。 而西门月灼就坐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既不阻拦，也不打扰，一副沉思的模样，看上去似乎比顾默还上心。 是心理作用还是失血过多的症状，到最后，顾默只觉得脑袋里晕乎乎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脸色变得越发苍白，好像流失的不只是血液，还有生命。 见曌矅身上那五个严重的伤口都愈合得差不多了，顾默终于停止了这对于自己来说，无疑是慢性自杀的行为。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该不会一开始，就打着这么拖死我的主意吧？”毕竟普通的眠光族碰了自己的血和肉都会死，好不容易找到个免疫的，就算死不了，失血过多也可以折磨到自己吧？ 西门月灼的态度太奇怪了，顾默不得不提防。 “就是想折磨你。”西门月灼收回目光，淡淡地说，回答果然和顾默猜想的一模一样。 “我说，这具身体之前的主人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强上了你？”前任正主儿死前不过才十二岁，怎么想都觉得不会与西门月灼这种人扯上关系。看现在的情景，横竖都是个死，也许是挨着曌矅的身体很安心，顾默忍不住开口调侃道。 西门倒也没在意，只是饶有意味地盯着顾默和曌矅紧握的手，神情说不上是羡慕还是惆怅。 “怎么你们眠光族的白银宫人这么少啊？”顾默随便打量着这个传说中的圣殿，庄严肃穆，阳光从琉璃窗户透进来照在水晶神台上，竟真有几分圣洁之感。 “你以为白银宫是一般人能进的吗？更何况是圣地。”西门走过来，倒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不只从哪里掏出来一把古铜色的匕首，蹲了下来，刀尖戏弄似的划在顾默的身上，“说起来你们真的挺像的，他死之前也问我为什么。很简单啊！因为只要这具身体存在一天，安安就会痛苦一天，一辈子也得不到救赎。” “哎，反正你也不会放过我的，你轻点，疼！”顾默看自己的胳膊被西门月灼切开，愈合，再切开……西门不知疲倦似的划着，没有真正用力，他也不反抗，切他总比切曌矅好吧？虽然的确很痛。 事实证明，与疯子相处，要学会疯子的思维方式。 西门月灼自己切了一会儿，觉得没劲，停了下来，开始严肃的对顾默说：“我们换个方式玩！” “你是大爷你说了算，只是你别弄曌矅了，反正到最后还是得切我。”如今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顾默倒是知情知趣。 “你是在等他？”西门月灼把顾默绑起来的时候，顾默突然开口。 西门的动作一滞，继而狠狠地勒了几下，“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顾默被绑完了之后直接扔在曌矅旁边，西门月灼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鬼主意。 顾默在心底腹诽，他总算看出了月灼的意图，想见安明宇就去见啊！一天搞这么多幺蛾子干什么？喜怒无常，我要是安明宇我也不想理你！ 顾默是不知道安明宇和西门月灼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往事，不过……西门一定很爱安明宇吧？想到两人的身份，顾默再次感叹生命如戏，好虐啊……顾默突然觉得西门月灼也很悲哀。 话说……你到底通知了安明宇没有？他要是一直不来怎么办？想到这，顾默有些抓狂，对了，自己没去上班，夏言生应该会通知安明宇吧？ 想到夏言生就想到萧桐，那也是个大麻烦，谁都想打自己的主意，顾默简直是欲哭无泪。 “我说过，这是我自己选择的命运，与你无关。你到底要做错多少事才会懂。”一个悲伤又温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顾默充满期待地望去，您老总算来了。 看向西门月灼，顾默敢确定，那一瞬间，这货一定偷偷笑了。 安明宇宛如神祗般站在眠光族的圣殿门口，那一身标志性的黑袍上早已沾上了不知是谁的血，手里的剑却依然雪白干净，发出冷冽的寒光。 西门月灼手里的匕首发出嗡嗡的声响，欢快得好像见到了好朋友的小孩子。 “放了他们。”安明宇慢慢走了进来，语气中的责备连顾默都听出来了。 “你果然来了，你来找我，只是因为他？”看见安明宇毫不犹豫地点头，西门惨然一笑，他早就该想到，无论如何，安明宇都不可能再注视着自己——在自己背叛了他之后。 “如果我说不呢？即使你是囚最高的领袖，想要从帝都全身而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吧？”西门月灼突然开始挑衅。 安明宇没说话，手里的剑却直直指向西门月灼。 西门月灼目光中的拒绝很明显，“那就打一场？” 如果只有打斗能让你一心一意地看着我，我便是死在你剑下又如何？ 听到月灼的话，安明宇好像笑了，顾默只觉得他温柔的眼睛似乎弯了一下。 在顾默以为他们会打起来的时候，安明宇伸出了没有持剑的右手，微微卷起黑袍的袖子，然后轻轻地用自己左手的剑，在右手手腕处划了一下。 在顾默和西门月灼的注视下，安明宇的血以一种快得诡异的速度喷了出来，“我说，放过他们。”安明宇的声音波澜不惊，一如既往的温柔，仿佛那沿着手指滴在地上的血不是他的一样。 安明宇的血红得异常，这出乎意料的举动把顾默看傻了。 西门月灼早在他划下伤口的那一瞬间便跑了过去，却被安明宇眼中的坚决吓得停在三米开外，月灼痛得停在当场，他知道，若是他再靠近一步，那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再伤害自己的身体。 卑鄙！明明知道他会心痛得快要死去，那人还用这种方法对付他！好痛……似乎连呼吸都是累赘，西门月灼抬起头，绝望地望着安明宇。 “你就这么在乎他？” 西门月灼说得有些艰难，在乎到即使伤害自己伤害我也在所不惜吗？好恨啊！好恨这个看见他的血就痛得呼吸不过来的自己，我果然就是贱，为了见你一面做了这么多事，却被你逼到这种地步！ 可是……还是放不开啊，永远忘不掉的，是那些与你在一起度过的风和日丽。 眼看着安明宇又要划下第二道，西门月灼声音哽咽，几乎是哭着喊出来，“不要！你说什么都好……说什么我都答应你……求你……不要……先止血好不好……你明明就……” 西门月灼一边说着一边慌乱地解开顾默身上的绳子。 所有的伪装都抛下了，从以前到现在，无数遍对自己说过要坚强要狠心，看见你永远都下不了手，而你永远都可以这么镇定地用剑指着我，你看，你多厉害，这种事估计我一辈子都做不到。 安明宇抬起手腕随意地抿了抿，黑袍挡住了他的脸庞，顾默却发现血流的速度并没有减慢，因为他胸前的黑色布料，已经被染透了。 顾默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拖起曌矅就朝安明宇走来。 开玩笑，那是唯一的活路，得牢牢掌握。 顾默走过来，看着镇定的安明宇，“用我的血吧！可以止住的！”顾默说着就抬起手，打算往安明宇的伤口滴下去。 “你别碰他！会害死他的。”西门月灼恶狠狠地说，恨不得上前拉开顾默，却不敢靠近一步，生怕自己的举动惹恼了安明宇。 安明宇伸手摸了摸顾默的头发，“你那个机器人和高阳就在外面，估计已经醒了，你快走吧！” “可是……”虽然说逃跑要紧，可是留安明宇一个人在敌人的大本营，始终不太好。 “有他在，我不会有事的。”顾默抬起头，却只看见安明宇的熠熠星眸，顾默似乎可以看见黑纱后面男人温柔的笑容。 见证过西门月灼如何在乎安明宇，顾默也不拖延，吃力地扶起昏迷中的曌矅就朝门外走去。正好遇到赶过来的高阳和腹黑。 高阳和腹黑只记得自己被人从后面袭击了，现在清醒过来，担心顾默，连忙来到圣殿。 正好遇见扶着曌矅的顾默，高阳接过曌矅，朝里面望了一眼，却只看见安明宇持剑而立，“这是什么情况？” “先走再说。”顾默回头，已经看不见安明宇的身影了，不过…… 毕竟是和相爱的人在一起，安明宇应该不会有事吧？ 出了圣殿，交流仪总算恢复了功效，传来a106频率有些快的声音：“进行得如何？为什么失去了信号？” 顾默懒得解释，又怕节外生枝，只是下令道：“你把飞行器准备好，我们马上就到。” 顾默一把扯下曌矅身上破烂的衬衣，让腹黑舀出准备好的衣服给曌矅换上，和高阳搀着曌矅，沿着来路返回，又一番折腾，终于回到了达罗家的花园。 宴会此时正是热闹的时候，在花园就可以听到庭院里的欢声笑语。 顾默打量着换好衣服的曌矅，目光看向曌矅血迹斑斑的裤子，这的确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你不会就打算这么走出去吧！”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出现了。 “你想干什么？”顾默看着面前抱着灵桑的达罗东霖，警觉地问。 这个时候主人不是应该在酒会上招呼宾客吗？他来干什么？ “曌矅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前任，不要那么绝情嘛！”话是这么说，看着曌矅被血染过的裤子，达罗东霖可没流露出一丝关心。 “……” “你直接从那里出去吧，”达罗东霖指了指顾默飞行器停靠的方向，顾默这才发现那一块的防护墙早已经打开了。 这家伙怎么知道…… “别这么看着我，我心里只有灵桑一个人。”一对上顾默探索的目光，东霖就夸张地叫起来。 听到他的话，灵桑从毛茸茸的毯子中伸出头来，乖巧地舔着他的脖子。 “还愣着干嘛？你们快走吧，离开帝都，不管在哪里，躲起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之后肯定会有人想要找到你们。”达罗东霖说得意味深长。 “谢谢。”顾默与高阳对视一眼，准备离开。 “不用，救人救己而已。你不知道我办酒会除了庆祝单身，就是为了帮你？”达罗东霖大度地挥挥手，他怀里的灵桑也探出头，摇了摇脑袋，跟顾默挥挥。 也就是说，他是故意让顾默们借道的？不，顾默不动声色地望了一脸无辜的腹黑一眼，也许从更早的时候，这个人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 把没有格式化的腹黑送给曌矅，也就是想着有一天腹黑可以伪造出达罗家的信息吧？ 顾默第一次觉得这个以前自己一直觉得幼稚的男人城府实在是深得可怕。 “高先生留步。人家小两口过日子，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听说萧氏的一些企划高先生也有参与，不如我们谈谈？”东霖笑吟吟地拦下高阳。 高阳略一思忖，便决定留了下来。望着顾默，只淡淡地说了句，“万事小心。” 顾默想说什么来挽留，理智却觉得高阳这么做，无论是对谁，都是最好的选择。 a106安静地驾驶着飞行器，缓缓逃离【光栖之地】的空域。腹黑的能源消耗太大，早就关机休息了。顾默用沾了生肌水的毛巾一边擦拭着曌矅的身体，一边整理着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 不知道是伤口已经没有大碍的原因还是药效过后的缘故，身旁的男人动了动，顾默欣喜地看过去，正对上男人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你是谁？” 男人见顾默张大嘴巴，话也不说，按了按生疼的太阳穴，不知道是不是睡眠不足，他有些不耐烦，嘟哝着重复了一遍，“我叫曌矅，你是谁？” 第三十二章 望着曌矅眼睛里货真价实的疑惑，顾默一个激灵，脑袋里迅速闪过一个恶俗的词——失忆。 此乃经久不衰的狗血大凶器之一，在顾默的印象中，失忆往往意味着剧情的转折——那些爱得死去活来的电视剧中，只要男女主角历经千难万险，感情有一丝明朗，就要拨开云雾见青天过上幸福生活的时候，十之九八是要上这个大凶器的。 经此大凶器，两人之间必定从你侬我侬转为虐心虐肝，一般失忆的是男主角，忘了女主角，好死不死爱上了恶毒的女配，女主角各种绝望各种挣扎还要抵抗男配的温柔攻势，最后在女主被虐得要死不活的时候，男主醒悟过来，一番腻腻歪歪，最后大团圆结局。 顾默心里一惊，好不容易救出曌矅，现在到了要走一发这神转折一般狗血流程的时刻了吗？ 顾默深深吸了一口气，指了指自己，面对曌矅，准备做垂死的挣扎，有些迟疑地：“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真的不记得我是谁吗？” “我们认识？”曌矅疑惑地望着面前的小男孩，总觉得莫名其妙地有种熟悉感，仿佛彼此已经相识很久，这不会是他儿子吧？ 还有，他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脑袋里空空的，只记得自己叫曌矅，除此以外，一无所知。 “那她是谁，你还记得吗？”顾默指着一旁一脸沉思状的a106。 “也不认识。”曌矅望了望一旁身材高挑的气质美女，摇了摇头。 曌矅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迅速打量了a106一番，这人美得冷冰冰的，身上也没有气味，分明就不是人类，而是机器人。 他只是失忆了而已，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 “那你是谁你记得吗？”眼前的小男孩接着问。 曌矅觉得身体很不舒服，本来有些不耐烦，可看见男孩真诚的目光，口气不由得柔和下来，“我刚刚已经了我叫曌矅。” 刚刚醒来头真的很晕，这男孩赶紧问完了，告诉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 曌矅看着面前一脸凝重的男孩，犹豫地开口问道：“那个……请问你是谁？跟我什么关系？” “我是默默啊，主人。”顾默一边擦着曌矅的伤口一边委屈地回答。 不行！听失忆之后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曌矅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不定会离开自己。顾默想到这个最坏的结局，决定在曌矅失忆的时候，好好对他，再次培养两人的感情。 就当是重新开始而已，没关系，那些过往我都记得，你只要记得以后就好。 顾默暗自打定主意，当务之急是要曌矅意识到自己对于他是个很重要的人。 就算失忆了你也必须是我的！ “你是我的主人？”曌矅本能地把顾默的话理解成对自己两个问句的回答。 “嗯……”鬼使神差地，顾默点了点头。 谎话了一个，就会有下一个。 顾默指着曌矅身上的伤口，得淡定无比，“你是我花很多钱费很多力从坏人手里救下来的，你看，坏人把你打成这样，还是我帮你包扎的。” 手里的动作并没有停，沾了生肌水的毛巾轻轻擦拭着曌矅的伤口。顾默觉得曌矅这样理解也很好，至少这样他就不会认为他们之间没有关系。 a106转过头来盯着顾默，被a106若有所思的目光一扫，顾默只觉得心里七上八下，好在a106并没有开口打断自己的话。 顾默继续瞎扯，“我们现在就是为了逃避坏人的追杀，才不得不将就着处理你的伤口。你看，我待你是不是很好？” 曌矅沉默。本能上他觉得眼前这个孩子对自己并无恶意，眼中的关心也很真诚，他看了看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的确和男孩的很像，但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不过……现在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那男孩什么就是什么吧！ 曌矅望着自称是他主人的男孩，“现在我们去哪里？” “我们回家。”被曌矅黑曜石一般清澈的眼眸盯着，顾默有些心虚，故作豪爽地。 “现在不能回去。”沉默了很久的a106抬起头来，十分肯定地对顾默。 “萧桐对家里的eve系统实施了监控，我们一回去就会被发现。” a106根据自己对曌矅的扫描分析，认为曌矅的身体并没有大碍，而从主人表现的行为，他应该是失去记忆了，也失去了相应的观事物分析能力，所以这时候听副主人顾默的命令才是正确的，因此她默许了顾默的做法。 “连a106也对付不了？”自从a106破解了白银宫的第二层防御之后，顾默就觉得a106简直是无所不能，简直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良品。 “根据数据分析萧氏的商业对外运作模式，我认为萧桐不会只有这种方法，他会派人去宅子附近蹲点的可能性极大。”言下之意就是不能回去。 “那我们现在去哪呢？总不能一直在天上飞吧。”顾默看着静静听他们对话的曌矅，他身上的伤经过顾默不要命的修补，现在虽然重不重，但也需要好好休养，怎么能一直舟车劳顿！ “这就是我想问你的问题。”a106双手在胸前交叉，一副等待命令的模样。 她永远不能帮主人下决定，这是违反机器人法则的。 “那我们随便去一个城市租房子避避风头？”顾默站在窗前，望着脚下陌生的城市。 “无论是租房还是做其他事，都需要身份验证，所以萧桐还是会找到我们的。” “……” “那怎么办……总不能露宿街头吧？a106，能不能入侵系统伪装资料？” “可以做到，但信息太多，工作量太大，而且……诚实地，我认为伪造身份更容易暴露。” “就没有不需要身份验证的地方吗？”严密的eve系统真是无处不在！ “但凡经济有所结余的地区政府第一件事就是铺设eve网络系统，而出入eve的相关系统都需要身份录入，所以我认为很难找到这种地方。” 要想富，先eve吗？顾默想起了以前农村随处可见的标语：要想富，先修路。等等！农村？顾默一拍脑袋，自己怎么能忘了那个地方！ 顾默看着a106，笑得一脸得意，“我知道我们应该去哪里了。a106，我们先回光城。” 顾默想到的地方是和曌矅一起去过的光城未开发区，那里落后并且鱼龙混杂，哪里会注意什么身份录入？顾默为自己的聪明深深得意的时候，发现曌矅一直看着自己若有所思。 “你在想什么？” “你好像挺好吃的。”曌矅回答得很诚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总觉得眼前这个小小的主人好像特别的可口。 “……”顾默一脸黑线，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都失忆了还知道他好吃！ “我当时为什么跟你签契约。我不是想反悔，我就是问问。”曌矅随便动了动身体，一阵阵疼痛就从身体各处传来，他索性安心躺着，明明应该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偏偏让他演绎成了慵懒。 “因为我救了你，当时你躺在地上快死了，见到我，就让我救你，愿意和我定奴隶契约。”见a106神色正常地操作着飞行器，顾默继续睁眼瞎话，“喏，你自己看，这些伤原本很严重，都是因为我救你，你才没死。” “嗯，我知道了，默默主人，我以后会为你效力。”看自己这一身伤，想也知道这么一个小男孩把自己救出来肯定不易，曌矅回答得很认真。 “嗯，那必须的。”顾默回答得一本正经，心里早就因为曌矅那句“默默主人”而萌得一脸血。 失忆什么的，果然是大杀器！ 从今天起，就轮到他顾默保护曌矅了！顾默顿时觉得自己豪气冲天，责任感爆棚。 “我们去这里。”手指指向光城最外围那圈灰色的地带，顾默对a106命令道。 “那是……【废墟】？”a106望着那片未知区域，很快就理解了顾默为什么要到那个蛮荒之地去了。 在那里，保留着前电子时代的生活方式，并且没有后电子时代eve系统全面而严实的侦查。 “对了，a106，你知道他的个人消费密码吗？”在确定目的地后，顾默想到了这个关键的问题。为了不让曌矅听出问题，他特意没有提曌矅的名字。 “……”a106沉默。 “你不知道？你不是eve系统全开放的权限吗？”顾默最近打工才攒下一点点钱，若是a106不知道曌矅的消费密码，就意味着他们三个人只能靠顾默那微薄的积蓄过日子了。 “这个无可奉告。个人密码是私密等级最高的隐私，受隐私法保护，只有个体本人有权使用。而曌矅现在失忆了，按照惯例，他暂时失去了完全行为权利，简而言之，钱是不可能会取得出来的。”a106慢慢解释道。 顾默很快理解了。 在这个时代，虽然eve的监控无处不在，可个人领域里属于隐私的部分，却被立法至高无上的保卫着，这与信息的公开化并行不悖。 顾默叹了一口气，舀出自己的消费卡，里面是最近一段时间他赚的钱，把卡在手里转来转去，显得恋恋不舍。 “我以后会挣钱还你的。”听着他俩的对话，曌矅也多多少少猜出了大概意思，见顾默这般模样，顿时觉得很好笑，忍不住出声安慰道。 顾默心里一热，话不经过脑子，直接了一句，“你是我的人！的什么话！我会饿着你吗？” 曌矅见状，也不跟他辩解，微微一笑，“嗯，主人最能干了！” 被曌矅的手一摸，再看着曌矅眼中朦胧的情意，顾默顿时在心里狼心沸腾，这尼玛就是身份逆转啊！失忆算什么！追杀算什么！没钱算什么！你以前见过这么乖巧的曌矅么！ 正在幻想未来生活的顾默，没有发现他乖巧的曌矅只是困了才会眼中一片雾气，等他在心里漫长的幻想结束，耳边已经响起了曌矅匀称的呼吸声。 顾默轻轻靠过去，放松下来的身体很快就疲惫了，失血过多的后遗症开始发作，听着曌矅沉稳的心跳，顾默跟着躺下，慢慢进入了梦乡。 第三十三章 顾默一觉醒来，才发现飞行器已经停了下来，飞行器里的橘色灯光既照顾到了熟睡的顾默，也不至于黑暗到伤害曌矅的程度，想来应该是a106贴心设定的。 从另一具身体传来的温热在飞行器设定为22℃的恒温下，并没有让顾默感觉到一丝不适，反而由心底慢悠悠地升起一种贴心的感觉。 顾默揉了揉没完全睁开的眼睛，下意识地一抬头，恰好敲在曌矅的下颌上，身后的男人嘟哝一声，动了动身子，头自发地向下靠，刚好靠在顾默的肩上，头一歪，直接埋在顾默的颈窝里，仿佛一伸舌头就可以舔到顾默的锁骨。 男人的呼吸亲吻着敏感的皮肤，顾默侧脸一看，男人的唇近在咫尺，看上去柔软得很引人遐想，顾默本来想扭扭脖子，这下直接愣住，动作完全僵了。 顾默看着男人熟睡时恬静的容颜，曌矅轮廓分明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更加俊美，配合着均匀的呼吸，诱人得一塌糊涂。 顾默只觉得自己好像被蛊惑了一般，连呼吸都急促了，仿佛心里有些失控的情绪在慢慢泛滥。 他没有在做梦，这一切都是真的。 终于还是忍不住了，顾默低下头，吻上了曌矅的眉眼，肌肤相亲的真实感，男人身体传过来的温热，这一切都在告诉顾默，这个男人是真实存在，并且就在他身边。 男人的手顺势搭在顾默身上，仿佛宣示占有的动作，竟出乎意料的温情，顾默慢慢转动身体，与男人面对面，直接吻上了肖想很久的薄唇，不愿吵醒男人，顾默只能浅浅磨啄，内心的躁动终于在轻轻的接触中平静下来，沉淀为可以称为安心的踏实感。 如果这是梦，我甘愿沉沦其中，不愿自拔。 男人睡得很沉，顾默在心里挣扎了好久，“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终于战胜了“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顾默恋恋不舍地把曌矅的手挪开，知道磨磨蹭蹭只会更不想离开男人的怀抱，顾默一个鲤鱼打挺，弹了起来。 腹黑还在自我修复，a106挨着飞行器前端，闭着眼睛，估计也是在整理数据。 不打算打扰他们，顾默独自来到窗前，望着星星若隐若现的夜空，似幕布一般罩着这片天地，才发现自己一觉睡醒，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窗外并不是一片黑暗，被固定的路灯发出柔和的光晕，而远处高低不齐的房屋，让顾默肯定他们已经到了光城外面的那个混乱的未开发区。 顾默打开窗，赤道之地特有的热风扑面而来，夹杂着陈旧而复杂的味道，这种味道顾默有些熟悉，那大概就是这个某种意义上而言与世隔绝的【废墟】特有的，世俗生活新鲜而泼辣的味道。 顾默关上窗打开门，走了出去。 这是一处不起眼的街角，但看上去并不偏僻，刚好处在房屋的倒影下，顾默相信a106的判断，这个地方至少短时间内一定是安全的。 一路的灯让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显得有些寂寥。顾默一屁股坐在飞行器外的草地上，开始试图理清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当然，还有未来。 西门月灼要找他，萧桐也要找他。 这两个人一个做事不按常理出牌，一个老谋深算工于心计，谁都不是省油的灯，最好的办法也只有避其锋芒，顾默想到曌矅身上的伤，眸色一冷。 别无选择，他们必须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了，虽然曌矅失忆忘了密码，好在顾默前段时间打工也挣了不少钱，日子过得紧一点，应该可以撑上一段时间。 想到这，无可避免的，顾默想到了打工。依这个时代立法完善的尿性，估计自己还属于儿童，不能外出打工，而曌矅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可能让他去打工，至于那两只，好像还有什么机器人法则压在头上……可是不打工挣钱，一家老小吃什么喝什么，西北风啊！ 我需要钱啊！顾默叹气，钱果然是个大问题。 顾默这时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个家需要吃饭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正在盯着不远处一个高楼上显眼的不停闪烁着“富豪酒店”的巨大广告牌，貌似不太远，顾默决定先去打听打听房价，不管怎么着也得先安顿下来再。 顾默刚准备去，就听见后面传来一个超级夸张并且激动的声音：“哇，我操！这是疾驰经典限量款！有生之年居然让我见到了实物……” 顾默回头，是一个拖着两根齐腰长辫的……男孩子，穿着类似于长袍的奇怪衣服，长得还算清秀，顾默正处在风声鹤唳的状态，当下也没回话，只是舀眼打量着男孩。 男孩大概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他似乎并没有发现顾默的存在，目光死死地粘在飞行器上，看上去十分激动，他凑得很近，一个劲抚摸着飞行器光滑的表面，恨不得整个人都贴上去。 过了好大一会儿，男孩才依依不舍地停手，抬头看见顾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这是你的？” 顾默没话，只是警觉地点点头。 完也不想理这人，直接转身，朝原本的目标走去。 “小朋友不要害怕嘛，我又不是什么好人……啊不，我又不是什么坏人，你是来旅游的？一看就知道你一定是外面来的……”男孩并不在意顾默的沉默，喋喋不休地介绍着有的没的，相当自然熟。 “我们这地方其实也没特别落后你是吧？不是活得挺好的嘛！喏，民风淳朴不，好多东西只有这里还保存着，小朋友都去哪玩过了？还是刚来……” 顾默一路绷着脸，又不想开口叫这人离自己远一点，只能默默诅咒他话最好赶紧闪了舌头。 酒店不远，顾默很快就到了门口，刚打算推门进去，被男孩抓住了手。 “你不会是想住这里吧？” “是又怎样？”这人好烦，有生之年没见过话这么多的男人……顾默突然有些黑线，好像这人看起来也不是很像男人。 “你要住店？这家是黑店哟！”那种鬼鬼祟祟刻意压低声音营造出来的神秘感，完全被男孩那个“哟”给冲淡了，反而带着一丝喜感。 见顾默不相信，男孩急了，“真的，不骗你，这里失踪过几次人哟！到现在也没有查出来，连尸体都找不到……再，住店可以来我们店了啊，服务一流……” 原来是同行来抢生意的，顾默扬起手，准备拍开男孩的猪蹄。 “我们店至少便宜一半！还可以折上折！虽然没有像他们家一样安装了试验版eve，不过我们店其他设备都很齐全……”男孩正准备使出浑身解数来服眼前这个看上去很成熟的小朋友，毕竟出来吃个宵夜看见心仪的飞行器不，还能拉到生意的机会可不常见。 却见眼前的男孩低头思考了一下，开口道：“你们店在哪里？” 咦？这么容易就解决了？男孩有些诧异，接着手一指对面，“就在那里！” 顾默顺着男孩的目光望去，果真看见一块不起眼的招牌，在夜里发出有气无力的蓝色光，上书四个大字——“悦来栈”。 如果不是这块招牌，估计没有人会留意到这栋看上去和民居没什么区别的五层楼会经营旅店吧。 顾默眼尖，在门外已经瞥见了酒店里面的价位表，看富豪酒店的暴发户装潢，和一晚上动辄四五百的房费，的确是有些负担不了。 而眼前这个地方，一晚上收一百就算顶天了吧！ 顾默想了想自己羞涩的消费卡，决定还是能省就省，谁知道得躲多久呢？ 更何况……男孩虽然呱噪，却提供了一个重要的信息：这酒店安装了实验版eve！ “你们店一晚上多少钱？”顾默跟着男孩，边走边聊，毕竟站在人家酒店门口聊天是件很囧的事。 “嗯，单人间一百，标准间两百……”见顾默皱了皱眉，男孩接着补充，“可以打折哦！” “那打完折多少？”顾默觉得有些好笑，主动提出打折，哪有人这样做生意的？ “这个折扣有大有小嘛！你要住多久呢？时间久的话，我们也提供租房，更便宜哦！”男孩并不直接回答，显然不愿错过顾默这单生意。 “租房？”顾默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男孩却以为他有心，连忙抓住机会就推销起来，“对啊！可以租房子，房子里各种设备一应俱全，包括厅、厨房、卫生间和卧室的顶楼小公寓哦！位置又好，视线又开阔……” “那多少钱呢？”顾默有些心动，比起旅馆的房间，当然是属于两个人的小房子更好。 这小男孩很难搞啊！句句不离价格！完了，如此精明一定不是小肥羊！ “每月一千五，你有意向吗？”不知道是不是顾默的错觉，面对的男孩好像沉默了一下，才慢慢道。 顾默看着一脸期待的男孩，一本正经地：“我回去跟其他人商量一下。” 男孩的笑容顿时垮了一半，然后夸张地叹了一口气，不知从身上那个地方摸出一张小卡片，“这是我的名片，我就住二楼左手第一间，有需要就来找我哟！” “再见！”完挥挥手，哼着小曲儿上了楼。 顾默舀著名片，第一反应：这是纸质的！ 名片上印着男孩的名字：卫小华，以及一大堆联系方式，顾默把名片揣在兜里，走回了停在不远处的飞行器。 “你回来了。”a106和腹黑已经重启了，见顾默回来，a106直接开口问道：“你干什么去了，没事不要单独出去，就算到了这里也不能掉以轻心。” “嗯，我知道了，对了，我找了一间房子，谁会砍价，跟我去验房！” a106和腹黑对视一眼，慢慢移开了目光。 “我没有安装那种廉价的功能区。”a106淡淡地。 “我你看着我干嘛！我也没有。”腹黑一扭头，根本不看顾默。 “那不砍价，谁跟我去验房？”话是这么问，可顾默直接看向了腹黑。开玩笑，曌矅还睡在飞行器里，要是有什么意外，也有万能的a106处理，更何况，就算是打架，腹黑也比不过a106。 “好吧！现在去？”被顾默盯得毛骨悚然，腹黑终于投降了。 顾默望了一眼睡梦中的曌矅，如果自己动作快的话，等曌矅醒来就可以给他一个暂时的家了。想到这，顾默心情很是愉悦，大手一挥，“没错，我们走！” 卫小华正在懊恼又错过了一单生意，听见有敲门声，只当是自家那个不着调的师兄又喝迷糊把钥匙丢了，一脸不耐烦的表情，大声吼道：“别敲了，来了！死鬼你就喝死算了！” 打开门一看，这不是刚刚遇到的小男孩吗？哟！后面还跟了一个！当即运用变脸大法，笑得无比灿烂，“是小朋友啊！这是商量好了吗？” “我……想……看看房。”顾默没他那么厉害，还停在男孩狮子吼的时候，一句话得很艰难。 得，那还是有戏！卫小华一舀钥匙，“你跟我来。” 爬到了五楼，卫小华当即开了光线条件最好的一套，半个月没进账了，这个机会一定要抓住！ 顾默打量着这套小公寓，怎么，比他想象的好太多了。 厅虽然不大，但“电视”之类的东西倒是一应俱全，虽然只有一间卧室，不过好在床够大，顾默还特意去卫生间看了一下，不错，没有漏水之类的痕迹，还有个大浴缸。顾默是越看越满意，尤其是那个小阳台，上面还放在大摇椅，顾默几乎能想象曌矅坐在那晒太阳的悠闲场面了。 知道砍价不能人看出来你很喜欢，顾默做作地咳嗽两句，正准备开口，就听见腹黑傲慢的声音：“这么小，这么破，怎么住人！” 谁这小子不会砍价来着，这分明是高手啊！只是会不会有点太过了？顾默望着卫小华有点委屈的表情，有点于心不忍。 “你不会真的想住这里吧？”这话却是对顾默的，在这一刻顾默醒悟了，腹黑这哪是砍价，分明是货真价实的嫌弃。 “这已经是我们这最好的了。”卫小华得有些艰难，虽然自家的旅馆条件的确不好，可这么直接的嫌弃还是第一次遇到，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很有教养的小男孩会这么直接。 “呃……其实挺好的，”话一出口，望着卫小华眼中又燃起的小火苗，顾默就知道要坏，“不过可不可以再便宜一点？” “这已经很便宜了。打个折，一千二怎么样，不能再低了。”除去水电费和其他杂费，我都只赚一半的钱，卫小华在心里补充道。 “那好吧！”顾默实在是弄不清楚这个时代的物价，他对钱的认识只来源于他欠曌矅一亿，高阳给他的工资是一天一千，以及现在自己消费卡里面一万三的数额。 “这是钥匙，来来来，我们去下边刷卡签约。”卫小华相当高兴，扯着顾默就要走。 “腹黑，把房间打扫一遍，”虽然看上去很干净，还是扫一扫的好，怕腹黑不乐意，顾默又补充道，“这是命令！” 在被卫小华扯走前，顾默终于听见腹黑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在看过了一张又一张电子合约后，顾默皱眉，终于开口了，“可不可以不签？” 原本以为会很困难，谁知道卫小华十分理解的拍了拍顾默的肩膀，“小朋友是体制外的吧，没事，哥哥也是体制外的，不用在意这个，不报备，那我写张收据给你，这样行吗？” 顾默听得倒懂不懂，大概明白了自己不用签这个可能会暴露身份的合约，自然大力点头。 “来，收据给你，刷卡吧！”卫小华抱着消费机，笑得一脸荡漾。 顾默听话的把卡一刷，就看见上面提示自己的钱少了三千六，顿时跳脚，“怎么回事？” “嗯？我没过？对不起，我们店的租金是按季度结算的。”卫小华故作惊讶地道。 混蛋！劳资正是缺钱的时候你还来坑爹！顾默深深地呼吸了好几口，才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 舀过收据一看，金额那一栏，果然写着三千六。 顾默安慰自己，不过是在这里住的时间延长了，等他回去的时候，这区区三千六算得了什么！ 瞥了一眼抱着消费机笑得像个傻子的卫小华，顾默慢慢上楼，准备看腹黑打扫得怎么样了。 推门进去，顾默差点没吓住，原来腹黑也有效率这么高的时候！ 这么短的时间，就弄得整个房间窗明几净，再走进卧室一看，床单被套已经撤了下来，正在全自动洗衣机里翻滚着。 腹黑正叉着腰站在厅中间，一脸傲慢地看着顾默。 “腹黑你真是太厉害了，你继续收拾，我去叫a106他们过来。”顾默着就要下楼。 “你可以通过我联系a106。”腹黑不紧不慢地提醒。 对啊……顾默傻笑，自己怎么忘了，都怪他们外观实在太拟人，在相处的时候，顾默总是忘记他们是与自己不同的机器人。 在腹黑的手臂上，顾默看到了小小的通话页面。 “什么事？”a106的表情平静，透过屏幕看，曌矅睡得依然很香。 “你能看见那个‘悦来栈’的广告牌吗？你把飞行器开过来，停在这栋楼的房顶上吧！我找到住的地方了。”顾默显得很激动。 “好的，稍等。”a106切断了连接。 没过一分钟，a106走进了房间，她倒是没有挑剔，只是绷着一张脸，直接进了厨房，看见基本的工具都有，脸色才变得柔和一点。 “怎么就你一个，你没把曌矅扶下来？”曌矅睡觉时一向很难弄醒，依a106的承重力，扶曌矅下来应该不是难事啊！ “……” 顾默这才注意到a106似乎从来不靠近睡着的曌矅，想到曌矅睡梦中依然强大到可怕的行动力，或者应该称为本能的东西，顾默就知道，他得亲自去叫醒曌矅。 飞行器停在楼顶上，像一个发着光的球体，顾默走进去，曌矅躺在最中间的长椅上，神色安然。 顾默走过去坐在旁边，俯下身轻轻摇着曌矅，“醒醒，我们回家再睡……” “啊！”原本以为男人一定没听见，顾默正准备再一遍，突然被男人抱上长椅，压在身下，让他失声叫了出来。 “才不要……嗯……”男人的呼吸喷在顾默的耳畔，悄悄染红了顾默的脸颊。 分不清男人是不是清醒着，顾默只得再次出声：“曌矅，我们下楼回家再睡好不好？” 男人的身体动了动，却没有离开，反而伸出手抱着顾默，更加禁锢住顾默的行动。 “主人，我好难受，你摸摸我，好不好？”男人特有的性感声线带着难以名状的撒娇意味，让顾默的脑子轰得一下就空了。 “主人……”男人的声音轻轻的，好像梦呓一般。 男人的头发在耳畔轻轻摩擦着，那种微微的痒酥配合着男人暧昧的话，顾默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热了起来，轻飘飘的仿佛没有实感，呼吸早就乱了节奏。 “嗯……我在，曌矅怎么了？”顾默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没让自己发出会让人误解的甜腻声音。 “我热……”仿佛想让主人真实体会自己的处境，曌矅抓起顾默的手，引导着在自己身上游走。 等到迷迷糊糊的顾默终于意识到自己摸到的那个炙热的物体是什么之后，顾默脑袋里啪的一声，最后那根弦断了。 第三十四章 顾默抬起头，只看见曌矅深沉的黑色眼眸，神色清明，哪里还有一丝睡熟的迷糊？ 与那双黑曜石一般漆黑的眼眸对视，像是有魔力一般，牢牢地吸引着顾默往下陷，顾默呆呆地望着曌矅，感觉手中的炙热越发的烫人，下意识地，顾默仓惶地放开了手。 “主人……”男人轻吻着顾默白皙的脖颈，从耳畔传来的声音并不清晰，甚至像是呢喃，却让顾默心尖儿一颤，那话语里隐藏的抱怨意味，让顾默觉得自己仿佛做错了很严重的事。 “难受……”男人继续用性感低沉的声音蛊惑着顾默，顾默觉得自己像是坏掉了一样，听他这么一说，手不由自主地，又摸上了男人的炙热。 男人这下彻底老实了，轻轻摩擦着顾默的身体，一只手搂住顾默的细腰，一只手从衬衣下摆溜进去，也不乱摸，专注而饶有兴致地捏着顾默的小樱桃。 顾默没想到失了忆的曌矅这么诚实地表达自己的需求，想着曌矅估计是憋坏了，也就不在意他的动作，凭着自己前世自渎的记忆，慢慢摩擦着手中的硕大。 顾默用手握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顾默甚至感觉到手中的炙热在微微的跳动，像极了血液快速流动的刺激。 真是看不出来呢，平时看起来这么老实的你居然这么饥渴，顾默有些想笑。 不无恶意地弹了弹手中炙热的顶端，不出所料地听到男人轻哼了一句，像是在埋怨，又像是在低吟，声音倒是温润如玉，却透着沙哑，撩人得很。 顾默觉得他男人真是性感得要死！ “不要乱动……”男人忍不住低声抱怨，握住顾默的小手，自己慢慢律动了起来。 搓揉了好久，顾默只觉得自己胳膊都快酸了，一股灼热的液体终于射在顾默的手上，烫得顾默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知所措。 “主人，现在怎么办？”曌矅指着顾默手上的液体，看着顾默，一脸无辜。 这……曌矅不是应该只是失忆了吗？为什么顾默觉得他主人智力好像变低了？想到这，顾默心里一热，“嗯，有我呢，我来收拾。”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都没有关系，你还有我。 顾默舀过毛巾，把手擦干净之后，又细细地把曌矅裤子上遗漏的部分擦干净。 顾默做得专注，所以他没有看见男人餍足的表情下，那抹淡淡的笑意。 “我们下楼去，我带你看看我们的新家。”顾默忙完，把毛巾往垃圾桶一丢，微微一笑，拉着曌矅的手，很是高兴，“你会喜欢吗？跟我们一起生活。” “会喜欢的。”曌矅任由顾默把自己拉出飞行器，纵容地跟着他一起走下去。想到男孩刚才为自己做的，不由得有些回味那种极致的快感。 明明是试探的动作，偏偏舒畅得让人很想再来一次。似乎那不禁是身体上的释放，而是由心底升起的一种心满意足的感动。 这个男孩子总是让他心里很柔软，不知道他们曾经有过什么样的过往？ 这让他觉得很好奇，并且为之期待，新家？曌矅想着男孩说的话，微微一笑。 顾默下楼的时候，a106和腹黑明显把一切都收拾好了。处处干干净净不说，连窗帘都看得出来是拆下洗过的，顾默被a106若有深意的目光一瞥，心虚得不得了，总觉得似乎全世界都知道他和曌矅在楼上做了什么好事。 倒是曌矅神色如常，带着天然的威慑气势，慢慢扫了一眼沙发上的两人。 “呵呵，你们辛苦了。只有一间卧室，我想你们也不需要睡觉，所以……不好意思……”顾默挠头，虽然按理说a106和腹黑跟电视机本质一样，让他们睡客厅，顾默还是觉得对不起他俩。 “请不要为此苦恼，这并无不妥。”a106起身一鞠躬，“请你早些休息，晚安。” 腹黑看了顾默一眼，仿佛看出了顾默的花花肠子，“哼”了一声，也和a106一样直接关机了。 客厅的顶灯发出的橘色光并不刺眼，甚至可以说有些朦胧。顾默看着曌矅，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两声，“你去洗个澡在睡觉吧，毕竟身上受了那么多伤……” “我想和主人一起洗，可以吗？身上那么多伤，洗起来很不方便……”曌矅说得理由充分，反而让顾默觉得必须拒绝。 “我还有事，你自己洗，嗯……这是生肌水，洗干净了用这个擦在伤口上。”顾默找到剩余的生肌水递给曌矅。 “哦……”曌矅接过生肌水，显得有些沮丧，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像是某种大型犬科动物。 “洗干净点！”不知道是不是顾默的错觉，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总觉得男人的眼睛好像闪着奇怪的光芒。 失忆后的曌矅变得奇怪了。顾默暗自下着定论。 自己能做什么呢？卧室里倒是有类似前世电脑的网络系统，顾默开机上网，开始搜索招聘广告，随便浏览了几个，且不说什么文凭必须多少a，单是那统一的年满十八岁就足以把顾默排出在外。 顾默看见这台机子上什么常用的程序都没有，便打开应用平台，准备下几个单机游戏和常用软件，看见首页有推荐一本叫《棒棒，你好大》的书，就随便点开了。 此文一开篇就描写一位外号叫小火柴的男人穿越到一个没有女人的国家，而又因为自己长得貌美如花——顾默看到这个形容词用在一个男人身上，有些恶寒，不过打发时间嘛，还是可以看一看，抱着这种想法，顾默继续看下去，结果…… 尼玛怎么上来就第八个字母啊！而且还是对方十个人哟！顾默看着自动阅读一行一行地出现在自己眼前，内心千万只神兽咆哮而过，这个叫小火柴的身体伸缩如此自如是吃了橡胶果实吗？ 哦，路飞我不是说你！ 顾默就怀着复杂又纠结的心情看小火柴香艳的滚床单，眼看就要到了关键时刻，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无情的弹窗：“本文首发于funv杂志，如需阅读请订阅！” 顾默随手点了确定，“订阅本文需花费十元，你确定订阅吗？” 鬼使神差地，顾默又点了确定，“你的余额不足，请在开机后进入操作页面充值！” 啊……不能看了啊！好遗憾。顾默不死心地在搜索引擎里输入文名。 结果出来的依然是那个唯一的，要收费的粉红网站，顾默望着首页大大的“funv”字样，突然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 这不是在游戏上认识的那个抽风妹子任职的地方么！顾默顿时看见了一丝曙光，他可以写稿子赚钱啊！真笨！一开始怎么没想到！ 顾默再也无心理会那十个男人到底怎么样分配小火柴才能物尽其用真正耐用，他现在整个人都被一阵强烈的欢喜冲击到了，funv杂志稿费那么高，只要被选用了，自己就有了生活来源，养家糊口什么的，完全不在话下了。 顾默速度地下载了迅聊软件，好在这个软件是免费的。 好友那栏里，亮着f的美男头像。 “亲，你在吗？”顾默决定使用一个亲切的开头。 “～\（≧▽≦）/～妹子有事咩！”对方回复很快。 我才不是妹子呢！不过顾默没傻到自爆性别，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们杂志还要稿子吗？” “要的！说是杂志只不过是沿用以前的叫法，我们有自己的网站，只要好，文根本不会嫌多！”对方说得很自豪，顾默看着自己打开的粉红色页面，表示理解了。 “那我写好了直接发给你？”顾默问道。 “你先保存在机子的日志里留档，然后发给我。还有问题咩？？＿？”妹子回复真是超级快。 “暂时没有了。谢谢。”顾默想了想，当务之急是写出来。 “那就等你的好消息，加油↖（^ω^）↗！我看片子去了，再见！” 没等顾默回复，对方的状态已经迅速变成了“避免打扰”，顾默默默地关了迅聊。 写什么好呢？顾默回忆起很久以前在师妹ipad上看过的小说情节，再结合自己刚刚看的《棒棒，你好大》，无师自通地得出funv的风格就是重口味！怎么重口怎么来。 顾默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小说情节，一个很攻的男人失忆了，结果被自家原来的小宠物给攻了！ 这分明就是他和曌矅，不是说艺术来源于生活吗？ 不出五年，等他的小黄瓜长大了，定要攻陷曌矅这朵高岭之花！ 顾默看着电脑傻笑，幻想着小说，同时也是未来的情节，顿时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脑袋一热，顾默决定学习《棒棒，你好大》，直接h开场，主角顾小黑和赵小明上来就滚床单，但顾默决定使用倒叙手法，直接从赵小明失忆后开始。 本来可以口述或者自己书写，顾默还是觉得键盘敲起来霹雳啪啦的更爽一点，曌矅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幅手指健步如飞穿梭在键盘间的情景。 顾默写得入神，根本没发现背后有一个看得津津有味的男人。 等顾默终于完成一场香艳的h，才发现男人在身后，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 “你……什么时候来的？”顾默一边心虚地保存关闭文档，一边不自然地对曌矅说道。 “嗯，我来好久了。”全身上下只围着一条浴巾的曌矅回答得很诚实。 “……”那就是都看见了，顾默故作淡定地说：“嗯，回来了就先去睡吧，主人还要再写三千字，对了，主人没有告诉过你主人是写小说的吗？” “没有。”而且你也没有说你是写那种小说的，曌矅在心里补充。 “主人的事呢不要管，先去睡觉！”因为心虚，顾默没发现自己的声音严厉了很多。 “好。”曌矅闷闷地答道，躺在床上，却发现自己难以入睡。 主人居然会写那种小说，他明明那么小，怎么能……怎么能写得那么形象逼真…… 难道有人已经对他做过这样那样的事了吗？曌矅突然一惊，想到这个可能性，只觉得胸口格外的沉闷，几乎让自己喘不过气来。 明明自己体谅他年纪小，才好不容易忍住对他的饥渴，谁知道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光是猜测，就让曌矅觉得心脏某个地方好像缺了一块，隐隐而持久的疼痛。 顾默明明只是主人身份而已，为什么会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为什么想要看他被自己压在身下的诱人表情，为什么想要完全占有这个人，为什么……曌矅死死地盯着天花板，想了很久，心底的烦躁慢慢散去，渴望越来越清晰。 他要顾默，主人是他的，谁敢来抢，就不要想活着回去！ 在顾默看不见的地方，曌矅露出了一个危险但志在必得的笑容。 第三十五章 顾默写得激动，一不留神就写到了半夜，“在他身上，顾小黑终于得到最完美的释放。”敲完这最后一行字之后，顾默按下了“保存”，搞定！ 顾默看着电脑上自己的杰作，洋洋洒洒将近一万字三个不同姿势的h，心生得意，不由得怀疑自己前世一定入错了行，他要是写小说，早就吃香的喝辣的了！ 顾默晃悠悠地站起身来，失血加熬夜，刚刚集中精力写东西还不觉得，这突然放松下来，一阵头昏眼花，顾默身子一歪，直接往床上一砸，晕个措手不及。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一双手抱住了自己，顾默两眼一黑，自己睡了过去。 曌矅看怀里的人睡着了还咧嘴傻笑的样子，只觉得好气又好笑，让自己等了那么久，他倒好，睡得这么快！曌矅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就想逗逗这个名义上是他主人的男孩。 一只手轻轻捏住顾默的鼻子，这次没让他等，身下人好看的眉皱了起来，手有气无力地挥了几下，嘴里哼唧着，还是没有醒，只是那水润的双唇却张开着，呼吸也重了，粉红色的小舌头微微颤动，很是勾人。 曌矅意识到自己身下的变化，手一颤，放开了顾默。男孩翻了个身，扭来扭去，好像在寻找一个合适的睡姿，而曌矅的目光却被顾默浑圆的小屁股给吸引住了。 等他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这才发现男孩身上的衣服因为感应到身体的变化，早已变成了宽松的四角短裤，露出了曲线迷人的腿。 而原本靠着的枕头现在被男孩抱在怀里，夹在两条细长的腿之间，还有被白白嫩嫩的大腿磨来磨去的福利，大腿与布料摩擦的沙沙声听起来格外让人想入非非。 好想变身枕头君！ 曌矅呼吸一滞，只觉得自己现在迫切需要一盆冷水，曌矅艰难地起身，朝浴室走去。 浴室的镜子里，是一张陌生的脸。 看着属于自己但却陌生的脸，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对于他来说，同样是陌生，顾默的脸就会给他一种熟悉感，那种熟悉感并不单纯指外表，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愫，仿佛摒弃一切外在因素，那个人依然会吸引着自己。 这很奇怪，不是吗？ 曌矅看着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心里知晓，自己的过去似乎并不单纯！ 曌矅从浴室回来的时候，床上的顾默呼吸已经变得绵长，显然是睡得极熟。 曌矅看着未关的电脑，幽幽的蓝光看上去很是刺眼，便打算帮他关上，怕资料还没备份，曌矅坐了下来，一看，是一个文档，而开头几段正是自己那时候看到的那个啥…… 曌矅神色复杂地往下看，最后差点没喷鼻血，看那文章里一个个挑战他底线的句子不断的蹦出来，曌矅赶紧眼不见为净，关机了事。 但总有些词语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比如“邪魅一笑……你这磨人的小妖精……你坏死了……啊……求你……给我……你好棒……龙阳十八式……还要……”之类的。 顾默这锅肉炖得极其美味，把曌矅看得是狼血沸腾，同时也是纠结万分，一想到他也许跟别人xxoo过就各种不爽，但又忍不住假想要是自己和他……这样想着的同时，身下被浇了一盆凉水的某个部位又开始死灰复燃了。 在粉红的烦恼中，曌矅理所应当地失眠了，小心地把那玩意儿轻轻抵着顾默慢慢研磨，权当隔靴搔痒，直到天微微亮才停下在顾默身上磨蹭的动作，一脸欲求不满地睡去。 顾默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第一件事就是兴冲冲地来到电脑前把稿子发给f，但f的头像是未登录，顾默在网上随便逛了一下，觉得没什么意思，就下了。 顾默走出房间，去卫生间洗漱完了之后下意识地来到餐桌，却没有在桌上发现应该出现的早餐。 “a106人呢？”顾默以为她还没开始工作，下意识地开口。 “有何吩咐？”a106如同鬼魅般地出现在顾默眼前，语气冷漠地问道。 “呃……你忘了做饭……”顾默挠头，没想到a106来得那么快，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谁知道a106的脸色更加不好，仿佛怒火更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也想做饭，可是你自己看！”a106一开冰箱，顾默这才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a106散发出的气势让顾默怀疑她要动手打人。 想到a106做饭时的陶醉，顾默觉得自己找到了她不开心的原因。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马上去买菜！” “还不快去！”a106一扬下巴，不满地看着顾默。 顾默赶紧跑了下去，一口气跑了三楼才从刚才的心虚中缓了过来，边走边腹诽，别人家的机器人都乖巧得不得了，让往东绝不往西，为什么自家这个常常顶撞不说，还对自己挑三拣四，搞得自己作为主人一点威信都没有！ 顾默来到了楼下，卫小华已经开张了，站在自家杂货店门口悠闲地扭着腰，见顾默下来，立刻热情地凑过来，“中午好啊小朋友，你有什么需要哥哥都可以帮你哟！” 唯恐自己说了什么被他抓住喋喋不休，顾默连去菜市场的路都不敢问他，只是笑了笑，挥了挥手作为回答，就迫不及待地走出小楼。 街上早已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这时代的人多半都窝在家里工作学习，所以顾默以前在光城总觉得活得很没有真实感，而现在，提着手提包穿着高跟鞋快速行走的上班女郎，街头叫卖小吃的小商贩，散步的老人……这一切让顾默仿佛回到了自己生活的那个年代。 上一次跟曌矅去过的那个菜市场似乎更靠近光城，而a106停飞行器的地方刚好离光城最远，因此也最落后，但这种落后却让顾默无比怀念。 顾默随便拦了个人问明了最近的菜市场在哪里之后，便悠闲地哼着小调儿，晃悠悠地走过去。 