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然,偏有那不信天命之人,持歧黄之术,逆天改命,堪是再世神医,日久,遂称鬼医。 红尘滚滚,人海茫茫,在这场被称为情劫的生死博弈中,谁先动心,谁便是输家。 纵是他眼盲心明,却仍因情这一字,遍体鳞伤。 一曲长相思,荡尽天涯路,情这一字,谁人能置身事外? 曲终人散空愁暮,挥手一别天涯远。 只知,该属他的归人,终不是过客…… 此书已完\(^o^)/~谢谢亲们支持\(^o^)/~ 第一卷:落红尘 风起云涌 序 初秋 丹穴山脉,霜绝峰 四季长春的霜绝峰,乃丹穴四绝之一,堪称如诗如画的清秀山水,鸟语花香,是世人叹为观止,可遇而不可求的世外桃源。 霜绝峰顶,一处避风岩旁,一个方及束发的清秀少年,坐在精致的木质轮椅上,睁着早已失去光彩的幽暗双眸,静静的眺望着前方的云海雾凇,壮阔河山。 其实,他是看不见的。 他的世界,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一片黑暗。 但他仍愿坐在这山水之间,听溪水叮咚,鸟鸣和风,这一听,便是十五年,当他将霜绝峰的一草一木均已深深刻画在心田之时,便已无需再看了。 不多时,一个轻微而缓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缓缓响起。 “汐儿” 一个苍老而温和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听到师父呼唤自己,云汐便回过了头,此刻,他已然闭上了眼睛,向师父出声的方向‘看’去:“师父……” “汐儿,十五年了,这霜绝峰的一草一木,你已烂熟于心了吧。”老人缓慢温和的声音中,透露着无限沧桑,他慈爱的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云汐,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舍。 “……”云汐没有回答,只是将头重新扭向了前方。 “你可还记得,当初为师与你说过的话?” 知晓云汐寡言,老人微微一笑,走上几步,来到云汐身边,同样看向脚下的茫茫云海。 “……汐儿,记得。” 心刻霜绝峰之时,便是离别之日。 “你该走了。”老人长叹一声,轻轻抚了抚花白的胡须:“现在的你,不应该在霜绝峰孤老终生,回到你来时的地方,寻找属于你的那片天地吧……” 对于师父的话,云汐没有应答,而是微微垂下头,良久,方道:“汐儿……不慕容华,不求显贵,但求一生无为。” “呵呵,傻孩子,这世间有太多的美好,你闻所未闻,情这一字,又岂是那区区荣华富贵可以比拟的?” “情?” 似乎被这个字触动了什么,云汐低着头,伸出玉葱般修长白皙的指,轻轻抚摸着紧闭的眼帘,指间冰凉的触感透过皮肤,传至心底。 “对一个被父母遗弃,眼盲腿残的废人,谁会动情?” 他自嘲的缓缓笑了,笑容,却冷若寒冰。 老人却并不认同云汐的想法,他笑着摇头:“非也非也,眼盲腿残,与荣华富贵,并无二异,若那人真心待你,又岂会在意,你这诸多缺憾?” 云汐被老人说的微微怔了一下,薄唇轻启,却说不出话来:“……师父……” 老人爱怜的看着自己的徒儿,柔声道:“为师教你救死扶伤的歧黄之术,又授予你阴毒狠辣的毒蛊之法,为的,便是给你一个选择。” “一个,可以左右你未来的选择……” 第一章:云落白河杀意起 五年后…… 白河镇 天蒙蒙亮,东方的天边方泛出片片鱼肚白,旭日,缓缓升起,又是新的一日到来。 然而,此刻,美丽的白河小镇那宁静祥和的氛围,却被一声划破天际的马鸣,瞬间划破。 所有晨起的居民,皆受惊般慌忙躲在自家的窗沿下,带着半分恐惧半分疑惑的目光,偷眼打量着宽敞的街道上,鱼贯而入的外乡人。 他们个个背负刀剑,或骑或牵着高头大马,虽非一路同门,却皆是一脸的凶神恶煞,来者不善,一看便知,是茶馆里说书人口中的江湖人士。 江湖人…… 传闻中,那些粗鲁暴躁,动辄杀人放火的江湖莽汉,到他们这与世无争的白河镇来做什么? 比起村民们的疑惑不解,白河镇缘来客栈的掌柜却更是惶恐不安。那些江湖人士到来后,便来到了他这镇上唯一一家客栈前,‘咣咣咣’的砸起了门。 “小二,开门!” 带着不耐烦的洪亮声音响起,吓得门内的店小二一个哆嗦,然后怯怯的看着窗边的掌柜:“掌柜的,开,开吗?” 掌柜也是满头冷汗的瞅着门外那些人们手中锋利的刀尖,心一横,一咬牙:“开门!” 门开了,客栈也算开张了。 门外那些早就等得不耐烦的人们纷纷走了进来,途径柜台处,一伸手,几把碎银子便排在了掌柜的面前,然后盛气凌人的随着店小二,向二楼的客房走去。 这些江湖人中,不乏出手阔绰者,伸手便是几锭白银,稍有不如者,即使是为了面子,给的也皆是不少碎银,因此,掌柜这一会儿功夫的收获,居然比他几年的收获还要多,不由有些喜笑颜开,心想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出手皆是不同凡响啊。 没敢当着这么多人面数钱,掌柜的将钱两现行放好,然后与店小二一起,开始接待走进客栈的江湖人们。 这些江湖人很是奇怪,进来后,也不说话,一部分上了楼,一部分则要了茶水点心,坐在一楼大堂处,心不在焉的喝着茶。 掌柜疑惑的偷眼瞄着大堂内的众人,相比起有几个打扮还算寻常的壮汉外,有三个桌子上的人,就有些不对劲了。 靠着墙角的那张桌子旁,坐着的是三名身子妙曼的女子,皆是青衣蒙面,端着茶杯,却不喝茶,而是缓缓逡巡着客栈的其他人。 临着这三位女子的桌子上,坐着两个中年男子,一人骨瘦如柴,一人膘肥体壮,面对面坐着,如此鲜明的对比,想不显眼都不行。 而最后面那张桌子,坐着的是一位独臂老者,他非但少了一只手臂,还缺了一个耳朵,一只眼睛,但即使如此,他所在的那张桌子,却是所有进来的人们,最是关注的地方。 瞧这阵势,似乎要出大事啊。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真打起来,可千万莫在我这小店里打啊。 掌柜的偷偷抹了把汗,见已经没有客人前来,便溜到柜台前,拿着算盘,有木有样的开始算账。 客栈内,诡异的静谧依旧持续着,店小二压根不敢上前去伺候,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被这些江湖人士斩于剑下。 打破这片沉默的,是自远处而来的,一阵奇怪的,似乎是车轮在地上碾过的声音。 而这个声音,在下一刻,将客栈内岿然不动的众人的目光,引到了客栈的门外。 察觉到变化的掌柜,也扭过了头去看。 温和的旭日光芒,柔柔的洒在宽敞干净的街道上,留下片片淡黄的光晕,一个身形高大强壮的男人,推着一把精致的木质轮椅,缓缓走来。 轮椅上,坐着一位看似年及弱冠的清秀少年,如墨长发甚为随意的披散在颇是瘦弱的肩上,一身蓝白相间的锦织长袍,更显其清冷纤弱,虽合着双眸,薄唇紧抿,却也堪是面若凝脂,玉树临风。 这轮椅上的少年首一现身,便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连掌柜也不由暗叹其卓然不同的气质,只是,怪就怪在,这少年看上去,似乎是个盲人,而且又坐着轮椅,比起客栈中那位老人,情况似乎悲惨了许多。 “客官,您是打尖儿啊,还是住店啊。” 店小二在掌柜的示意下,连忙十分殷勤的跑了过去,正要将门槛旁的木板拿来垫着,以方便这位轮椅少年进来。 哪知道,他还没来得及去拿,只见那推着轮椅的男人,不屑的瞟了屋内众人一眼,双手握着轮椅的两边,也不见他脸红气喘,双手只是微微一使力,竟是将那少年带着轮椅,一同抬了起来,然后,向前迈了两步,走进客栈中,又将轮椅缓缓地放了下来。 由始自终,那轮椅上的清秀少年都闭着眼睛,一言不发,任由男人推着他来到柜台处,放下三锭白银,然后推着他来到较僻静的一处角落,点了三份口味清淡的小菜。 这少年的到来,明显改变了屋内气氛的流向,甚至有几个人从二楼走了下来,不怀好意的打量着那一对儿主仆,目光更多的,是停留在了那名清秀少年的身上。那少年也不在意,只是伸出修长的指,端起一杯热茶,缓缓品着。 此人,自是云汐。 眨眼间,他已在这茫茫红尘中,流离徘徊了五年。 初下山时,许是老天怜悯,让他用师父授予的歧黄之术,顺手救下了身后这个叫做天赐的男人,从此,五年红尘路,皆是由他陪伴而过。也亏是这天赐忠厚得力,才让他少受了太多不必要的苦楚。 杯中的茶很淡,掺的水过多,添了些许苦涩,一点茶香都品不到了,不过,也好在他并不是为品茶而来。 “呵呵呵,这位,想必便是大名鼎鼎的‘见死不救’的鬼医先生咯?”一直观察着云汐的那三位女子中,为首一位,忽然端着一杯淡茶,笑吟吟的起身走了过来。 鬼医,有三不救:生者不救,伤者不救,死者不救。 鬼医,从来只是杀人。 对于青衣女子颇为轻佻的笑言,云汐并不答话,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倒是一旁的天赐,抬眼看了她一眼,印象中忆起这女子曾经与自家主子有过一面之缘,目光中,便有了戒备。 问出的话无人应答,青衣女子难免有些尴尬,也有些气恼,她一旁的姐妹为驳回些姐姐的面子,不由冷笑道: “姐姐啊,这位,便是鬼医吗?小妹早就听闻鬼医之医术,堪可起死回生,逆天改命,却不曾想,鬼医居然连自己的眼疾腿疾都治不好,想来,也难怪要立下什么三不救的规矩了,呵呵。” 三位女子这般一调笑,那边坐着的瘦子和胖子也阴阳怪气的笑了起来,唯有那独臂老者没有笑,而是举起手中的酒杯,嘶哑着喉咙道:“鬼医的医术,确实举世无双,只是,老朽却不曾料到,鬼医,也对今夜之事感兴趣啊。” “……”依旧沉默的云汐放下了茶杯,丝毫不去理会老者渐渐难看起来的脸色,事实上,他也看不到老者的脸色。 天赐见云汐放下茶杯,又冲他微微摇了摇头,当即心领神会的站了起来,来到云汐身后,推着轮椅,向二楼走去。 “客官,可是要住下了?哎,让小的领您走。”颇是机灵的店小二赶紧跑了过来,为已经将云汐抬起来的天赐引路。 眼看云汐要离去,那三位女子冷笑连连:“哟,鬼医先生,今晚可睡个安稳觉,大半夜的要是听到了什么,可千万别出来凑热闹,免得您没了招子,腿脚又不灵便的,一旦遇着了什么,躲都躲不掉啊。” “嘿嘿,他也就那双耳朵灵便了,今晚怎可能睡的安稳,小女娃,还是管好你自己的腿吧。”那独臂老人阴阳怪气的笑道。 天赐被这几句调笑弄得有些不高兴,到了楼顶,他一边将云汐放下,一边不悦的瞪着楼下那群江湖人,眉头一皱,就要开口。 “咳……”然而,一声轻咳,却将天赐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生生压了下去。天赐不甘心的瞪了楼下那些人一眼,然后推着云汐进了房间。 “主子,那些混账一向没有教养,口无遮拦的,您不必在意。”天赐一边收拾屋内的床铺一边低声说道。 “……” “主子,咱们赶了一夜的路,白天歇息,难免嘈杂一些,您,要直接休息?” “……”云汐缓缓摇了摇头,天赐当即了然,知他要打坐静心,也不便打扰,安置好云汐后,便自个儿走了出来。 不想听到楼下那群人口没遮拦的话,天赐在二楼晃了晃,没走几步,就听店小二过来说:“哎客观,有什么需要的吗?” “嗯,暂时没有。”天赐看了看云汐那间紧闭的房门,低喃了一句:“额……也许又要到傍晚了。” “什么?”店小二没听清他说什么,愣了一下。 “哦,我是说,傍晚时分,你去多烧些热水,我家主子要用。” “哦,擦洗身子吧,好嘞。”店小二爽快的答应了,只是刚转过身,他就又转了过来,颇有些犹豫的压低了声音,道:“那个,大侠啊,小的,能问你件事吗?” “什么事?” “那个,今天晚上……到底怎么了?”小二怯怯的问道。 “……唉,你别问了,回去告诉你们店里还有周围的人,今晚就呆在屋里哪也别去,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天赐长叹一声,看了看楼下的人们:“今晚,要出大事。” 今夜,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章:剑光刀影待风至 夜,已深。 家家烛火相继熄灭,小镇的街道上,逐渐萧条起来。 临近打烊,可客栈的大堂上还坐满了那些江湖人士,他们个个都在白天好好的休息了一天,此刻皆是神采奕奕的,丝毫不见困倦之意。 掌柜暗暗摇头,心想今晚想必要出大事,听那小二之前说辞,也是满脸不详,奈何他一个小小的平民百姓,哪里敢开口去得罪这些平日里杀人放火的瘟神呢? 小二一边招呼着众人,完了向门外张望了一会儿,感觉不会再有人来了,就准备打烊关门,哪知他手才刚伸出去,就听此刻做的比较靠前的一个锦衣公子忽然开口道:“慢!” 小二愣了愣,有些不解,只听那举止优雅的锦衣公子微微一笑,伸手将掌柜招了过来,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金子,淡淡道:“今晚,不打烊。” 掌柜立刻点头哈腰的一边恭恭敬敬的伸双手接过金子,一边对小二使了个眼色,让他下去。 这位锦衣公子并非早上来的那一批,他算是第二批人中的,也是目前到来的人们中,出手最阔绰的,伸手便是一锭一锭的金子,看的掌柜眼都花了,心想这下好了,就算打起来,就不愁没有修缮的费用了。 这时,二楼的玄字房的门开了,然后又关了上去。 天赐为云汐准备好洗浴的热水后,将一些布置妥当,就走了出来。云汐不喜他人离自己过于亲近,就算是天赐,也只能到此为止,剩下的事情,云汐自己会处理好。他的脚筋虽断,腿却也没有完全废掉,况且,他也不允许自己废物到需要别人身体力行的来帮忙。 唉,身体上有致命缺憾的人,有时候,性情反而比正常人更加决绝。 只是今晚,那隐隐的不祥之感,却令他不敢离开房间太远。 “那个,这位兄台啊,他们这些人,在,在等谁啊?” 同样是住店,却和他们完全不同的一个书生畏手畏脚的向楼下望了一眼,瞧着那群拿着刀刀剑剑,凶神恶煞的人们,心想这么大阵仗,普通人进来,那还不得吓死。 “……”天赐看了看那个书生,道:“一个,该死的人。” “该死的人?”书生不太明白,这人还分该死不该死。 天赐冷笑一声,道:“那人拿了他们人人眼红的宝贝,你说该死不该死。” “这……”书生一时语塞,这直接说是抢劫不就好了嘛,什么该不该死,这些江湖人,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书生摇摇头,不敢再说下去了,倒是一旁一个等在二楼的中年人冷笑了一声。 “他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自然就要承担本不该他承担的后果,不过,如果他今日能乖乖交出此物,或许还可留的一命。” 这话说得狂妄,天赐颇为不屑的瞥了那人一眼,脑海中似乎想不起这个人是谁,想来又是一个籍籍无名之辈,心道你到了那人面前,只怕腿都要软了吧。 无赖之人,天赐本想不予理会,哪知刚回头,一声甚是轻蔑的冷笑,从窗外传来。 紧接着,一个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嗓音随着凄冷的寒风,吹进了温暖的客栈内。下一刻,整座客栈里的人们瞬间如临大敌,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虎视眈眈的盯着各个窗子。 “诸位,晚上好啊……” 温热的水,滑过肌肤。驱走的,是多日来的风尘仆仆。 云汐将头轻轻倚在浴桶的边缘,轻叹一声,伸手捏了捏眉心。 助天赐将笼沙州的恩怨了断后,便匆匆赶回中原。他天生就弱于他人的抵抗力本就对沙漠边缘干燥多风的环境甚是排斥,呆的久了更难以忍受,离别时竟一刻也呆不下去,便带着天赐,匆匆而回了。 这副身体,终究是出不了远门。 云汐无奈的想苦笑,但微微扯了扯唇角,却没有笑出来。泡在温热的水中,疲惫了多日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他闭着眼睛刚休息了一会儿,却听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怒不可遏的叫骂。 “姓风的,明人不做暗事,有种你个小兔崽子给胖大爷我站出来啊” “躲躲藏藏,窝在角落里算什么英雄好汉!亏你也是走江湖的,没脸见人是怎么滴?!” “嘿嘿,风公子,老朽候你多日了,怎么?如此不给老朽面子吗?” “莫不是胖爷爷我嗓门太大了,这小兔崽子吓破胆子了?” “哼,风逸!今日定叫你来得去不得!” 听着那群人在楼下毫无顾及的大声叫骂,云汐微微偏了偏头,唇角泛起一丝冷笑。 风逸…… 这个人,他是耳闻过的。 传闻他是江湖上最神秘的组织,绝世楼楼主的座上宾,其剑术修为,绝对名列武林前茅,其轻功身法,更是堪称天下第一,不过此人一生浪荡不羁,做事从来随心所欲,不计后果。 前些日子,风逸在聚贤楼举办的夺宝大会上一举夺得人人眼红,可令人在水下呼吸自如的辟水神珠,因而遭来江湖人群起追杀。自聚贤楼至白河镇,这一路上定是机关重重,杀机四伏。 然而,比起那些埋伏在路途中,出其不意痛下杀手的人,这些光明正大等在客栈里的人们,到是不值一提了。 门外的叫骂还在持续,过了一会儿,似乎出了点效果,一人猛然大叫道:“姓风的在屋顶!” 话音未落,客栈内顿时像炸开了锅一般乱做一团,这阵快翻了天的嘈杂声吵的云汐不悦的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帮粗人…… “他,他在那!” “快啊,快给胖爷爷我截住他!爷爷我上不去屋顶啊!” “老不死的小心,小兔崽子手里有东西!” “啊!这粉有毒!” “呸呸呸,快,看住他,别让他熄了灯!” 云汐皱着眉听了一会儿,不由轻叹,一帮乌合之众…… 就在外面乱做一团时,守在门外的天赐还敲了敲门,问屋内有没有事,云汐淡淡的应了一声,示意让他放心。 可话音刚落,屋内忽然多出的一阵冰凉的陌生气息让云汐眉头一皱,他心道不妙,张口欲唤屋外的天赐,可刚张开嘴,未出口的话便因颈间传来的冰凉触感而生生咽了下去。 一把冰凉而锋利的剑刃悄无声息的贴在了他露在水外的脖子上,那个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的人低低的笑了,带着低沉魔魅的磁性嗓音在耳边回旋: “嘘……乖,不要动,破了的话,会疼的。” “……” 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不擅近战的云汐自然没有动,也没有说话,身后那人又笑了:“恩……真乖。” 笑音未落,他的手忽然在云汐肩上点了一下,云汐身子一僵,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风逸…… 屋外的人们因为忽然失去了光明而自乱阵脚,屋内的风逸则颇为悠哉,收起剑后抱着双臂,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了云汐几眼,依旧是带着笑意的嗓音再度响起: “瞎子……瘸子……啧啧,见死不救的鬼医,倒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云汐合着双目,不理他。 自己难得被无视一次,风逸也不恼,重新来到云汐背后,俯下身子,在云汐耳边低语:“外面那小子,是你的人吧。” 云汐虽不说话,但面容一动,顿时让风逸看出了破绽。 风逸冷笑一声,一手掀起床上的被子,一手捞起尚在水中动弹不得的云汐。 “鬼医先生,风某得罪了。” 他大笑一声,用被单裹住不着寸缕又无力反抗的云汐,脚步一点,破窗而去。 屋外一间间搜寻的人们听他笑声,立刻推开试图阻拦的天赐冲了进来。 “主子!你……” 被众人蜂拥而至,天赐着急之下,一回头,却忽然愣住了。 原本温暖的屋内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下一扇被粗鲁撞开的窗子在寒风中吱呀吱呀的摇晃着,众人脸色一变,纷纷冲到窗边,抬头一望,要找的人,就在眼前。 凄冷的风,在夜空中呼啸,寒月高悬,洒下一片清冷圣辉,那人一袭黑衣如墨,立于屋顶之上,长发纷飞,翩若惊鸿。清冷月色,映亮他那堪可蛊惑众生的俊美容颜,在浩荡天际的映衬下,投下一片冰冷。 然而,一眼就看到了被风逸的左手揽在怀里,脸朝外动弹不得的云汐后,天赐大惊失色。 “姓风的,可找着你了,你个小兔崽子给胖爷爷我下来!” 那胖子骂骂咧咧的就要往前冲,风逸见状爽朗一笑: “别啊,胖子,你若再走一步,我就把他从这儿扔下去,到时候,你们中的毒就真的无人可解了。” 他这么一说,众人顿时一怔,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但除了那个人。 “风逸,我敬你也是江湖豪杰,不曾打你主意,却不想你是这种卑鄙小人,如此作为,可是欺我主子行动不便吗?” “就是,明知人家是瞎子瘸子,对付你自是不行,你这样太无耻了些吧。”那胖子也似乎有些看不过去。 风逸呵呵一笑,看了眼下方众人:“我可是为你为你们着想啊,怎的如此不领情呢?若非如此,从来见死不救的鬼医又怎会救你们呢?” “……” 在风逸肩上,一直沉默的云汐忽然开口了,声音一如他性情般清冷而决绝:“不必,我不救。” 第三章:妙手无奈登徒子 “主子!” 他如此一说,显然断了自己的后路。天赐顿时大急,恨不得立刻出手夺人,奈何风逸非是一般人,冒然出手,效果定然势得其反。 听得云汐如此说,风逸剑眉轻挑,扭头看他。夜风甚凉,眼前人仅被一床棉被所卷,身子似乎甚是单薄的他经不住寒风的侵袭,凌乱的发在风中飘扬,清秀俊美的面容上一片苍白。但许是因如今这等困窘之状实在难看,令他双颊上难得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 风逸微微一笑,凑近云汐,低声道:“连自己也不救?” 云汐双唇紧抿:“不救!” “哈,那没辙了,各位,告辞!” 风逸大笑一声,一手揽紧怀中的云汐,转身欲走。 “站住!” 众人哪里由得他走,大喝一声纷纷追上。天赐心系云汐安危,更是一人当前,紧追不舍。然而,风逸名动天下的绝世轻功又岂是浪得虚名,即使怀中带着一个云汐,仍是脚下带风,丝毫不见停滞,几步虚晃便绕开追上来的众人,向远处的树林里飞去。 眼瞅着身形潇洒的风逸远远甩开众人,带着云汐没入幽深的树林之中,众人愤恨不甘之余,无奈的在树林前纷纷停住脚步。 逢林莫入之理,人人皆知。 只是那胖子极其不甘的大骂一句:“这小兔崽子原来早有后路!” 天赐看了那胖子一眼,不屑的哼了一声,竟是头也不回得冲进了林子里。 “喂,小兔崽子不要命了?” 那胖子大喝一声,想伸手拦他,却被同伴伸手拉住。 “干嘛?”胖子不解的看了瘦子一眼。 “人各有命,管他做什么,你活腻了吗?” 那瘦子阴阳怪气的瞪了他一眼,胖子被同伴说的没脾气,只能挠挠头沉默了下来。众人站在林子前面,若有所思的看着幽深的林子。 许久,一位青衣女子率先走到一直没有开口的锦衣男子身边,道:“上官公子,小女子冒昧一问,这林子对面是哪里?” 上官宣霖皱着眉想了想,然后摇摇头。倒是那位独臂老者瞅了林子半天,冷笑道: “白龙州……” 林中,风逸带着云汐在树上飞驰,天赐则在树下紧追不舍,看得风逸失笑: “嘿,傻子……” 云汐脸色一凛,不悦道:“你,目的何在?” 风逸笑着瞟了他一眼:“你猜……” “……”见云汐脸色彻底沉了下来,风逸淡淡一笑,忽然停下了脚步,站在树枝上俯视着气喘如牛的天赐。 “喂,傻子,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天赐累的够呛,见风逸停下,自己也扶着树喘个不停,根本没力气回话。不过,风逸也没打算等他说话,笑道: “这样吧,瞧你挺忠心,一年内,你若取得合欢门的合欢琉璃盏,我就把你主子还给你,否则……” 风逸意尤未尽的顿了顿:“自己想去吧哈哈哈……” 他说罢,不等天赐回答,也没给云汐开口的机会,便腾身而去。 他不需要回答,因为天赐没有选择。 耳边的风,凌冽似刃,刮脸生疼,云汐被风逸揽着,动弹不得。刺骨寒风灌进被子里,令他周身冰凉无比。而令他更觉寒冷的,却是方才风逸说的话。 合欢琉璃盏…… 天山最可怕的合欢门的镇门之宝…… 天赐此行,必然死路一条。 “无耻……” 云汐难得有些恼火的低声斥到,话刚出口,便被寒风吹散。风逸此番也懒得看他,只笑道:“哈哈,你说对了。” 说罢,揽着云汐的手一松,失去支撑的云汐心中一惊,整个人已经从半空中掉了下去,重重的摔在柔软的草地上。虽然距离不高,这一下摔的也不轻,云汐头晕眼花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及时伸出来阻止自己的头撞到地上的手臂,也在地上蹭伤了,雪白的皮肤上,渐渐渗出了殷红的血迹。 事实上他也不能动,因为棉被本来就不大,他如今全身未着寸缕,稍一动弹,难免暴露。况且被这么不留情面的扔下来,露出来的膝盖和手臂,都被蹭的破了皮,甚至渗了血。 “唔……”趴在地上,云汐不适的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晕晕的头,心中的怒气在直线累计。 而作为罪魁祸首,风逸却毫不自知,仍是一脸的似笑非笑,来到云汐身边,蹲下身子,瞟了眼他受伤的手臂和膝盖,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猛地往上抬,一副老鸨看货色的下流表情:“啧啧,模样倒不错,可惜,这张嘴巴却不讨人喜欢啊。想来卖也卖不了个好价钱,你说是吧,云大神医?” “……!” 对方冷不防唤出了自己的姓氏让云汐心头一惊,知他是鬼医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但知他真姓名的,除了天赐也实在没有几个人了,这个人,从何得知?况且云汐生来性情沉静,不善言辞,来往数人也皆是彬彬有礼,温文而雅者。哪里会被一个男人如此羞辱,一想到当下此生难遇那一丝不挂的窘状,他当即红了脸颊,恼火的咬紧下唇。 “无耻……” 他那捉肘见襟的贬义词汇让风逸摇头失笑,轻轻拍了拍云汐的头:“小鬼,你年纪不大,脾气不小啊。” 又是小鬼…… “云某,已及弱冠之年。”云汐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吐出了这几个字,他不喜他人提及他的残疾,更厌恶他人小看他的年龄。他自己长什么样子自己自然不知,只是对自己年龄的大小却有着近似偏执的固执。 “哈哈?是吗?我以为你不过十五六岁呢?”风逸哈哈大笑,顺便伸手轻轻拍了拍云汐的后脑勺:“乖啦,逗你的,这般经不起玩笑。 风逸一边摇头苦笑,一边伸手将云汐连带着被子打横抱起来,忽略云汐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径直向前方的小山洞里走去。 他以前来过这,还在这丢了一个包袱,里面貌似还有一套他准备换洗的衣服。 狭小的山洞里,燃烧的火堆旁,被棉被包裹的云汐闭着眼睛,倚在山洞的墙壁上一动不动,火焰的热度染上他苍白的脸颊,留下一片淡淡的红晕。闪烁的红光下,他的脸色,阴冷无比。 “你是不是很奇怪,素昧平生,我为什么这么做?”风逸坐在另一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云汐,语气里满是玩味。 “……”云汐一直在沉默,从来到这个山洞开始,他就一直在沉默。在自身完全处于劣势的情况下,他只能保持沉默。 “要不要猜一猜,猜对有好处。”风逸笑着说道。 “不猜。”云汐眉头一皱,不耐烦的说道。 “哦?为什么?” “我不猜疯子的心思。” “唉,你这人还真无趣,可惜,你不猜,我不说,天赐……”风逸故意拖长了话音,看着尽量保持沉静却还是在这一瞬间动容的云汐,缓缓勾起一丝邪魅的坏笑:“……就贞洁不保啦。” “你!”云汐顿时气结。 “其实,我不说,你也晓得啦。”风逸笑嘻嘻的凑到云汐身边,知他穴道未解,更是肆无忌惮的捏了捏他苍白的小脸,入手处,一片白皙光滑,经不得风霜严寒的柔嫩肌肤,一捏就是一片红。 风逸轻笑着,凑到云汐耳边,鼻间呼吸着的,是对方干净清冷的气息。 “合欢门是什么地方,你就算没去过,难道没听过吗?恩?” “……” 那刻意放缓的暧昧语气,在耳边响起,那一进一出,几乎贴着皮肤的柔和气息,顺着他的呼吸,直入心底,让从未与陌生人如此亲密的云汐一瞬间慌了心神。几乎是下意识的,一直试图冲开的穴道因这一瞬间的慌神而打开。 下一刻,他缩在被子里的手虚晃一下,眨眼间,已从披散的墨发中摸出三根毒针,齐刷刷向面前毫无防备的风逸射去。 “哈,有趣!” 风逸当即吃了一惊,但他也非凡人,当即身子向下一躺,那三根毒针便几近贴着他的额头飞过,‘叮’的一声,射在了洞外的石头上,下一刻,竟将那石头,悄无声息的融化了。 “……”风逸眼看着石头被毒针融化,漂亮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再一抬头,那边冲开穴道的云汐已经伸手去拾火堆上尚未烧成灰的火柴。 “……”风逸一挑眉毛,眼中闪过一丝戏谑,顿时大叫道:“喂喂喂,那个,云大神医啊,虽然我们都是男人,但,但你要不要这么的……咳咳,这么的……” 风逸如此说,令手已经握住火把的云汐愣住了,下一刻,那从四面八方肆无忌惮袭来的寒意让云汐‘刷’的红了脸色,又瞬间苍白无比,然后无比窘迫的拉过被子,恼羞成怒的揪紧了泛白的手指:“你!你!” “我?我怎么?”风逸不怀好意的微微一笑,扯过一旁放在地上的衣服,虽知他看不到,却还是晃了晃,道:“云大神医,您是要衣服啊,还是要反击啊?” 第四章:一朝风水轮流转 这一夜,是一个难熬的夜。 云汐穿好衣服,背靠着洞内的大石头打坐,他看不到,又行动十分不便,此刻完全没有和风逸交手的打算,毕竟他的行李全部丢在白河镇上,自然也包括他的防身武器。 这套衣服看来放了很久,满是潮湿的味道,穿在身上也十分不舒服,云汐难受的皱了皱眉,扯了扯紧贴着身体的衣领。一旁给火堆添柴的风逸一瞟眼瞅见了,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大神医,将就些吧,等你那呆呆的下人带回合欢琉璃盏,你自然就有好衣服穿了。” 云汐不悦的紧抿着唇,没有反驳。风逸也看的出他那寡言沉闷的性格,自己也不是死皮赖脸倒贴的货,说了两句没回应,他自然也就不说话了。 一时间,不大的山洞内,只剩下火焰燃烧木柴引起的‘啪啪’声,云汐离火堆很远,也摸不清火堆在哪个方向,背后的石头冰凉似铁,但因他对面前的风逸不是一般的排斥,又甚是倔强,因此即使自己冷的脸色发白,也没有吭一声。 先天不足导致他自幼畏寒,从小就生长在四季如春的清秀水乡,也让云汐始终都不适应北方天气的寒冷干燥。 风逸倒是优哉游哉的坐在火堆旁,不时伸手推一下露在火焰外的木柴,顺眼瞟了云汐一眼,有些好笑的摇摇头,低喃了一句:“真不知你这般是争的什么气。” 正摇头,洞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衣衫纷飞声,云汐一听立即,便知是有人来了,但那人并没有进来,而是停在了洞外。 风逸自然也第一时间发现了,他扭头朝洞外瞟了一眼,想了想,站了起来,却是走向云汐坐着的地方,边走还边伸手将自己身上的墨色锦袍扯了下来,云汐察觉他过来,正要抬手防备,却冷不防被一件扔过来的衣服给蒙住了头。风逸也不和他客气,弯腰伸手将他抱了起来,然后走了两步,放到火堆旁。 “穿上衣服,别乱动,小心自己引火烧身。”风逸笑的一贯是看好戏一般,说罢便走了出去,云汐坐在原地没有动,手将蒙住头的衣服扯下来,停顿了片刻后,轻叹一声,还是穿了上去。 洞外的人没有因为风逸出去而走远,似乎觉得自己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知道洞内有人也不避讳,见风逸出来,便道:“风公子,久违了。” 两人交谈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尽管洞外风大,云汐还是听了个差不多。 “楼主听闻,鬼医落在了您的手里?” “哈……这消息传得够快啊,嗯?” “风公子见谅,因少主的病情,楼主一直在打听鬼医行踪,难免要多几条不为人知的渠道的。” “嗯……继续……” “楼主此番交付于我的任务中,有一项,便是要我途经此处时,向风公子提一个不情之请。” “……” “楼主希望,风公子可以看在楼主与少主的面子上,将鬼医请回绝世楼。” “不情……之请……” 听完那人的话,风逸冷哼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笑道:“我刚把这位大神医得罪个彻底,你这里就给我来个不情之请?” “这……还请风公子看在少主的面子上,海涵!” “……把他带回绝世楼吧,知道了。”风逸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无奈,也有些不耐烦。 “风公子……”那人似乎有难言之隐,停了片刻,方有些犹豫的说道:“楼主的意思您似乎还没有明白,楼主是要您将鬼医,‘请’回绝世楼。” 毕竟要靠这位妙手回春的鬼医来救治自家少主的病,身段自然要摆的低一些,尤其是面对这位传闻中‘见死不救’的鬼医。 云汐坐在洞内,距离不算远,外面的对话他听得颇为清晰,虽不觉好笑,自己也看不见,但想必那风逸的脸色十分精彩。 “请回绝世楼?”风逸好笑的加重了‘请’这一字:“我不会把他绑回绝世楼的,你告诉楼主,大可放心……” 最后四字,风逸已然有些咬牙切齿的隐约感,察觉到风逸的不悦,那人心知不妙,连忙道了声别,便匆匆离去了。那人走后过了好久,风逸才从外面进来,顺带瞟了一眼静静坐在火堆旁的云汐。 “刚才的话,大神医自然是听到了吧。” “……” 看着一言不发的云汐,风逸忽然失笑,又似感叹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真想不到,我的报应来的如此之快啊。”他笑着来到云汐身旁坐下,忽然压低了声音:“只是不知见死不救的鬼医,此番救是不救。” “……”云汐垂下了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暗自思忖了片刻,风逸见他低头,知他犹豫,也不催促,只是斜眼瞅着他,沉默的等待着他的答案。 温暖的洞内,火焰燃烧的声音‘啪啪’作响,挨着火堆坐下,又加了件衣服后,云汐的脸色已不复方才那般苍白,白皙的脸颊上,隐隐恢复了些许血色。风逸看着云汐清秀俊美的侧脸,自己也不免感叹天不作美,造化弄人。让这样一个好似画儿中的美人,多了这么两处致命的缺憾。 他看过云汐的眼睛,尽管对方那时是无意识的睁眼。在那双如墨般纯净的眸子里,他看不到一丝光亮,已经完全失去了神采的双眸,如一具美丽的空壳,缺失了光明的灵魂。 就在风逸看着云汐的侧颜微微出神时,云汐忽然抬起了头,风逸的注视让他有些不自在的抿紧了双唇:“放了天赐。” 听到这话,风逸眉毛一挑,缓缓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没有得到风逸的回应,云汐缓缓皱眉,以为对方要拒绝时,却听一旁的风逸忽然笑道: “这……算不算你的弱点呢?” 弱点? 见死不救的鬼医,从来没有弱点。即使是刀架在脖子上,他依然可以坦然以对。 不想救便不救,从来便是如此随心所欲的他,也从没有让任何威胁他的人得逞。 然而,天赐,或许是他唯一的弱点了。 这个弱点,并不容易被人所把握,然而当对手是同样以我行我素闻名的风逸时,他才意识到,何谓受制于人。 天赐此去合欢门,必死无疑,但只要风逸一封信,一句话,就可以让他立刻返回。 他可以用那少主的性命做交换放走天赐,风逸亦可用天赐来交换那少主的性命。 这两者孰轻孰重,他不是不明白。 但风逸,并没有这么做,他只是缓缓的勾起一丝微笑,摇头道:“别告诉我这是你的弱点,它会害死你的。” “……” “常言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从此处到合欢门,脚程再快也要一个月多的时间,而从此处到绝世楼却只需十余天,大神医,我们不妨先到绝世楼,再飞信通知你那下人如何?”风逸带着笑意的话语,其中却毫无商量的余地。 云汐,也没打算和他商量下去,沉默也算是默许了。 看到云汐默许,风逸满意的微微一笑:“那么,我们需要再回一趟白河镇吗?” “……做什么?”云汐不解的问道。 “做什么?”风逸缓缓靠近云汐,语气轻佻:“大神医,难道你就这么喜欢穿着别人的衣服满大街跑吗?哦……抱歉,你不会跑。”他说着,向云汐的腿望了一眼。 “……” 已是深夜的白河镇,一如往常般寂静冷清,夜风扫起落叶,在寂寥的街巷中,独自起舞。 但这份寂静,并没有渲染到白河镇的缘来客栈。 本该早已打烊的客栈,此刻却仿佛遭了一场空前的灾难一样,到处一片破败之景,桌椅乱作一团,茶碗碎了一地,小二哆哆嗦嗦的跟着掌柜在大堂上一点点收拾那群武林人留下来的烂摊子,一边打扫还要一边埋怨。 “掌柜的,你说那群人,怎么这么混蛋啊,要抓的人没抓住,居然拿咱们店里的东西出气,摔完还不给钱?拍拍屁股就走了,真不是东西。” “唉……别提了,赶紧收拾吧。”掌柜的长叹一声,只能自叹倒霉,不过那上官公子临走前交予他算是赔偿的银两,他却并没有让那个倒霉的小二看到。 “咚……哗啦……” 一阵瓷器落地破碎的声音忽然从二楼传来,正在收拾的掌柜和小二均听到了,不由抬起头,疑惑的朝二楼望了一眼,心想方才那阵子动静,店里的客人早就吓跑完了,怎么二楼还有声音? 正想着,二楼忽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哈,看来,那群人恼羞成怒的,把大神医你的走路家伙儿都给砸碎了……我说,他们就那么怨念吗?” 第五章:千金难购无价奴 玄字房内 风逸瞅了瞅一旁坐在床上,一脸平静的云汐,又瞟了眼地上七零八落的轮椅残骸,笑道:“看来,这次,倒全是在下的错了。” 上次的罪魁祸首,也是你吧。 云汐不悦的抿紧了双唇,只道自己不愿和这种人一般见识,随他怎么说吧。 “唉,一个轮椅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做得出来的,那么,想要离开这儿……”风逸说着扭头看向云汐,似笑非笑的说到:“就只能辛苦我了。” “……随你。” 夜风凛冽,一轮明月高悬。 月下,风逸背着云汐,缓步走在寂静的街道上。 经过之前那阵骚乱,掌柜的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了,风逸也懒得去自讨没趣,没有再说什么,背着云汐便离开了缘来客栈,就这样打算徒步向白龙洲走去。 背上的人,分量并不重,那较于常人更为纤弱的身体,基本不会给风逸带来行动上的不便。 也因此,之前那场追逐,他才遥遥领先。 轻缓的吐息,柔柔的洒在脖颈上,让他感觉略微有些痒痒,那来自另一个人的体温,透过衣衫,传至心底,令这个寒冷的夜,也稍稍温暖了些许。 “……”云汐在风逸背上,非常不舒服,也可以说是非常不习惯,况且头顶凛冽的寒风,更迫使他开口催促:“你,不能走快些吗?” 听到他难得开口的话,风逸停住了脚步,带着一抹坏笑回头看去:“哦?你是想快一些吗?” “……对。” “好啊,不过,那样,你可要搂紧我了。”风逸坏笑一声,托着云汐双腿的手微微一紧,下一刻,脚下一点,整个人瞬间飞了起来,轻飘飘的就跃上了镇中的屋顶,其身法极其精妙,眨眼间就依然冲出了好远。 云汐被他突然的飞奔惊了一下,下意识的立刻收紧搂住风逸脖子的双臂,头也在风力的迫使下垂在了风逸的脖颈处,任他在夜空中飞驰,寒风刮起长发,在月下狂舞。 矫若游龙,翩若惊鸿。 也许人们用这样的词汇来形容风逸飘逸潇洒的轻功身法,是对的。 可惜,自己无缘得见了。 然而,正在飞驰的风逸,一脚踏上一棵粗壮的树枝上后,虽脚步仍不停下,但却似忍不住一样开口了。 “我说,大神医啊,我想你很少被人背着跑吧。”他的声音很奇怪的略带了些许沙哑,似乎还有些喘不过气的感觉。 “……” “我想也是啦,所以,我这次告诉你,人家背你的时候啊。”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断断续续的,颇有些难受的挣扎道:“那时,能不能手臂不要勒这么紧啊?我快断气了。” 风逸这么一说,云汐这才忽然惊醒,连忙松开了搂住风逸脖子的手,可他松开的过快,加上风逸还在向前冲,顿时一阵狂风铺面,将无力抵抗的云汐猛然吹得向后躺去。 此刻,还来不及让云汐吃惊,只听风逸一声长叹,忽然松开了搂着自己双腿的手,风逸一松手,云汐整个人顿时失去了依凭,直直的向树下摔去。而于这千钧一发之刻,风逸整个人在树枝上借力猛然旋转了一圈,及时伸出双手,稳稳的接住了下落的云汐。 下落的人,被风逸稳稳的抱在了怀中,然后,轻飘飘的落了地。 “啧啧啧” 风逸边摇头边回头瞥了眼刚才踩上的树杈,被踩得晃来晃去的树枝在月下,依旧坚强的伫立着。回看怀中人,显然被惊了一下,虽表面未有所反映,但那加快的心跳和呼吸,已然证明了一切。 “不晓得是否惊着了大神医呢?”风逸笑眯眯的看着云汐,语气并不诚恳。 方才的变故,的确吓了云汐一跳,更因风逸如此暧昧的搂抱而哑了嗓音,他甚少与人如此接触,纵是天赐,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如此。 惊吓未有,尴尬倒是真的。 “大神医?”见云汐低着头没回答,风逸又问了一遍。 “无事。”云汐不悦的皱起眉,冷冷的打断了对方‘殷勤’的询问。 “是吗?”风逸眉毛一挑,搂着云汐肩膀的手微微一紧,附到他耳边笑道:“那么,这次你可抱紧了,这样再掉下来,在下可就真没辙了。” 话音刚落,风逸倏地收紧横抱着云汐的双臂,脚下一点,再次冲上月下梢头。 ****** 白龙州 位临沧浪江界,四面环水,属江南边缘一带,虽非四季如春,却也颇是繁华富饶,景色宜人。 尤以其州中一座足有五人高,完全由白玉雕成的白龙玉雕而闻名天下,故名,白龙州。 风逸抱着云汐赶到白龙州时,天蒙蒙亮,夜晚的寒意尚未散去,白龙州的大门,依旧紧闭。 “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呢。”停在树上的风逸微微一笑,跃下地面,缓缓地出了口气。 抱着一个男人跑了大半夜,饶是他修为再精深,也难免面露疲态,况且累了半天,怀中人还一点也不自觉地始终沉默着,这倒让风逸倍感无语。 风逸停下来后,云汐知应是到了,但听他方才语气,便问道:“城门未开?” “恩。”风逸应了一声,抱着云汐的手不送,来回走了两步,打量了几眼面前的高大城墙。云汐感觉到他的走向,皱起了眉头:“你要做什么?” 风逸微微一笑,却不看他,径直目测城墙的距离:“你猜?” “……”云汐沉吟片刻,不假思索道:“你要跳墙?” “哈哈,大神医果然不同凡响,在下的心思,一猜就中啊。”风逸爽朗一笑,笑声微微震动胸脯,令倚在他怀里的云汐听得一清二楚,顿时有些不悦,当即冷然道:“你若带着我真跳过去,想必不必多久,阁下就要与我一样,废了双腿吧。” “嘿,这话……”风逸压低声音,笑意不减:“你和那群废物说还行,与我却是不通的,不通~” “是吗?”云汐冷冷的牵起唇线,笑意冷然:“但愿你不是浪得虚名。” “啧啧啧,瞧你,对我就如此没有信心吗?”风逸笑着瞟了眼面前高大的城墙,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暧昧的笑意:“既然如此,敢不敢来打个赌呢?” “赌什么?”云汐眉一挑,语气冷冽。 “就赌你逸哥哥飞不飞的过去,可好啊?小汐儿。” “赌你逸哥哥飞不飞的过去,可好啊,小汐儿……” 风逸冷不防的这句话,令云汐愣了一下,随即脑海中,那遥远的记忆深处,立即回响起了同样的一句话。 逸哥哥…… 小汐儿…… 这莫名其妙的称呼,让一向沉静的云汐愣住了,久久回不过神。 不曾,不曾有人如此唤他的,纵是师父,亦不过一声‘汐儿’。他知他名姓,想来昔日定当相识,可为何,云汐对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呢。 为何…… 不识他的人,却对这轻佻的话语,如此熟悉。 就在云汐愣神的片刻间,风逸已然抱着他,利落的踩着城墙翻了过去,衣衫纷飞时,人已到了城中。 此刻,天还未放亮,四周一片阴暗,沉眠的百姓尚未从黑夜的笼罩中醒来,风逸却已经抱着云汐来到了临近城门的福祥客栈。对于方才那句话,风逸似乎是脱口而出的笑语,并未在意,反而是云汐一直低头苦思方才的变故。 那一瞬间,仿佛脑海中被封存的记忆之海,忽然掀起了一丝波浪,但随即平复如镜,不见丝毫痕迹,任他怎般思索,仍旧寻不到一丝痕迹。 难道,在这漫长的二十年中,他遗忘了什么吗? 且,隐隐感觉,他忘掉的,是十分重要的东西…… 风逸没想他这么多心思,来到客站门前,伸脚踢了几下大门,还刻意放轻了力道,以免一脚就把门踹开了。 没一会儿,门内便传来动静,接着门就被打开了,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跑堂小伙儿伸出了头,睡眼惺忪的说道:“客官,还没开门呢。” 风逸微微一笑:“这不是已经开门了吗。” “唔……”跑堂的挠了挠头,想了想,还是把门打开了,虽说门外这个抱着男人的男人看着眉清目秀的,不像那些凶神恶煞的主,但人家既然来了,也不好拒之门外,否则大早上的,引来晦气多不好。 门开了,风逸抱着云汐往里走,问出来的小二要了间上房,便随着小二上了楼。小二一边引路,一边瞅了瞅云汐和风逸,笑道:“哟,两位爷,看着像兄弟啊,这位爷是怎么了?不舒服吗?要叫大夫瞧瞧吗?” “兄弟?”风逸一笑:“我们长的像吗?” “额,像倒是不太像。”小二噎了一下,又仔细瞅了瞅云汐。 “至于大夫嘛,不必了。”风逸抱着云汐笑着进了屋,大夫?怀里这个,就是个妙手回春的大神医,何须请他人照看。 “那,二位……”小二很是好奇这两人,按理说,江南之地,俊秀之人并不少见,不过风逸和云汐这般让人眼前一亮的姿色,也不过见,况且瞧那云汐始终闭着眼睛,却并未睡去,风逸对他又甚是体贴,不由让小二多想了一些。 “呵,这么说吧。”风逸将怀中的云汐放到床上,顿了顿,看向小二,又想了想,笑意依然:“这位现在算是我的主子,我算是下人,懂吗?” 下人? 小二吓了一跳,不由偷眼瞄向云汐。 这般气质的公子拿来做下人,那这个主子,岂非…… 第六章:似曾相识未相知 小二出去后,风逸并没有立即关上门,反而是倚着门朝外面望了两眼,然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嘴角一弯,‘碰’的一声,合上了门。 “好了大神医,有什么想吃的吗?你好像饿了一晚上了。” 风逸并没有注意到同样一晚上没吃东西的自己,笑眯眯的来到床边,一手撑着床,靠近坐在床上的云汐,见后者的表情少有的有些呆滞,眼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想什么呢?大神医?” “……”云汐闭着的眼眸未睁开,长长的睫毛轻轻一颤,回过了神:“我在想,云某何德何能,劳驾风大公子自称下人使唤,说到底,不愧是绝世楼楼主,神通广大吗?” “也许吧。”风逸微微一笑:“怎么说都好,既然答应将你请去绝世楼,风某就不会亏待了大神医,那么,大神医想吃些什么呢?尽管吩咐。” 风逸一口一个毫无诚意的大神医,喊得云汐皱起了眉头:“随意。” “哈,那就随意吧。”风逸说着站起身,向门走去,云汐察觉他来到门边,方才苦苦冥思的问题,终于还是忍不住一般,问了出来:“你,认得我?” 闻言,风逸开门的手一顿:“自然认得,否则,我又怎么与你说话?” “我不是说现在。”云汐皱眉:“你知我姓名,却非近年相识之人,你,究竟是谁?” “近年相识……”风逸缓缓咀嚼着这四个字,俊眉一挑:“非也,你我,并不相识。” “那你从何而知我的姓名?”云汐立即问道。 “呵,想知道一个人的姓名,就那么难吗?”风逸笑着回身,看向床上的云汐,那个俊美绝伦的年轻人,此刻的脸上,满是疑惑与不解,于是笑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鬼医的来历,在下还是多少知晓些的。” “不,我的来历,你并非是查出来的。”云汐一口咬定。 那亲昵的语气,带着些许温柔的调笑,绝非刻意装出来的,况且,那句话,在他的脑海中立刻得到的回应,也让他有些讶异。 潜意识里,他告诉自己,他认识这个叫风逸的人,而且,并非仅仅是认识这么简单。 “哦?那你可记得,我们是如何相识的?”风逸波澜不惊的倚着门,好整以暇的瞅着云汐,嘴角依旧挂着一丝浅浅的,冷冷的笑。 “……”云汐默然,他正因如何也想不起来,因此才有此一问。 看得出云汐的为难,风逸冷笑一声,淡淡道:“呵,所以,我们并不相识,你也不必劳心费神的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他说着,打开门,走了出去。 端进来的粥,是刚熬出来的,碗递到自己手里时,还颇为烫手。云汐本是伸手去接,却被烫的稍稍缩了一下,然后皱了皱眉,重新伸出手去,欲接下递过来的碗。 风逸自然是看到了云汐指尖被烫出来的红痕,无奈的轻轻摇头:“看来那个大个子把你照顾的还真不错,少爷似的细皮嫩肉,这点热都受不了。” 他的话带着些奚落的语气,又提到了天赐,顿时令云汐心底泛起一丝恼意,但伸出的手却并没有接到碗。 碗,还在风逸手里。 风逸仍旧微笑着坐到床边,一手拿着汤匙,一手端着碗,像哄小孩子一样,舀起一勺粥,就着碗送到云汐嘴边:“张嘴吧,大神医。” “……”云汐愣了一下,但随即被下巴下面碗里的热气熏的脸颊微红,他再次伸出手:“我自己会吃。” “哦?”风逸瞥了他的手一眼:“那可不行,你这手要是一不小心给烫伤了,我估计那个大个子瞧见了,指不定又要喊打喊杀的朝我冲过来。” “放心,不会。”云汐冷冷的回到。 “啧啧啧。”风逸连连摇头:“那可未必,我想你也是了解那傻大个的,人一旦护主心切起来,你的话,未必管用啊。为了少去这个麻烦,你还是乖乖张开嘴巴。” “……”云汐被他说得哑然,的确,天赐虽然听他的话,但天赐同样很冲动,见不得自己受一点苦,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发生过的。可是,考虑归考虑,就这么坐着让一个大男人喂饭,他还是无比排斥。 风逸,自然看穿了他的排斥。 “怎么,大神医怕丢人?”他端着碗的手臂没有动,眼瞅着热气熏着云汐白皙的脸庞,笑意更甚:“还是觉得这样小孩子一样的喂饭,有失你的地位?” 他算是猜对了一半。 云汐紧闭着唇,默默无语。 “……唉,看来,你还真是不打算顾忌那傻大个儿的死活啊,在这种小问题上,居然还要浪费这种时间。” 的确,对于风逸和云汐而言,如今的情况,是完全不同的。 风逸手里有的是筹码,他一点都不担心会耗时间,仍是凭着自己的心情做事,但云汐不行,他总要顾及为了他已经在拼命赶路的天赐。 这,简直真的成为了他的一个弱点。 云汐紧闭着眼,良久,在风逸充满笑意的注视下,缓缓松开了紧抿的唇。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不服气是不是?不习惯是不是?” 风逸一边倒茶一边说道:“唉,我要是你,就乖乖配合,等到了绝世楼,你尽了你的力,我自然放了那个叫天赐的大个子,大家互不相欠,皆大欢喜,难道不好啊?” 云汐抿紧双唇不说话。 “看,不服吧?”风逸笑着来到床前,将手中的茶杯递给了云汐,云汐却不伸手去接,抗拒的意味很明显。 “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风逸毫不在意的将茶杯放到一旁,眼含笑意的瞅着云汐:“别扭又看不清自己的情势,你就是再赌气,绝世楼,你也非去不可,浪费了时间,苦的是你那个下人。” “……” “乖乖听话,你我互不为难,我保证你这一路舒舒服服的,太任性,可是要吃些苦头的。我若是你,就不会赌这毫无意义的气。”风逸温柔的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云汐的头,云汐没料到他这个动作,被拍的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恼怒:“休要妄自揣测,你怎知我看不清自己的情势?” “哈?你若看得清自己的情势,我这杯茶,你就该乖乖接了去。”风逸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重新端起了一旁的茶杯,递到云汐面前。 见云汐仍没有伸出手去,风逸一笑,继续以言语刺激他:“莫不是,大神医你担心我这茶中下药?” “哼,云某从无此类忧心。”云汐冷冷的笑了一声,伸手接过了风逸手中热气腾腾的茶。 风逸顿时笑道:“这就对了,乖乖的听话,对谁都好。” 他笑着伸手又要去摸云汐的头,这次却被云汐率先伸手挡下,不过他也不气,收回手,走到了一边。 白龙州的上午,比白河镇热闹多了,风逸倚在窗前,俯视着楼下人来人往的热闹集市,目光偶尔落在集市中的几个人身上时,原本温和的笑意,忽然冷了下来。 “真是阴魂不散……”风逸低低的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没有听清风逸的话,云汐皱起眉问道。 “没什么,只是感觉,我今晚是睡不好了。”风逸笑嘻嘻的回过神,关上窗户。云汐听他话里有话,顿时不悦道:“是吗?那么风大侠人缘可真好,处处有人留心‘迎接’啊。” 风逸哈哈一笑,不在意云汐话里的讽刺意味:“盛情难却,风某也不忍心他们空等一晚,不过大神医你倒无须担心,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再出发。” “但今天下午我们可以赶路,傍晚便可到达金桥镇。”云汐担心天赐安危,并不愿在此浪费时间。 “哦?可是,有些人却不愿意我们走那么快呢?”风逸俊眉一跳,笑道。 “难道风大侠,连那群小喽啰都收拾不了?”云汐冷笑:“若是如此,不妨让云某会一会他们?” 他的话里,带着杀气,风逸听得出他不耐烦,也懒得再去和他绕口舌,轻叹一声:“好吧,那我现在去雇辆马车。” “那,有劳了。” 风逸摇摇头,不去在意云汐处处带刺的话,刚打开门,正要出去,却听楼下有几个刚进来的人们,甚是夸张的高谈阔论起来。 “喂,你们听说了吗?这两天,江湖上出大事啦!” 风逸开门的手微微一顿。 “偶哟?什么大事啊?” “哼哼,武林四大世家之首的拜剑山庄,和朝廷干上啦!” 第七章:迷离身世初见痕 楼下肆无忌惮的喧哗还在继续,风逸瞟了一眼屋内的云汐,见他对此意外的颇有动容,唇角一勾,走了出去,顺带关上了门。 门一关上,外面的声音,顿时模糊了很多。 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云汐也就放弃去想了,只是方才那一句话,还是令他略有挂心。 拜剑山庄,是武林四大世家之首,地位尊贵,富可敌国,与朝廷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二者相处多年相安无事,为何会突然起了冲突,而且,听他们的口气,这冲突起的不小。 云汐自入江湖以来,虽一向我行我素,不曾牵挂凡尘俗世,但对拜剑山庄,他终归是无法忽视。 却也不愿重视。 雇马车花的时间并不长,但等风逸回到屋子里,却已经过了近半个时辰。想来是那群躲在暗处的人们趁机出手,纠缠住了他,不过听风逸的声音,他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受伤。 “好了,车雇好了,你休息的如何了?”风逸关上门问道。 “无妨。”云汐淡淡道:“我们出发吧。” “哟,那么急切?”风逸笑了一声:“大神医,风某似乎告诉过你,别把你的弱点,表现得如此明显。” “……”云汐不答话,却也皱起了眉。他说的不错,是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 “那么,云某有一事,风大侠既然不急,可否解惑?”云汐道。 “但说无妨。”风逸微微一笑,再次来到了窗前。 这几乎成了习惯,在陌生的地方,他很少落座,窗户旁是他的最佳选择。 可如果说是为了逃跑,他倒也没有这个必要。 云汐斟酌了片刻,似乎在想怎么说,不过转念一想,在这个人面前,你再怎么斟酌,他还是一眼就能看破你真正想问的东西,于是放弃:“方才楼下所说,拜剑山庄,出了什么事?” 风逸闻言‘啧’了一声,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想不到,大神医对拜剑山庄也有兴趣啊?” “云某并非尘外之人,何必装的两袖清风。”云汐一脸的波澜不惊。 “……”风逸带着笑意瞅了云汐一会儿:“你知道拜剑山庄的庄主皇甫啸月吧。” “恩。” “你也知道朝廷的镇国大将军夏侯雨歇吧。” “恩。” “他二人同属四大世家中人,但一人纵身武林,一人效力朝廷,却不知何时,情窦暗生。两年前,皇甫庄主与夏侯将军的恋情被戳破,一夜之间传遍江湖,大神医想必也是有所耳闻的。” “……然后呢?” “这段感情并不被世俗所容,这二人在双方长辈的施压下,也没有做任何反抗,便劳燕分飞了。”风逸边说,眼神游移在窗外,语气中,颇多感慨:“用了心的情,又岂是说断便断?二人为顾全大局,不得已天涯两隔,整整两年都不曾有过会面。” “……那,如今呢?” “两年后,将军出事了。”风逸轻轻拨了下伸到窗边的枝桠,笑意有了一丝黯然:“夏侯将军奉旨出征,大获全胜,但将军自己却为救部下而孤身陷入敌人的最后一股残兵包围。” 他说着,微微直了直身子:“一人、一骑、一枪。对手,是一千轻骑。” “穷寇莫追……”云汐轻叹一声。 “追了,下场便是两败俱伤,将军救回部下,杀光一千轻骑,自己也陷入了垂死之境。大军返回后,夏侯将军躺在将军府内,昏迷了整整十天十夜。而知晓自己命绝与此,夏侯将军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让部下,将他那把碎雪啸月枪送往拜剑山庄,以还当初欠下的‘名器之约’。也因此,让刚刚出关的皇甫庄主,得知了他垂死的消息。” “然后呢?” “然后,呵,然后就热闹了。”风逸笑着回头看他:“不知为何,前天晚上,拜剑七子中,除去庄主和失踪的老七,其他五人,竟是不管不顾的冲进重兵包围的将军府,将昏迷不醒的夏侯将军,硬是抢到了他们拜剑山庄。” “……”云汐哑然。 “而后,朝廷与天泽山庄齐齐上门要人,均被皇甫老庄主一挥长袖,尽数挡了回去。” “皇甫老庄主!他不是最反对二人相守的吗?”云汐颇有些吃惊。 “是啊,他当时几乎是以死相逼,硬生生拆散了他们。”风逸长叹一声,来到床前,凝视着云汐,眼眸中,溢满了温柔:“但虎毒不食子啊,江湖名望与爱子性命中,他终究是偏向了后者。” “……”云汐默然,低头思量了片刻,心头忽然一凛:“你是说……皇甫庄主有性命之忧?” 性命之忧吗? 风逸笑意不减,但眼中却多了一丝玩味。 他的沉默,证实了云汐心中的猜测,当即冷下了脸:“这些消息,未必是你从门外听来的吧?” “哦?何以见得?”风逸语气一挑,笑道。 “这样的名门秘辛,岂是那些江湖中人随随便便便可打听到的,此事攸关朝廷与天泽山庄脸面,他们又岂会任这般消息流传于世而置若罔闻?”云汐冷冷的说道。 “……哈哈哈,大神医果然是大神医,这般的小把戏,瞒不住你啊,唉,只可怜了我好心好意的将这等趣事说与你听,你却毫不领情呢,真是令风某黯然神伤啊。”风逸失落的捂胸口,但下一刻又想到面前的人看不到,抬起的手随即又放了下去。 “你认为,这是趣事?”云汐一皱眉,语气冷然。 “与我无关之事,为何不能坐茶前饭后的趣闻笑谈呢?难道人人都要与大神医你这般揪心困扰?”他说着伸手又想去摸云汐的头,后者冷着脸狠狠地打了他的手背一下,将那不规矩的手打了下去。 “……”风逸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有点发红的手背,撇了撇嘴:“好无情啊大神医,真伤人心,我受伤了。” 他说着作势要去一旁安慰好心没好报的自己,云汐没料到他说话这么矫情,皱了皱眉,喊住了他:“你的话,还没有说完呢,皇甫庄主为何会有性命之忧?” 风逸低头只顾看自己已经恢复如常的手背,极委屈的装小媳妇儿:“不要,你打的人家好痛,我受伤了。” “……” “唉,好心没好报,还被人乱怀疑一通,这什么世道啊,老天,我今天没给你烧香,你就这么对我啊。” “……风逸……”云汐沉静的性格,难得的被这个阴阳怪气的男人弄得有些咬牙切齿。 “哪有你这种人嘛,打了人家还这么气势汹汹的,你不会说说好话哄哄人家?” 云汐哑然,他不明白风逸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的……男不男女不女的,那刻意装的嗲声嗲气的声音,听得云汐一阵毛骨悚然。想到会不会是周围有变故,他还刻意留心了一下四周,却并没有发现有武功高强的人存在。 结果证明,风逸貌似真的有些不正常。 “你到底想怎么样?”云汐不耐烦的说道。 “你打的,揉揉。”风逸干脆地站起身,将手伸到他的面前。 “……”如果可以,那一瞬间,云汐恨不得拔出一把刀把他的手砍掉。可惜手边没有刀,所以他只能忍。 风逸本就有意逗他,此刻见他的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当即知晓该收手了,便干咳一声,收起了那恶心人的嗲音:“好了,不开玩笑了。” 见风逸恢复如常,云汐也缓缓的平复下了有些愤怒的心情,重新问到:“那说吧。” 风逸眨了眨眼:“说什么?” “……”云汐再忍:“皇甫庄主,究竟如何?” “哦,他受伤了。重伤,垂死,恩,就这样。”风逸简洁利落的说道。 “……”那一刻,云汐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忍耐了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他不明白,为何到了这个人面前,怎么就那么容易动气呢? 也许,是心系皇甫庄主安危,才受不了这个人这样的顾左右而言他。 也许…… 好在风逸并没有像刚才那样阴阳怪气,于是,他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皇甫庄主,究竟为何而伤?” 风逸似笑非笑的瞅了他一会儿,脸上扬起帅气的笑容:“你猜……” 第八章:尘世难扰明镜心 他不曾看到过身处的这个世界。 从一出生起,他的世界就是一片冰冷的黑暗。 他的眼睛,看不到世人的容貌,却看得透,那一颗颗封闭在暗处的心。 但他却看不清,风逸现在到底想做什么。 他就这样坐在屋内,不说话,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催他走,他就顾左右而言他,用那恶心人的语气调侃他,皇甫庄主的情况,至今不明,惹得云汐一肚子火儿无从发泄。 这种喜怒无常的人,最不好把握的便是他下一刻的动向。 白龙州处处都有埋伏着的杀手,等待着他下一刻的举动,停在客栈外的马车只怕早已被牢牢监控。 那么现在,他在耗什么? “你到底要在那里坐到什么时候?” “怎么,你着急了?” “我只是替外面那些苦苦守着的人感到不值而已,跟你耗,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他们心甘情愿的耗,大神医何必抱打不平呢,这天气,温和晴朗,晒晒太阳也是不错之举。云大夫精通医理,想必知晓,晒太阳的好处。” “……但我不想和你耗。”云汐怒道。 “哎,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吧。”风逸一笑:“莫急莫急,在等一炷香,咱们就出发。” “你到底在等什么?”云汐实在不明白。 “等你啊。”风逸眨了眨眼。 云汐闻言一愣:“等我?” “是啊。”风逸点头,颇有些认真地说道:“等你猜啊,我不是让你猜皇甫庄主的情况吗?” “……你!”云汐一窒,无名之火瞬间冲上心头:“风逸!你莫要欺人太甚!” 风逸吃了一惊:“咦?我欺你什么了?我只是让你猜一猜啊,猜不中,我可以再告诉你嘛。” “……”云汐哑然,而后,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强行将心头那股怒气硬生生压了下去。 他不气! 明知风逸有意试探与他,就绝不能动气。与这种人动气,纯粹与自己过不去。 心里是这样说的,但那股火气却不好压,任他习惯了隐忍,可面对风逸,却总觉得气不过。于是一抬手,三道银光瞬间从指间射出,‘嗖’的一声飞出了窗外,而后只听三声惨叫,躲在对面监视他们的人应声而落。 风逸装着讶异的样子扭头去看,‘啧啧’称奇:“难怪人人称你大神医目盲心明,果真名不虚传啊,银针手法,令人叹服。