这里的菜市场应该类似于前世的大型超市，顾默在里面晃悠，只觉得似乎有几个年轻人对自己指指点点，顾默假装没看见。 随便买了一些菜和鱼之后，顾默打算回去。路过离家不远的药店，顾默想了想，决定进去给曌矅买一些生肌水，于是顾默做出了一个他后悔很久的举动。 药店老板是一个带着眼镜，眼睛细长长得很像狐狸的年轻男人，只是那复杂的发髻不能直视。 “老板，请问有生肌水和补血的药吗？”顾默觉得自己也应该好好补补，这样就可以放血给曌矅治疗了。 “生肌水？这种高档玩意儿估计只有外面有吧，至于补血的，那就要看小兄弟你要哪种了。”男人话说得亲切，只是那张脸尤其奇怪，从头到尾只有一个表情，那就是——面无表情。 “补血的还分种类？”顾默看着琳琅满目的药，随口一问。 “有分很多种，比如说做了变性手术一时间身体不适应月经这一额外的负担导致的贫血，再比如说纵欲过度导致的肾亏贫血……” 顾默正等着他列举，打算从中选个合适的，谁知道他竟然就此打住，没有表情的脸冷冷地看着顾默，“小兄弟，你属于哪种啊？” “……纵欲过度。” 在他反光的镜片后面，顾默觉得那双眼睛一定荡着奸诈的光芒。 “这个给你，一天早晚注射一次，保证小兄弟你不出一周就生龙活虎。” 请不要用那么一本正经的表情说这种暗含猥琐意味的话！ 顾默觉得太阳穴似乎跳了一下，艰难地接过那个没有包装没有名字的注射剂，心里在犹豫要不要重新换一个医生的时候，面前的狐狸眼已经摊着手对顾默说道：“谢谢惠顾，两百块，你是要刷卡还是抵命？” 男人依然是公事公办的口吻，见顾默迟迟不动，就从头上插着的簪子中，抽出了一把精致而细长的小刀，耐心地削着一旁的木头，神色间没有一丝变化。 “我刷卡……”强龙不压地头蛇，顾默果断掏出了自己的消费卡。 吃一堑长一智，顾默经历过昨晚辫子男的欺诈，特意留意了一下刷卡金额，这一看果然有猫腻，“医生，金额好像不太对呢！” “哦……瞧我，一不小心设置成了一年的药量。”对方被揭穿了没有一丝愧疚，依然淡定地说。 “……”你妹！你贫血会贫一年么！顾默竭力忍住了想要暴打那人一顿的冲动——当然，直接原因是他知道自己肯定打不赢。 改了金额付了钱之后，顾默走出门，发誓再也不要来这个黑店了。 顾默回去的时候，恰好遇见卫小华端着一碗面蹲在一楼开杂货的店面旁吃得正欢，见顾默走来，远远地就挥手打招呼。 “哟，小朋友，起这么早啊，咦？这是？”见辫子男疑惑地看向自己手中的药，顾默直觉得这药一定有问题，当即警觉起来，“怎么？药有问题？” “小兄弟身体不好？看上去是挺瘦弱的，补补血也好。”辫子男边吃边说，把面吸得哧溜作响，差点把顾默肚子里的馋虫给勾了出来。 药没问题，顾默不想听他啰嗦，打算直接上楼，只听见卫小华还在热情洋溢地拉住自己，“你要买药你跟我说啊！这一看就是我师兄开的药，你当时要是跟我说了，通过我买，这药顶多两百五十块，开玩笑，我跟师兄那可是多年的交情，这点面子他还是会给我的……” 世界上就是有一种人，能把单方面的叙述变成对话的形式。 原来那人是他的师兄啊！怪不得……顾默风中凌乱了，这两兄弟是多缺钱啊！ “对了，你这药多少钱买的？”卫小华停顿了一下，问道。 “两百。”顾默说完径直上了楼。 十秒钟后楼下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声音，“那个混蛋居然卖这么便宜！嘤嘤嘤……” 便宜你妹！一个比一个还坑爹！ 顾默打开门，一眼就看见沙发上神情严肃的曌矅，和旁边两只低着头反省状的a106和腹黑。 “这是怎么了？”顾默不解，怎么自己买个菜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腹黑看向自己的眼神分明是埋怨，a106那淡淡的一眼也充满了责怪。 曌矅看见顾默，神色稍舒，“没什么，我们在聊天。” 你家聊天这么大火药味？ “主人你去哪里了？”曌矅微微一笑，柔声问道。 顾默一抬手，这让手里拎着的菜和药十分明显，“我去买东西去了。” “对了，下次叫上我一起去吧！”曌矅才不会承认自己一觉醒来看不见顾默居然会慌张！ “叫你干嘛！你不是喜欢睡觉吗？多睡一点对身体好。”顾默十分体贴。 “……” 顾默把菜递给a106，a106高兴地往厨房走去，腹黑借口给她打下手，也溜了过去。 不大的客厅里，只留下顾默和曌矅，顾默挨着曌矅坐了下来。 曌矅噎住，半晌才闷闷地说：“其实我最近不是很喜欢睡觉了。” 我比较想睡你，当然，这句曌矅是不会说出来的。 “你失眠了！”顾默听了直接跳了起来。 主人突然拔高的声线让曌矅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只好顺着刚才的话，点了点头。 完了！顾默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显得有些颓然，失忆不要紧，他可以重新给他一个记忆，可是失眠，可是会死人的……朱雀的病，一开始不就是失眠么！ “怎么了？”看着顾默突然变得苍白的脸色，曌矅小心翼翼地问。 “没什么，我们看电视吧！”顾默一手挽着曌矅，打开电视，若无其事地说。 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曌矅知道他自己可能很快就会死去！ 一开电视，顾默就看见电视上正在播一个名为《这个男孩是谁？》的视频，顿时吃了一惊。 无论是男女主角第一次相遇时背后那个卖花的，还是大侠打架时那个递刀的跑堂，又或者是刚出场就死的小兵……众多在影片中只出现过一两次的角色被人细心地剪辑成一段长达五分钟的视频，而这些都是顾默所熟悉的，因为这全是他扮演的！ “这个男孩被人们称之为龙套帝，因为他似乎老是在跑龙套！龙套帝在网上一夜走红，让我们不禁想要知道龙套帝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此龙套男孩最新作品《大侠你内裤掉了》所在的剧组不得不召开说明会，声明龙套男孩不会再跑龙套，但对龙套男孩为何出场一次之后就再无音讯并没有加以解释，下面请看夏言生导演的谈话。”美丽知性的女播音说完之后，是一段影像。 画面上的夏言生看上去意气风发，顾默由此推断出安明宇应该安然无恙地回到了联盟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顾默不日就会回归，请大家不要再在论坛发帖追问。”夏言生笑得儒雅，但立体的成像技术还是让顾默注意到了他因为熬夜而有些浮肿的眼角，顾默心里一沉，莫非安明宇出事了？ “安然回来的顾默，一定会带给大家更好的作品，事实上，我和你们一样期待。”夏言生接下来的话又让顾默觉得自己想多了，因为夏言生说“安然回来”的时候，目光似乎另有所指。 曌矅很明显也认出了那是顾默，看着各种各样装扮的顾默，曌矅突然觉得自己对顾默一无所知，这种空白比自身过去的空白更让他不安，顾默莫名其妙的走红更让他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你长了翅膀想要飞，我不会折断你的翅膀，我会逼自己长出更大的翅膀，我要强大到足以让你站在我身后，而首先要做到的是，我要分享你的一切。 曌矅搂过顾默的肩，看顾默皱得越来越紧的眉头，俯下身，靠近顾默的脸，低声慢慢说道：“主人，在想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第三十六章 “主人以前可是大明星呢！”顾默开玩笑地说道，显然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 不愿意说吗？曌矅有些苦涩，主人果然不信任自己。 “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曌矅低沉又有些迷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听了这句话，顾默心里一沉，猛然转头盯着曌矅，曌矅脸上的表情很认真。 “不知道，你也没必要知道，现在不是挺好的吗？”顾默的声音听上去冷冰冰的，带有一丝掩饰过的慌乱，像冰块一样砸在曌矅的心上。 顾默说完看见a106端出午饭，便径直走了过去，没有看见曌矅受伤的表情。 曌矅已经失忆了，那些不开心的事，忘了也好，不是吗？眠光族怎么样都跟他没关系，反正他以前也是一个人生活的。 他只要呆在自己身边就好，顾默吞了一口包子，似乎有些干，只觉得嗓子里涩涩的，心不在焉地喝了几口粥，味道好淡，懊恼地放下碗，顾默问自己，这样真的好吗？ 他自私地切断了曌矅和过去的一切联系，朱雀在萧桐身边不方便，其实也可以去找青鸾的吧？虽然青鸾不待见自己，可是对于曌矅，他一向很上心，曌矅在青鸾身边，一定比在自己身边安全，力量上的悬殊且不必说，至少曌矅离开自己，就不会被西门月灼迁怒，可是……想到南宫青鸾看曌矅时那种说不出的目光，顾默就觉得心里憋得慌，他不愿意。 不愿意啊，一想到这个人居然有想要离开的念头，顾默就觉得不可饶恕。 在我身边，就算死也要在我身边。可是曌矅真的愿意吗？他现在一无所知才会被迫跟着自己，如果他还记得…… 想到在西门月灼那里时，曌矅疲惫担忧的脸上，看见自己被西门月灼抱在怀里时露出的那个死寂的笑容，顾默就觉得心里一痛，如果可以，他不希望曌矅想起，甚至不希望自己记得，他竟然在无意中给了曌矅最致命的一刀。 那张脸，那个笑容，那句话，一度成为了顾默的梦魇。 不需要管过去，我给你一个更好的未来。 可是，你真的爱他吗？顾默问自己。 你真的不是为了找一个人来证明自己不是没心没肺，来证明自己是真实活着的吗？这个可怕的念头似乎想要破坏平静的假象，顾默的手在微微颤抖。 那有什么关系！ 从心底最深处传来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像是某种兽类的呼号，带着漫不经心和狞笑，却慢慢让顾默冷静下来。 顾默放下碗，满意地擦了擦嘴，心里那个模糊的欲念越发的清晰了。 起身走向曌矅，每走一步，心中那个阴冷的角落似乎更加湿润，顾默不自觉地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这种心情到底是不是爱，还不能确定？ 那就把他绑在身边直到确定下来不就好了吗？就是这么简单。 他是自私的，他不能也不屑否认这一点。 曌矅看着慢慢向自己走来的顾默，蹙起了眉，主人身上那凌厉的气势是怎么回事，而且……明明应该是很危险的眼神，曌矅看着，竟觉得有些诡异的熟悉。 “曌矅肚子饿吗？”顾默戳着曌矅的肚子，羡慕地摸着曌矅肌肉线条漂亮流畅的腰肢，笑嘻嘻地问，那个影子一样笼罩在身上的暗黑情绪似乎消失了。 曌矅看着那张脸，天真亲切，仿佛自己刚刚看到的不过是错觉。 “饿……”曌矅撒娇一般靠过去，把男孩抱在怀里，低头细细啃咬着男孩的脖颈。 真的很饿，饿的不是胃，是心。 准确地说应该是血液，闻着男孩身上幽香的味道，只觉得全身血液的流动都加快了，从不知哪个地方传来一阵空虚的感觉，强烈地仿佛只有把男孩拆骨剥皮吞进肚中才会安心。 “别闹！”曌矅失忆之后，顾默就总爱把他当小孩子看待，也没觉得男人的动作占有欲有多么强，只是单纯地怕痒，所以顾默笑着推开了曌矅。 “对了，我看看你身上的伤口。”顾默说着，直接解开了曌矅的衣服，曌矅散发着健康光泽的小麦色胸膛让顾默偷偷咽了一下口水，手摸上去，光滑匀称得像是细沙一般，手感好的出奇。 顾默盯着胸膛正中间的那个伤疤，因为伤得严重，直到现在还十分明显，新生的粉红色嫩肉痊愈得很慢，顾默用手轻轻抚摸着那个巨大的伤口，眼神严肃，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默停了下来，舀出早上买的坑爹药准备注射，想到那个不靠谱的面瘫医生，心有戚戚，直接把a106唤来，“你可以检验一下这个药的功效吗？” a106接过药，小心的滴了几滴在手心上，眼中如乱码一般跑过很多数字，最后缓缓开口：“无毒，富含合成血红蛋白需要的维生素和原料，能促进血细胞的繁殖，并且能修补受损害的造血干细胞，有利于人体的新陈代谢……换句话说，你可以放心使用。”见顾默并没有很专心地听自己说话，a106心下了然，直接下了结论。 这么说药没问题？好在那人只是贪财并不是庸医。顾默示意a106帮自己注射。 由于顾默的伤口总是会把针逼出来然后很快愈合，a106不得不分为三次才注射完。 终于弄完了。那种细细的痛真是要人命，顾默呼了一口气，然后直接舀过茶几上削水果的刀，用纸擦干净后，照着手腕就是一刀。 “你干什么……”曌矅本来看顾默注射时还觉得神奇，见顾默自残，下意识地斥责，正要说些什么，后面的话直接被堵在喉咙里了。 因为他看见顾默流着血的手腕紧紧贴住自己受伤的胸口，嘴里还嘟哝着“赶紧吸收不然又要愈合了”之类的话。 看着自己的伤口在顾默的鲜血中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曌矅总算知道为什么自己受了那么重的伤却没有死的原因了。 看着瘦得一阵风就能吹倒的顾默和自己胸口上那片刺眼的红，曌矅把顾默的手扯离自己的伤口，声音低沉得像冬天黑夜里的风声，“够了！” 果然血液没接触到自己，就慢慢回流到男孩身体里，曌矅阴沉的脸上有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喂……哎呀！”顾默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腕变得光洁如初，不由得懊悔曌矅的突然发难，得，这下他又得痛一次了。 顾默舀着刀，正准备再来一次，舀着刀的手腕早已被曌矅捏住，曌矅力道很大，直接痛得他握不紧刀，刀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与此同时是男人恼怒的声音：“我说够了你没听见么！” 明明现在自己才是主人，顾默还是不由自主抖了一下，这好像是认识曌矅之后他第一次发火，顾默望着那双好像快喷火的黑眸，打了个冷噤，好可怕…… 曌矅看顾默那疑惑的样子，突然想到他根本没有立场吼顾默，顾默要是愿意，别说自残，就是杀了他曌矅，他也没有什么立场抱怨。 他们不过是主仆而已，他只是一个仆人，与那个叫a106或者叫腹黑的没有区别。 想到这，曌矅颓然地松开手，认命地认错：“对不起，主人。” “没事，下次不要这样了。”半晌顾默才反应过来，讪讪地说。 完全搞不懂为什么曌矅会生气，他是在帮他啊！而且，曌矅早一天恢复，他们的安全才会有保障，这么简单的道理曌矅都想不通！果然失忆了人就会变傻吗？ 顾默看了一眼曌矅好得七七八八的伤口，真破坏美感，算了，他也不想再痛一次，叹了一口气，准备起身，“a106，下午我想让回光城买点生肌水。” “购买会被拍摄到，你不能去。”a106目光平静地陈述事实。 “那你去？”顾默想了想，也是，指不定萧桐布置了什么天罗地网抓他，至于西门月灼，顾默反倒不怎么担心，西门这么中二一定没萧桐那么阴。 “我也不行。”a106断然拒绝，没等顾默开口，接着解释道：“我是曌矅府上的管家，也会被记录在案的。” “总不能不买吧！”顾默不敢与曌矅对视，目光下移，盯着曌矅脚上的创面，回想到不久前的血窟窿，心里一阵惋惜，这具身体如此完美，让顾默觉得任何一个伤口出现，都是对美的亵渎。 “我去！我还没有登记，目前属于自由机器人。”腹黑走过来沉着脸，淡淡地说道。 “嗯，对了，我怎么忘了？太好了！好在有腹黑！”顾默高兴地说，把卡递给腹黑，推着他上楼，嘴里催促道：“现在就去吧！早点回来哟！” 曌矅默默地跟了上去。 中午灼人的阳光下，顾默一直仰着头目送着腹黑离开，灿烂的笑容在飞行器消失在视线之后，换成了沉郁思考的表情，凝重得让曌矅微微得心痛。 这根本不是一个孩子应该有的表情！ 如果没有腹黑，他们连生肌水这种常见药都买不到！ 顾默想到这，心里一寒，达罗东霖究竟是算计到了哪一步，才会把腹黑送过来的？ 这个男人心机如此之深，让顾默感到后怕。 一切灾难都起源于曌矅去帝都那一天，而曌矅是为了什么去帝都的呢？为了解除他和达罗东霖的婚约！曌矅就是因此被祭司麻醉，落在西门月灼手中受尽折磨的！ 可若是达罗东霖想害他们，为什么又帮他们逃跑？ 这个男人到底想做什么？借刀杀人？ 疑问一个接一个冒出来，让顾默变得烦躁。 高阳说过，曌矅是组长赵零，而赵零，是从背后暗杀自己的人，顾默可没忘记。 他记忆力一向好得惊人，同样的，他也记得曌矅对自己的那些好。 曌矅是赵零？身体还是灵魂？ 顾默觉得现在还难以定义，更何况，曌矅失忆了，现在想这么多也没有用。 思来想去找不出答案，中午的阳光晒人，眼前一花，顾默觉得头越发地痛了。 身后有人伸出双手把自己揽在怀里，熟悉的味道，男人的下颌轻轻压在自己的头上，微微的重量，却让人很是安心。 想那么多干嘛呢！时候到了自然就会知晓。 时间会检验一切真理，自然也能检验这份似是而非的爱情。 顾默把头往后一仰，露出脖子漂亮的曲线，伸出舌头舔了舔男人的下颌，男人投下来的阴影刚好挡住阳光，顾默闭上有些酸涩的眼睛，“我累了，抱我回去。” “好的，主人。”男人双手向下一揽，直接一个公主抱，抱起了顾默，左手把顾默的头轻轻一推，顾默就吻上了男人的胸膛。 耳边传来男人均匀沉稳的心跳声，贴着弹性的皮肤，仿佛可以感受到那颗心脏强有力的跳动，好安心的感觉。 阳光透过头发漏下来，莫名其妙的，顾默只觉得这一刻温情得好想落泪。 真的，是陷进去了吧？ 顾默苦笑，不管怎么自欺欺人，已经湿润的眼眸也骗不了自己。 第三十七章 “主人……怎么了？”感受到胸口的湿润，赵耀诧异地看着怀里微微颤抖的男孩。 “眼睛疼，我可不像你，能够直视阳光。”男孩似乎很不高兴，闷闷地回答。 赵耀没说话，只是加快了步伐，把男孩抱下了屋顶。 轻柔地把顾默放在床上，赵耀静静地看着明显是哭过的男孩，男孩用一只手捂着眼睛，小小的脸被遮去一大半，但还是看得出情绪的压抑和低落。 赵耀小心翼翼地蹲在床边，还是把手放在男孩头上轻轻揉着，“还难受吗？”想了想，又接着说道：“你想吃点什么吗？” 看着男孩轻微地摇了摇头，赵耀只能木讷地坐在男孩身旁，看他蹙起的眉。 自己是奇怪的。赵耀伸手触摸着男孩柔软的头发，有些疑惑。自己不会饿，不需要进食，如果愿意，估计连水都不用喝，但自己明显与客厅里的那个机器人也不同。赵耀的一只手下意识地贴近自己鲜活跳动的心脏——我明明是活着的啊，怎么就感觉不到呢？ 他早就发现了自己与别人——准确地说应该是与男孩，是不同的。他喜欢光，非常喜欢，已经喜欢到把阳光当成是必需品的地步了，而且从他醒来到现在，男孩无论何时都开着卧室的灯，应该是为了他好吧？灯光一暗就会觉得不舒服，他知道，这不是正常的人类应该有的生理反应。他也有在网上搜索过，却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答案。 而且，心里常常涌上一股想要撕裂主人的冲动，浓烈得仿佛可以毁灭自己的理智，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他清楚的直觉到这并不是出于仇恨，而是……情欲，如岩浆一般的对主人那具青涩少年的身体的渴望和欲念。 已经强烈到光是现在想起曾经把那个人压在身下，就会冲动的地步…… 觉察到身体的变化，赵耀僵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男孩，被男孩自己的小手捂住的脸，依稀可以看出一抹潮红。刚才主人在太阳下站了那么久，是不是中暑了？但是，红扑扑的，很可口的样子，好想咬一口……怕被主人觉察到自己的小心思，赵耀掩饰性地放开了手。 “需要喝点水吗？”赵耀说着就准备动身去倒水。 “没事，不用，我要起床码字了！”顾默觉得那阵陌生的情绪过去之后，便放开了手，一双水润的大眼睛刚好对上赵耀深沉的眼眸，“看我干嘛？主人有那么好看？” 原本只是调侃，谁料眼前的男人歪着头想了一下，却是一本正经地说：“好看！” 那双眼睛清澈得犹如山间丛林里汪着的深泉，就这样不加掩饰的望过来，配合着赵耀浑然不自知的外貌，杀伤力满点，直戳红心。 这是公然放电啊！颜控症晚期的顾默表示完全不能抵抗。顾默被那样温柔的目光看着，脸突然就脸红了。想到自己还瞒着赵耀篡改了身份，一阵心虚，但看着男人目光里的眷恋，又觉得这样生活下去也很好——似乎主人失忆之后，格外的诚实呢！ 好吧，得过且过，以后的事，以后再操心。男人还完整的站在他身边，想到这，顾默便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 得，没空伤春悲秋，还要赚钱养家呢！从床上一蹦而起，亲了一下赵耀，顾默便来到了电脑跟前，打开了自己昨天码好的一万字发给f，f还没上线，顾默关上迅聊，开始噼里啪啦地码字。 对了，自己的文还没有题目呢！顾默想了想，决定来一个又醒目又直接的名字，《高h的事》，想好题目顾默还是没想好情节，于是顾小黑和赵小明又来了一万字的h，姿势换了又换，黄瓜永不变软，菊花依旧坚挺。 赵耀看着盯着电脑屏幕专心致志的顾默，叹了口气，走出了卧室。 来到客厅，随手打开电视，又是那个叫夏言生的男人在接受采访，赵耀看着他不断提及顾默的名字，笑得别有用心的表情，怎么那么欠揍呢？想到顾默和别人的交集，再想到顾默和自己的一片空白，心里莫名烦躁，直接关了电视。 从卧室传来顾默敲击键盘的声音，似乎在不断地提醒赵耀他在写东西——写那种少儿不宜的东西，但……不用顾默提醒，他也知道他们现在缺钱，但他就是不爽。 他现在靠顾默养着——这个认知让他更加不爽。 顾默比他年纪小，看上去没有他强壮，这些都不是理由。并且顾默说过他是自己的主人，养自己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赵耀就是觉得不爽，这种不爽的感觉类似于自家养的小狗狗把珍藏下来的骨头让给自己？什么贱比喻！ 不行，我得赚钱，赚很多很多钱，这样主人就不需要写那些糟心玩意儿了。我得找个工作，这样想着，赵耀把目光转向静坐在一旁刺绣的阿菜。 阿菜坐在一旁，见赵耀盯着自己，便恭敬地开口问道：“主人，有何吩咐？” 赵耀虽然听阿菜唤他主人，却没有多想，只当在机器人的认知，与主人有关的人都会受到主人的待遇。 他想了想，随口问道：“你在做什么？” “如您所见，刺绣。”阿菜抬起头，眼神波澜不惊。 “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要做这个？”赵耀看着那条龙凤呈祥的锦缎，花样之繁缛让他很难想象有人愿意把这玩意儿盖在身上。 “根据我的调查，在这个区域，做这个完全可以舀去冒充手工制品卖了换钱。”阿菜补充道：“顾默身上的钱买完生肌水之后就会所剩无几，按照机器人法则，我和……腹黑去打工必须提供机器型号和出厂信息，这样极有可能暴露身份，让敌人找到我们，而做这个可以让顾默舀去市场上卖，多少可以补充家用。” “……”所以现在他在靠小孩养的同时，也靠女人养么！赵耀脸色唰的一下就囧了。 “我要找个工作。”赵耀囧完后严肃地开了口。 “你可以去参加网络游戏格斗。”阿菜扫描了一下赵耀的体能恢复状态情况，再结合目前的实际，给了个综得分最高的选项。在身上掏了掏，终于找到朱雀送顾默的那个感官模拟器，“您可以直接参加游戏，游戏网络的掩码不在eve的收集范围之内，您不用担心。” 赵耀接过那滑溜溜的东西，也不理会低头继续工作的阿菜，径直回到了小卧室。顾默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他就是喜欢这种直接敲击的键盘，让他有种亲切的感觉，见赵耀回来，只是瞥了一眼，又继续开始码字。 赵耀躺在床上，很容易就进入了游戏。格外的轻车熟路，这让赵耀无比怀疑自己失忆前就是整天无所事事地混在游戏世界里的废柴——当然，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直觉并没有错。但无所事事是真，废柴一词倒是对不起他排名第一的名号。 根据游戏自动采集的数据，赵耀直接被分配到最高等级的格斗场。不错，自己倒是来对了。赵耀看着预告上那高得不正常的下注率，就算是失忆了，也意识到这笔钱的数量相当可观。这一场赢了的话，就会有一大笔钱了吧！ 赵耀根本没有考虑自己输了的情况，看见他游戏id出现后就积极下注的玩家也没有考虑过。尽管谁都知道这是他在格斗场的第一次比赛。 赵耀没有一丝悬念地赢了。结束之后他甚至还呼吸平稳地把残血的对手送到了治愈站。他看着账户上哗哗地多了一堆金币，心里十分的得意，就等着呆会数着金币去兑现。想到自己这样下去也能赚钱养主人，赵耀心里那莫名的不爽才慢慢消散了。 等到那哗哗的声音停止，赵耀查询自己的账户，这才发现自己的账户原本就有了不少的钱。惊讶之余更是坐实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自己果然是个游戏宅啊！赵耀望着自己那累积的游戏时间，有些悲愤地想，主人肯定不会喜欢这样整天玩游戏没出息没情趣的人！ 赵耀把所有的金币全部兑现，看着那一大笔金额，心情格外复杂地下线了。赵耀放好模拟器，一起身就看见顾默还在噼里啪啦地奋笔疾书。赵耀走过去，从后面环住顾默的腰，正准备告诉顾默自己会挣钱了，就听见顾默头也不回地甩了一句：“自己先一边玩去。主人现在忙着呢！” 于是……于是赵耀只能悲愤地松开手，讪讪地僵在背后，看顾默码字——码那篇名副其实的大作。而顾默小朋友，完全没有发现身后有一双幽幽的眼睛，在看他活色生香的文同时，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 眼睛看到的是小主人勾人的侧脸和主人的小手敲出来的别有用心的文字，充斥在鼻尖的是小主人身上特别的清香，诱惑着全身血液都燃烧起来。嗯……主人也许特别羞涩，在用这种方式暗示自己。嗯……这个姿势看上去很高端啊……赵耀的目光在电脑屏幕和顾默纤细的小腰之间徘徊，难度系数很高，小主人也许做不了……啊……这个姿势也不错呢！——赵耀的脑袋已经完全被自己想象中的绮念所占据了。 很明显，某人已经游离在理智与冲动的边缘了。 第三十八章 苍天可鉴，顾默是很想专心码字的。这样说的原因，当然是因为他现在不能专心码字了。这真是一句废话！顾默在心里吐槽了一下，接着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字，按了“保存”之后，终于转过头来看着旁边的罪魁祸首。 “主人，你不工作了么？”某人真诚地问道。 “……”顾默白了他一眼，直接用目光表示自己的不满。拜托，如果在你码字的时候，背后一直有一个人一言不发地坐在你身后——并且发出越来越明显近乎喘息的呼吸声时，你就能体会到顾默现在的心情了。 “你怎么了？”顾默看着呼吸就没稳过的某人，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他留下什么后遗症——顾默很明显是h写多了，已经自动忽略自己刚刚是在写h的事了。 “嗯……这里好疼……”看到主人眼中的关心，赵耀心里一阵荡漾，心怀不轨的某人直接顺着杆子往上爬，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是这里？”顾默的手抚上最大的一个伤口，看赵耀摇头，又摸向旁边，心里已经在考虑要不要趁着赵耀睡着了帮他治疗。谁让上次亲眼见过之后，赵耀再也不让顾默帮他疗伤了。而某个人显然已经把自己的伤口抛到九霄云外了，看着主人的小手在自己胸口摸来摸去，只是摸哪里都摇头，试图让主人不要停止，而刚刚脑内桃色幻想更加变本加厉起来。 顾默在那人手感好得让人放不开的胸膛上摸了一会儿，看那人神色根本不是他所说的痛，再看看那人裤子中间已经有些突起的某物，心里一下了然了。 果然这坏蛋不管怎么变，对这件事都是一样的渴望！哼！ 顾默装作无意，鞋子一甩，顺势扑向坐在床边的某人，不偏不倚，刚刚好坐在那人的怀里。明显感到那人的某物在股间越发地生机勃勃，隔着两层布料，那热度丝毫不减，反而越发地烫，几乎灼得人理智模糊。顾默轻轻扭动一下，很满意地看见眼前俊逸的男人呼吸又重了几分。 真是诚实的身体呢！顾默轻轻地笑了。顾默抬头，微微挺直身子，与赵耀对视。男人眼中的眷念与渴望，就像山间清浅的溪流一般一览无余。顾默轻轻靠过去，俯在男人肩头，头一歪，唇就吻上男人小小的耳垂，不出所料，可以感受到男人身体的瞬间僵硬。这里也很可爱啊！吸吮良久，顾默终于满意地松口，转过脸来与已经被激得有些无措的男人对视。 顾默很喜欢现在的赵耀，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可以不在乎，眼睛里只看得见他……这让他可以轻易原谅那些未曾证实的恩怨。看着男人脸上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忍得太艰难而产生的红晕，顾默很是体贴地开口说道：“你想要我。” 不是疑问，是肯定的语气。 听见自己的心思被小主人清楚地说出来，男人并没有感到害羞亦或是难堪，这是事实。所以他点了点头，红着脸答道：“嗯，我想要你。” 顾默没回答，转过头去吮吸刚刚冷落的另一边的耳垂，就在赵耀以为他是默许了正准备把小主人压在身下为所欲的时候，就听见停下来的顾默，用特有的微微带着小孩子奶音的清脆声线在耳边说道：“原来你是恋童的变态啊！” “我才不是！”赵耀下意识地就否认了。 “不是的话……你想对我做些什么啊……小禽兽……”顾默的身子越来越低，最后直接与蓄势待发的某物对话，隔着布料，还用手指与它亲切会晤了一下。 带着笑意的声音从下面传来，明明隔着一层布，但小主人的呼吸似乎是直接喷在自己的昂扬上，本来就已经有所起势的某物更是越发地嚣张起来。全身血液仿佛都集中在那一处，而小主人可口的唇离得如此之近，想到顾默刚刚的话，赵耀拼了命地让自己冷静下来，生拍一个不留神就会理智全无。赵耀看了一眼顾默，顾默眼中的笑意很浅……并没有到达心的深处。 “我去洗个澡！”忍得好艰难，再留在这里一定会出事的！赵耀一遍把顾默放在床上，逃一般地奔向浴室。 顾默看着那个身影，不动，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坐着，想一些很久以前就在想的事——那个人，果然又忍住了！ 这一坐，就坐到赵耀回来。 赵耀看见小主人神色有些惆怅，以为是自己刚刚逃避的举动伤害到了小主人，坐在顾默旁边，有些心虚地问：“主人，你怎么了？” 半晌，顾默没回答。他以为顾默没听见，正要开口道歉，就听见顾默幽幽地开了口：“我问你一个事，你要诚实地回答我。” “嗯，你问，我绝对不会骗你的。”赵耀觉得主人现在很不对劲，但他不知道原因，只能等待。 “如果你有机会变得长生不老，但是也许会有一些小的后遗症，那你在什么情况下会想要把另一个人变得和你一样长生不老？” “如果是我的话，当然是因为我喜欢那个人！”赵耀答得没有一丝迟疑。 是这样的么？顾默脑海中浮现出组长赵零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不经意间竟与赵耀的脸重合起来，而顾默也是这个时候，才蓦然发现这两人的轮廓的确长得十分相像，尽管五官并不一样，但那双眼睛，倒是一样的黑得纯粹。 所以……高阳的话，至少可以信一半。 赵耀，也许真的是组长，虽然一开始就失去了赵零的记忆，但还是凭着残留的痕迹，所以才会在镜城救了自己。但这所有推测的前提，是组长喜欢自己。这可能吗？ 想到这，顾默轻轻摇了摇头，觉得有些不敢相信，索性把这个事先放一边，接着问道：“你不是说你想要我么？为什么又自己去浴室解决？” 分不清主人是责怪还是询问，赵耀只是老老实实地说：“你又不愿意。”话语中带了一丝被主人戏弄的委屈。 “我有说我不愿意么？我只是说你是恋童的变态。”顾默回答得理所当然。 “我不是恋童……我只是喜欢主人。只喜欢主人。而且……主人的确是不愿意的，我都看出来了。”也许是知道自己的理由不能说服人，赵耀小声地辩解着。 “哦？你倒是说说你怎么看出来的？”顾默想起了上次那场半途而废的欢爱。 赵耀突然伸手抚摸着顾默的眉，温声说道：“你的眼睛说着不愿意，它在害怕。” 我当然害怕啊！我现在力量全无，轻易就被别人攥在手心，任人搓扁揉园，随意摆布，陌生的时代陌生的种族，我也是……会害怕的啊！只是没想到这一份不安和不甘，竟被你全都看在眼里。即使失忆了，仍然可以敏锐地感觉到。 原来你都知道么？就像长久的漂泊终于看见了草长莺飞的堤岸，在这一刻，顾默终于从赵耀身上找到了安全感。 这个人，是以前一直关心疼爱自己的组长，也是把自己救下来庇护至今的赵耀，即使现在失忆了，属于他的温情却没有改变。所谓的记忆，所谓的个人色彩，更多的是一种思维方式，对于同一件事情，有着相同的反应，这便是时间留下的痕迹，失去了记忆也会单独存在。更何况，有些东西存活得比记忆长得太多了，比如习惯，比如爱情，比如骨子里对某个人的执念。 难道你真的喜欢我？我可以相信你，对么？顾默微微开口，声音轻柔并且不安，带着自己都未曾觉察到的颤抖，“你会保护我吗？” “会。”男人斩钉截铁地说，没有丝毫犹豫。 “多久？” 下一秒，听见男人脱口而出的表白：“直到你不再需要，直到我生命停止。” “哎呀呀……老实的人说出了大杀器的情话啊！真是……啧啧。”顾默一边取笑着一本正经的男人，一边轻轻地说出自己的渴望：“让我爱你。我希望我能爱上你。” “如果觉得爱我很累的话……就不要爱我好了，反正我会一直喜欢主人的。”赵耀接着补充道：“就算我恢复了记忆也一样。老实说啊，我觉得自己也很莫名其妙的，反正就是很喜欢主人啊！所以虽然主人从来不说以前的事情，但我还是觉得我失忆以前肯定也是天天缠着主人的那种。” 才不是！顾默在心里否认，你以前很冷漠，天天睡觉也不理我！虽然这么想，顾默放下了心理防线，又忍不住调戏他，手在那抿着的薄唇上磨来磨去，在男人怀里坏心眼地扭，“你就是恋童居然还敢不承认！” 没想到一下子被某人压在身下，手脚都被有技巧地压着，不重，却也使不上力，男人的手掌抚摸着自己的头发，迫使自己与他面对面，交睫的近。 “胆正了是吧！敢压主人了都！不管教管教你的话……哪天就骑在我头上了……”男人另一只手已经伸进了顾默的衣服，轻轻搓揉着两颗小豆粒，是以顾默这话说得上气不接下气。 “才不会骑在主人头上呢！我只会骑在主人身上……我诚实回答了主人的话，主人要给我奖励！而且……主人的眼睛告诉我主人也很喜欢这样。”赵耀说完就松开了手，撩起顾默的衣服，直接舔上已经挺立的小不点儿，并不厚此薄彼，另一边也受到了手指的精心呵护。 我tm什么时候告诉你了？才没有呢！浑蛋！趁男人陶醉之际，顾默趁机用手微微撑起了身子，还没来得及阻碍男人的动作，男人就腾出了手，轻轻握住主人直挺的小物事，这一下力道刚好，顾默全身都软了，忍不住从唇间逸出一声低吟，使得自己力气不够的动作颇有些欲拒还迎的意味。 事实上，在认清自己的内心后顾默心里是想给赵耀的，但是又想到了赵耀那非人的尺寸，预料到一旦被进入后那难以想象的痛苦，便不由得有些害怕。表现在动作上还真就是欲迎又拒，偏偏带着一点诱惑的味道。 一向对顾默感情变化格外敏感的赵耀自然觉察到了这一点，当下便微微叹了一口气。他像那么急色的人么？好吧，腿间之物的确是硬到疼痛了，可并不是只有一个途径释放，我会让我们两人都享受到的，我可是从你的小说中，学到了很多呢！ 在顾默晃神的时候，隐约听见一个低哑性感的声音吻着耳朵：“主人，让我来服侍你吧！” 把顾默的衣服脱掉，裤子扒下来，也快速地把自己的衣裤脱下，这下两人是完完全全地坦诚相见了。看着小主人白白净净的身体和即使侧着脸还是可以看见的微微羞红的脸颊，赵耀只觉得自己的意志力之堤快要坍塌了。 顾默眼里并没有自己不想看见的不甘与厌恶，恐惧和无奈。这一次，小主人是心甘情愿的。相对于顾默充满魔力的肉体，这个认知让赵耀的整个灵魂都满足了。 他仿佛已为此，等待了千年。 第三十九章 赵耀俯下身，温柔地亲吻那微微张开的唇，慢慢撬开齿间，左右游动两下就抓住了那试图逃窜的小舌，细细吮吸。一只手搂住顾默的腰，免得小主人调皮，另一只手开始漫无目的地游走，接触到的每一寸肌肤都是燃烧着的火种，带着醉人的红，轻易就在白皙柔嫩的身体上蔓延开来。 顾默的小豆粒名副其实的小，赵耀为了让小主人更有感觉，又不愿松开正揉搓着的手感超好的小臀，只得恋恋不舍地离开小主人可爱的小嘴，一路湿湿地舔下来，直到到达胸前的红豆。 遇到光滑胸前唯一的阻碍，舌尖这才停留下来，不停地舔着肉粒的顶端。一阵阵酥麻的快感袭来，顾默忍不住把手插在男人的发间，轻轻抱住了男人的头，说不清是想要推开，还是让男人更加用力，只觉得这身体仿佛不再是自己的，轻飘飘地浮着，寻不到去处。 赵耀的手并没有冷落另一边直挺的茱萸，搓揉轻弄，配合着舌头灵活的卷拨，直弄得顾默嘴里早已细细漏出了浅吟，白皙的脸上充盈着性感的潮红，那双眼眸早已微微失神，因着过于强烈的刺激而变得水水的，格外勾人。 “你想要我，对不对？”赵耀早就硬得一塌糊涂，生生忍住那快要决堤的渴望。怕吓着顾默，终于放开红肿的樱桃，一手抚摸着顾默的挺直，时不时按摩一下顾默的小菊，却是没打算进入，只是把小主人的两条又白又细又直的腿并住，把那前段湿润了的物事在顾默大腿间细细抽磨，却没想到是隔靴搔痒，渴望挺进的感觉竟越发地强烈起来。 “我才不想……要你呢……混蛋……放开我……嗯……”顾默早就被赵耀的手摸得不能自己，茫然的双眼早已是沦陷后的沉迷，微张的红唇哭泣似的嘤嘤出声。说出的话倒是依然有着主人的风范，只是没发现自己早就不自觉地夹紧双腿，扭动着柔韧的腰身，挨蹭着男人坚硬如铁的昂扬。 腿根娇嫩的肌肤似乎被男人戳破了一般，又痛又痒，男人的孽根终于试探性地挨着顾默笔直的小竹茎，热得顾默更加挺立。感受到男人的非人尺寸，身为一个男人，顾默深深地自卑了一下，但没等他感慨太多，赵耀的大手已经握住两根物事一起撸动，巨大的刺激让顾默几乎尖叫起来。 “混蛋……你要死啊……放手……恋童的变态……嘤嘤嘤……你坏死了……啊啊啊啊……” 下一秒，一阵天翻地覆。意识已经迷迷糊糊的顾默只得紧紧抱住赵耀，生怕出了什么事。等反应过来，却是赵耀一把抱起顾默，直起身来，把顾默的两条腿分开放在两侧，一只手撑住顾默光洁的背，呈面对面半坐的姿势，下面贴得极近。 赵耀笑了笑，并没有发现自己这个笑容蛊惑住了对自己外貌十分欣赏的主人。把小主人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肩上，盯着呆呆的顾默，手并不停，轻轻律动着，笑道：“主人，请搂住我。” 顾默这才反应过来，发现自己被赵耀盯得满脸羞红，几个深呼吸，才让自己的声音不再颤抖，望着罪魁祸首脸上的笑意，头一扭，哼了一声才道：“我偏不！” 赵耀不再言语，只是搂紧顾默，把小主人的头贴近胸口，试图让每一寸肌肤都得到小主人的慰藉，感受到小主人胸前突起的肉粒在自己身上磨来磨去，赵耀安静地用自己炙热的昂扬快速地磨着挺立的小小默，呼吸越发地急促起来。 赵耀顶端突起的小口早已流出不少清液，打湿了两人相连的部分不说，顶端戳着顾默柔软的腹部，还润湿了顾默腹间的大块肌肤。 好湿……两个人情动时流下的清液，激烈动作的汗水，轻轻蒙上皮肤，偏生身体里像是生了一丛火，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好热……想要啊！ 想要什么，顾默不敢说。 顾默的手紧紧搂住男人的脖子，下面紧贴着，却仰着头，看那张俊美的脸上对自己的渴望，顾默眼神早已迷离，只觉得自己想抱了一团火，全身都躁动起来。刚刚被男人细密吻过的唇又不甘寂寞起来，力气仿佛和水汽一起被念想蒸发了，顾默忍不住伸出粉红的小舌舔了舔嘴唇，而舌头滑过嘴唇的那一瞬间，男人的呼吸更加急促起来，动作也越发地凶猛。 男人的唇覆了上来，用舌头帮他细细舔湿，低哑的嗓音从嘴角逸出，说不出的性感，“主人……你真美好……” 而身下，是男人昂扬前端的突起舔着自己的皮肤，前端溢出的热流像岩浆一样烫手，顾默挺了挺腰，让自己离男人更近一些，下意识地想要更多。 男人的一只手从两人紧贴的肌肤中插了进来，给顾默炙热的身体些许凉意。没等顾默回过神，那只手沾了沾两人流下的清液，又径直离去，来到了顾默背后隐秘的地方。 在用手抚摸着褶皱，把皱褶一道一道的舒展，不用看也知道是诱人的粉红色的微微张开，赵耀浅浅地旋转，不期然感受到一阵收缩，激得赵耀一阵心神旌动。“啊……好想用下面进到这里……感觉一定很好……但是不行呢……说过好等主人长大的……”男人压抑的有些遗憾的声音在头上方响起，让顾默不知道是安心还是失落。 “让我服侍主人吧，从额头吻到脚趾，吻遍主人每一个地方，然后就吮吸主人这里……”赵耀挺身，用自己的昂扬戳着顾默的物事，“吸到主人尖叫着射出来……好不好？” 赵耀说罢，一只手指终于探索着伸了进去，也许是被坚硬的前端分散了注意力，又或是赵耀前戏时间太长，顾默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反而有种陌生的充盈感。 那手指在里面停留一下，赵耀见顾默并没有什么不适，便开始动作起来。先是试探性地前后插抽，再是左右的撞击，最后简直是在里面毫无章法地横冲直撞起来。为了更深入，赵耀整个手掌紧紧贴着顾默的股缝，剩余的手指也不甘寂寞地揉动着雪白的股丘。 赵耀低头凝视着胸前的人儿，不放过顾默任何一个表情变化。顾默抿着嘴唇，脸色潮红，仿佛受着重大的刺激一般，无力地倒在赵耀地胸膛，身下的小小默早就湿了，正轻轻颤抖着，渴望着最后的盛宴。 “唔……难受……嗯哪……”顾默轻轻扭动着，后面的小菊早已因为适应而分泌出清液，变得格外湿软，正为了那难耐的快感而蠕动着。见他如此撩人，赵耀忍不住加快了手指的动作，同时耸动挺立的昂扬，双重刺激下，直弄得顾默直朱唇微启，眼睛蒙上一层暧昧的水汽。 “啊啊啊……不要啊……” 不知赵耀的手指开启了那个神秘大门的机关，顾默突然亢奋得尖叫起来！声音像是山间溪流撞击到山石的清脆激昂，尾音却拖得格外绵长，像是小石扔进湖面，直回荡在赵耀心底，让他某个小心思更加荡漾。 “原来是这里么……”赵耀被顾默的表情弄得快要发疯！恨不得不管不顾，直接把这惹人疼爱的小主人压在身下，做到昏迷！当下却只能压抑着自己，微曲起骨节开拓肠道，指尖轻轻按向那会让主人发出可爱尖叫的凸起。 果不其然，诱人的几乎是啜泣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手中的小玩意儿已经开始弹跳了，可以感受到小菊正在紧紧绞着手指，腹间早已是一片水淋淋，“很爽么？我们一起……” “主人……我弄得你爽不爽？” “混蛋……你这磨人的小妖精……”顾默就算是被手指玩到快要射出来，依然是死鸭子嘴硬，以为赵耀不知道，挣扎着说出了这句霸气小攻专用台词，试图在语言上占上风，不料却被赵耀狠狠按住了自己最敏感的那点，“快……啊啊……嗯哪……妖精……” 赵耀想到小东西刚刚逞能的言语，就觉得这人真是可爱得不得了。他手下没有停，一边进攻着顾默的小凸起，一边握住自己和小主人的昂扬大力律动，低下头，狠狠掠夺顾默口中的甘液。小主人的小东西磨着自己早已经忍了又忍的炙热，赵耀终于放开呼吸不畅的小人儿，凑在那人耳边，坏心眼地轻轻说道：“嗯……我邪魅一笑。” 下一秒，两道热流射在了两人紧贴的胸膛。 顾默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在一阵射后的余韵中，软到在赵耀怀里。没发现男人温柔的目光在看向门外后，蓦然变得犀利而危险。 迷迷糊糊，顾默听见男人开口，“你是谁？” 第四十章 说时迟那时快，赵耀一把扯过旁边闲置的被子，盖在小主人身上。一想到这个人也许已经窥视到小主人情动时的动人表情，赵耀就有一股想要杀人的冲动，只能竭力压抑住，在冷静之余，同时诧异于小主人对自己致命的吸引力——让他竟连那人是什么时候来的都没察觉到！ 抱紧被被子裹得不露一丝春光的顾默，赵耀警觉并且不满地看向来人。 “哎呀呀……你果然又不记得老情人我了！”眼前修长俊美的男人一手环住怀中抱着的男孩，倚在门框上，一边做作地摇头，一边用另一只手玩弄着怀中人柔顺的头发。 在这热带地区，他却仿佛不会热一般，严整的西装外还披着一袭长款紫袍，袍子里包裹着他怀中穿着白衣看不清容貌的男孩，长发的男孩双手搂住他的脖颈，睡得正是香甜。 “我不认识你。”赵耀并不相信男人的话，要真是老情人什么的，就算是失忆了怎么会一点感觉都没有！要知道，他可是看见顾默的第一眼，就感觉到这个人是特别的，觉得两人之间一定有着某种的羁绊——那是一种不可言说的直觉，类似宿命。 “请容许我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达罗东霖，不久前，还是你法律上承认的婚约缔结者。”达罗东霖对于赵耀的失忆仿佛早就预料到一般，神色并无异常，反而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赵耀的一举一动。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还有，你来干吗？”赵耀抱紧顾默，身上的被子只堪堪遮住腿间，他却完全不在意，一边把顾默遮得严严实实，一边蓄势待发——只要来人有任何不当的举动，他定会让他有来无回。 不允许，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现在平静的生活。就算与他失落的记忆有关的人也不行！ 达罗东霖看着眼前男人充满力量的小腿线条，上面还残留着些许被抓挠的痕迹，配合着空气中浓郁的麝香味，一切的一切都在宣示着这里刚刚才结束一场激烈的欢爱。 达罗东霖有点理解男人过于强烈的敌意了。要是有人在他和灵桑嘿咻时来打扰，估计他也会想要杀人。想到这，东霖心领神会地笑了，轻佻地吹了个口哨，见赵耀已经开始浮现不耐烦的神色，才慢慢开口：“你问我怎么找到这里的？这有什么难的，要不是西门月灼围着安明宇转，萧桐被朱雀烦得不知如何是好，你以为你们还能如此安全地在这里生活吗？更何况……我也许是除祭司外知道得最多的人了，当然，还得把你那个a106排除在外。我可是你们的恩人，不要忘记，当初还是我帮你们逃到这里的。” “事实上，我已经忘了。”赵耀不为所动，淡然答道，并没有放松对男人的警惕。 东霖走近，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赵耀的胸膛，“好得很快啊……这可不是生肌水能做到的速度，是顾默的血吧？果然，我的猜测没错呢！说起来还得谢谢你们帮我验证这一点。” “不懂你在说什么。”赵耀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情感，心里暗自思忖，这人言下之意，似乎自己和小主人都被他利用了。 “嗯……瞧我，又忘了你现在失忆了，都怪你失忆次数太多，搞得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你是知道真相的，什么时候是迷糊的。”男人怀里白色的那团微微动了一下，达罗东霖低头温柔地望向怀中人，小心翼翼地把怀里人散落在脸上的头发拢好后，对赵耀歉意地笑道。 这并不是自己第一次失忆？赵耀想要开口询问，看男人一副装神弄鬼就等你问的模样，又不愿如了男人的意，更何况……看着怀里的小主人睡得极不老实，扭来动去，娇蛮的睡相安抚了赵耀不安的心，让赵耀觉得不知道也没什么不好。 不过是记忆而已。 他会跟小主人一起创造更多美好的幸福的记忆。想到这，赵耀依然面无表情，心里却有些犹豫，话虽说得如此坦荡，但其实还是想要知道的吧——想知道自己以前，是不是也和小主人做过那些温暖美好的事情。 “最喜欢看你每次失忆后这种怅然若失的表情了，这会让我觉得舒服不少。毕竟一直嫉妒你也是很累的。”东霖仿佛在自己家中一般悠闲，自顾自地坐在电脑前的椅子上，盯着赵耀的脸，神色淡淡地说道。 赵耀犀利的眼光扫过来，达罗东霖并不闪躲，谁也没有再开口。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直到顾默被热得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首先进入眼帘的是赵耀坚毅的侧脸，看上去格外冷漠，顾默不满地嘀咕了一句：“吃完就给我甩脸色……混蛋……” 赵耀看着怀里的小主人，刚刚高潮到眩晕的事实显然让他心情很是不好，当下正张开还蒙着一层水汽的迷糊的大眼睛瞪着自己，被自己吻到红肿的小嘴微微嘟着。 顾默顺着赵耀的目光看去，正看见那死冤家达罗东霖正奸笑地看着自己，不由得一个激灵，当下便清醒了不少。 “你怎么找到这的？”顾默的反应简直像老鼠遇到了猫。 对于这个人，顾默总是摸不清——他不像西门月灼，为了铲除掉可以吸引安明宇注意的人而一心想要折磨自己，也不像安明宇，想要自己当什么劳什子的少主，更不像萧桐，一心想要用自己有毒的血去医治朱雀。他好像没什么目的，但处处都要去插一脚，又好像正在计划着什么惊天大阴谋，似敌似友，完全看不穿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种人，最是难防。 “你猜我怎么知道的呢？你躲得这么偏僻。说起来我到的时候，你那机器人正在待机整理数据，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进来了，还看到了好戏的收尾。”事实上，达罗东霖刚来就被赵耀觉察到了，赵耀遮得太快，他并没有看到什么，但为了逗弄顾默，他眯起了细长的桃花眼，略为狡黠地笑了笑。 意识到东霖指的是那档子事儿，顾默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但顾默很快反应过来，分析起了东霖的话，很久以前就在心里的那个小疙瘩开始慢慢浮出水面。 “我回来了。”腹黑冷淡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似乎确定地给了顾默一个答案。 这房间并不大，是以腹黑在客厅没走两步，就看见待机在客厅一旁的阿菜，和门口侍立的达罗东霖，他一时没搞清楚出了什么事，把生肌水放在茶几上，目光在几人之间一阵打量，迟疑地望着达罗东霖，“少爷？” 腹黑仅仅是保持了原先的称谓习惯，喊了达罗东霖一声“少爷”，但这在心思多虑的顾默看来，这几乎是默认了奸细的地位。 谈不上什么失望吧……顾默看着笑意盈盈的达罗东霖，对呆立在外面的腹黑，并没有什么怨恨的想法，只是淡淡地看了腹黑一眼，转过头吩咐赵耀帮他舀散落在床上的衣服后，对着腹黑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你待会儿和达罗东霖一起离开吧！” “什么？”腹黑以为自己听错了，回放了一下顾默刚才的话，看着突然赶他走的顾默，再看看沉默的少爷，如他所说，他本来就是最新型的智能机器人，当下一分析，却是瞬间明白了。猜到了顾默的想法，腹黑并不懂得委婉，有些气愤地说道：“你怀疑我！” 顾默不忍心直接回答他，“嗯”了一声，权当承认——一次，两次，行踪一直都被达罗东霖掌握的巧合，顾默实在很难当做偶然。 腹黑也不辩解，只是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顾默。他的“情绪”似乎很不稳定，眼中乱码飞过，顾默转过头，不忍心再看腹黑眼中疑似悲伤的眼神。 腹黑终于开口了，他脸上露出高傲的笑容，用冷冽的声音说道：“因为我是别人送的，你就根本不信任我，对吗？在你看来，我的一举一动都是别有用心的吧！怀疑我你就直说啊！一边怀疑我一边给我被主人信任着的假象你不累吗？是不是因为我从来没叫过你主人，所以你不相信我？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认你啊……” 说到最后，腹黑的声音已经和身体一样颤抖，和着那孤傲的笑容，看上去竟有些凄凉，就好像秋风中挂在树梢上泫然欲坠的枯叶。 安静，不，甚至是寂静得凝滞的气氛包裹着所有人，一瞬间，大家都被腹黑眼中的决绝惊住了——这是一个机器人会有的情感吗？ 顾默觉得自己也许真的错怪了腹黑，刚想开口道歉，就看见腹黑一把打开自己的胸腔，露出里面正有条不紊运作着的线路。腹黑一手抓住自己中间的红色芯片，根本不理会身体发出尖利的警告声，看着所有人，笑得格外讽刺，“我从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情绪模拟器，会悲伤，会后悔，甚至会怨恨！我恨你们！” “不！”伴随着顾默的一声大喊，是腹黑猛然紧握的手心。 下一秒，腹黑缓慢地松开了手，手心一把白色的灰，随着腹黑身体的轰然倒下——灰飞烟灭。 顾默早就已经呆住了，等他反应过来，就看见重启过后的a106半跪在腹黑身边，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并没有什么情绪变化地对顾默说：“中枢管理系统粉碎性毁灭度达百分之九十九，理论上说，真正属于他的部分，已经不存在了。” a106站起身来，不再对那一具金属和仿生组织所构成的身体有一丝留恋。 顾默被腹黑的决绝震得一阵失神，下意识地靠住赵耀，嘴里喃喃：“是我害死了他……对不对……是不是……我错了么……” 有的人，若是你不能给予信任，他就会以一种决绝的姿态从你的生命中退场。早已经习惯怀疑一切的顾默第一次意识到信任一个人有多重要。腹黑用自己，用惨烈的方式给顾默上了最宝贵的一课，让他在以后的岁月中，无论多艰难，都始终相信着身边的那个人。 赵耀把顾默搂得更紧，试图温暖顾默颤抖的身体，本来就不善言辞的他目睹了这一切，心里也不好受，只能轻轻拍着顾默的背，低声重复道：“不要伤心……” 达罗东霖显然也一样的震撼，他原本只是想看看顾默惊慌失措的猜测，才一直沉默，甚至故意造成默认的假象，却没想到那孩子的性子如此刚烈。他微微叹息，终于走了过去——他不能让那个孩子死后还背负着背叛的污名。 把那个大红色的领结从腹黑冰凉苍白的脖颈上解下，他终究还是怅然了，“这是把他买回去的第一天，我送他的礼物，而这玩意儿，其实是个坐标仪，这一款有着自己特定的隐藏频率，再加上他从未疑心……因此早通过了他的安全系统。”达罗东霖把那个血色的领结丢到顾默面前，“这就是我之所以找得到你们的原因。与他无关。” 他半跪在腹黑的身体旁，颓然地头埋在灵桑的颈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够了！不要再说了……”顾默想到了已经死去的腹黑，心里一阵痛楚。