不过……大神医你,该不会是,真的气着了吧?” 他明知故问的瞅了瞅云汐,后者忍着气不搭理他,风逸笑了笑,心知玩笑开口了,暗地里算了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站了起来:“好了,大神医,咱们走吧,估计再留一会儿,风某也要成了针下亡魂了。” 马车停在楼下,风逸本要将云汐抱下楼,但伸出的手又被狠狠地打了一下后,颇有些委屈的撇撇嘴,然后背着他下楼。 “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的什么样子?”风逸边将云汐放到马车里,边叹道。 “那你一个大男人不男不女阴阳怪气的是什么样子?”云汐冷笑着反问。 “不男不女?”风逸不解:“你难道不觉得那样很有意思吗?” 当然,有意思,指的是当时云汐的表情。 “……” “真的,不觉得?”风逸有些不甘心,又问了一遍。 “……上路吧。”云汐忍了忍,转移了话题。 “喂,说清楚嘛,这样半死不活的吊人胃口很缺德的。”风逸不甘心的将话题拉了回来,但一不小心,牵连了自己。 云汐当即冷笑连连:“哟,你也知道那样很缺德啊?” “……上路吧。” 一声马鸣响起,马车向前驶去,潜伏在马车四周的人们,也在人群中,神不知鬼不觉的跟了上去。 “东,三人、西南,十人、西,六人。” 云汐坐在车内,合着双目,淡淡的说道。 风逸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不过十九人,不足为惧。” 云汐冷哼一声:“哼,我只是担心他们拖延路程而已。” 闻言,风逸很是无奈的轻叹一声:“你能不能不要把赶时间挂在嘴边呢?咱们还没出白龙州呢,不用你提醒我你那傻大个儿危在旦夕。” “……”云汐整了整衣衫,没理他。 马车过了集市,不必再走走停停,走起来就舒畅多了,风逸若有似无的向后瞟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微笑。下一刻,手一扬,手中长鞭‘啪’的一声甩在了马背身上,马儿嘶鸣一声,登时加快了脚步。 车速加快的那一刹那,一位青衣女子豁然跳上了车后的房顶,手一挥,只听‘刷刷刷刷’四声,四把锋利的匕首瞬间便牢牢地钉在了马车车厢的四个角处。 阳光照射下,那四把匕首的刀柄处,皆牵着一根细细的银线,在光芒下,隐隐发光。 紧接着,另两个青衣女子分别从马车的两边街道里窜出,手持长剑,娇喝一声,飞身冲向马车上的风逸。 “狐山三煞,哼。”风逸轻蔑一笑,手握马鞭一扬,柔韧的马鞭好似灵蛇一样缠住了车厢顶端的四根银线,一翻身,便轻飘飘的躲开二人的长剑,飞上了车厢顶端,手中马鞭用力一扯,扯着那四根银线,便将那站在房顶的女子扯向了他所在的车厢上。 眼看房顶的女子失去平衡飞向风逸,另两女子吃了一惊,站在马车上,怒喝一声,当即挥剑砍向上方的风逸双腿。 风逸也不怜香惜玉,左腿一扫,躲开剑刃,踢向剑背,随意一踢,便将那两把剑刃扫向一旁。紧接着左脚落地,右腿又起,狠狠地一脚便将飞向他的女子踹飞了出去。 “啊!” “大姐!” 二人惊呼一声,立刻弃剑扑向狠狠地摔在地上的女子。 风逸扯断银线,从容地笑道:“女孩子,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还是不要去摸这些刀刀剑剑的好,学学人家大神医,玩儿银针毒蛊什么的,既轻松又方便,事半功倍啊。” “……”车厢内的云汐听他这样说,好不容易恢复的脸色又黑了下去。 怎么听,风逸这话,都不像什么夸他的好话。 事半功倍…… 倒真是事半功倍,云汐坐在车里,岿然不动,心里却忽然冒出了一个略微阴险的念头。 这时,车外响起了一个大汉的怒骂声:“姓风的,你这个兔崽子好不要脸,连女人都打,还是不是男人了。” “哼,她若真当自己是女子,便不该这样抛头露面,放荡轻浮。况且,男女授受不亲,她这样飞扑向我,让我这尚无家业的男人,又岂受得起呢?” 风逸站在车厢顶端,好整以暇的看着那个胖子气的哑口无言,笑意愈发明朗:“况且,若我有了家世,那岂非更是,非礼勿动了?”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胖子大怒,但又想不起什么话来反驳,登时气的跳脚。 云汐率先领略了风逸那令人讶然的口才,此刻自然不以为然,只是在外面那阵嘈杂中,他却隐隐感觉到,有两个高手,悄悄地潜伏在暗处,且,是刚到的。 第九章:寂尘不见战难解 云汐安之若素的坐在车厢内,听着外面那一个胖子一个瘦子轮番的对车厢上的风逸痛骂,却始终不敢迈前一步,不觉莞尔。 “提醒你一句,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呵,不速之客何止两个?这里除了你大神医,风某可谁都没请。”风逸微微一笑,满眼戏谑的瞅着下面那两个滑稽的人:“省省吧两位,骂来骂去你不就是想让风某下去吗?与其浪费那口舌,你们不如上来一叙?” “哼,我呸!”那胖子大怒:“小兔崽子你莫要以为胖爷爷不晓得你的心思,如今你占尽地势,明知我胖爷爷上不去,才有心激将,哼,胖爷爷我才不上你的当!” “……”风逸微微一怔,这才正眼去瞧那胖子肥硕无比的身体,不由失笑:“你想太多。” “哼,若非如此,你何不下来,光明正大与我们一战?”那瘦子冷笑一声,抽出了腰间双刀。 风逸瞅着那双刀,有些眼熟,只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一眼,只是他实在想不起面前这二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也懒得去研究这武器的来历:“那可不成,我车上这位大神医可是风某的贵客,若是稍有差池,让别人请了去,风某得不偿失啊。” 他似笑非笑的向下瞟了一眼:“风某,可得看紧了才行。” 云汐不以为然的冷笑一声,伸手从怀中摸出了三根银针。且不论这风逸的功夫是否如传闻般难以应付,他总要为自己的处境,留一条后路。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不得不和风逸栓在一条线上了。 那胖瘦二人还在试图将风逸从车厢上逼下来,一旁的三位青衣女子也已经恨恨的站起身,拔出了手中宝剑,其他那些埋伏的人见风逸被拦住,也纷纷现身,拔出了自己的武器,恶狠狠地盯着风逸和风逸脚下的轿子。 唯有锦衣执扇的上官公子,没有刀剑相向,而是站在一旁屋子的高处,面含微笑的看着风逸。 风逸感觉到上官宣霖的注视,抬眼瞟他一眼,而后不以为意的收回目光,站直了身子,扫了一眼四周人群,眼神中微微一凛,笑道:“各位,人没到齐啊?” 还差一个独臂老头。 他唯一一个颇有忌讳的对手。 其他人忌惮风逸,尚未发话,那胖子四周扫了一眼,骂道:“我呸,许是哪个兔崽子没胆子来呗,今天胖爷爷一个人就把你收拾了,小兔子在快下来!” 一旁,那为首的青衣女子冷笑道:“下来?他只怕是被咱们的人吓怕了,生怕下来,就被活剥了呢。” 风逸听他们说话,只是笑而不语,暗地搜寻片刻,除了那两个仍潜伏着的高手外,并没有发现那个独臂老者。 人一多,胆子就大,众人手持刀剑,对着风逸的马车缓缓逼近,风逸也不在意,习惯性的随手向腰间一摸,看样子想从腰间摸什么,但他腰间却空空如也。 似乎想起了什么,风逸微微一皱眉,‘啧’了一声,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下面,那瘦子眼尖,也立刻就发现了风逸落空的动作,猛然想起了什么,双眼一亮,顿时大叫道:“哟,风大侠,怎不见您那把斩金截玉的名剑寂尘呢?” 他这么一喊,众人纷纷向风逸腰间望去,先是一怔,下一刻皆面露喜色,没有了剑的剑客,犹如褪了牙齿利爪的老虎,空有一身余威罢了。 屋顶的上官宣霖,唇角微微勾起了一丝笑容。 车内的云汐,缓缓皱起了眉头。 被他……搂,搂在怀里时,确实不曾察觉到那柄名动天下的寂尘剑的存在。 风逸的脸色不大好看了,不过却不是因为面前的状况,而是那人的喊叫,勾起了他之前不太愉快的回忆。 寂尘,离开他已经一个多月了。 眼看风逸双手空空,众人大吼一声,手持刀剑齐齐扑上,风逸岂能如他们所愿,侧身躲过飞上车厢的几人的攻击,然而就在他伸手欲夺过一把用作回击时,车厢下忽然传来木头断裂声。 那两个潜伏在暗处的高手,抓住了这个机会,从下突破,意图将车厢内无法反击的云汐带走。 “啧啧,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 风逸无奈的摇摇头,闪身躲过数把砍过来的长刀,任它们无情的砍在了车厢顶端,抽身飞离,跃下马车,听的车厢下的声音不断,当即扬手挥断了束缚在马儿身上的绳子,恢复自由的马儿嘶鸣一声,飞奔了出去,停在了不远处。 ‘喀喀嚓嚓……轰!’ 平稳的车厢居然被下面传来的力道生生劈成了两半,车内的云汐手中银针寻不到下方人具体方位,无法攻击,又因双脚残疾,无法躲避,只能倚在那另一半飞出的车厢上,摔了出去。 车厢分开,车下迅速窜出两个黑衣人,随意一挥手,便震飞了四周扑上来的人们,直冲摔在地上的云汐。 风逸哪里由得他们动手,脱离了车厢范围,在平地上还没谁能快过他。当即飞身上前,在两人伸出手的同时,抢先将摔得不轻的云汐一把扯到了怀里,而后迅速退离,踩着一旁房屋的岩壁,一翻身,自半空处跃向那马儿呆着的地方。 “休走!” 那二人齐齐怒喝,衣袖一挥,自袖中飞出两把飞刀,‘刷刷刷’的冲向落在马旁的风逸。此刻,不待风逸出手,云汐手中三根银针正巧派上用场,饶是他摔得有些晕乎乎的,却还是精准的打掉了那两把飞刀。 风逸微微挑眉:“哟,不可小觑嘛大神医?” 他说着翻身上马,将云汐抱紧在怀,不等那二人追上来,意欲策马离去。 身后杀喊声不断,稍一歇息,顿时又高了起来,那群乌合之众,随着那二人一同追了上来,只是实力有限,始终落后一截,莫提追上风逸的马。 马非好马,却有护主之心,带着二人一路狂奔,竟生生将那两个高手甩开了一大截。风逸回头去看,不由轻轻松了口气,心中一边感叹马儿不错,一边隐隐感觉事情不妥。 辟水珠是那独臂老人梦寐以求之物,以他的实力,没道理会中途退出。 今日见不着他,便又是一处心病。 这时,在风逸怀中一直沉默的云汐,忽然开口:“当你多厉害,如今也不过如此。” 风逸轻叹一声,半是无奈半是好笑:“我的大神医,这时候你就省省口舌,莫拌嘴了好吗?” 云汐不再说话,风逸却在心中苦笑。 不过如此…… 若非顾忌他? 若是寂尘在手……啧…… 跑了许久,马儿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风逸回头一看,那群人居然还在锲而不舍的追着,当即无语:“倒真是不离不弃啊,可惜风某,受不起这份情了。” 他一手抱紧云汐,踩着马蹬的脚猛一使力,整个人飞离马身,带着云汐跃上了路旁的屋顶。 前方又是一处人群聚集处,风逸心道不妙,但也无从选择,只能带着云汐越过了当前的街道,向人群中冲去。 “又要委屈你了,大神医。”风逸毫无诚意的笑了笑,将云汐打横抱起,也不落地,踩着街上人们的肩膀,好似蜻蜓点水一般凌空飞驰,身后众人没有这等轻功,只能在人群中拼命向前挤,一边愤怒的破口大骂。 “好你个兔崽子,有种你停下啊!你这算什么英雄好汉!” “风逸,你这混蛋,你……老子绝对饶不了你!” 风逸颇是嘲讽的笑了笑,懒得去理身后那群恼羞成怒的人们,带着云汐穿过人群,落在了一处房梁上。 云汐被他搂在怀里,半是不适半是尴尬,感觉他停下,便问道:“如何?摆脱了?” 风逸回头看了看那群尚在人群中跳脚的人,发现并没有方才那二人的踪迹:“似乎没有,有两个不见了。”他回过身:“还有一个,尚未现身。” 云汐顿时凝眉:“你究竟惹来了多少仇人?” “哈,大神医此言差矣,若是这宝贝在神医手中,只怕比起风某,有过之而无比及啊。” 第十章:心困白龙身是客 话音刚落,身后忽然闪过两个人影。 风逸早有察觉,剑眉一挑,却并没有率先出手,直到那两个黑衣人来到面前,也没有动作。 其中一人拱手道:“早闻风公子轻功绝顶,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在下,受教了。” 风逸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开口。 见状,另一人接着说道:“我家主子听闻鬼医与风公子途径白龙州,心中甚喜,望二位赏脸到府中一叙。” 云汐被风逸抱着,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本就十分尴尬,但若开口要他放自己下来,在这屋檐之上,只怕也无处可放。便只能这样耐着性子在他怀里,听着那人说话。 风逸岂会不知云汐有多尴尬,但云汐不说,他也装不知道,就这么抱着,四……三个人就这样在屋檐上默默无语的对视,风逸不开口,对方也好脾气的等着。 上面僵持着,下面却吸引来了好些百姓,都看着上面这奇怪的场景议论纷纷。 风逸倒是没什么,可面皮薄儿的孩子撑不住,云汐当即就恼了:“在下于白龙州并无亲友,无甚可叙,莫不是风公子你的旧友?” 这话已然显得他不耐烦了,明显告诉风逸,是你的麻烦就赶紧解决,不要将时间耗在这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偏偏风逸,最看不惯他催。 “旧友……风某还真不记得在白龙州有何旧友,不过既然你们主子这么有诚意……”他看了看面前方才还紧追不舍的两个人,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那不妨走一趟。” “如此甚好,风公子,请!”二人向后一让,三人,不,四人便下了房檐,随即一辆马车被拉了过来。 车内,云汐稳稳的坐着,抿紧了薄唇,满心恼火:“你这是存心与我对着干。” 风逸坐在一旁,闭目养神,听他说话,眼睛都不睁一下:“瞧你说的,腿在你身上,你要是真想往哪走,我也不会死皮赖脸的拦着啊。” “你!”云汐气结哑然,恨恨的转过头,一边暗暗告诉自己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一边试图平复自己恼火的心绪。 风逸听他不再说话,便睁开眼睛,一眼便看到云汐被气的脸颊发红,气鼓鼓的扭头去压火,不由好笑,凑到他身边笑道:“喂,生气了?” 云汐不理他,他虽然讨厌别人把自己当废人看,但这话却实在气人。 “哟,真气了,啧啧。”风逸瞅着他,笑的颇有一丝得逞的意味。 云汐冷哼一声,不悦道:“阁下所言极是,云汐双腿已废,要往哪里去,还真由不得自己。” 风逸听出他的嘲讽,也不恼,伸出一只手臂搭在他削瘦的肩膀上,轻轻晃了晃,笑道:“那有什么,你若愿意,我的腿也可以给你用啊,你想往哪里,做什么,只需一句话而已。” 他笑着凑到云汐耳边,缓缓道:“风某,一定照办。” 马车停在了一座颇为华丽的大宅子门前。 风逸率先下了车,抬头一看。 “徐府……” 他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自己认识的人中,少有徐姓人,唯一一个,还是个穷的快要饭儿的倒霉蛋,应该不会在这么短时间内买下这么大一座宅子。 他想着,回过身打开车厢的门,对里面的人伸出手:“来吧大神医,我们到了,下车吧。” 云汐在车内正襟危坐,不为所动:“我下不了车。” “哦,不用担心,有我呢。”风逸笑呵呵的说道:“过来吧,方才要你一句话,你到硬撑着面子不肯开口,现在再后悔已经晚了。” 云汐恼火的抿紧唇,白皙的脸颊上透着隐隐的绯红:“我,我不要被那,那样抱。” “哦?”风逸微微一偏头:“哪样抱着?” “……风逸!”云汐咬牙切齿的点着他的名字,却实在说不出口。 “哈哈,好了,不逗你了。”风逸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拍拍车厢的门:“来吧,我背你好吧?这样,总没有问题了吧。” 云汐顿了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自觉也不好再僵持下去,只能硬着头皮,向声音来源处伸出了手。 风逸将云汐背好,便跟着那两个黑衣人向府内走去,云汐双臂环着他的脖子,那人温暖的体温透过衣襟传来,让云汐仍旧十分不适应。 