自己以前，怎么会认为他——顾默看了一眼安静的a106——应该是他们，仅仅只是一堆数据呢？ “咦？是那个小弟弟啊……怎么不起来和我玩……他死了么？”被弄醒了的灵桑歪着头看着地上的腹黑，轻轻用脚压了压腹黑僵硬的身体，疑惑并且天真地抬头看着达罗东霖，开口问道。 “嗯……是我杀了他。”达罗东霖的声音有一丝动容。 “霖霖不要哭哦！”灵桑轻轻抚摸着达罗东霖干涸的眼眶，有些怯怯地问：“那你会杀了我么？我怕……死了……就不能和你一起玩游戏了……” “不会……永远不会……”听到这话，达罗东霖脸上的表情已经慌乱了，他一边安抚着灵桑，一边颤着声音喃语：“灵桑乖……我不会不要你……永远陪你玩……” 我怎么会伤害你呢？我最亲爱的灵桑，不要害怕我……我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就是我所做的事情背后最终极的意义。为此，我必须勇往直前，不能痛，不能犹豫，不能后悔，不能有一丝仁慈。为了你的天真，我甘愿双手沾满血腥，只为在疲惫之时，能够听见你在身边浅浅的呼吸，只要这样，就足以让我虔诚地祈祷。 我所有的柔软，只对你开放，也只有你能触摸。 想到这，达罗东霖终究是从这一场突然的阴霾中走出来了。他的目光依然坚定，笑容依然玩世不恭，看着接近失控边缘的顾默，淡淡开口：“现在，可以让我们谈谈正事了吗？” 仿佛那一把白灰，并不曾在他的心间留下过任何痕迹。 第四十一章 “啊？你说什么……”顾默显然还困在腹黑自我毁灭的震撼中，瞪大了双眼，听了达罗东霖的话，仿佛刚从梦魇中苏醒过来的人一般，恍恍惚惚听见有人跟自己说话，只会喃喃地答道。 “哼！人已经死了，你要是真的不想再害到其他人，就赶紧振作起来听我说！”达罗东霖大步走过来，声音有些急促，扬起手就打算给顾默一巴掌。打醒顾默，办正事要紧。 这人真是不管重生在什么样的身体里，都是一样的不让人省心！达罗东霖想到了以前所谓的圣战，真是越想越气愤！谁能知道一手创立暗夜守护者联盟的灵魂，就沉睡在这个小男孩的身体里，并且与眠光族有着那么亲近的血缘关系！说到底，我们都是一个研究所的产物呢，顾默。 达罗东霖的手被顿在了半空中。 “你敢动他！”显然赵耀的动作更快，在那人的手扬起的瞬间，直接扼杀了他的企图。 东霖看看一眼用力钳住自己手腕的赵耀，那人脸上倒是一如既往的忠诚和认真。他暗自动了动，发现手腕根本不能逃开束缚之后，无所谓地笑笑，看着依然呆滞的顾默，嘲讽地说道：“我倒是忘了，无论如何都有个傻瓜会在第一时间找到你，保护你。顾默，就因为你以前是被迫参加研究的，就当所有眠光族都欠你的么！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再说，你自己不也是得益于研究成果么？不然你以为你凭什么以正常人的身体存活千年！” 他显然有些激动，意识到自己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之后，达罗东霖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平静下来，声音充满了嘲弄，“赵耀，放手。我不会碰你的心肝宝贝一根寒毛！打这种懦弱的人我还嫌脏了我的手！” 赵耀皱着眉头把东霖的手甩开，温暖的大手抚摸着早已泪流满面的顾默。他不喜欢这人这么说他的主人，要不是主人现在的状况让人放心不下，赵耀真想狠狠地教训那人一顿。 达罗东霖看着眼前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天真，一个比一个无辜的表情就止不住心底的怨恨嫉妒。凭什么，他们的结构已经够完善了，还嫌弃眠光族带给他们的责任！特别是顾默，接二连三的更换【容器】，甚至成立了屠杀眠光族的组织！ 想置身事外？没那么容易！一切都要从他们身上找到答案，这是宿命，逃不掉的。 达罗东霖以为目睹了腹黑的死亡，顾默应该接近崩溃的边缘了，却没想到顾默静静流泪之后，突然抬起头，目光犀利地对自己说道：“你都知道什么，尽管说出来好了，不然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你是这样，高阳也是这样，所有人都是这样，看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活在你们中间很可笑对不对？我实话说了吧，我不知道你们什么秘密，老子只记得到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什么血核什么眠光族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有些责任，你以为你想推脱就推脱得了吗？想直接学习赵耀，用失忆推脱掉一切么？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达罗东霖先是冷笑，看顾默的神色不像作假，继而想起什么，脸色大变：“你是说，你依然不记得以前的事吗？” “多久以前？”顾默早就豁出去了，根本不屑骗他。 “这整整一千多年的事啊！你都不记得了么？”见顾默点头，达罗东霖的脸色更加难看，“你还没【觉醒】？不可能啊！据我所知你已经跟安明宇见过面了，他怎么会放过任何一个把你【唤醒】的机会？要是……要是连你都出问题了……就真的没希望了……” 达罗东霖的声音越发地低沉，最后几乎是在喃喃自语的程度。到了后面，顾默已经完全不知道达罗东霖在说些什么了，但他聪明地保持了沉默，试图听达罗东霖泄露更多。不料这件事似乎对他打击很大，他的脸色太过苍白，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不用再挣扎了，据我观察，他根本不会【觉醒】。”静立在一旁的a106似乎不忍心看达罗东霖仓惶的模样，亦或是怕他泄露了什么，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 像是按下了暂停键的电视，这一句话使达罗东霖完全安静下来，他面色沉重，不知在想什么。 顾默与赵耀对视一眼，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先是退化，再是丧失，所以说，眠光族真的要灭亡了吗？”达罗东霖望着怀里的灵桑，目光有些凄楚，又有着不舍的留恋，“你也没有办法吗？” “我不知道。我的任务只是收集数据而已。”a106的神情漠然，居高临下地看着达罗东霖，声音仿佛神祗一般平静无澜。 a106的面容如此平静，让顾默突然意识到，a106像个全知全能但却沉默的神，仿佛看他们无力的寻找着答案，是唯一的消遣——如此的陌生。 “我们走吧，离开这里，找到他们，也许还有什么办法……已经到了解决所有事情的时候了。”达罗东霖望着顾默，目光说不清是恳求，还是同情。 “不！”顾默并没有回答，反而是一直默不出声的赵耀拒绝了。 “我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我们在这里生活得很好，我们不会离开的。”赵耀对达罗东霖如是说，不顾他瞬间苍白的脸色，低下头对怀里的小主人说：“我们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对了，我已经会赚钱了，可以养小主人。我们不要去，就在这里好好生活。” 他心里有一股强烈的不安，总觉得这一去，现在的生活都会被毁灭了。 顾默看着什么都忘记了的赵耀，只觉得一阵悲哀，若是恢复了记忆，这人怕是早就离开了吧？那是他的种族，也是他的责任。想到这，顾默只能裂开嘴，勉强地笑了笑，故作很有兴致地敷衍道：“赵耀这么厉害啊！都会赚钱了，你倒是说说，你怎么赚钱的，不会是偷偷去外面打工吧？” 赵耀以为顾默在担心自己是不是泄露了行踪，忙回答道：“是通过游戏，不会被发现的。” “游戏么……”顾默想到了赵耀那排名第一的等级，眼神瞬间犀利起来，想到刚刚莫名不安的情绪，死死地盯住a106，却是把头往赵耀怀里一靠，不着痕迹地问道：“这么聪明的办法不会是你自己想到的吧？” 赵耀果然是赵耀。诚实得一如既往，“不是我，是a106想到的。” 果然！顾默看着面对自己的目光，一脸坦然的a106，心里知道，这次真的是不想走也得走了。 的确，游戏的账户是单独储备的，但赵耀不是别人，他是游戏中最引人瞩目的玩家啊！他这一动作，恐怕萧桐已经召集手下的技术人员开始分析ip了。被找到只是迟早的事。只是不知道a106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她不是从很久以前就跟在赵耀身边了么？虽然换了好几次机身，但内核应该从未改变才对！她藏得这么深，到底想做什么？ “你决定好了没有？”达罗东霖看着怀里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灵桑，想到这个人以后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只觉得更加的心痛，不由得抬起头盯着顾默，有些焦急地催促。 灵桑的心智一天天越变越小，总有一天会变成没有人类情感的动物吧？光是想到这种可能性，达罗东霖就心如刀绞，恨不得直接劫持了顾默去找祭司做活体实验！ “你倒是说说我离开这里要去找谁，能去哪里？大家都在找我，我有那么值钱吗？”完全不知道达罗东霖想要自己做什么，顾默只能苦笑。 “就算你不离开这里，迟早有一天他们也会找来，到时候还很连累无辜的人。你也许不知道，不久之前，这个地区最好的酒店发生过命案，疑似底层的眠光族干的，安明宇的人早就潜伏在这里了，夏言生刻意炒红你，也是出于他的打算。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找到这里，你想看到安明宇和赵耀自相残杀吗？我们离开这里，去找祭司，只有他们才有办法解决这些事！”达罗东霖急急地劝道，丝毫没注意到听了他的话，a106嘴角漾起的一抹嘲弄的笑意。 去找祭司啊！那群被西门月灼利用过的老东西，真的有办法让大家各取所需吗？顾默很是怀疑。但达罗东霖有一点没说错，这里也并不安全。顾默思忖半晌，终于吩咐道：“a106，收拾值钱的东西，我们要离开这里了。”顾默看着松了一口气的达罗东霖，接着问道：“对了，你是怎么来的？” “坐飞行器啊！”这不是废话么！达罗东霖一心惦记着灵桑，对一直拖拖拉拉的顾默很是不满。 “停在哪里？”顾默突然想到了那个夸张的房东，心里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楼下。” “居然在这个地区炫富，你最好去看看你那飞行器上有多少口水。对了！你给我滚出去，我要穿衣服！”见达罗东霖怀疑地看着自己，顾默苦笑，补充道：“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保证不会逃跑。话又说回来，我要是真的想跑，你觉得你打得过赵耀么？” “动作快一点！”达罗东霖哼了一声，抱着灵桑走出了顾默小小的卧室，临走前还不忘贴心地把门带上。 “在想什么？”赵耀掀开被子，看小主人不挂一丝的身体，上面还残留着自己弄出的美好痕迹，腹部沾上的白色液体早已凝固，赵耀一边用毛巾细细地擦拭，一边问道。 他就算是听不懂刚刚的对话，也知道顾默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没什么……”顾默快速地把衣服穿好，看男人清洁自己，觉得沉默得有些压抑，才掩饰性地开口，“你也快点。” 赵耀现在比顾默知道的还少，也就不知道顾默到底在烦恼什么。失忆原来是这么神奇的一件事，只要有一个人让自己安心，就可以满足了，而很显然，赵耀已经找到了。从这个角度来说，赵耀并没有觉得自己必须想起什么。 但显然小主人不是这么想的。 顾默总觉得自己没有权利蘀赵耀选择之后的命运，所以哪怕赵耀记得自己曾经受过很多折磨也罢，顾默还是想让他全部想起来，自己做决定，他实在是受够了背负别人命运的感觉，糟心。 顾默和赵耀一走出卧室，就看见被五花大绑的卫小华，顾默看着达罗东霖，等他解释——就算要离开，也没必要把房东搞成这样吧？ “我刚刚下去开飞行器的时候，发现他看完电视上夏言生的采访后，立即给夏言生打了电话，用的是代号。换句话说，他是囚的人。所以我们得赶紧离开。” 顾默望着辫子长长的卫小华，一向嬉皮笑脸的他此刻倒是格外严肃，“少主，你不要太任性了，不要忘了你的使命！”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顾默觉得那一声“少主”很是刺耳。 “今天。以前只是知道你是副会长手下的演员，最近挺红的。而今天，副会长正式公布了你的身份，也发布了寻找你的命令。”卫小华抬起头目光熠熠地看着顾默，十分愤怒，“身为联盟的少主，你与眠光族厮混在一起，不觉得耻辱吗？要不是事实如此，我真不敢相信你身体里，安眠着历代首领的英魂！” “我从来没有承认过我是你们的少主，这一切不过是你们一厢情愿的想法。”顾默看着脸色涨红的他，淡淡地说。 “我们赶紧走吧！要不然就得与囚的人正面冲突了，老实说，我现在并不想对付安明宇。”达罗东霖催促着顾默。 “懦夫！” 顾默没有回答，沉默地跟上了达罗东霖的步伐。不敢看身后星光陨落一样死寂的眼神。 a106操纵着飞行器，一言不发地跟着前方达罗家带领的方向。 顾默依偎在赵耀怀里，看着下方规划整齐的建筑，蝼蚁一般大小的树木，只觉得莫名一阵眩晕，看着前方a106挺直的背影，终于还是开了口，“我只想问你一句，你依然是遵循着机器人法则的吗？” a106转过身来，目光中没有一丝躲闪，朗声答道：“必须给予主人绝对的忠诚与奉献，不得擅自行动，不得伤害人类……”背完机器人十大法则之后的a106微微一笑，竟有些嘲讽，“违背其中一条，芯片中的强制设置就会启动，机体就会自燃解体。您既然知道有机器人法则的存在，会不知道这一点么？” 顾默知道a106在讽刺他对腹黑的怀疑，他无言以对，只得尴尬地移开目光——但终究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绝对的忠诚与奉献”，这句话让顾默安心。 既然a106这么说，顾默也就不再去问a106为什么要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诱使赵耀出现在游戏中——也许真的只是为了补贴家用吧。 顾默此时根本不知道，a106一切反常的行动，完全是因为她的主人不是赵耀，当然也不是顾默，而是很久之前的那个男人。 就是那个男人在黑暗中一手创建了研究所，也是那个男人不惜以自己为基体，一手制造出了几乎永生的眠光族！甚至为了管理自己留下的伟大事业，他还发明了eve最初的模型。这个男人做了神的工作，堪称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天才！ 他是名字被湮没在时光之河中的神祗，只有他最完美忠诚的仆人a106至死不渝地记着他——记得他未了的心愿，记得他所有的模样，记得他所有温柔的话语，记得自己身上被赋予的使命。 这个闪光的名字曾经伴随着顾默度过十年的时间，他叫——赵零。 第四十二章 你怎样定义一个人的独特性？ 身体和灵魂是否真的密不可分？ 一个空白的灵魂，事实上已经是另一个人了吧？ 失去记忆后的你，还是真正的你吗？还有必要坚持当初的责任或者理想吗？ 如果有一天你的爱人身体里栖息着一个陌生的灵魂，你真的肯定自己能分辨出来吗？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一觉醒来变成了陌生模样，你会怀疑你的过去是迷梦一场？ 还是怀疑你的未来不过是镜花水月？ 所谓人本身，就是靠经历过的事情塑造而成，所以当一切归零，这个人，事实上已经死了吧？ 那么，现在的赵耀，还是当初的赵耀吗？现在的你，还是当初的你吗？ 面对这么多尖锐的问题，顾默只能懦弱并且自欺欺人地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即使被赵耀紧紧抱在怀里，还是忍不住伸手搂住赵耀的脖颈，顾默迷恋着赵耀对自己的那种依赖感。身边这个人，是忠实于他的，这会让他有些许安心的感觉。他欺骗了赵耀，顾默并不否认这一点。可是此刻从那人温热的身体传过来的温度和安全感，还是让他忍不住沉沦。男人看自己的目光温柔并且真实，这种纯粹的信任即使建立在谎言之上，此刻看上去还是坚不可摧，可以让人放心依赖。 这就够了。 顾默心安理得地躺在赵耀怀里，想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脑袋里一团乱麻，完全找不到一个头绪。顾默直觉这一切都与自己有关，可是他的记忆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白，这是最致命的。对于顾默而言，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未知。他沉默着，跟着达罗东霖飞行的轨迹，去迎接一场盛大的揭秘。 此时夜已经黑了。 顾默一行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空沉默地飞行着。顾默漫不经心地望着下方的一片黑暗，那是据说从光明回归到这个世界之后，就开始实行的【夜禁令】。顾默试图想象着那些完全不露一丝光亮的建筑里，会是怎样合家欢乐温馨美好的画面。 完全……不能。 那光亮被先进的设计密封得严严实实，从上往下望去，像迷了一层黑雾一般，模糊暧昧，就像人心。 那么多完全不知情的民众，在似懂非懂之间，顺从着当权者潜移默化的暗示，顺从着古老而令人害怕的传说，顺从着整整五百年的完全黑暗造成的心理恐惧，天真地试图用这包裹着明亮的黑暗抵御着藏匿于人群之中的，那群吃人的光之怪物。 顾默微微抬头，看不知何时早已沉睡的赵耀，飞行器橘色的灯光下，他俊朗的面容也变得柔和起来。即使在睡梦中，男人也把顾默紧紧抱在怀里，温暖从男人宽阔的胸膛传来，似乎可以透过皮肤沿着血液，从指尖一直游走到心间，让顾默的心跳渐渐平缓，仿佛与男人的呼吸共享着同一个节奏。 如果到了那山穷水尽的一天，你会不会吃了我？ 也许是因为进化得已经足够高阶，也许是男人的隐瞒，不管怎么说，顾默从来没有见过男人进食，但顾默依然记得在西门月灼那里见到的小女孩，那不知是因为自身境遇，还是因为那亲手把她卖了的父母而怨恨着的，绝望死寂的眼神。 好怕……好怕自己有一天，也会情不自禁露出那样了无生趣的眼神。 我不是救世主啊！顾默微微叹息，他只能以自己为中心，画一个小小的圈子，然后守护好圈子里的一切。而赵耀闯进了他的圈子，顾默轻轻把头靠在赵耀胸口，所以……我会保护你。 安静的时光总是容易让人产生懈怠。说不清到底飞了多久，顾默靠着男人的胸膛，倾听着那颗心有力的跳动，竟也跟着睡去。在迷迷糊糊听见海水翻滚的声音，抬眼望去，一片压抑的墨蓝。顾默这才意识到达罗东霖的目的地是光栖之地——眠光族传说中的圣地。 达罗东霖他……还真是相信着那群所谓的祭司啊！顾默想到高阳对自己说过的那些关于研究所和科学家的事，不免觉得有些嘲讽。 科学与神秘，有时候就是如此的容易混淆。 远远地可以看见光栖之地的轮廓，在夜与海之间，它像是一艘发着光的华丽船舶，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周遭的黑暗吞噬得一干二净。才刚刚进入这座岛屿的空域，就可以感受到这里的与众不同，它是如此的明亮，以至于顾默看着那片璀璨的万家灯火，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反常。 似乎，太过明亮了。 顾默呆呆地望着远处天空黑色帘幕边缘紫红色的云朵，竟红得如此肆意妄为！光影隐隐流动，却是越发地灿烂夺目，仿佛凤凰涅盘一般的流光溢彩。 夜里的晚霞？ 心里越发地不安了，顾默下意识地向下望去，却是一片火海！原本如墨染过的天空早已被映得红艳，让人隔了这么远也能想象得到近处的火势有多旺盛。 糟了！等顾默意识到燃烧的是哪里时，只能看A106火力全开，跟着前方差点失控的飞行器以最快速度奔赴现场。 不用联系达罗东霖，顾默也知道，事情已经朝着难以收拾的地步发展了。 因为那个地方，是所有眠光族朝拜的方向，圣地的中心，神祗的安息之所——白银宫！ 轻易进入圣地早已关闭了防御系统的上空，顾默回头看着不知何时苏醒的赵耀，他仿佛觉察到什么，一言不发，脸色凝重，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让人不敢惊扰。 即使失忆了，命运的羁绊却不会解开，这都是注定了的劫难，逃不掉。 飞行器刚刚降落，还未停稳，顾默就被赵耀抱起，一个跨步，跳下了飞行器，朝不久前还辉煌壮丽的白银宫奔去。顾默也不说话，安静地看赵耀蹙起的眉，再看那漫天大火，总觉得一切透着蹊跷，却是怎么想也想不通。 还没有走近，身在大火尚未蔓延的边缘，顾默只觉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已经不敢想里面被烧成了什么样子。所谓的荣耀圣殿也好，所谓的千年研究所也罢，早已经化为一片火海。不分彼此。 顾默示意赵耀放下自己，走近先一步到达的达罗东霖。不知为何，看到大火之后，此刻的达罗东霖情绪已经失控了。他跪在地上，双手撑地，低着头，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一向被他抱着不离身的灵桑坐在他身边，正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见顾默走近，就不知所措地望着顾默，目光中是不加掩饰的担心和不安，怯怯的模样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被抛弃了……”达罗东霖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他的声音含糊不清，像是从喉咙里慢慢梗出来的一般，他抬起头，尽管双手捂脸，还是可以看见一向美得冶艳的脸上，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 “什么？”顾默没有听清，又上前走了一步，不料却被达罗东霖一把拉住，重重地跌在地上。 顾默刚想说些什么，却见达罗东霖双手死死钳住他的肩膀，眼神涣散地看着他，嘴里念叨着：“你不是还好好的吗？所以说……还是有希望的……对不对……对不对……” 顾默见他这样，挥手示意准备一脚踢飞他的赵耀不要冲动，一边把达罗东霖的手指头一根一根地扳开，一巴掌扇过去，“你冷静一点，这不是什么事都还没搞清楚吗？”又见达罗东霖一副绝望的模样，只好下猛料，“灵桑好像往火里面走去了，你要是不管……” 顾默话音未落，就见达罗东霖仿佛突然清醒了，他放开顾默，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转身寻觅灵桑，见灵桑不知从哪里拾来一根燃烧着的木棍，连忙过去，一手打落灵桑手里的棍子，然后扑向灵桑，仿佛是在验证怀中人是否真正存在。达罗东霖死死抱住他往后退，等离火远了不少，才松了一口气。把头埋在灵桑脖颈间，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但绝望的放声恸哭之后，还是冷静下来了。 果然，每个人都有死穴，都有即使痛苦也要活着的理由。 “来人啊！起火了！”见四周火势越来越大，顾默下意识地开口大声呼救，这一出声，才发现了诡异之处。 根本没有人来救火。整个城市安静得不得了。他的声音回荡在空中，伴随着火焰摧枯拉朽的嘶嘶声，在夜里格外明显。 那股从最开始就埋藏在心里深处的不安在这场大火中，如同无法阻挡的岩浆，终于完完全全喷发了。 热浪烤炙着身体，让顾默每一个毛孔都渴求着水分，而顾默就在这时，看见南宫青鸾步伐优雅地从暗处走了过来，面带微笑，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杯中血一般艳丽的液体就在杯中舒展着，青鸾停在两米之外，笑意盈盈地对顾默发出邀请：“这可是我珍藏已久的佳酿，想要来一杯吗？” 他的笑容依然魅惑妖娆，但在这样大火漫天的夜里，他的声音凛冽如同极地的北风，竟让顾默打了一个寒噤。 第四十三章 “这是怎么回事？”赵耀看着眼前艳如女子的男人，总觉得格外熟悉，当下平静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大火，转过头来不慌不忙地问道。 语气如老友般平和，仿佛这一场大火，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那你说说，我叫什么？”青鸾并没有回答，只是勾着嘴角，看着面前安然无恙的男人，轻声地问道。 “呃……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应该认识你。”赵耀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歪着头想了一下，还是给出了这个莫名笃定的答案。 “好吧，果然又忘了我，我再介绍一次，我叫南宫青鸾，是……永远不会背弃你的人。这次要记住了哦！”青鸾轻轻抿了一口红酒，故作遗憾地说道。 青鸾话音刚落，赵耀还没说话，顾默心里先是一惊。南宫青鸾这句话有些重，让顾默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赵耀却是没有多想，他本来对男人就有亲切之感，这下更当对方是自己的好兄弟，当下上前一步，熟稔地拍了一下青鸾肩膀，开口说道：“青鸾是吧，你还没回答我。” 这一声“青鸾”，叫的顾默和南宫心里皆是一愣，谁都知道赵耀以前对他的称呼可是死人妖！难得听他这么正经地叫自己的名字，南宫青鸾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才想去当下最重要的事，当下便干脆利落地说道：“祭司自己放火，毁了这一切。” 见众人皆是难以置信的表情，青鸾心里苦笑，他知道真相的时候，何尝不是这般惊讶？虽然自己孤家寡人，不比达罗东霖和西门月灼，可还是冲击不小，毕竟这场大火……某种意义上，意味着整个眠光族整个未来的终结。 南宫青鸾微微叹了一口气，才接着说道：“当然，他们自己，也自焚于圣殿之上，一个不落。” “你早就知道了吗？你为什么不阻止……”达罗东霖走了过来，话音狠狠地问。 “怎么可能！事发突然，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再说，他们蓄谋已久，怎么阻止得了……”青鸾蹲下身，抓了一把脚下白色的颗粒，松开，“这可是公司最新的隔热产品呐！真是浪费……不过那群老东西连隔离带都做好了，倒也真是想得深远。”话虽这么说，青鸾却觉得他们多此一举。既然要烧，何不能烧个彻底？到底是文人，想事情容易一根筋，他们怎么不想想，就算把大火隔断在白银宫之内，这座人去楼空的城，又有什么用呢？真是矛盾的心理啊！ 空气中尽是烧焦的味道。 “这是为什么啊……”比起白银宫失火，祭司纵火自焚的现实带给众人的冲击显然更大。达罗东霖不敢相信这个致命的打击，喃喃地问，“祭司为什么抛弃了我们？为什么啊……” 这么多年，依循着不变的仪式，祭司换了又换，维持着古老的更替，却永远只会有十个祭司。祭司虽然是人，在眠光族之间却有着最崇高的地位，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容貌，他们身着眠光族最忌惮的黑色袍子，住在光栖之地的中心，在这里发布对所有眠光族都行之有效的禁令。在眠光族内部的传说中，祭司是神指定来守护自己种族的神圣之人，因此是最为尊贵的存在。每一代的眠光族都无比虔诚地遵循着这一神圣的传统。 而现在，眼中的神死了。 青鸾望着达罗东霖，眼中难得地有一丝怜悯。望了望被他抱在怀里的灵桑，不免有些同情，这个人……说起来也是个情种。南宫青鸾苦笑，自己居然有那个空闲时间去同情别人？真是讽刺。别人好歹还能有个抱在怀里的身体，自己有的，不过是几丝残留于世的意念。想到这里，真是恨不得用尽一切手段，只求能见那人一面。 “你不知道么？眠光族不是自然选择的物种。” 南宫青鸾轻轻说出了自己刚刚得知的惊天秘密，但这秘密顾默早就从与研究所渊源颇深的高阳那里得知了，当下也只是默然。侧脸看赵耀，并无多大反应……也是，他失忆了，根本不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倒是达罗东霖出乎顾默的意料，他虽然铁青着脸，但还算冷静，却没了先前那样歇斯底里的悲痛，只是咬牙切齿地蹦出一句：“接着往下说。” 青鸾把杯中酒一口喝完，杯子一扔，索性说得更直接一些，“还没听懂么？我们和机器人，克隆人之类的东西没什么两样，我们是被制造出来的，白银宫的中心禁地是一个研究所，那群所谓的祭司不断更新的科学家，他们的任务就是观察我们，完善我们，直到真正实现长生不老！我们其实就是做实验的小白鼠！见鬼的四大家族，只是因为我们是最早的一批研究成果而已。所以说，你根本没必要为什么资历浅而自卑，说到底，我们都是试验品。” 顾默没有说话，这个事实他早就从高阳口中听过了。眠光族的这段历史，不光是对普通民众保密，也对眠光族内部严格保密。因此这个消息对于眠光族而言，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 “我不相信！”达罗东霖大声吼道，顾默却从他眼中的痛楚知道——他相信了。 “你不是问祭司为什么要自焚吗？因为他们无法控制我们了，无法完全消灭我们，也没有办法把我们变得健康。我们都会退化，都会死，我们的存在是为了他们追求长生不老的目的，现在梦想破灭了，他们就抛弃了我们。” 南宫青鸾很理解达罗东霖的感受，这种感觉就像整个种族最神圣的荣光突然撕下平易近人的面具，露出可怖的真相。毕竟在眠光族的传说中，自己是带着神祗荣光的天降之物，更何况长久以来，除了在圣战中牺牲的和这次大规模退化中死去的人，眠光族就没有自然死亡的案例，正是这种超越人类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寿命给了眠光族最本质的优越感，一度认为自己是如同传说中仙人一般的存在。也是因为这样，最初的四大家族才会被一代祭司赐予上古神兽凤凰的名字。 南宫青鸾，北堂朱雀，以及东方鸿鹄和西门家与鸑鷟谐音的月灼。 东方家格外讲究血统，导致人丁单薄，自从东方鸿鹄在百年前的神圣战争中离奇死亡，东方一门自此灭绝。这是记载在眠光族史书上的大事。而现在，史实有了新的诠释。所谓神圣战争，事实上更像一场大型的军事体能测试，而在这次测试中，祭司与当时负责围歼的暗夜守护者联盟的前身组织淘汰了东方一门。 是的，这是一场被顶端的人决定的【清洗】。 现在想来，也许研究所与政府高层有着某种隐秘的关系，要不然很难想象各国政府高层怎么能放过这个岛屿，防御系统再如何高端，总有破解的方法，真要打击的话，又怎么会完全没有动作？ 顾默没有想到祭司竟然做得如此决绝。也许早在祭司最后的实验中，还是无法从最完善的个体赵耀身上找出治愈眠光族退化的原因之后，他们就秘密召开了会议，决定结束这一场千年的幻想。大概是顾默救走赵耀之后，他们的行动也就开始了。这也是顾默的救援行动如此顺利的缘故。 “他们先是发布白银诏令，命令所有光栖之地的居民紧急迁徙到镜城，理由却是找到了解决的方法，必须在镜城治疗。多么可笑！”南宫不紧不慢地叙述，终于是把事实完完全全地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在整个岛屿除了祭司再没有其他人之后，他们防火，烧了神圣的象征——白银宫。并且，在纵火之前，他们通过EVE强制对所有的眠光族发布了一项声明。 “没错，这项声明只有短短五百字，中心思想就是眠光族的由来，以及他们放弃研究的决定。”望着顾默若有所思的目光，南宫青鸾直接说出了真相。“不觉得这样很过分吗？想制造就制造，想毁灭就毁灭，世上哪有这么如意的事？”南宫青鸾嘲笑道。 “我们去光城吧，此时此刻几乎所有的眠光族都集中在那里。如果不出我所料，这里……很快就会成为一片废墟了。他们关闭了整个防御系统，要不了多久，一直虎视眈眈的军方就会注意到这里了吧！要不是我觉察到苗头不对及时赶到打开次级防御，现在这里说不定已经被夷为平地了。”南宫青鸾看了一眼面沉如水的赵耀，犹豫着是否把一片空白的他卷入这一场浩劫。 达罗东霖放下灵桑，还是不甘心，试图冲进已经有所颓势的火海，却被青鸾一把拉住，“你不要妄想了。我早就检查过了，他们什么资料都没有留下。” 顾默还在考虑要不要趟这趟浑水，正在这时，突然一阵地动山摇，轰隆的炮声从远处传来打断了他的思忖。 南宫青鸾目光一寒，“防御系统什么时候被破坏了？糟糕！我们快离开这里。”说罢拉起还愣在原地的达罗东霖就往飞行器跑去。 赵耀早已在第一时间抱起顾默，大步跑去，跳上飞行器之后，发动起飞，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完成了这一切。就在顾默的飞行器刚刚起飞准备定位的时候，南宫青鸾的声音正好从通信仪中传来，“我们往东边飞。” 顾默看向动作敏捷跟上他们的A106，吩咐道：“我们往东去，绕过海回光城。”A106没有说话，一如既往地，微笑着执行命令。 炮声还在不断回荡。失去了大半防御的光栖之地就像薄暮的日光，脆弱不堪，仿佛下一秒就要融入沉沉的黑暗之中。导弹像烟花一样盛开在黑夜之中，使整个岛屿如同回光返照一般，发出耀眼灼目的光芒。 赵耀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却是什么都抓不住，他的面容沉寂，看不出悲喜。 越过苍茫大海，又回到了这一片寂静黑暗的天地，却仿佛另一个世界。远处的炮火声隔了千万重，并没有打扰到这里的宁静，晨光熹微，恍然如梦。 第四十四章 没有人知道，在海的另一边，一个完全不存在于他们认知中的岛屿，在昨天夜里军方的一场偷偷摸摸的突袭中永远地沉入了苍茫大海。人类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是冷漠并且心怀戒备的，他们从来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岛屿，因此对于他们，光栖之地的覆灭如此微不足道。世上少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岛，“光栖之地”这个陌生的名词将成为历史，这一切，与他们的生活没有一丝联系。 对于未知的事物，它们的存在与消失就是这样的静默，并且不着痕迹。更多的时候，未知事物的消失，比存在更让人安心——亘古不变的真理。这是身为食物链顶端的人类所制定的淘汰法则，姿态狂妄地把它强加在万物之上。 超过半数的眠光族聚集在光城，他们怀着希望而来，却被祭司发布的声明弄得不知所措，继而心有不甘。这股不甘心的愤怒悄悄蔓延在每一个知道真相的眠光族心里，在光城汇成一股躁动的暗涌。蓄势待发。 此时此刻的光城正是晨光初露，带着一如既往的倦怠和慵懒，没有人知道，在太阳升起来的那一刻，所有提心吊胆潜伏在人群中的眠光族，全都朝着一个方向，泪流满面地祭奠逝去的圣地和荣光。 这时候，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发生。 顾默从飞行器上俯视这座城，心情十分复杂。兜兜转转，还是得回到这个地方，还是摆脱不了这阴差阳错的牵连。沉睡在光城之下的，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起源之地，而现在，他回来了。顾默在心底苦笑，看来是逃不掉的了，庆幸的是……自己不再是孤单一个人了。 顾默仰起头，端详着赵耀熟睡的眉眼，他睡得如此恬静，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一般安然。顾默静静地牵起他的手，十指相扣，紧贴着那人掌纹复杂的手心，突然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 飞行器开始准备降落，顾默跟着南宫青鸾，在赵耀原本的家停下了。想到上次在这里的时候，腹黑还好好的运行着，那些回忆像一根尖刺，让顾默心里一痛，握住赵耀的手越发地紧了。 已经……不能再失去了。 达罗东霖此刻已经冷静下来了。他紧紧抱着怀里的灵桑，一言不发地跟在南宫青鸾身后。A106打开了门。顾默一行刚走进去，看到熟悉的场景，一直悬着的心不免有些懈怠，正在顾默打算好好整理一下思绪和对策的时候，就听见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礼貌却疏离的声音在安静中响起，“欢迎回家。我已在此等候多时。” 如同寂静黑夜中冷冽的箫声一般，让众人心中皆是一惊。 这个声音……顾默心里一咯噔，循声望去，果然看见萧桐端端正正地坐在正中间的沙发上，双手重叠，正神色悠闲地看着他们。没来得及去猜测萧桐是敌是友，顾默的目光完全被萧桐腿上那蜷缩成一团的小东西吸引住了目光。 只见一个小小的人儿正安然地枕在他的腿上，时不时发出规律的小呼噜。嘟哝着一翻身，头一歪，却是让顾默看清了他的容貌。这种嚣张得可爱的包子脸，不是朱雀又会是谁呢！ “朱雀？他怎么……”顾默先是一愣，继而惊讶地问道。话还没说完，就被萧桐一个安静的手势打断了，只得轻声询问：“你怎么在这？”想了一下，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多余，又指着熟睡中的朱雀急切追问道：“怎么做到的？” 如果顾默没记错的话，朱雀的【失眠】已经到了退化的地步，而现在却…… 萧桐摸着爱人的小猫朵，微微一笑，“退化停止了。” 不愧是萧桐！顾默顿时觉得萧桐真是各种牛气。既然能治好已经退化的朱雀，不是说明眠光族有救了吗？想到这，顾默把殷切的目光投向萧桐。 众人多少听过朱雀的事，当下也是喜多于惊，尤其是达罗东霖，眼中又燃起了小火苗。如果连北堂朱雀都能恢复，灵桑的退化也就有了治愈的希望。 萧桐不愧是萧桐，在众人神色各异的目光的打量下，依然神态自若，“光栖之地这时候应该是一片废墟了吧？下一个目标，应该就是镜城了。成千上万的眠光族涌向那个所谓的地下天堂，却不知道那就是最后的地狱，真是讽刺呢！” 以他消息的神通，不难得到那个理论上只对眠光族发布的声明。萧桐抚摸着朱雀的小耳朵，提到那个消失的岛屿，谈笑间语气没有任何波动。身为眠光族的青鸾和东霖不用说，当下就皱起了眉，连顾默，都不知该做何表态。 意料之中的冷场了。这男人说话……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欠揍啊！ 好在萧桐自己打破了尴尬的沉默，他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敬，神色如常地看着顾默，把匕首和试管递过去，“给我一点你的血。”语气平和，简明扼要。 你以为我的血是市场上的白菜，想买就买吗？顾默翻了一个白眼。不过顾默心里很清楚，萧桐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角儿，顾默没打算为这个小要求激怒萧桐，因此还是接了过来。顾默正要把匕首往手腕上划，就被赵耀制止了，“你是笨蛋吗？他说要你就给，他是你的谁啊？” 顾默和萧桐听了这话，两人对视一眼，萧桐没反应，顾默倒是不自然地瞥开目光，一头黑线。好吧，这种时候还惦记着吃醋的赵耀同学也是难得的奇葩一朵。 话虽这么说，顾默也想到自己血的傲娇脾气，根本不会乖乖呆在试管里的，到时候只怕会白挨这一刀的痛，因此开口问道：“你要它来干吗？” “只是确认一下你的血到底有没有毒。动作请利落一点。”通过这段时间的调查，凭萧桐的手眼通天，自然知道了顾默在囚的地位，也知道了血核之人对眠光族天生的威慑力。 “站着不累吗？都坐下说话吧！这是高阳刚泡的茶，不妨试试。”他的声音带着长期发号施令形成的不怒自威，是身为上位者的举重若轻，让顾默下意识地顺从。 平易近人这种看上去可亲实则冷艳高贵的词，最适合用来形容他了。 顾默这才留意到萧桐身后不远处站立的高阳，没办法，他的普通是高等级别的普通，加上刻意降低存在感，不忽视他简直是没有天理。只有顾默知道这个人的秘密。但顾默却无法从来自同一个世界的高阳身上找到共鸣。 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勉强用分道扬镳来形容都显得故作亲切。 顾默坐在萧桐的左手边，赵耀自然是坐在他身旁，难得的是南宫青鸾和达罗东霖也跟着坐了下来，一时气氛似乎缓和下来了。东霖打量着萧桐和朱雀，欲言又止。而青鸾一直沉默着，目光时不时看向萧桐，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萧桐看了警觉的赵耀一眼，见顾默还不动，也不催促，漫不经心地对顾默说，“你要不要来看看朱雀吗？” 顾默听到这话就坐不住了。虽然时隔不久，但这中间发生了好多事，让顾默觉得仿佛过了很久，自从上次去营救赵耀之后，竟是再没见过朱雀了。朱雀这人，虽然比较缺心眼，大大咧咧的，可对顾默还是很真诚的，因此顾默想也没想，径直走了过去。把朱雀身上的小毯子往下一拉，朱雀头上那原本小小的耳朵已经变成了不折不扣的猫耳，在顾默动作的瞬间就敏感地竖立起来。顾默一看那毛茸茸的耳朵，心生喜爱，忍不住伸手去，想摸摸朱雀的头。 萧桐离得太近，以至于赵耀虽然看到了他的动作，却来不及阻止。 萧桐手中的匕首伸向顾默伸出的手，狠狠一划，顾默的手腕就直接流出了血。顾默一惊，只能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血慢慢回流。 萧桐眯着眼睛看眼前的奇景，然后靠近匕首，舌头轻轻舔净上面红得异常的鲜血。 “你……这是没用的，听说只对眠光族有效。你这样试，怎么试得出来？”顾默很快猜出了萧桐的意图，心里真是哭笑不得，虽然伤口很快就愈合了，可是萧桐那一下可不是轻的，痛死了。 顾默还想说点什么表达自己的不满，就看见赵耀一把提起萧桐，拳头毫不留情地挥过去，结结实实地打在避无可避的萧桐脸上。 “住手！”顾默和被摔在地上而醒过来的朱雀异口同声地说道。 朱雀那个郁闷啊！自己睡得好好的，从刚才就一直有人吵吵闹闹不说，被摔在地上不提，一醒来就看见自己的好兄弟在打自己男人，这尼玛，各种纠结啊！ 赵耀看了自家的小主人一眼，慢慢松开了手，萧桐就被摔在地上。 萧桐站起来，整理了一下着装仪表，慢慢掏出一块手帕，擦拭干净自己的脸和手，然后在赵耀仇视的目光中走到自己原来的位置，看着担心的朱雀，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没事。” 下一秒，低头，一口血喷在米色的地毯上，他依旧不慌不忙，掏出刚刚叠放好的手帕擦干净嘴角的血，仿佛鉴定一样公式化的语气：“果然有毒。不过闻起来味道的确不错。” 顾默先是没在意，听了这话，细细一想……不敢相信地望着朱雀，再看看坐立不安的达罗东霖和恍然大悟的青鸾，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怎么做到的？你……你变成了眠光族？” 不对啊！根据顾默了解到的事实。眠光族至今只有三种形式。第一种自然是赵耀这种最早期的实验结果，直接对成年的身体进行改造，这一种据顾默所知，只有赵耀一人成功存活，也因为如此，赵耀对“祭司”而言，意义十分重大。第二种就是中早期的四大家族以及其他的数量庞大的次级家族，他们由“祭司”改造基因，培育而成，至于怎么弄成功的，这个估计只有天知道。第三种眠光族也是最广泛存在的，他们由各个大家族世代繁衍分支形成。眠光族的显着特征就是子女的成双出生，而且同胞而生的一双人，大多就是此生的伴侣。这是眠光族繁衍上的硬伤，也是被知情人诟病的重点之一：近亲相奸。 而现在，萧桐云淡风轻地对大家说，他当了二十几年的人，然后变成了眠光族，这怎么能不让人惊讶？眠光族目前除了繁衍后代这种途径，居然还可以半路改变吗？ 萧桐见众人神色各异，也不卖关子，“这并不需要很复杂的仪式，只不过是把全身的血肉和骨骼通通剥离之后，再在第一时间浸泡在一个眠光族全部的血液之中。” 顾默现在对萧桐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萧桐的叙述，举重若轻，顾默听他说得轻巧，下意识地认为这是件容易的事。还不住地自我催眠，想着和什么吸血鬼初拥也差不多嘛！只不过剥离全身血肉什么的，显得更加的血腥，真是……简单粗暴血肉模糊的同化手法啊！而且……光是想想就觉得……好痛啊！ 等等！你是说一个眠光族？同一个？ “对啊，唯一的条件就是需要同一个眠光族的血，这样两个人才能够血肉相溶，真正的命运与共。也正是因为这样，眠光族很少有从半路变成的。”萧桐抱着朱雀，手一摸，小家伙的猫耳朵已经开始变小，这也就是说，自己大胆的猜测并没有错，计划收到了成效。 “你为什么要变成眠光族？”完全没有必要嘛！朱雀又没有种族歧视，现在变小了姑且不说，以前虽然强，还不是被你吃得死死的，顾默是真的不知道萧桐为什么要受这么大的痛苦变成眠光族。瞥眼望见趴在萧桐腿上的朱雀，一脸无精打采睡眼惺忪的模样，顾默心里一惊，却越来越觉得自己猜想的没错。 若不是北堂朱雀，这世间，谁能让萧家少主做到如此地步？ 顾默还在猜测，就被达罗东霖带着冷冷笑意的声音所打断，他看着萧桐，一字一顿地说：“没——有——用——的，我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他的脸上是绝望过后的平和，目光嘲讽却又怜悯，像是隐藏在水下的冰川终于露出了真实面目，给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第四十五章 “你是用自己的血肉供养着他的吧？亏我还期待着你能给我带来哪怕一丝希望……现在看来，真的是无路可走了。”达罗东霖看着坐在地毯上抱着自己小腿的灵桑，目光凄切，声音轻得像是在喃喃自语。 “我曾经也以为这个方法会有用的……不对，也许应该这样说，它的确是有用的，只是时间很短暂而已。就像是……回光返照。根据我的经验，他先是会快速的恢复，让你心怀希望，却不知道这其实是一个伪装，因为在到达某一个阶段的时候，就会完全失效了。你以为西门月灼为什么要联合祭司私下囚禁赵耀，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如果连最本源的赵耀都找不到答案，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说这话的时候，达罗东霖仿佛想起以前那段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短暂记忆，真像是一个午后的美梦一般，短暂易逝，并且带来长久的惆怅，可是回忆起来，嘴角还是会不自觉地浮上一抹苦涩的笑意。达罗东霖指节修长的手轻轻抚摸着灵桑清秀白皙的脸庞，试图得到回应。 如果是以前的他，一定会微笑着说一句“笨蛋别闹”吧？ 突然被主人这样凝视，灵桑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仿佛懂了些什么，灵桑慢慢爬起来，把头靠在东霖的胸口，然后伸出双手，轻轻环抱住了他的主人。灵桑只是本能的不想让主人露出这种悲伤的表情，却不知他的举动，让达罗东霖更加难过，连抚摸着他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 他的灵桑，其实一直都在。不管变成什么样子，都会记得关心他，都对他不离不弃。 可是……还不够啊！ 做梦都想要再一次看见那个人笑容清浅地对自己微笑，做梦都想要再一次听见那个人宠溺地说我爱你。那个心心念念的灵魂沉睡在这具身体里，自己却没有办法能够唤醒。达罗东霖已经失望了太多次，可是原本以为早已经麻木的心，还是会痛。 罗东霖想到自己当初做出决定后经历的非人痛楚，换来的也不过是灵桑懵懂的十年。 没有办法了呢，我的灵桑。 所谓的痛楚，并不只是仪式中撕裂身体的痛，还有做出决定后来自家族的层层阻碍。在了解眠光族真相之后的今天，达罗东霖终于理解了当时爷爷听到自己的决定后，那一张老泪纵横，欲说还休的脸庞。 达罗家族，是眠光族的第五大家族，同时也是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财阀之一。这两个身份一黑一白，一明一暗，共同为维护整个家族的兴盛而付出。不同于萧家的完全置身事外，也不同于四大家族的血缘纯粹，早在实验取得进展的时候，达罗家族当时的领袖就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这个影响深远的决定让达罗家巧妙地游走在人类和眠光族之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这个方法就是让一部分达罗家人彻底地融入眠光族之中。 人类世界对眠光族近乎空白，因此达罗财团的地位完全不会受到影响。而因为强大资金的帮助，达罗家在眠光族之中，迅速成长为除了本源四大家族以外的第五家族，不仅免除来自眠光族人侵扰的隐患，还进一步庇护着整个达罗家族的人身安全。 因为与人类来往密切被隐隐排斥，除了出身上的等级差异，这也是达罗家族在眠光族世界的地位比不上四大家族的原因之一，但比起整个家族的兴衰，这些都不值一提，不过是一个排名而已，达罗家从来都意不在此。 所谓家族，是被捆绑在一起的利益共同体。直到今天，达罗东霖才知道那些身为眠光族的亲人，在最开始，做出了多大的牺牲。 他们一定知道这是一场漫长而未知的科学实验，一定知道前路漫漫看不见道路。他们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会是什么，却愿意献出自己的身体，甚至自己这一系的血脉，只为有一天，实验成功之时，分享的盛宴上，有达罗家族的一席之地。 而此时此刻，达罗东霖不知道的事是，今天这个让他崩溃的真相，早就通过口耳相传，埋藏在每一个达罗家族的核心人物的心里，不到死去的那一天，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如果不是他执意要成为眠光族，在八年前——他爷爷去世之前，作为继承人的他就会掌握到这个真相。 如果他没有认识灵桑，他会在达罗家顺顺利利地做他的大少爷，然后继承家业，叱咤风云，像所有普通的人类一样，不知道在遥远的岛屿上，城市的地下，甚至擦肩而过的人群中，有来自另一个未知种族的信息。而在知道眠光族真相之后，也不过是会认为自己了解到一个大胆并且巨大的科学试验而已。 如果不切身体会，他原本不会如此绝望。可是没有如果。看见灵桑的第一眼，达罗东霖就切断了所有的退路。 往事飞快地掠过，达罗东霖握着灵桑的手，心里慢慢变得平静。从指尖传过来的温度真实地提醒着达罗东霖，这是真实存在的灵桑。 这是自己选择的道路，这一切，我承受的痛苦，背负的命运，你都不知道。可我始终记得，你清醒时对我说的那一句“我爱你”。 于是达罗东霖对自己说，不能后悔。 “你们都知道，除了赵耀不说，眠光族是成对出生的。那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没有？”达罗东霖让灵桑枕在自己大腿上，抬起头对若有所思的众人说。 答案呼之欲出。 “因为我和你一样，并且早在你之前。在十年前，我才变成了眠光族。”达罗东霖看着萧桐，颇有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他用的词语是“变成”，于是所有人都懂了。萧桐淡定的笑容有了裂缝。 “有效吗？”萧桐不动声色，抬眼扫了一眼呆呆玩弄着东霖头发的灵桑，他握着茶杯的手骨节分明，白皙的皮肤下，看得见青色的血管，声音似乎平静无澜。 却不知这个问题达罗东霖在一开始就已经说过了。 “有过。”达罗东霖不懂声色地看着萧桐，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情变化。 萧桐瞳孔收缩，手抖了一下。 达罗东霖理解这种深入骨髓的失望，那是最细微的冰块在骨头里融化所带来的刺痛，让人无处可逃。他因此感受到一丝恶意的慰藉。 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自己这么痛苦着。 “当时不让你弄，你偏要弄……没事的啦！你不要想太多，我现在恢复了不少，小爷命大，死不了的。”不忍心见一向强势的爱人失态，朱雀一把跳到萧桐身上，小手往萧桐肩上一拍，说得无比豁达，见萧桐还是面无表情，膝盖坏心眼地蹭着萧桐的两腿之间，一把伏在萧桐肩上，凑在耳边小声地说：“不就是身体小了点嘛……小爷还有手啊！” “你给我下来。”耳畔有暖风拂过，某人身体的馨香幽幽地传过来，萧桐望着盲目乐观并且不分场合调情的死孩子，面无表情地说。 “哦！”朱雀气得把脸鼓成了一个圆圆的包子，恹恹地爬下来。动作缓慢，并且手肘刻意用力地蹭了蹭某人的大腿。 不得不说，这一闹，萧桐的心情好了不少——至少当下这一刻，朱雀还健健康康地在自己身边。 “我有一个发现。”顾默望着朱雀，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想。 “嗯？说来听听。”萧桐回答得很快，如同一个落水的人抓住最近的绳子。 “我发现一个现象，出现退化的朱雀和灵桑，都没有跟自己成对出生的亲人结合在一起。”顾默说完才觉得自己这个猜想不靠谱，他仅仅知道两个退化的人，怎么能有这种没有事实根据的推测呢？ 顾默原本以为自己胡乱的想法会被嘲笑，没想到萧桐听罢一愣，随即掏出自己的随身助理本，面色严肃，开始认真操作起来，众人神色肃然，一时都沉默下来。 