走了一会儿,不见停下,却听风逸压低了声音对云汐道:“喂,头低点。” 云汐一愣,依言低下了头,风逸顿时满意的笑道:“恩,真乖。” 他话音刚落,云汐瞬间变色,搭在他胸前的手立刻抓住了风逸腋下某一处,下了死劲的狠狠一拧,耳边顿时听到了一声压抑的倒吸气声。 “喂……”风逸好气又好笑的喝了他一句:“你要不要这么狠啊。” 云汐没有回答,但他却忽然发现,对风逸,自己其实并不是束手无策的,方才这一招,就非常明确的证实了这一点。 终于扳回一点点劣势的云汐,轻轻埋在风逸脖颈间的脸上,不自觉的荡起了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笑意。 得逞的,像个孩子一样…… 被这么狠狠一拧,风逸老实了很多,不再开口调笑,而是略微正经的说道:“这个宅子的主人姓徐,家境也颇为殷实,你认识的人中,可有姓徐的财主吗?” 云汐顿了顿,立刻道:“没有。” 他甚少有什么认识的人,就算有,也不过转眼就忘,真正有交往的,实在屈指可数。 “哦?那么,今儿个可就不是来这里喝茶那么简单的事了。”风逸淡淡一笑,脚步,停在了迎客的大堂前。 颇具气派的大堂内,站着一个模样甚是祥和的中年人,见他们来到门前,微微一笑,走上前来,拱手行礼。 “久违了,风公子。” 他一边笑着打量了风逸背上的云汐一眼:“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鬼医了吧,鬼医之名徐某真是如雷贯耳啊,今日一见,倒真是,不同凡响啊。” 云汐并不识得这个人的声音,听他这般客套,并没有接话。倒是风逸瞅了他两眼,顿时失笑:“哦,原来是徐老板啊,真是许久不见了,怎么徐老板,何时在白龙州有了如此大的家业了?真叫风某大吃一惊啊。” 这徐老板单名一个锦字,是一位在江湖上行走的富商,风逸因一些事情,曾经与他有过生意上的来往,不过自那时一别,也有两年多了,若不是刻意去想,他还真想不起自己认识的人中,有这么一号人。 徐锦又拱了拱手,连忙让丫鬟上前扶下风逸背上的云汐,请二人入座。 风逸摇摇头,没让丫鬟把云汐接住,而是自己走到座位旁,将他轻轻的放在了椅子上。而后一整衣衫,方回身道:“这倒真是出门遇贵人,风某刚刚惹了一大堆麻烦事,还不知如何脱身,便遇到徐老板你,倒也是缘分啊。” 徐锦哈哈大笑,连连摆手:“风公子哪里的话,风公子惹麻烦的本事,鄙人也是见识过的,不过惹了麻烦却无法脱身,倒不像风公子的作风啊。” 风逸笑意淡然,也不见多亲切,瞟了云汐一眼:“过奖了,不过这次,倒真是捅了马蜂窝,自身难保了。徐老板虽非武林同道,不过,近日的事情,不会没有耳闻吧?” 他这么说,徐锦倒是一愣:“事情?什么事情?徐某只是今日早晨偶尔得知白龙州有人聚众围堵风公子,当下方知公子到了白龙州,这才请出朋友出手相邀,当然,这期间,也免不了过过招嘛。” 徐锦笑的情深意切,好似真的不晓得风逸取了辟水珠,遭各路人马围追堵截的事。 风逸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眸中看不出喜怒:“既然徐老板不清楚,那倒是风某多想了,见谅。” 徐锦毫不在意的一挥手,笑道:“哎,你我之间这算什么,公子既然到了我这儿,便姑且让徐某略尽地主之谊吧。我瞧二位也累得不轻,不妨先到厢房休息一会儿,待晚上徐某设下酒宴,再与公子好好喝一杯,如何?” “好啊,徐老板如此好客,风某倒真是恭敬不如从命了。”风逸也笑着回了礼:“那么,也无需多扰,鬼医行动不便,我二人不必分房,一间即可。” 徐锦笑呵呵的点头,倒是有些疑惑的朝鬼医那里瞟了两眼,却没说什么,便让下人带着二人向厢房走去。 风逸与云汐走远后,徐锦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忽然出现了他身后。 “你都准备好了?”那人冷不丁的一说话,吓了徐锦一跳,徐锦赶紧回过身弯腰行礼:“是的,全部都准备好了,只是,那鬼医……” “哦?那鬼医如何?” “我担心,以那鬼医的本事,会识破我们在酒中下药的事。” “……识破?哼,他连看都看不到,如何识破,倒时候尽量别让他碰那些东西就可以了,你布置好人手,风逸,可不是一般的跳梁小丑,你记住,先夺辟水珠,其他皆可缓一缓。” “是,小人遵命。” 第十一章:月夜单赴鸿门宴 “那个徐锦,非是善类。” 关上门后,云汐坐在床上 ,对面的风逸说道。 “哦?大神医是这么看的吗?”风逸眉毛一挑,来到云汐面前:“你认为,他哪里有问题?” 云汐微微皱眉,道:“听你话语,你二人并不相熟,仅仅是多年前有过一面之缘,但如今他对你的态度,又实在不像是萍水相逢。尤其,在你如今所处的这种环境下,他大有来者不善的意味。” 风逸笑了笑,却不认同:“也不能这么肯定,像他这样整日与江湖人打交道的商贾,对于我这样常于江湖行走的人,总是乐于巴结的,多一个朋友,对他的生意,就多一份好处。见个面攀攀关系,对他而言,家常便饭而已。” “但想想你如今所处的境地,再看他那殷勤的态度,总免不了有些嫌疑吧。”云汐不悦的反驳道。 “可是……”风逸瞅着云汐,颇有些冥顽不灵的说道:“他确实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手下的高手,也实在算不得一流,在江湖上也没有什么过硬的关系,你说,他为什么就敢来招惹我呢?” “哼,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云汐冷然道:“而且,你只是看他表面弱小,又哪里知道,或许,他背后有不为人知的势力在支撑呢?” 他说罢,风逸不开口了,只是看着他,溢满温和的眼眸中,多了些许赞赏,他轻轻一笑,背过身向窗边走去,边走边轻轻地低喃了一句:“不错,聪明多了呢。” 他这话说的虽轻就,却并没有逃过云汐的耳朵,盲人的耳力,总是高于常人许多。 再次听到这种好似相识的语气,云汐不悦的皱紧了眉头:“你说什么?” “哦?我说什么了吗?”风逸明知故问。 “……听你的语气,你之前认识我?”云汐再次问道。 “……”风逸扭头看他,微微一偏头,笑意戏谑:“那么,大神医可还记得我?” 云汐皱了皱眉,缓缓的摇了摇头,风逸顿时笑道:“那不就得了,你既然不记得我,我们又如何认识呢?” “但是,听你的语气,你,我们是相识的,但为何,我,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呢。”云汐苦恼的垂下头,话音越来越轻,风逸听到了,却没有回答。 云汐没有得到答案,却也没有选择再问下去,他已经不想再听到那句似笑非笑的‘你猜’了。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既然你认为来者不善,那就提高些警惕吧,今天晚上这酒席,咱们是吃的不舒坦了。”风逸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在云汐反应过来之前迅速移开手。 窗外,天色尚未完全暗下来,风逸瞟了一眼天色,轻轻地叹了口气。 拿了一颗辟水珠,就招来了这么多麻烦,若以他往日的性格,必然随手便丢了。只可惜,这东西,他暂时是脱不了手了。苦笑着摇了摇头,风逸回头看了看因为又被他拍了头而暗自生气的云汐一眼。 这个麻烦,只怕暂时,也是脱不了手的了。 漫长的等待,是枯燥的。 云汐在床上打坐,风逸倚在窗边沉默,两人都没有再交谈,偌大的屋子内,一时间显得很是寂静。 离晚上还有一段时间,但二人都无事可做,虽然明知来者不善,但好像也没什么要做准备的事情。 按风逸的说法,今晚的事情还是一个未知数,现在就穷紧张纯粹是自己吓自己,还不如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一会儿,养精蓄锐等待着晚上的酒席。 良久,风逸忽然长叹了一声,云汐听到他叹气,微微一皱眉:“你怎么了?” 风逸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有点发愁,接下来该怎么办。” 云汐眉毛挑了挑:“你也会愁?” “怎么,我为什么就不能愁呢。”风逸说着来到云汐身边,拍了拍床铺:“不介意吧。” 云汐摇摇头,他便坐了下来:“说实话,我对木匠这类玩意儿完全是一窍不通,既然徐锦不怀好意,我也就不指望他帮忙啊,你说,我怎么不愁。” 他这么说,云汐也听懂了。 自己代步的轮椅在白河镇被砸碎了,这两日全是被风逸带着走,但这并非长久之计,况且光天化日的被他一直抱着,自己也肯定不会愿意,于是,风逸便想弄一张轮椅来。 不过看现在的情势,似乎是没那么容易了。 “真难得,你也会为我想。”云汐略带嘲讽的撇了撇嘴。 风逸看着他,眼神颇有些认真:“现在,若我都不为你想了,你可真就成孤家寡人了,多可怜啊,对不对?” “哼,这倒不必。”云汐冷哼一声,脸色也冷了下来。 就知道这人没个正型儿,自己居然还会因为他那莫名其妙的体贴而惊讶。 “唉,大神医啊,你可不可以不要总这么一脸不耐烦的对着我啊,多伤人啊。”风逸笑着将手臂搭在云汐肩膀上,轻轻晃了晃:“怎么说,咱们也算是一起患过难的吧,你温和点会死吗?”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云汐顿时怒道:“患难?我这难,皆是拜你所赐,你还有脸面来说?” 风逸毫不在意的哈哈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什么来着……”他边想手边在空中划了一下,似乎在想什么:“叫,叫什么来着,对了,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啊,你说你我若是无缘,那么多屋子,我又怎会独闯你那间呢?” 云汐怒极反笑:“满口胡言,你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也算我倒霉,碰上你这么个半疯子,哼。” “哎,不对不对,我就算是疯子,这应该是疯猫碰上瞎耗子才对,哈哈哈。”风逸搂着云汐的肩膀哈哈大笑,也不去看气的脸一阵白一阵红的云汐:“这就叫做缘分啊大神医。” 云汐被他气的咬牙切齿又无计可施,只能恨恨的闭上嘴,顺便伸手狠狠打掉了风逸搂着他肩膀的手。 风逸笑着收回被打得有些红的手,末了还不知死活的又像摸孩子一样摸了摸他的头,云汐顿时大怒,正要发作,却听门外忽然想起了轻轻地敲门声。 “风公子,鬼医先生,老爷有请。” 傍晚过后,黑夜尚未完全笼罩整片白龙州。 夕阳残留的余晖,还在天边燃烧着属于自己最后的辉煌。 打开门后,下人抬来了步辇,并将云汐扶了上去。风逸站在一旁,笑道:“哟,我怎么就没想到这呢,怎么样大神医,这比轮椅坐着舒服吧。” 云汐没有理会他,他很少坐步辇,自己的行动完全掌控在别人手里的感觉并不是特别好,不过相比起被风逸抱着去,他还是比较倾向于坐着步辇去。 起码,可以离那个人远一点。 前方,是一片未知的黑暗,他只能靠听力来分辨自己所处的环境。 他听到水流的声音,也听到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四周鸟鸣不断,清脆悦耳,甚是幽雅。 似乎这宅子的布置,倒也不是那般的俗不可耐。 身旁,是四个抬着步辇的人的脚步声,云汐听得出,这四人皆非习武之人,至于一旁的风逸,倒令他有些刮目相看了。若非是走的近了,以他的听力,竟也许根本就听不到他的脚步声。 此人的轻功,或许当真名不虚传。 到了一处水榭旁,步辇停了下来,风逸走上前向云汐伸出手:“到了,下来吧,我们要入座了。” 云汐听到另外有人起身走来的声音,便任风逸将自己抱起来,走几步,放在了椅子上。 “呵,我瞧鬼医先生行动不便,又想昨日恰巧从别处购置了两架步辇,如今,正巧是赶上了用场呢。”徐锦笑着走上前。 “徐老板有心了。”云汐微微点头致谢,徐锦连忙摆手道:“哎,这是什么话,先生你既然是风公子的朋友,自然也是我徐锦的朋友,这话倒显生疏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请一旁的风逸就座,面前的桌子上,传来食物诱人的香气,其中还夹杂着隐隐的酒香,云汐不饮酒,亦不懂酒,只觉味道不浓不淡,甚是清醇,应是好酒。 云汐闻到的,风逸自然也闻得到:“哟,这女儿红,徐老板可是放了些时日的吧。” “哈哈,哪里哪里,不过数十年而已,今日有贵客临门,又岂能怠慢。”他说着,起身亲自为风逸与云汐倒酒,风逸笑了笑没拒绝,倒是云汐忽然伸手挡住了徐锦伸过来拿着酒壶的双手。 徐锦愣了一下,有些惊讶的看着闭着双眼的云汐,似乎对他如此准确挡住自己的手的动作感到微微吃惊。 “鄙人不善饮酒,让徐老板见笑了。”云汐淡淡地说着,将徐锦的手轻轻向前推了一下,拒绝的意思十分明显。 徐锦的脸色有一刹那的僵硬,但随即恢复如常:“哦,这样啊,哈哈,那先生倒是可惜了这壶好酒啊,哈哈哈。” 他笑着收回酒壶,坐回原位,风逸在一旁看着,将徐锦面部的变化尽收眼底,见他坐回,便道:“徐老板也不是好酒藏酒之人,为了这女儿红,想必花了一番功夫吧。” 徐锦大笑:“那可不是,听闻风公子到此,招待若无美酒相伴,那这酒席,吃着岂非不是滋味?” “哦?徐老板也知晓风某好酒?” “那是自然,昔年风公子与侠客‘鬼见愁’盗来大内御酒,在皇城之巅大醉一夜又潇洒而去的事情,可是传遍天下啊。” “哈,那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嘛。”风逸笑了笑,抬手举起了酒杯。 第十二章:谁解酒中难言隐 酒递到唇边,一丝淡到几不可闻的异味自酒水中散发而出。 风逸双眼微微一眯,唇角悄悄勾起一丝不屑的笑意,而后仰头一饮而尽。 眼看风逸将杯中的酒饮下,徐锦双肩一松,暗暗出了一口气。 他叹气的声音极轻,却还是被一旁的云汐在一瞬间察觉到了,徐锦莫名其妙的叹气声令他微微皱了皱眉。 “好酒。”风逸微笑着向徐锦晃了晃酒杯,徐锦连忙应道:“那是那是,招待您风公子的酒,岂能是那掺了水的劣酒。” “哟,可别这么说,我风逸在江湖上的名声可不怎么好听,徐老板你这样太过殷勤的招待风某,实在会让风某,想到一些不该想的地方啊。”风逸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打量着手中精致的酒杯:“你不是想请我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哎呀呀,风公子你说的什么话。”徐锦怔了一下,干咳一声,笑道:“这不鬼医先生也在这儿呢,若要真请你做什么事情,我不得避着先生再谈呢?” 他说着看了云汐几眼,后者毫无反应。 风逸笑着放下杯子:“也是,倒是风某,多想了,见谅。” “哈哈哈哪里哪里,不过你们这些江湖人啊,有时候这心眼儿,比我们这些商人都多呢。”徐锦哈哈大笑。 风逸笑着看了看云汐,漫不经心的用两指掂着酒杯来回晃:“没辙儿,在这片江湖上,心眼儿越少,死得越快。” “但是心眼少,活得也轻松啊。”徐锦笑着为风逸斟满酒杯:“像咱们这些整天勾心斗角的去害人的人,累得要命啊。” 他的话中颇多感慨,听得风逸眼中闪过一丝苦笑,摇摇头,没说话。 这时,一旁的云汐淡淡的说道:“心思单纯者却并非皆短命之人,糊涂一世未尝不是解脱,多了那些心思,不过是庸人自扰而已。” “……”风逸乍听云汐所言,颇有些讶异的扭头去看他,此刻,云汐仍是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但说出了这番话后,他的表情,比起之前的冷漠,更多了一丝无奈。 这个孩子,今年刚刚二十岁,却已经在这纷扰红尘中,流浪了整整五年了。 “先生既然如此说,那么,徐某敢问先生,您,可曾脱离了凡尘之扰呢?”徐锦有些惊奇的看着云汐,仿佛想不到这么年轻的人居然说得出如此老成的话,不由问道。 “……”云汐缓缓摇了摇头:“在下,也不过是这纷扰凡世中,极其渺小的一个庸人罢了。” “呵……”风逸失笑,举起酒杯,甚是感叹道:“俗话说,难得糊涂啊。” “难得啊……”徐锦也一边苦笑着摇头,一边举起了酒杯。 一句长叹,仿佛触动了在场三人心中太多的无奈过往,饶是云汐,也被风逸这句似真似假的感叹触动了尘封的内心。他伸出手,方一伸到桌面,便碰到了方才在闲聊中,被徐锦斟满的酒杯,举起欲饮。 他不是不会喝酒,只是不喜喝酒罢了。 只是,酒未及唇边,一旁笑看的风逸尚未动作,反而是徐锦忽然伸手,一脸复杂的按下了他的酒杯。 “先生,酒太烈,徐某瞧你身子骨甚薄,还是莫喝了吧。” 徐锦出乎意料的按下了云汐的酒杯,这倒让云汐和风逸心中略微讶异了一下。 话说出去,徐锦也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风逸当即接过了话题:“看不出,徐老板真是体贴入微啊。” “哈哈,哪里哪里。”徐锦干笑连连:“做我们这行,心思不细了不行啊。” 二人一来二去的又笑了起来,一旁的云汐放下酒杯后,想了想,总觉得这个徐锦的行为很奇怪,若说他来意不善,看他和风逸之间的对话也看的出一些问题,那么这酒菜中必然也动了手脚才对。 但是,动了手脚的酒,却不让人喝,也不见他让菜,这是为何? 他没理会风逸和徐锦之间可有可无的废话,皱着眉想着自己的问题,风逸的江湖阅历也甚是丰富,一般的酒菜若有问题,他不会尝不出来,但自己双目失明,看不到风逸表情的变化,听他的语气,也不像是有所防备的样子。 难道,以他的实力,并没有察觉到酒菜中有毒? 若是如此,那么,徐锦阻止自己喝酒的原因,也似乎说得通了。 对于从小就尝遍百草识尽千毒的自己而言,这世上还没有哪种无色无味的毒药,能躲过他的嗅觉。 这样一想,之前的疑惑,顿时明朗了。 云汐微微抬头,以内力探查四周的动静,水榭周围十尺内没有任何异状,而十尺外,似乎就不怎么安静了。 他藏在袖中的手,缓缓摸出了一根涂满了剧毒的银针,风逸和徐锦依旧说的不亦乐乎,二人皆知云汐沉静寡言的性格,徐锦更是不敢出言过多,以免冒犯云汐。鬼医的名声,在江湖上也甚是骇人的。 “哈哈哈,看来风公子这几年少在江湖走动,对江湖上的事情,消息来得不如徐某快啊。不过说起你们也挺巧,你与那鬼见愁叶公子并称白河双煞,但奇特的是,你二人中,但凡一人活跃于江湖,另一人必然销声匿迹,难寻其踪,而待另一人出山,这一人,却又消失了。” 徐锦爽朗一笑,举起酒杯:“徐某原以为这只是江湖传闻,但巧的,你我二人上次见面后没多久,鬼见愁就忽然现身,大闹白龙州,而与此同时,风公子你,却悄无声息的失踪了。”他顿了顿,又看了云汐一眼:“这原本或许只是一个巧合,但更巧的是,前些日子,风公子你毫无预兆的现身并夺走辟水珠一事震惊江湖,但与此同时,鬼见愁,却不见了。” 风逸只笑着把玩手中的酒杯,却不说话,但当徐锦说到后面时,风逸的笑意中,忽然多了一丝戏谑。 一旁的云汐,微微皱着的眉,也缓缓松开了。 有时候一句无心的话,却已然将你的本意,彻底暴漏了出来。 风逸放下手中的酒杯:“我和他,说巧也不巧,我俩八字不合,算卦的说我俩不宜碰面,碰面则有血光之灾啊。” 徐锦哈哈大笑,风逸也跟着笑,一旁的云汐闭着眼睛无动于衷,只是笑着笑着,注意力越来越不集中的风逸忽然没了声音,他坐在桌前,有些无力的垂着头,晃了晃,只觉天旋地转,而后‘扑通’一声,整个人趴在桌上,昏了过去。 第十三章:作茧自缚苦独尝 “……” 云汐不动声色的将腰间的三根银针拔掉,握在手中,心里暗暗叹气,罢了,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对面那独臂老头还在盯着他,眼看云汐摸向腰间的手缓缓收了回来,瞳孔瞬间缩紧,而后不待云汐的手有所动作,独臂一挥,瞬间打出一颗石子,十分准确的打掉了云汐手中刚刚露头的银针,而后又一颗石子点住了云汐的穴道后,一拂袖子,转身离去。 “走,我们去仔细检查下他们经过的地方。” 丢下这句话,老头就带着徐锦等人离开了,只留下两个人守在不远处的地牢门口。 “唔……”云汐倒在地上,穴道尚未冲开,毒性却已经开始发作了。 银针上的毒,是他自制的名为雨霖铃的毒,虽是剧毒,却并不会顷刻便要人的命,反而会令人率先陷入麻痹之境,然而毒侵肺腑,除了他的秘制解药,也是无法可救的。 所以死倒是不用担心,但可恨的是四肢渐渐麻痹发软,早已无力从怀中拿出解药,云汐只能倒在地上,恨恨的闭着眼睛。 作孽,真是作孽,莫名其妙的卷入这一系列啼笑皆非的事情中,且一直被动的毫无反击之力,可恨那罪魁祸首现在还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啧,瞧你这一脸的愤恨,心里定是又在偷偷骂我呢。” 就在云汐苦于目前情况束手无策时,耳旁忽然传来了风逸刻意压低了的声音,依旧是充满戏谑,且中气甚足,完全不像是中了毒刚刚苏醒的样子。 云汐讶异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装的?” 他刚开口,风逸忽然伸手掩住了他的嘴:“嘘,小声点,让他们听到就麻烦了。” 他说着一把将云汐从地上拉了起来,发现对方四肢软绵绵的样子,便问道啊:“咦?那老头没对你下毒啊,你怎么,反而像中了麻药一样呢?” “……哼。”云汐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风逸的声音很低,一直是凑在他耳边说话,呼出的气息喷洒在脖颈上,令云汐十分不适。 风逸倚着墙壁,将云汐揽在怀里,瞅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地上掉落的银针,聪明如他,几乎在下一刻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当即啼笑皆非的一把将云汐往怀中一搂,凑到他耳边,忍着笑意道:“大神医,你这是不是……作茧自缚呢?” 云汐脸上一红,当即怒道:“哼,这还不是拜你所赐,若是不中那圈套,我又岂会……岂会被自己误伤?” 他越说越气,后面更有些咬牙切齿,风逸见他真火了,连忙哄到:“好嘛好嘛,我的错我的错,连累你大神医了。” 他笑着摸摸云汐的头,而后一手忽然伸到云汐腰间,握住腰带轻轻一拉,便解开了他的衣裳:“那么,大神医,既然是毒,留着肯定不好,且来让我看看,你伤在何处,如何?” 第十四章:心存捉弄意难平 风逸笑着说话,却没等云汐反应过来便拉开了他的腰带,云汐大吃一惊,登时大怒,正要开口阻止,身后的风逸却立刻捂住了他的嘴。 “我说,大神医,小声点,引来了人多不好看。” 引来了人好好收拾你才好! 云汐被风逸解开他衣服的动作气的又羞又怒,便不管不顾的奋力挣扎,但奈何气力尽失,又哪里敌得过风逸。 风逸坏笑着将手伸进他的衣襟内,冰凉的指触及光滑柔嫩的肌肤后,便开始在腰间游走,边摸边悄声问道:“如何?神医你伤在何处呢?” 云汐被他捂住嘴巴,如何能说,且仍不放弃微弱的挣扎,不停地摇头试图甩掉风逸的手。 风逸找不到他的伤口,不知他伤情多严重,心想也不能让他这么乱来下去,便附到云汐耳边低声道:“我说大神医啊,你再这么折腾下去,他们迟早被惊动啊。” 哼,惊动才好! 云汐不理他,继续奋力挣扎。 风逸岂会不知他心中所想,低低一笑,继续说道:“不过,惊动我倒是没什么啦,倒是你大神医这样衣衫不整的,让他们看到,你的脸面难免不好看嘛。” 不好看?你当初用被子裹着我来回跑时,可曾顾虑我的脸面好不好看? 云汐怒极反笑,心中仍是不服,但挣扎的动作却渐渐停了下来。 脸皮儿薄的孩子哪里敌得过那无耻之人,云汐放弃挣扎后,风逸微微一笑,手继续在他腰间摸索,冰凉的指尖滑过肌肤,那异样的陌生感觉令风逸怀中的云汐微微颤抖着咬紧了下唇。 摸着摸着,风逸顿时感觉方才摸过那处有些异样,便返回轻轻按了按,怀中顿时传来一声压抑痛楚的低吟。 “是这里?”风逸压低声音问道。 “……嗯……”云汐勉强答道。 “针上毒重吗?” “嗯……” “有解药吗?” “嗯。” “在哪里?” “……”云汐不说话了。 这时,门外又传来那独臂老者的声音,风逸朝外看了一眼,催促道:“快,药在哪里?” “……在,在怀里。” “啧……你一个大男人,我还能怎么你不成?别弄得我像个流氓一样啊大神医,你太伤我的心了。”风逸假装不满的伸手去他怀中拿药,戏谑的埋怨却说得云汐一阵愕然。 也对啊,他们都是男人,就算这样,也没必要像…… 云汐,你何时如此扭扭捏捏婆婆妈妈了? 云汐心中暗骂自己失了分寸,当即定了定心神,这边风逸已然拿出解药,并递到了他的唇边。云汐服下药后,还未有所动作,门外传来脚步声后,风逸却忽然又倒了下去,继续一动不动。 这混蛋…… 云汐心中暗骂一声,随手掐住他的手臂,报复似的狠狠的拧了一下,随即松开手,若无其事的坐正了身体。 然而,来者却非独臂老者,而是那徐锦,只见他进来后,也不多呆,只是伸手向牢房内扔了一个小瓶子,低声道:“先生,这是风大侠的解药,快服下。” 第十五章:人心仁善天无情 精致小巧的药瓶在地上滚了几下,滚到了云汐手边。 云汐有些疑惑的犹豫了,并没有立刻伸手去接,那边徐锦见他没有动作,急的低声道:“鬼医先生,赶紧给风公子服下吧,解药一炷香内生效,那独臂老儿马上便回来了。” 徐锦说的甚是恳切,但云汐仍旧没有动:“你,为何如此?” 徐锦窒了一下,颇有些尴尬,他沉默了片刻,苦笑一声,摇摇头:“罢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只是狡辩而已,你快让风公子服下吧,那独臂老儿空手而归,只怕饶不了你们。” 他说着向外一看,然后慌忙的站起身子,向一旁让去,而后那独臂老儿便带着三四个手下,怒气冲冲的冲了进来。云汐坐在地上,略为一想,便感觉这徐锦似乎有难言之隐,只是见他不解释,自己也不便追问,只是察觉自己气力恢复得差不多了,便伸手碰了碰风逸,对方却没有丝毫反应。 扑了个空,独臂老人的心情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他快步冲了回来,恶狠狠地瞪着牢房内的云汐,厉声道:“既然搜不出来,那东西必然在这小子手里。”他回头一指一旁的下人:“你!去搜他的身,里里外外搜干净。” 被他指到的那个人顿时畏惧的瑟缩了一下,胆怯的回头看了看牢房内的云汐,鬼医的名号他不是没有听过,但这独臂老儿说杀便杀的性格也摆在面前,他进退不得。 这人是徐锦庄里的下人,眼瞅着他浑身发抖的靠近牢房,等待着未知的死亡,徐锦心生不忍,走近一步靠近独臂老人,鼓起勇气低声道:“老前辈,方才,方才我已经让人搜过了,没有的,你让他去,也,也没用的。” 独臂老人却是不信,冷哼一声:“你懂什么?这些人的心思十个你都猜不透,指望你这蠢货去搜,老夫我今日就要空手而归了。” “可,可是……” “够了,再多废话,我立刻就要了你妻儿的命。”他说着斜睨了徐锦一眼:“到时候,老夫倒要看看,是这下人的命贵,还是你妻儿的命贵。” 话音刚落,徐锦身子一颤,立即退到了一边。这话说得响亮,里面的云汐也听得一清二楚,不由皱了皱眉:“要挟?你这等小人也只能做些令人不齿的事情了。” “嘿嘿,先生这可严重了,既然可以不费一兵一卒的擒住你们,老夫又何必动刀动枪,劳心伤神呢?”独臂老人毫不在意的冷冷一笑,对走到门前的那人使了个眼色,那下人点点头,便战战兢兢地将牢门打开,然后走了进去。 察觉到对方一步步逼近,云汐缓缓的重新从怀中摸出一根毒针,那下人见他的手从怀里伸了出来,虽不见指间有什么东西,却被吓得脸色刹那间苍白如纸,他惊恐的看着云汐,又回头乞求般的看了看独臂老人,然后,在对方冰冷的眼神中,绝望的扭过头,将手颤巍巍的伸向云汐。 然而,就在伸出手的那一刹那,那个一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风逸却忽然动了,那人也没有看清他怎么起来的,只觉得眼前人影‘刷’的一闪,而后,自己已经被一只手狠狠地推向牢房的墙壁,再回头,那个一跃而起的风逸已经一手搂住云汐冲出了牢房,刹那间已经制服住了独臂老人身边的四个雇来的杀手,将独臂老人逼向牢房门口。 而后,风逸趁老人稳住脚步的片刻,回身将怀里的云汐扔向徐锦,一旁躲着的徐锦见他将云汐扔过来,连忙伸手去接,到手的身体,意外的纤弱。 “嘿嘿,我说呢,那小小一杯毒酒,怎么可能毒到堂堂的风逸风大侠呢?”独臂老人伸出独臂,摆出架势,冷冷的笑道:“可惜,凭你一人,就算救得了这两个人,你救得了对面的一家老小吗?老夫这里只要稍生变故,那边守着的下人立刻便会动手,到时任你再快,也快不过他们手中的利刃,哈哈哈哈。” 风逸回头瞟了一眼另一条地下隧道,而后给了徐锦一个眼色,便笑道:“听你这话,倒实在是信心十足啊,可惜我风逸,从来就不喜欢让别人在我这里找自信。” 他话音刚落,人以冲了过去,二人瞬间便交上了手,一来一往间,雷厉风行的风逸已然以势若骤雨的攻势将他逼出了牢房门口。 这边徐锦背起云汐,胆战心惊的向另一旁的隧道跑去,边跑边问:“先生?您?您行吗?” “不必担心。”云汐握着毒针,趴在他的背上,被那瘦骨嶙峋的骨头咯得生疼,不由皱了皱眉,心想这富商平日过的也该是锦衣玉食的日子,怎的如此削瘦。 两番相比之下,倒还是风逸的背,略微舒适吧。 嗯,略微…… 他双眼虽盲,耳力却远远强于一般人,凭借着对面传来的怒喝生,手一挥,四把银针便十分准确的要了守门四人的命,徐锦十分惊讶的背着他,脚步不停地冲了进去,而后云汐便听到了小孩子和妇人的哭声,徐锦颤巍巍的将他放下,而后扑向自己的家人。 “爹,爹,他们,那群坏蛋,把姐姐给,给……呜呜呜呜呜” 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儿一下子扑向徐锦怀里,失声痛哭,徐锦不可置信的搂紧女儿,抬头看去,却见自己的夫人伤心欲绝的趴在地上大哭不止,一旁,自己那刚满十六岁的大女儿徐倩衣,衣衫不整的倒在地上,面如死灰动也不动,仿佛已经失去了知觉。 眼瞧着这一幕,徐锦登时心如刀割一般,恨不得生生疼昏过去。他费尽力气走到女儿身边,开口轻轻唤了一声:“倩儿……倩儿快起来,人家来救咱们了。” 乍闻父亲声音,徐倩衣浑身一颤,没有焦点的眼神转了回来,看向父亲,而后苍白的嘴唇颤了颤,还未说出话来,两行清泪,已然从那晶莹的眼眶中落下。 第十六章:心快器钝身难脱 她不说话,只是呆呆的流眼泪。 徐锦心如刀绞的将女儿抱在怀里,却什么都话的都说不出了。 云汐坐在一旁,听那小女儿方才的话语,再听一旁悲痛的哭声,便已然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不由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这世事无常,又岂是能事先预料的。 徐锦算计他与风逸,想来也是被人胁迫,逼不得已,只是这报应,来的却是一分都缓不得,也来得实在不该。 “徐老板,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带着你的家人,离开这里吧。” 云汐的话,惊醒了悲痛中的徐锦,他连连称是,一边让妻子扶起女儿,自己也重新背起云汐,准备从地牢的另一条出口处离开。只是,到达出口时,徐锦忽然回头向里面瞅了一眼,有些担忧的问道:“先生,那,那风大侠尚未出来,会不会……?” “不会的。”云汐打断他的话:“你将我放在这出口,自行去吧。” “什么?”徐锦大惊:“那怎么行,先生你行动不便,若是一会儿那边有追来追兵,你,你如何应付啊。” 云汐淡淡的说道:“放心,我若应付不来,方才你们就无法脱身,放我下来吧。” 云汐的话虽淡然,却也包含了不可违抗的意味,徐锦只得将他轻轻放在一旁的石头上,却仍是一脸的担忧:“这,这么久了,却完全听不到那边的动静啊,风大侠,不知道打不打得过那个老家伙啊。” 他的担忧不无道理,风逸显然是为了让云汐救出他的家人,才刻意将独臂老儿逼了出去,远离此地。这点徐锦也不是不明白,因此心中半是忐忑半是愧疚,此刻不见风逸脱身,也实在抛不下他们。 对于他的忧虑,云汐却毫不在意:“徐老板,多虑了。风逸自从取得辟水珠后,一路上遇到多少致命杀机你我不得而知,只是看他如今仍完好无损,其实力便知一二。”他顿了顿,又道:“若是连这么一个老人家都对付不了,他又如何活到现在呢?” 这算是解释,也是安慰,徐锦顿时释然了不少,云汐又催了一次,他便不再多留,转身出了地牢。 接下来,整座地牢便安静了下来。云汐轻轻地出了一口气,盘腿坐在石头上,缓缓屏住气息,静下心去听远处的动静。 心一静,周围顿时静如空气,远处,打斗的声音在耳中越来越清晰。 