半响，萧桐停下了手指的动作，抬起头来，目光深邃，镇定自若地对顾默说了一句：“我想你是对的。” 萧桐把本子放在一旁，双手交叉，“我们得好好谈谈。我刚才查阅了一下历年来出现退化甚至死亡的眠光族人，发现他们的确有一个共同点，也就是顾默所说的，他们都与自己注定的伴侣分开了。” 萧桐说得轻巧，朱雀等人在一旁却听得心惊，尤其是朱雀，几乎快要哭出来了。这些内部资料岂是这么容易得到的？且不说萧桐的手眼通天，单单是这些资料的收集分类，就是一项浩大的工程。萧桐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确认出这个特点，不难猜出他在背后花了多少时间多少精力。 若不是自己，萧桐怎么会去关心这些事？若不是自己，萧桐又怎么会违背萧家祖训，成为和自己一样注定残缺的试验品？ 朱雀默默靠在萧桐的身上，抱着爱人的手臂，竟一句话也说不出。 顾默拿过萧桐的本子，看到上面清楚简洁的数据，突然想到被自己忽略了很久的东西，如果说眠光族本身是成对出生的话，达罗东霖和萧桐自然不用说，眼前这几个人的另一半呢？ “如果说赵耀是个例外的话，那和你们一起出生的另一半在哪里？” 听到这话，朱雀明显感到萧桐的身子僵硬了一下，连忙答道：“我姐姐炎朵离家出走很多年了，一直踪影不定，我从很久前就没再见过她。” 看来姐姐给萧桐留下的影响很深啊！朱雀想到那时在赵耀家，萧桐误会自己身份后难过的神情，在心里微微一叹，萧桐你啊，根本不必担心，小爷这辈子，早就栽在你手里了。 已经分开很长时间了？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朱雀的退化如此严重，听了朱雀的话，顾默暗暗在心里补充。 “灵桑的哥哥，作为眠光族当时的领袖之一，在一百年前的神圣战争中去世了。”见顾默看向灵桑，达罗东霖淡淡地说道。听见主人提到自己的名字，灵桑也抬起头，不明所以地对主人露出了一个傻傻的笑容。 一百年前的神圣战争？ “他不会是东方家的老幺吧？”朱雀仔细一想，又瞥见那张脸，猛然站起来，跑向灵桑，拨开灵桑柔顺的长发，端详着灵桑的面容。 这么一仔细看，还真有几分像东方鸿鹄。朱雀望向南宫青鸾，后者一脸诧异，显然也是不知情。 不怪他们如此惊讶，在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东方鸿鹄在自己面前化为灰烬，又听到祭司说东方一门全部战死沙场之后，就认定东方一门就此灭绝，谁能想到被达罗东霖随时带在身边看似玩具的柔弱男孩，竟是东方家唯一的血脉？ 东方灵桑一向被哥哥保护得很好，平素又不喜欢出门，朱雀他们最后一次见到他也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记不清楚灵桑相貌是很正常的事。更合况朱雀青鸾一向不愿与达罗家族有什么往来，是以东霖能堂而皇之地把灵桑带在身边。 “主人……”被朱雀看得很不自在的灵桑怯怯地出声求助。 这一下直接惹怒了朱雀。他大概可以猜想出东方灵桑在智力方面的退化比较明显，却不能就此原谅达罗东霖如此对待故人之弟。朱雀显然对达罗东霖抱有不满，若不是萧桐及时过来把他抱住，他早就一拳打在达罗东霖的鼻梁上了。 “那你呢？”顾默见朱雀终于被萧桐制服了，才望向一直沉默的青鸾。 “我的吗？”南宫青鸾似笑非笑。 “他从来没有与我分开过。”南宫青鸾直直地盯着顾默，露出了一个陌生的笑容。 第四十六章 南宫青鸾嘴角的弧度慢慢上扬，眼底的黑色越发的光亮，浑身上下都散发出让顾默非常不适的感觉，随着笑意的加深越发地强烈，就像是堤岸上突然被抽出一块石头，水沿着那个缝隙流淌，渐渐扩大成为一发不可收拾的洪流。 那是从未见过的冷酷笑意，出现在南宫青鸾那张美得模糊性别的脸上，如同被薄冰包裹着的花朵一般，又突兀又冷艳，带着死亡有如实体的寒意。 一种隐隐的压迫感从眼前这个人身上渗出，顾默觉得自己简直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他不得不把眼睛移开，然后厉声问道：“你是谁？” 不管他是谁，顾默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人绝对不是南宫青鸾！ “你刚才不是还问我在哪里？我这不是出来了吗？”男人把胳膊搭在沙发上，身体微微后躺，修长的腿随意地搭在茶几上，看上去无比地舒适，并且张扬，但是……很危险。 就像在苍茫草原上静静闲步的猎豹一样危险。 这是南宫青鸾的另一半？为什么没有自己的身体，而是以这种形式存在？共用还是精神分裂？这实在是太……顾默不敢相信地望着眼前气势一变的男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顾默向朱雀投去求助的目光，却看见后者早就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除了最初的惊讶外，并没有一点恐慌，看样子却是早就知道的，真是的，怎么不早说？顾默悬着的一颗心总算稍微放下了。 这种关键时候，实在多不起一个不知敌我的人。 只是，疑问并没有得到解答，反而有越来越深的倾向。顾默依然看着朱雀，等着他的解释。 被顾默埋怨的目光一扫，啊啊啊，我的头好疼啊……朱雀一边苦笑，一边夸张地扶额，开口就对顾默埋怨道：“我还想知道，你也没说什么啊，怎么青鸾就把这家伙给弄出来了。” 见到那个笑容的第一秒朱雀就知道事情玩大发了。在今天祭司发表声明之前，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南宫出生的时候是一个人。因为他实在是太反常了，他是唯一的例外，所以在祭司说这是神不可言说的圣谕时，众人心里颇有些不以为意。经常有小朋友在后面说他其实是恶魔，小时候的南宫为这个事可没少与人打架，他那时身体虽然孱弱，却用武力镇压住了一片小孩子。 所以当后来青鸾给自己解释过自己的意识中有另一个被他称为“弟弟”的人存在时，朱雀并没有太过惊讶，明明已经趴在地上老实挨打的人，却突然大发神力反败为胜，这样的事情发生多了，就算是朱雀这种懒得思考的人，也早就猜出了一些端倪。 作为当时的捣蛋鬼头领，朱雀不得不承认，虽然已经做了多年的好友，但他对小时候那个浴血奋战出手毫不留情的南宫青鸾还是有很深的童年阴影，导致在后面，每当南宫青鸾说话声音严厉一点，朱雀总要疑心是不是那个熊孩子出来了。 南宫青鸾从以前到现在，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有人提起他弟弟和欺负他弟弟，没有之一。所以他很少放他弟弟出来玩……好吧，这两者之前其实没有联系，南宫青鸾只是担心有人会欺负他弟弟，事实上嘛，呵呵，也许在哥哥眼里，武力值再高的弟弟都是柔弱得像小绵羊一样的吧！朱雀看着面前冲自己笑得无比阴森的南宫青鸾，只觉得胃部一阵莫名抽搐。 “他是南宫的弟弟，叫……呃……你好像没有名字诶……”话音刚落，南宫青鸾一个眼刀飞过来，朱雀发现自己的气势可耻地萎了，索性仗着自己如今娇小的个子，嘴里嚷着嘤嘤嘤，故作委屈地扑进了萧桐怀里。 朱雀窝在爱人的怀里，伸出头，毛茸茸的耳朵突然直立起来。看着青鸾嘲笑的表情，狭促地想，你拽！你那点小心思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哥再怎么疼你，你一辈子也只能自慰！谁叫你们只有一个身体，哼！ 见北堂朱雀见了自己还是那副怂样，男人显然心情不错，闲闲地挑了一下眉，“谁说我没有名字？我的名字就是哥哥的名字，叫我青鸾。” 这人还是老样子啊，哥哥的一切都想要！朱雀翻了个白眼。 萧桐很快理清了来龙去脉，在无关朱雀的事情上，他永远保持着无懈可击的理智。他看了一下时间，微微皱眉，“现在不是说那些小事的时候，我只问一句，现在有成千上万的眠光族聚集在镜城甚至光城中，你们打算怎么办？” 萧桐的声音一如寻常的冷静，而且，所有人都注意到，他说的是——“你们”，完全把自己，也许还打算把朱雀也摘除出去。就算是身体变成了眠光族，他也无法融入这个悲哀的种族。他无法像达罗东霖一样，接受眠光族神圣起源的传说，为自己作为一个眠光族的无望命运而感到绝望。与其说他冷酷无情，不如说他知道得太多。作为萧家少主，他在接过家族重任的那一天，就知道了眠光族不过是一场实验的产物，他不会有一丝动容，即使他选择了这条路，他也不会悲哀，因为他早就知晓了事实。 他是在完全知晓事实的情况下，选择成为一个眠光族，也许这需要更大的勇气。 科学有时候就像魔法一样神奇。改造过的身体明显比以前的更加优秀，也许寿命也会更长，可是，这具以人为食的身体已经不是可以称之为人类的存在，当然，也不会是什么扯淡的神造之物。所有关于起源的神圣光芒剥落之后，剩下的不过是如同怪物一般存在的事实。 怎么能期待他有共鸣呢？ 萧桐说完，静静地看着怀里的爱人，等待他做出决定。他们早就说好的，他只是在等待爱人的承诺兑现而已。 “萧桐啊……我……还是不能……”朱雀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仿佛有块过于黏稠的布丁梗在喉咙一般，吞不下，吐不出，声音含混，话语不清，每一个字都说得艰难无比。他当然知道萧桐想要的答案是什么，可是，他不能。 他不是萧桐，也不是达罗东霖。他从小就是听着祭司的教诲长大的，从他长大成人的那一刻起，他就立誓要保护整个种族，如同创世历史上那些英雄所做的一样。他是眠光族最为尊贵的四大家族之一，他是北堂家的象征，这些责任早已经融进了血液之中，就算今天神遗弃了眠光族，他也不能卸下这些责任。如果逃避的话，如果否认的话，整个人生的意义就坍塌了。 不难想象，在经历白银宫火灾，祭司声明之后的族人是多么的迷惘无助，也不难想象现在的镜城会乱成什么模样……在这种时候，他怎么能逃？ “我想要去镜城疏散他们。”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萧桐望着爱人紧握的小手，突然觉得有些陌生。这种陌生感并不是来源于消失已久的爱人突然变小的模样，而是他发现了朱雀从来没有考虑过为他改变，哪怕是一点点的退步。 这个人一直都是这样，张扬，嚣张，任性，盲目自信，莫名其妙的责任感……没错，自己是喜欢这样的他，喜欢看他义无反顾地前进，可是一直在后面张开双手等着接住摇摇晃晃的他，这种生活，有些累了。 你把我排在多少位呢？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号码牌，叫到我，我才去分享你已经残留不多的关心？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每时每刻都期待着，担心着，生怕错过什么。 已经够了。 “这样啊，那就祝你好运了。我还有个会要开，就先告辞了。高阳，联系销售部。”萧桐说完，慢慢起身，迈开修长的腿，然后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的身后，一片寂静。 大家都没想到萧桐走得如此坚决，连让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顾默向窗外望去，萧桐昂贵的飞行器早已经不见踪影。朱雀咬着下唇，一句话也没有说，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反而更让人心疼，还不如……哭出来。 顾默望着不知何时睡着的赵耀，突然有些理解萧桐的心情。可以的话，他也想带着这个人远离这些事情。自己可以保护他，把他照顾地好好的，一起可以很美好。眠光族灭亡不灭亡对他而言根本不重要，他完全可以当一个普通人，不去落井下石，也不去雪中送炭，就这么站在安全的高地远远地观望。 只要自己过得好就行了，这明明是自己奉为真理的生存法则。 可是……不行啊，如果这个人清醒过来知道真相会怪自己的吧？不能把感情的联接看得太牢固，有时候也许一个转身就会被割裂。所以不能，不能做任何会让这个人不开心的事，哪怕是一点隐患都不能留下。 顾默看着眼眶红了的朱雀，轻声说道：“虽然赵耀并不记得以前的事，但我们会和你一起去。” 达罗东霖站起来，看了一眼灵桑，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慢慢说：“我也去。”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南宫青鸾抿嘴一笑，“难得哥哥这次心软了放我出来，我也去好了，反正也是好久没出来玩了。”哥哥爱财如命，要是整个种族没了，哥哥的财产会缩水吧？还不得难过死他，为了哥哥的财产，也得去。 “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动身吧！”顾默说罢，赶紧亲自过去叫醒赵耀，生怕他误伤到谁。赵耀倒是醒得很快，一把把小主人抱在怀里，正准备调戏一番，才发现似乎时间地点都不太对，只好郁卒地往小主人脖子里蹭。 见朱雀心不在焉的，顾默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要不……联系一下萧桐？” “没用的，他决定的事，不会改变的，更何况，我们一开始来的时候，他就说过只是过来传递消息，其他的事绝不参与。”朱雀苦涩地一笑，不再多言。 “那我们走吧。” 话音未落，只见达罗东霖一手拍向灵桑的颈间，连惊呼都没有，灵桑就软软地倒在地上。达罗东霖小心翼翼地抱起他，放在沙发上，留恋地看了几眼，才站起身来，说道：“镜城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不能让他跟着我……走吧。” 第四十七章 这座赤道从中心穿过的城市因为终年炎热，透过窗户往外看，总让人有种似乎空气都扭曲了的错觉。并不是第一次从高空中俯视这座城市，可是每一次看，都让顾默莫名的压抑。 更何况这个完全在战争废墟上兴建的城市，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各方势力博弈的舞台。 如果不是如此，顾默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为什么这里的地底，拥有眠光族的地下王国，而中心，则矗立着暗夜守护者联盟基地。祭司死了，带着长久传承下来的秘密死去，他们天真地以为死亡可以彻底埋葬一切。 是的，没错，伴随着祭司的死亡而消失的，是长时间积累的大量资料，而很多事情的真相我们再也无法得知。但是顾默有理由相信，研究所背后，有一个庞大的势力，里面的利害关系错综复杂，经过时间的洗礼，变得更加暧昧。 这，应该也是有人千方百计想要摧毁光栖之地的原因。人心易变，更何况是长久地守护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早晨的阳光洒下来，这个寂静的城市开始苏醒。一切似乎没有任何变化。这是个孤独的时代，人们都蜗居在自己家里，不愿意走出来，他们恐惧一切未知。顾默向下望去，整个城市好像一个个方方正正的沙盘，街道笔直得没有一丝多余的弧度，棱角分明，拒人于千里之外。 没人知道，这座城市的地底，正翻滚着不安的岩浆，试图吞噬这平静的一切。 “主人在想什么？”赵耀歪着头，看顾默凝重的表情，不由得伸手抚摸主人蹙起的眉，似乎……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让小主人感到不安。赵耀挠头，有点懊悔自己就这么睡过去了。 “没事，我有点困而已。到了叫我哦！”顾默说完，直接往赵耀怀里一躺，闭上了眼睛装睡。他并不想让赵耀知道得太多，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只不过是多了一个深受打击的人而已，赵耀现在这样就很好，不用背负什么。 见小主人不愿多说，赵耀回过身去，试图从后面那几个面色一样凝重的人那里得到答案。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一脸不爽的样子……至少眼前这位笑得很是瘆人的男人，表情应该用“只要能让别人不爽我就很开心”来形容。对了……他叫什么来着？ 南宫青鸾看见顾默往赵耀怀里躺的动作，自发地把它理解成为一种示威……哼！可惜他才不在乎呢！相反，他希望顾默把赵耀看好一点，不要让他有机会来勾引哥哥。在他心里，哥哥明显是比较偏向于赵耀，因为这个原因，他其实相当讨厌赵耀。 “要不要我告诉你真相？其实你的主人欺骗了你呢。”南宫青鸾手指一挑，挑起了赵耀的下颌，挑逗的表情演绎得无比勾人。 赵耀望着那只手指，半晌，在南宫青鸾的笑容都有点挂不住之后，头一歪，默默把头抵在怀里小主人的肩上，完全不顾及面前石化了的某人，直接闭上了眼睛。 旁边某人极为不满地“哼”了一声。 感觉这人以前不是这么无聊的人啊，怎么自己睡一觉醒来就成了这样？这个念头只在赵耀心上这么一闪而过，之后的注意力就被小主人微微露出的肩膀吸引住了，把下颌在主人滑嫩的皮肤上蹭了又蹭，赵耀微微叹了一口气，摸得到吃不到啊！ 至于主人欺骗自己没有，那根本就不重要。如果说主人觉得不让自己知道这些比较好，那就不需要知道。在赵耀心里，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对于赵耀来说，不管做什么，只要怀里这个人开心就值得了。 在众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中，目的地很快就到了。通过长长的楼层下降后，没等完全停好，赵耀抱着顾默，第一个跳下了飞行器。走在四处反光的街道上，赵耀发现自己并没有半分不适，倒是怀中的小主人，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线。 这个地方可以说给顾默留下的很大的阴影。先不提这里丰富得简直是污染程度的光资源，顾默可没忘记自己作为一个大老爷们，却被赤身裸体绑在大厅拍卖的情景。 走在镜城的主要大道上，顾默深切地感受到了镜城的变化。 不出所料，现在的镜城早已乱作了一团。姑且不说这段时间几个负责人都不知去向，顾默觉得，在祭司把真相捅破之后，眠光族众人是否还会对首领言听计从，本身就是一个值得怀疑的问题。越往前走，越能感受到一种末日前的浮躁，像雾气一样笼罩着整个镜城，走在路上，随处可以看见人群的狂欢。 街道上到处散落着空酒瓶，一地的烟头，聚集在一起的少年，用戒备的眼光盯着每一个路人。明亮刺眼的街灯下，时不时可以看见交媾的情侣，甚至是刚刚相识的路人。不堪入目的景象到处都是，整个城市都堕落了。而在这时，顾默闻到空气中隐隐约约弥漫着一股糜烂的甜味。 顾默和朱雀对视一眼，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那是只有眠光族的血，才会拥有的馥郁芳香。 顾默一行人加快了步伐。却看见不远处的露台上，躺着两个面色苍白的青年，他们拥有同样的容貌，光着上身，彼此依偎着，彼此……啃食着。 血从破碎的手腕中涓涓地流下来，染红了他们身下的石台，他们的脸色看不见痛苦，只有最冷漠的绝望和安然，仿佛在享受即将到来的死亡。 “住手！你们在做什么蠢事！”看见这一幕的朱雀无比痛心，忍不住开了口。 “既然神已经遗弃了我们，存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呢？”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回答，他们脸上，是一种恍恍惚惚的笑容，带着悲伤的苦涩。顾默几乎可以猜到他们的想法……他们宁愿死，也不愿接受现实，所以他们选择欺骗自己。 “根本就没有什么神！那有怎么样，不过是失去一层糖衣而已，值得为此去死吗？”朱雀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臂，制止他们继续啃食。 这句话……他说得也很不容易。与其说是在劝阻两个少年，不如说是说服自己。没有信仰的人是无法想象那一份短短的声明到底摧毁了什么。 那是过去千年的荣光，那是对自身存在的骄傲，而现在，一切都被摧毁了。连漫长的生命，都像是嘲讽的见证。 原来我们，和那些养在笼子里的小白鼠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是试验品，还是失败的试验品。所有祭司……不，应该称呼他们为科学疯子！他们制造了我们，又抛弃了我们！ “请不要多管闲事。”少年并不领情，用力甩开了朱雀的手，说完抱着怀中的亲人，继续沉溺于游戏之中。 朱雀哪能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死去，被少年冷漠的语气一激，他的力气本来就大，就算现在变成了小孩子，分开两个普通的眠光族少年也是绰绰有余，他直接上去分开了两人。 少年很是不满，觉得眼前的小孩什么都不懂，根本就不能理解他们的心情，心情烦躁，直接伸手用力一推。朱雀没想到少年会突然发力，冷不丁被推倒在地。他们的争执本来就吸引了周围游荡的人们，现在索性自发地聚集在不远处，冷漠地等着看热闹。 “那是北堂家的少爷？”刚刚这一闹，朱雀抬起脸来时，早有眼尖的路人认出了朱雀，周围沉默了一下，继而产生了更大的嘈杂声。 “仔细一看还真是像，听说他也退化了，原来传闻是真的。” “啊！他旁边那个不是赵耀首领和南宫少主吗？旁边那个是达罗家的少爷！” “他们并没有放弃我们！” 众人七嘴八舌，气氛明显高涨了不少。在迷惘的时候，有个领袖式的人出现，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啊！就连那两个少年，在知道朱雀身份后，都下意识地顺从了朱雀的命令，停止了自杀式的行为。 “哼！大家都是试验品，没理由谁比谁更高贵一点。”这句话一出，如同一盆冰水浇在火焰上，众人面面相觑，喧嚣的人群慢慢安静下来了。 是啊，大家都是试验品，凭什么要格外尊敬他们？根本没有什么神圣的起源，也没有什么光荣的血脉，大家都是可悲的试验品而已。 没有用了。什么都没有用了。失去了一贯对神的敬畏，有的眠光族抵御不了绝望和悲伤的侵袭，打破了等级也打破了禁忌，变成了不折不扣的暴徒。 “凭什么他们要高人一等！大家都一样！”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瞬间点燃了炸药桶。 失去理智的人们把他们一行团团围住，顾默惊讶地望着眼前义愤填膺的众人，原来原先的尊敬被破坏后，会产生这么大的恶意。 “我闻到了！那是个人类！”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岁的小女孩指着赵耀怀里的顾默，大声地说道。 这话一出，顾默只觉得众人全都盯着自己，那富有意味的热辣辣的目光……顾默曾经在到达这个世界的第一天领教过。顾默不由得抓紧了赵耀的手。 一个温柔得可以拧出水来的声音带着暖热的气息轻轻吻上耳朵，在这一刻，顾默突然觉得，自己已经无所畏惧。 顾默抬起头，逆着光，看见爱人俊美的脸庞慢慢靠近，然后，贴近自己已经微微发烫的面颊，那个人，那个占据了自己整颗心的人，他在耳边说：“别怕，有我在。” 第四十八章 如同嗅到蓝色海洋里浓烈的血腥味一般，人群像是嗅觉灵敏的鲨鱼，以顾默一行人为圆心，慢慢从四面八方汇集起来，气氛越发地紧张。 长久的敬畏即使突然坍塌，还是会残留在心灵深处，但愤怒迷茫无助带来的孤勇却鼓励着他们与原本仰望的人对立起来。谁也不敢单独靠近，却是谁都没有向后退上哪怕一小步。 顾默等人完全不敢做出什么举动，生怕一个不留神会激怒到眼前已经濒临崩溃的人们。人群就这么与他们对峙着，蠢蠢欲动着。灯光越发的刺眼，准备迎接一场盛大的狂欢。 这将是一场没有敌人的战斗。 估计朱雀做梦都没有想到他生性骄傲矜持的族人会变成现在这种歇斯底里的模样。自从祭司发表声明以来，他就知道会让眠光族世界有很大的变化，却没想到这打击竟是如此的大。望着人群中紧握在手的各式各样充当武器的东西，朱雀苦笑，看这架势，竟是打算和他们战斗吗？他跪在地上，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 他来这里，不是为了对族人出手的…… “请听我说！”朱雀慢慢站起来，衣袖一抹，胡乱擦干眼泪，接着说道：“即使起源并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神圣，但也没必要把我们自己贬得那么低下，不管怎么说，我们已经诞生了。请不要再这样下去了！我们并不是你们的敌人，我们都是一样！” 像是一粒小石子投入大海，朱雀低声下气的话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愤怒的人们叫嚷着：“你们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你们跟祭司勾结在一起！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们还和人类勾结在一起！” “说不定那场奇怪的瘟疫也是他们制作的！” 各种各样恶意的猜测铺天盖地地袭来。 “杀了他！杀了那个人类！”不知有谁喊了一声，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慢慢的，所有声音都被吞噬了，无数的人挥舞着拳头，整齐划一地嚷嚷着要杀了顾默。 杀了他！杀了这些可恶的人类！ 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人群中开始爆发出一阵阵的怒吼，手中的石头已经扔了过来，眼看着就要一拥而上了。 赵耀神色如故，把顾默背在背上，侧过脸微笑着对顾默说：“没事，你只需要抱紧我就好。” 即使是这种时候，人们依然没有忘记眼前的这几个人，曾经是眠光族世界最强悍的战士。知道上前讨不了好，更多的人们选择了朝他们扔东西，不少胆大的，仗着手里的武器趁手，亦或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竟对他们发起了进攻。 实心的钢管带着风声袭来，即使是背着顾默，赵耀依然眼疾手快，不仅躲过了攻击，还朝几个一直煽风点火的人走去，干脆利落地解决了他们。不知道是不是本能在影响，赵耀并没有杀死他们，而仅仅是把他们打得再无还手之力。 南宫青鸾和达罗东霖自然不必说，两人几乎都称得上毫发无损。朱雀就没那么好运了。按理说他个子小，更容易躲闪，但是因为他总是在躲闪之余试图说服族人，又不忍心对族人动手，着实挨了好几下。 “小心！”顾默紧紧地抱住赵耀的肩膀，却看见一个啤酒瓶快速地朝朱雀砸去，出声的时候已经晚了。 眼看着那瓶子就要砸中朱雀的脑袋，离得最近的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人，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朱雀。 朱雀听见了顾默的声音，又苦于眼前这个大汉的纠缠，只能快速转身，试图拦下攻击，不料却扑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下一瞬间，朱雀只觉得耳朵一阵空鸣，周围的嘈杂都突然消失了，只听得见重物撞在骨头上的钝响，啤酒瓶破碎的声音，啤酒沿着背脊滴下来的响声，以及那人强有力的心跳。 那心跳太过熟悉，让朱雀心里一震，莫非是……不敢相信地抬头一看，那冷冷皱眉的表情，不是萧桐又会是谁？他不是走了吗？朱雀的这一心慌，动作也慢了，傻傻地愣在当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一下，就被那大汉偷袭成功，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棍，站立不稳，直接扑倒在萧桐脚边。 萧桐望着那个胆大包天的偷袭者，那人眼中没有一丝歉意，反而闪烁着嗜血的光芒。见萧桐望过来，提起铁棍就想给萧桐一击。可是，已经太迟了。 萧桐二话不说，左手直接伸进了他的胸腔，然后是右手，下一秒，两手发力，竟活生生地撕裂了他！那人轻易就被撕成了两半，内脏掉落下来的瞬间，萧桐朝着人群把尸体丢了出去，试图不让血溅到身上，可惜他的动作实在太大，根本不能避免。 萧桐眼神凌厉，紧蹙着眉，白皙俊逸的脸上溅了一抹血雾，白衬衣的半边早染上了血的鲜红，还在往下滴血的指尖，让他看上去像是一个地狱来的修罗。 赵耀他们虽然也反击，却没有造成死亡。而萧桐不一样，眼前破裂的脏器和欢快流淌的鲜血，都在提醒着众人，这个人根本不能惹！ 血肆意地流淌着，很快染红了那一片。女人在小声地啜泣，压抑着尖叫，人群不安地蠕动着，却没有谁敢再上前一步。 “你杀了他？”朱雀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吃力地说道。他早已经被眼前的情景给镇住了，望着眼前血肉模糊的尸体残骸，再看看萧桐似乎永远不会改变的淡然神情，若不是亲眼所见，朱雀根本不敢相信萧桐亲手杀了人！朱雀的声音在颤抖！他的萧桐虽然冷漠，但说是不屑也好，说是没必要也罢，他的一双手，从来没有沾过血腥。 而现在，那人腥热的血还带着温度，流过爱人那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滴在地上。 啪嗒。 那一瞬间，好像有只手攥紧了心脏。 “我知道你觉得我冷血无情，但如果我不杀他，他手中的刀就会刺穿你的身体，我简直不用想，就知道自己不能忍受这种事情。”望着爱人颤抖的肩膀，萧桐的声音并没有一丝变化。 依然如此冷静，如此理智，如此……理由充分。 不能忍受啊！光是想到那样的后果就会疼，你以为我愿意吗？想要保护你，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绝对不能忍受。想要保护你……这种行为慢慢变成习惯，最后已经成为强迫症了，很严重很严重的那一种，无药可医。有时候我都在想，要是你死了就好了，情绪再也不会被别人所操控，再也没有任何破绽。可是，光是这么假设一下，心就痛得不行。你知道的，我一向是个擅长趋利避害的人。我已经试过所有方法，发现自己只能爱你，只有爱你，才不会痛。 我的圣母小老虎，既然你不忍心对伤害你的人下手的话，就让我来吧，不用怀疑我的诚意，我就是为此而诞生的。 “到我身后来。”萧桐一把抓过呆呆的朱雀，不由分说地挡在了他的前面。 没有人敢再上前，但萧桐的杀戮并没有熄灭人群的愤怒，反而成为新的火种，安静中，孕育着更大的燎原之火。人群开始更加疯狂地朝他们扔东西。 不理会砸在身上的东西，萧桐淡然地挽起袖子，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干净手，见到手上残留的血迹眸色一沉，接着对着已是惊弓之鸟的人群厉声说道：“都给我停下来！” 这句话效果出奇的好。 萧桐一扯领带，解开了衬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开始对人群说话，“我知道，你们都很迷惘，甚至绝望，你们憎恨真相，这些我都可以理解，毕竟懦弱的人生容易受到打击。” “但是你们承认自己是一群废物吗？你们需要别人来决定你的人生吗？别人自焚关你们什么事！该怎么活就怎么活，多大的人来不知道用脑子想事吗？是，你们是被制造出来的，那有怎样，拥有的东西有什么变化吗？你在这里堕落，伤害同胞，有什么用？你的痛苦不会得到一丝赦免。如果没有意义的话，那就去创造意义。这点小事都不懂的人，要死就死远一点！” 萧桐的声音不大，却极富穿透力，冷得像冰一样，带着长期发号施令所历练的威严，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去相信。 人群的动作停了。 “你以为你是不幸的，就拥有随意伤害别人的理由了吗？你们现在的行为，才是真正的堕落！盲目地跟着别人的想法，轻易地被煽动，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自己在做什么，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听不进去也没关系，执意要打的，我奉陪到底。我最后只说一句话，我不喜欢武力解决问题，但我也不是善良的人，我只知道，谁伤害了我在乎的，我定要他十倍奉还！” 萧桐说完，再无一人开口。 众人面面相觑，良久，传来了东西掉落的声音。 “不愧是萧桐，好帅！”顾默见包围圈慢慢散去，不由得脱口而出。 “我刚才也很帅气你怎么不说呢！”赵耀发现小主人的眼睛一直盯着萧桐看，不免有些吃味。 知道他只是吃飞醋，顾默话不多说，直接歪头亲了赵耀的侧脸下。赵耀很没有悬念的，多云转晴了。 “真是一次精彩的演讲，萧家少主手段果然还是如此强硬。” 正在众人打算赶去中心大厅，发表紧急通知来疏散呆在镜城的眠光族时，一个声音透过传音设备在上空响起。那是一种又温柔又优雅的声调，话语里没有一丝突兀，充满了真诚，但却让顾默心头一紧。 这个声音顾默曾经听过。 抬头往上看，一艘艘黑色的飞行器悬浮在半空中，黑压压的一片阴影，像是死神的黑雾。 领头的飞行器越来越近，顾默仔细一看，果然看见了安明宇那唯一露在黑袍外的，苍白的面容。 第四十九章 “您还是不愿意跟我回去吗？”安明宇的步子不急不缓，走到顾默跟前，慢慢脱下了帽子，屈膝半跪在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着顾默。 “你……”顾默刚想开口，喉咙里却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被粘稠的液体堵住了一般，气流从逼仄的气管中艰难流通，徒劳得逃逸到口腔，想要说，却说不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怎么找到了这里？为什么你可以进来？你来做什么？ 不是没有疑问，只是在疑问没有说出口之前，自己就找到了答案。身份决定行为，而安明宇的身份，是暗夜守护者联盟的首领。 有些话，根本不必说出来。 “我不是他。”顾默最终这么回答了他。 安明宇想要的是一个领导暗夜守护者联盟“囚”消灭眠光族的少主，并不是他顾默。即使顾默没有爱上赵耀，他也不会承认自己的少主身份，因为他根本不想担起任何责任。他不是什么圣母，他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没有危害到自身，他根本不会在乎，他骨子里就是这样冷漠的人。 但如果谁冒犯了他所认定的范围，哪怕是需要赌上性命来扞卫，他也在所不惜。 他在身边给自己划了一个牢笼，外面的人和事轻易不能进来，但进来之后，就再无出去的可能，因为他会攥紧一切自己想要保护想要占有的东西，就是死，也绝对不放开。 但眠光族的未来，责任太过重大，并不在他认定的范围之内。 说到底，他不过是一个自私的人。 “是吗？既然您不愿承认，那就算了吧。”似乎早就猜到了顾默会这么说，听了顾默的话，安明宇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动作，他缓缓地站起身来，然后，毅然拔出了剑。 通体黑色的剑刃反射着灯光，发出耀眼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像是某种不详的征兆。 “行动开始。” 安明宇冷冽的话音未落，暗夜守护者的成员便对着还未完全散开的人群展开了攻击。 那是一场屠杀。 虽然眠光族的几大高手都在这里，但双拳难敌四手，自保绰绰有余，想要一个不落地救现场人数众多的眠光族，简直是痴人说梦。联盟明显有备而来，手中的刀剑看起来像是旧时代的武器，但仔细观察便可以发现，两者拥有本质上的区别。 暗夜守护者手中的剑通体黑亮，散发着冷冽的光，锋利无比的同时，还可以迅速破坏眠光族的身体机能，再加上暗物质的使用，让这剑即使是穿过心脏，抽插的时候，刀身上也不会有一丝血迹。眠光族的身体素质完全强于人类，并且动作迅敏，但面对这完全针对眠光族研发的暗物质武器，普通的眠光族根本没有一丝机会。 不过短短的几分钟，空气中已经弥漫着浓烈的腥甜，那是眠光族特有的血的味道。 联盟灭绝眠光族的目的十分明显，所以他们并不与朱雀他们过多纠缠，反而把主要火力对准了手无寸铁的普通民众。每当赵耀等人上前去救人的时候，就匆匆丢下目标逃脱，寻找下一个目标。赵耀他们意在救人，有所顾忌，这样一来，虽然联盟也死了好几个人，地上更多的，却是眠光族的尸体。 安明宇并没有加入这场屠杀。他站在A106的对面，像一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顾默示意赵耀放弃眼前这个上窜下跳逃跑的暗夜守护者，朝安明宇奔去。 安明宇宽松的黑袍里有风，在微微地飘动着。顾默望着他那沉默的面容，突然意识到很久以前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东西。 “你的目的是毁灭眠光族？” 小主人的温度通过后背濡湿的衣衫传来，让赵耀不敢有一丝放松，戒备地望着眼前这人，身体保持着最严谨的战斗状态，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根本不用怀疑，如果眼前的安明宇有任何危险的举动，赵耀一定会第一时间撕裂了他！ “没有错，我要让这个肮脏的种族完全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安明宇的回答，没有一丝悬念。 顾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打算杀了这里所有人之后，再自杀吗？” 安明宇眼睛的眸色越发地深沉，他直直地盯着顾默，仿佛想要从顾默的神情中看出什么。被那样若有实质的目光打量着，顾默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短短一分钟像是过了一万年那么久，直到顾默觉得自己都快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安明宇略带苦涩的声音才幽幽地传进耳朵。 “是的。”没有一丝征兆，安明宇解开了自己的黑袍，赤裸着的胸膛上燃烧着幽明的火焰，在接触到灯光的那一瞬间，颤巍巍地熄灭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刚刚……在这之前的，都是猜测。一开始，我是真的很好奇你怎么进入镜城的，但若是真的要说出一个原因的话，是西门月灼。他不顾一切地设计祭司研究赵耀，其实不过是想要找出解决退化的方法吧！但奇怪的是，他本身却没有出现任何退化的迹象，我才不会相信他是那种把种族命运放在心上的人，那么，那个让他一定要找出方法来拯救的人是谁呢？西门月灼一颗心都扑在你身上，我从来没有见人提到过他的同胞伴侣。如果说南宫青鸾是唯一的例外，那根本不难猜到。而且，西门月灼为了你，似乎做了很大的牺牲。因为他的血很奇怪，也像我的一样，会回溯。” 安明宇本来是很平静地在听顾默的推断，听到最后一句，脸色蓦然变了，不由得出声问道：“他竟然使用了禁术？” “不必使用那么过时的说法吧？其实并不是什么禁术，这应该只是祭司研究中，一个失败的实验，对吗？这个实验会缩短眠光族的寿命，使他们的身体结构发生不可逆的变化，这个变化就是治愈，而代价是寿命的回复。也就是说，和普通人类一样，西门月灼会在几十年后死去。我猜得没错吧？” “我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过我希望你停下来，有些事情是无法改变的，比如你身为一个眠光族的事实！停手吧，安明宇，或许我应该称呼你为西门明宇？” “已经……无法停止了。”安明宇沉默，然后缓缓地举起了剑。 而几乎是在同时，赵耀的左腿，向后退了一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安明宇的胸口踢去。 安明宇大概没想到自己的举动完全被赵耀看在眼里，侧身几乎摔在地上，才堪堪地躲过这一击。而正在这时，顾默听到一阵急促的电流声，头顶的灯光开始剧烈闪烁，然后啪的一声，熄灭了。 整个城市一片黑暗。 蓦然从强光转到黑暗的环境，顾默觉得眼睛一阵刺痛，仿佛瞎了一般。顾默索性闭上了眼睛，周围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尖叫，慢慢恢复过来的眼睛，即使是闭着，也可以感受到光线的跳动，顾默睁开眼，看见了一簇簇幽蓝色的火焰，在黑暗中，像是夜星一样璀璨。 那是燃烧着的眠光族！ 几乎所有电子设备都受到了严重的干扰，全城的电源都被切断了。在完全的黑暗中，没有光，年幼体弱的眠光族完全不能维持身体的基本代谢，如同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胃液会饿得融掉胃一样，饥渴着光的眠光族，完全没有其他选择，身体本身选择会牺牲身体的某一部分，燃烧起来供给身体需要的光！ 更为可悲的是，看见光，其他的眠光族就会一拥而上，享受着同伴用身体发出的，最后的呼救。 这样不行！如果再没有外源的光，不需要暗夜守护者，眠光族自身早就会自焚而死！ “没办法了！必须要撤掉屏障！”朱雀一边躲闪着刀剑的进攻，一边对赵耀喊道。 “我需要怎么做？”赵耀一边与下定决心后的安明宇对抗，一边开口询问。屏障什么的，完全不记得了好吗？ “沿着大道跑，然后左拐，找到执政厅，去顶楼大厅的终端智脑！那里可以操作！”朱雀手一挥，指向了那座原本应该最为金碧辉煌的建筑，借着眠光族自焚的光，瞥见A106仿佛石雕一般的身体，不由得喜出望外，“对了，你的机器管家！她好像没受影响！快！给她权限，让她连接智脑，撤除屏障！快啊！” 顾默望着一直很沉默的A106，她从一开始就站在不远处，旁观这一场杀戮。 赵耀也知道事情迫在眉睫，不再恋战，当下护着顾默，赶紧退到A106身边，快速说道：“快连接到这里的中枢系统，我命令你马上撤掉屏障！” A106望着星星点点发着微光的街道，嘴角浮上一个淡淡的微笑：“不，我拒绝实施这个命令。” 第五十章 听了A106的话，赵耀先是一愣，然后没有半分犹豫，背着顾默朝大厅的方向直奔而去。一路上闪烁的幽蓝火焰，模模糊糊地提供着光亮。黑暗中的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顾默伏在赵耀背上，莫名感觉到一阵寒意。 赵耀虽然不至于像那些身体素质低等的眠光族一样发生自燃现象，身体机能却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特别是视力。顾默只能装作听不见爱人有些粗重的呼吸，凭借着强大的记忆力和夜视功能，忍着心痛指挥着赵耀的前进。 记忆中金碧辉煌的大厅早已不复存在，此时此刻更像是地狱的修罗场，在灯光暗淡后闪烁的，是宛如鬼魅的蓝火，密密麻麻，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让顾默感到一阵眩晕。 通往顶楼的电梯自然是罢工了，赵耀不知疲倦地爬着楼梯，不用别人提醒，他也知道，黑暗多一秒，那不详的蓝色火焰就会越旺盛。更何况，身体忠实地反映着对光的渴求，那是一种迫切需要得到释放的灼热感，徘徊在心上不肯消失。 在一层又一层的盘旋后，顾默和赵耀终于来到了顶楼。赵耀轻而易举地进入这间安装了生物感应防护系统，能够自动识别来人的终端控制室。在一片黑暗中，中央的终端智脑发出蓝屏的光，恰似眠光族最后的燃烧。 赵耀按向屏幕上的“启动”，顾默的眼前出现了一位立体管家，顾默这才注意到，她的面容，与A106一模一样。 “检测到全城动力系统故障，自动切换到紧急待命状态，请问您有什么吩咐？”优雅冰冷的女声在寂静中响起。 “打开屏障。” “准备中……由于命令的特殊性，再一次确认，命令是打开镜城最外层的天之屏障吗？如果确认，根据安全程序，将连接以确定命令体的生物特征。”智脑的屏幕在飞快地转动着，女管家没有焦距的眼睛看着赵耀。 “确认。” 赵耀话音未落，顾默就看见无数根像是光线一般的细丝连接到赵耀的眉心，那光线慢慢融合，看上去仿佛是被赵耀吸收了一般诡异。 顾默终于知道为什么这道屏障被称为最后的屏障，因为在这道屏障打开后，顾默看见了光。 那是真实的阳光，从头顶上透明的天花板上直射下来。此时的光城正是中午，街道上也有不少行人，大家纷纷停下脚步，看脚下这个庞大的城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什么时候，自己的脚下竟然兴建了这么大的一座城市？ 而对于镜城而言，这个举动意味着完全暴露。这道屏障打开之后，整个镜城完全暴露在世人面前。从此以后，眠光族再也没有一寸属于自己的隐秘的家园，他们不得不四处漂泊，混迹在人群中，再也没有可以与同类一起生活的地方。从建成的那一天到现在，两个城市第一次坦诚相见，中间仅仅只有一道纯净透明的玻璃墙壁相隔。顾默抬头往上看，蓝天白云，高耸的建筑，他甚至看见了路过的女孩裙子里的小色彩。 阳光之下，再没有任何秘密。对于眠光族来说，这个举措实在是迫不得已，但如果不打开最后的屏障，整个种族都会在黑暗中灭绝。谈不上值不值得，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因为这宝贵的阳光，街道上的蓝色火焰渐渐熄灭了。 站在镜城最高的建筑顶楼，顾默感到了一阵死一样的寂静。头顶上是真实灼目的阳光，让人觉得格外的恍惚，顾默就是在这时听见了赵耀的声音。 “你骗了我。你不是我的主人。” 赵耀盯着顾默，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熠熠生辉，神情格外认真，“刚才，朱雀第一反应是让我去命令A106，这说明在他的认知里，我是A106的主人，而A106拒绝了我的命令，这说明我不是她的主人，而那时，你并没有说话，因为你也不是她的主人，对吗？” “我是眠光族，这一点可以确定，而且地位应该还不低。但你跟我不一样，你是人。我们的关系一定不是你说的那样，你骗了我。” 赵耀的眼睛一直盯着顾默，犀利的目光仿佛已经看穿了顾默自私的本质，让顾默无所遁形。 顾默没想到赵耀会突然这么说，一时之间根本无从解释，只能徒劳地申辩道：“我爱你，这是真的……” “是的，我知道。要不然刚才我就会杀了你。我的……小宠物。” “你想起来了？什么时候的事？”顾默大吃一惊！他本来以为赵耀只是猜测，听这语气，竟是恢复了记忆！ “就是刚才，思维连接智脑的时候，突然看见了很多过去的画面，于是就想起来了。”赵耀的语气轻描淡写，心里早已经是各种翻腾，是的，他想起了所有的事情，所有的。想到顾默的表白和已经有过的肌肤之亲，不得不说，这几个月，感觉还不赖。不过……这也不能抵消小宠物骗他的错，这么好的机会，得好好利用才行。 “忙完正事再收拾你，等着我。”暧昧的扔下一句话，赵耀来到了智脑面前，“准备发布紧急通告。” “所有镜城的族人请注意，我是赵耀，如你们所见，由于有不明外敌入侵，不得已开放了天之屏障，镜城现在极不安全，请各位尽快拿起武器，绕开主干道赶紧离开镜城，所有的事情会在战斗结束后一一说明，最后再强调一遍，请尽快绕开主干道离开镜城！” 赵耀说完，一把抓起还愣着的顾默，“我们下去吧，还有重要的事没有解决。” 顾默不敢相信地看着赵耀，原本还以为会有一场暴风骤雨，这样就完了？心里还有些窃喜，殊不知，自己下半身的日子早已注定悲剧。 匆匆下楼，大厅里经历磨难之后的人们看见赵耀，敬畏依然，纷纷停下脚步看着赵耀。 “快离开，从侧面走！”赵耀脚步未停，丢下一句话就朝来时的街道跑去。 顾默看着奔跑中赵耀的侧脸，电光火石之间，回忆起了相处以来的点点滴滴，管他的呢，就算恢复了记忆又有什么关系？他顾默看上的，可绝对不会放手。 听见通知，再加上朱雀等人的努力，主干道上的平民已经疏散得差不多了，虽然人比较多，但因为对方实力太强，囚也是损失惨重。光明的回归对囚很不利，当下双方对峙着。 “干得好！”朱雀已经是满身带伤，却还是回过头来对赵耀夸了一句。 “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吗？我已经联系到了光城执政官，若是不出意外，到了傍晚，他就会对这里实行定点炮击，就像毁灭光栖之地一样，让这里永远消失。”安明宇身上的黑袍已经血迹斑斑，发出浓烈的甜味。 “为什么你总是这么执着呢？你身为一个眠光族，做这种举动让我很是费解。”赵耀看着眼前这个以为早就死了的人，很是真诚地发问。 “你这混蛋在胡说什么啊！首领才不是你们这些肮脏的眠光族！”囚那边心直口快的人，直接吼了出来。 “首领，他说的不会是真的，对吗？”有不死心的部下开了口，希望安明宇告诉他们，眼前这个可恶的眠光族不过是在污蔑首领，他说的根本不是事实。 安明宇没有说话。 见了这情景，聚集在安明宇身边的人群面面相觑，最后迟疑地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又一步，很快，安明宇身边，只剩下夏言生一人。 对峙的双方，变成了三方。 他们都是因为亲人死在眠光族手里才知道有这种东西存在，因为恨，才加入了囚，而现在，有人告诉他们，他们一直奉若神明的首领竟然也是眠光族，这样难以想象的事情怎么能让人接受！ “我的确是眠光族……”安明宇说得格外艰难，“但我对眠光族的恨意并不比任何人少！” 自从一直抚养自己的那个人被眠光族杀了之后，那个叫西门明宇的人就已经死了。更何况自己后来，知道了眠光族的真相。 肮脏。彻头彻尾的肮脏。找不出任何应该存活于世的理由。所以，为了完成那个人的遗愿，让我亲手葬送这一切吧！ 面对这一个个儿时的同伴，安明宇还想说些什么，突然一阵地动山摇！ “炮击提前开始了？”安明宇望着眼前被炸成废墟的建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快逃！”朱雀刚喊了一声，就被眼疾手快的萧桐一把抱住，奔向了最近的飞行器，然后毫不犹豫地，发动。 “等一下……他们怎么办？”朱雀还想说些什么，就被炮声打断。 在飞行器缓缓起飞后，萧桐向外瞥了一眼，赵耀和顾默离停放飞行器的地方已经近在咫尺，达罗东霖和南宫青鸾也已经找到了飞行器，淡淡地说道：“不用担心。死不了。” “你简直是冷血！”朱雀也看到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忍不住气愤。 萧桐没说话，一把抓过他放在操纵台上，一边操作飞行器躲避飞来的障碍物，一边平静地看着朱雀。 “喂，你干嘛……放我下去……”坐在操纵台上的朱雀动也不敢动，生怕不小心压到什么按钮，偏偏又被萧桐直直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 “我的确冷血，我还自私，可是对你，我问心无愧。”萧桐缓缓开了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悲凉，“这颗心是热的，你感觉不到吗？” 好疼。被萧桐的手抓得生疼，朱雀的手被强迫压在男人的胸膛上，男人心脏跳动的脉搏透过掌心传过来，那种感觉，像是把这颗心攥在手中一般。 “算了。别再有下次了。笨蛋。” 会喜欢明明自己才是笨蛋，却嚣张并且理直气壮说别人是笨蛋的朱雀，这样的自己，也是个笨蛋呢！萧桐苦笑。 萧桐慢慢松开禁锢着爱人的手，却被朱雀反手抱住，不止是手，爱人软软糯糯的身体也靠了过来，萧桐需要更大地忍耐力才能让自己专注于躲避空中的碎石，好在出口就在眼前。 炮弹是从大楼顶端直接发送的，赵耀等人只能从另一个出口逃。不过由于通知的及时，大部分的眠光族还是逃出了生天，只不过从今以后，他们不得不成为流浪的吉普赛人，因为他们永远地失去了故乡。但只要活着，故事就不会结束。 在离开镜城的最后一刻，顾默看见神色安静的A106，她像死了一般，矗立在废墟之上，仿佛感受到顾默的目光，她抬起头来，对顾默莞尔一笑，很开心的模样。 就在顾默抬起头来的时候，在众多逃离镜城的飞行器中，顾默一眼就看见了那个逆行的飞行器，它横冲直撞，不顾一切地往已经坍塌的镜城奔去，顾默一眼就看见驾驶人那双原本冷漠，此刻却被焦急所替代的眼眸。就爱情而言，这是个爱得悲哀的可怜人。 在下方，绝望的安明宇已经不愿意逃生，他紧握着手中的剑，如同雕塑一般庄严，站在空旷的广场上，似乎在眺望着什么，又似乎仅仅是在等待最终的死亡。 男人也许能带走他，也许不能，没人知道。 到了家，还可以感受到地下的炮火所造成的震动，顾默知道，一切还没有结束。 但那又怎样呢？现在的顾默累得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他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中，每个人都回到了最好的时光。 “我怎么晕过去了？你是？”顾默看着自己陌生又熟悉的身体，不敢相信地走到镜子前，镜子里是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子，顾默望着自己青涩但却意气风发的脸，再看看旁边熟悉的人，心里五味陈杂，竟有些想哭，“队长……” 他回来了，那……他的赵耀呢？ 下一秒，眼前的男人抱住了顾默，强势而迅速，根本挣脱不了。男人的唇温柔地吮吸着顾默的耳垂，迷迷糊糊间，顾默听见了男人似乎隐藏着笑意的声音：“这样的你也很好看呢，小笨蛋，别哭，是我……” 顾默的动作就是在那一瞬间停止的，然后顾默侧过脸，不敢相信地盯着男人的眼睛，最后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吻上了男人柔软的唇。 那是熟悉的，光的味道。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