离他此处却是挺远,听不到风逸的声音,也听不到刀剑碰撞的声音,只是那独臂老儿恼羞盛怒,全力发功的‘喝’‘哈’声,伴随着的,是石头崩裂之类的轰隆声。 看来,风逸仍是没有一件趁手的武器。 那老儿既是独臂,近身战必然强悍无比,风逸双手空空,较之于他,近战居然也略显下风,虽然已绝妙身法次次躲过独臂老儿的攻击,但反击的机会,也必然少了很多,且这样被独臂老儿缠着,脱身也难。 这场战,越拉越久。 第十七章:毫无知觉动初衷 风逸,显然不适合持久战。 他的耐力,功力,阅历等等较之那已过花甲的独臂老儿均是不足,速战速决,向来是他的制胜之法,且屡试不爽。然而,奈何这老儿却非等闲,加之他也不确定那边与徐锦一同去救人的云汐是否的手,若是一旦脱战,那老儿转身反扑云汐,却是得不偿失,于是,无奈之下,也只能这样一点点耗着。 手无利器,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风逸一边快速躲开独臂老儿劈来一掌,一边心中苦笑。眼瞅着那块替他挨这一掌的石头瞬间破碎成块儿,不由暗暗咋舌,这一掌若是挨在身上,轻则断筋伤骨,重则小命儿不保啊。 “啧啧,老人家,瞧你这火气大的,年纪大了,动怒不宜身体安泰啊。”风逸边躲边气他。 独臂老人连连攻击皆落空,心中也是满腹怒火,此刻被他这般嘲讽了一句,登时勃然大怒,又是一掌迎面劈来,风逸再次闪身躲过,正要开口继续激将,身后,却传来了四五个脚步声。 而后,一个洪亮粗重的嗓子在地牢里响起:“哎我说你这缺胳膊的白胡子老头真没用,这么久了还没把这臭小子收拾掉,来来来,胖爷爷我来助你!” 话音刚落,一个庞大的身躯顿时向风逸压来,风逸挑眉一瞅,笑了一声,当即转身避开,看那胖子毫无形象的摔倒在地,眼中即闪过一丝戏谑,而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随后跟来那个瘦高个的手中。 那瘦高个的手中,正握着一把长剑。 利剑钝剑,能杀人的,便是好剑! 风逸看着那瘦高个儿,英俊的面容上,缓缓勾起一丝志在必得的冷笑…… 云汐坐在大石头上,听着那边的人数剧增,心头一惊,不由暗道不好,风逸无法还击,此刻一来数人,他想脱身,只怕更是难上加难。 然而,就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不自禁的为那边那个陷在乱战中无法脱身的人着急时,刀剑相拼所发出的清脆的碰撞声,忽然从远处传来。 云汐一愣,随即一个无比惨痛的叫声响起,他的心在那一瞬间倏地纠起,而后,好在大脑先于感官迅速的判断出这个声音并非风逸,他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然而,只是这样心头一乱,便再也静不下来了,再去听,远处的声音,也已然听不清了。 “唉……”云汐挫败的长叹一声,放弃再去听,反正结果不好便是坏,他徒自去操心,也无济于事。 只是心静不下来,在这里干坐着,心底,就悄悄地升起了一丝烦躁与不耐,在他那静如止水的心底,缓缓荡起一丝丝的涟漪,留下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痕迹。 他会死吗? 他死了……我怎么办? 这个突兀的闯进脑海中的想法令云汐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漆黑。 我在想什么? 云汐狠狠地摇了摇头,万分惊讶于自己的想法,但随后,他瞬间又了然了。 是了,风逸一死,自己的处境便相当糟糕,更何况如今更是生死不明的天赐了。 是这样的。 云汐心里一边这样说着,一边缓缓平复方才瞬间波动的情绪。 只是还未待他的心情完全平复下来,一个极轻的脚步声,忽然在耳边响起。 “哟,大神医,你怎么没走啊?” 第十八章:心生担忧却言他 风逸难得有些惊讶的看着云汐,自己方才过来时,见四个人倒在地上,额间均插着一枚细小的银针,皆是一击毙命,便知他们已然脱身,便寻着脚步一路寻来,不曾想,在出口处,看到了坐在石头上的云汐。 然而,对于风逸的疑问,云汐并没有回答,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不知怎的,一颗心,忽然放了下去。 云汐不答话,风逸偏着头瞅了他一会儿,察觉他脸上的情绪与平日不大相同,出奇的严肃,不由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徐锦呢?” 云汐摇摇头,闻到他身上传来一阵难闻的血腥味儿,不由皱眉:“你受伤了?” 闻言,风逸瞟了自己一眼,随即笑道:“那倒不是,这血是那瘦高个儿的。”他顿了顿,而后瞅着云汐,眼含笑意:“怎么,大神医你……”他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四周,眼中笑意颇深:“你这是在担心我?” “……不。”云汐倏地皱紧眉头,立即反驳道:“我只是担心,你若死了,天赐该怎么办。” 风逸眨了眨眼,眼中那股笑意缓缓退去,摇摇头,苦笑道:“想来也是,不过你放心,风某我就算死,也不会拉着天赐去垫背的。” 他说着伸手打算将云汐扶起来,只是一伸手,看到自己染满鲜血的袖子,愣了一下,随即转过身,在云汐面前蹲下:“来吧,大神医,我背你出去。” 云汐顿了顿,然后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让他将自己背了起来,走出了地牢。 趴在风逸背上,本来还等着风逸自觉地像往常一样喋喋不休的调侃他,结果对方却出奇的沉默,且不知为何,这样趴在对方背上,云汐忽然感觉哪里很别扭。 就像方才,那样莫名其妙的担心一样,他一时间,竟无法适应这样的沉默。 “你,把那些人都杀了?” 受不了这样异样的沉默,云汐率先开口。 “……”风逸脚步顿了顿,继续走:“那倒没有,只是杀了那个老头儿,他一死,那群乌合之众自然就跑了。” “……那,徐锦,你打算怎么办?”云汐颇有些犹豫地问道。 “什么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风逸说得轻松。 “可,他的女儿,已经被那群人给糟蹋了,你还要教训他?” 风逸脚步一窒,脸上闪过一丝苦笑:“……你是这样想我的?” “我……”云汐愣了下,张口欲解释,只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他确实想过以风逸的性格,说不定一笑而过了,但风逸那有仇必报的行事,他也是有所耳闻的。 “哎呀,真伤人哟大神医。”不等云汐解释,风逸却又恢复了他那玩世不恭的戏谑语气:“我这么好一个人,你居然这么想哟,唉,伤心啊伤心。” “……”云汐哑然。 第十九章:事虽有因却无解 回到了徐府,心中愧疚万分的徐锦还未待风逸发问,便已然将事情的缘由交代得一清二楚了。 这事情,其实,只是因为他一时贪财罢了。 那日,他卖的货物被一群江湖人截住,一脸无赖相的要吞掉他这批货,徐锦虽万分着急却束手无策,这时,他的女儿徐倩衣却提醒他,既然是江湖人,若是在江湖上有熟人,也许可以借那熟人的脸面,救下这批货。 然而,他一个小小的生意人,去哪里有机会认识那些名震江湖的大侠呢。 倒是徐倩衣再次提醒了他,他与风逸,曾有一面之缘。 于是,这两个字,便救下了他这批货。 然而,巧的是,就在他救下这批货的第二天,那个独臂老儿便因听说他与风逸相熟而找上了门,二话不说将他的家人尽数擒住,逼他出面陷害风逸,于是,便有了后面的这些事情。 不过,他没料到的是,风逸早有防备,他也没料到的是,独臂老儿找来的那群杀手,非但没能耐,还尽会些下流手段,他的大女儿,便惨遭如此劫难。 对于他的这番说辞,风逸只是微笑着听完,却没有表态, 没有说不原谅他, 也没有一笑而过,只是那笑意,却有些黯然。 “风大侠?”见风逸不说话,徐锦以为他心中还有火气,不由战战兢兢地问道:“鄙人,可是一句谎话也没有啊。” 风逸看着他,又笑了笑,还是不说话,反而起身走到云汐面前,道:“天亮了,我们该走了。” 云汐点点头,让他将自己背起。 徐锦不明白风逸的态度,但也不敢多问,见他背着云汐走出去,不由慌忙跟了上去,待走到大门前时,风逸停住了脚步,却不回头,径自道:“风某,从不原谅背叛我的人,无论,他是多好的朋友,无论,他的理由有多么的冠冕堂皇。” 说着,他再次迈步。 在清晨朝晖下,缓缓走向远方,他的话,也随这清冷的晨风,飘散在这宁静的白龙州中。 “所以,我这样的朋友,徐老板,还是不要认识的好。” …… 离开了徐府,风逸又雇了辆马车,两人便跟着车夫,就这样离开了白龙州,向金桥镇出发。 风逸的衣服还是一身血迹,起初还吓了那车夫一大跳,不过又见风逸这个人乐呵呵的,还解释说是杀了野猪时溅上的血时,车夫便释然了,然后乐呵呵的带着他们驶向金桥镇。 一路无事,到达金桥镇时已至黄昏,风逸没有去客栈,反而去了一处农家,掏了钱,说是借宿一宿,云汐坐在车内昏昏欲睡,下了车后便被风逸抱向农家院,倒在床上不多久就睡去了,风逸这次也没调侃他,摸了摸他的头,离开了房间。 这一觉,睡得颇为安稳,这一路上的各种折腾,云汐也确实累了,加之不知为何对风逸的态度逐渐好转后,没有了起初那份敌意,他也就不去想太多无用之事。 再次醒来,已经快到晌午了,屋内没有人,云汐皱了皱眉,坐起身子,便听外面传来了叮叮当当的敲打声,还有一个老大爷说话的声音:“哎哎,你这小伙子,别敲得这么用力,哎,得这样弄……” 第二十章:木匠难为巧剑客 云汐起了身,穿好衣服没多久,门便开了,院子的女主人任大娘推门进来,端来了一盆水。 “哟,公子起身了?”任大娘将水放到床边的小桌子上,将毛巾递给云汐。 云汐接过毛巾,将其浸在水中,温热的水透过皮肤传进心底,十分暖和。 洗了脸,云汐又将毛巾还给等着的大娘:“有劳大娘了,真是不好意思。” “哎哟哟,公子这说的什么话啊。”任大娘笑道:“您这样的公子平日在家里许是多人伺候着,初次到我们这小地方来,大娘我还担心照顾不周呢,您可别这么说。” 大娘是老实人,笑了笑,瞧着云汐模样实在漂亮,心生欢喜,便想多说几句,一时间又想不起说什么好,为了不打扰云汐,只得端起水盆向门外走去。 云汐倒没有注意任大娘,只是听外面那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颇有些好奇,不由唤住即将离去的任大娘:“大娘,请问,这外面叮叮当当的,是在做什么?” 任大娘顿时笑道:“当然是给您做轮椅啊,您那伙计还真是好啊,昨晚听说我老头是个木匠,立马就拉着我老头不放了,说啥也要让我老头帮他做出个轮椅来。这不,今儿个一大早就拉着我老头子在院子里敲打起来了呗。” “……伙,伙计?”云汐一愣,这家伙不会真的把自己当伙计了吧。 “是啊,他说他的确是个伙计的啊,不过,长得可真不赖,今早上还特别拜托我给您端水来呢,再说您也不方便不是。”任大娘笑着打开了门:“哎,您先坐着啊,我给你们做饭去,有事喊一声就行啊。” 云汐点点头:“有劳了。” 任大娘走后,门重新关紧了,云汐坐在床边,不知为何心思一直静不下来,便索性在床上打坐,百无聊赖的听外面的老大爷教风逸做轮椅,结果听着听着,他那一向冷漠如雪的面容上,情不自禁的挂起了忍俊不禁的笑容。 “哎,这样, 不是不是,是这样,不行,你敲得太重了,得轻点,不然你这手下去一下就坏了。” “……” “对对,把钉子敲进去,别敲太狠啊,你都敲折好几颗钉子了。哎对,这个轮子就差不多了,来,下个轮子。” “……按照刚才那个?” “对啊,主要是要拿稳力道,哎小伙子,我瞧你像是干力气活的人啊,这手劲儿不小啊。” “……算是吧。” “轻了轻了,不对不对,你敲得太轻了,你看都敲不进去,重一点……太重了,你瞧,钉子又坏了。” “……” “哎呦喂,可算好了,来,把那些零件都拿过来吧,该拼一块儿了。” “……” “这样拼,然后这样,再这样,不对不对,不是这样,你瞧你,你看不懂我怎么比划呢?唉,瞧你个小伙子眉清目秀,挺机灵的,手怎么这么笨呐,瞧你那笨样子。” “……我这辈子哪干过这个啊,大爷,明明是您教的不到位啊,你教新手不应该详细点耐心点吗?” “你得得得得,少贫嘴啊,笨就是笨,来来来,看大爷怎么安的,一会儿另一半你照着学啊,看好了。” “……唉,二十多年了,我还是头一次碰这玩意儿呢。” “嘿嘿,小伙子,一回生二回熟,你要想你家少爷坐得舒服了,你就得下功夫,知道不?” 风逸被他说得没脾气,只能低着头继续干。云汐坐在屋子里听着,不知不觉的,便被风逸和任大爷之间的那些无奈的对话逗乐了,只是对着空气笑了笑,却实在有些寂寞,便敛起了笑意。他不常笑的,偶尔一个微笑,已证明他心情已经相当不错了。 屋外叮叮当当的声音加上无奈的埋怨,好笑的呵斥,一直持续到晌午方停,期间任大娘将他馋了出去,坐在门口晒晒太阳,于是,当听到风逸那如释重负的喘气声后,便知道轮椅总算完工了。 “哎呀,累死了,累死了,这玩意儿真要命啊。”风逸便揉肩膀便嘟囔,任大爷呵呵一笑,伸手用手中的木棒轻轻敲了风逸的脑袋一下:“小子, 手这么笨,也敢喊累,瞧这大半天才弄好一个,真是。” 任大爷说着对着做好的轮椅鼓足了气猛地一吹,却不想风是朝着风逸这个方向的,于是,院子里顿时响起风逸的哀嚎声:“大爷,您干嘛呢?好端端的您吹什么啊?你瞧你吹了我这一身的木头渣渣儿……这,这拍都拍不干净啊。” 话音刚落,坐在门前听着的云汐终于还是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但他随即便立刻收敛了笑意,好在那边还在用心拍身上的木头屑的风逸并没有发现。 屋外的阳光十分暖和,晒得云汐心情也甚是不错,他忽然很想看看,那个从来都意气风发如今却一脸哀怨的拍衣服的风逸,到底是如何模样了。 “哼,小子,玩木匠还想干净,做梦吧。” 任大爷理所当然的哼了一声,然后向屋内走去,边走边说:“做好了,你赶紧去买轮椅上的垫子吧,大爷我进去歇息歇息。” 那边的风逸无奈的沉默了一会儿,又拍了拍身子,没有去注意坐在门口的云汐,便直接向院子外面走去。 任大爷进屋喝了碗水,然后看该吃饭了,便出来将云汐给掺了进去,便掺边说道:“哎,大少爷啊,你这伙计真不赖啊,老头子我怎么说,他都不生气啊。” “他脾气,却是不错,不过我以为,他会雇人来做轮椅,却不想……” “哎,那那成啊,我告诉你啊大少爷,这雇人做的东西啊,他不如自己做的踏实,总要有些缺斤少两,偷工减料的。可自己做的不一样啊,这木料是这伙计亲自去挑的,都是最好的,做也是自己亲自动手做的,这可不打折扣呢,货真价实。”任大爷呵呵一笑:“不过,可累坏这小伙子了,但年轻人嘛,歇一歇就好了。这不,转眼就给你买褥子去了吗。” 云汐微微一笑,难得赞同的点了点头。 第二十一章:名医隐匿金水镇 热腾腾的午饭已经端了上来,出去买褥子的风逸却还不见踪影。而且任大爷的独生子任阿牛去集市卖东西也还没有回来,众人正好奇时,便听门外传来了阿牛气喘吁吁地喘气声。 之后,就看到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撞门进来,快步跑到桌前,一屁股坐下猛喘气。 “阿牛啊,你这孩子怎么了,在客人面前没大没小的。”任大爷生气的呵斥了一声。 任阿牛却不在意,摆了摆手,呼吸顺畅以后,才扯开大嗓门说到:“哎呀爹,这不重要,您知道今天金桥镇发生什么大事情了吗?” 任大爷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声:“咱们金桥镇能发生什么破事儿啊,你快说,少卖关子。” “唉,您真是的,您听说过拜剑山庄吗?江湖为首的四大世家之首,拜剑山庄!”任阿牛说的很是兴奋,连一旁的云汐听到,都不禁提起了兴趣。 “啊,那老头子我怎么会没听过啊,那拜剑山庄在江湖上,朝着皇帝大了,可是,这关咱们这小小的金水镇什么事啊?” “哎呀,你真是的,本来是不关什么事啊,可是今天,就今天上午,人家拜剑山庄来人了,来咱们这儿贴告示了,爹,您瞧瞧,这告示除了朝廷,谁敢贴啊,哎,人家拜剑山庄就敢,还是明目张胆呢。” “去,去去。”任大爷满脸不信:“你小子见过个世面吗?你知道拜剑山庄的人都什么样子吗?还告示呢,那还把皇帝老儿放眼里吗?” 任大牛见父亲不信,顿时急道:“哎呀爹,您说我有必要骗你吗?那说书的也说过啊,拜剑山庄的人,腰缠万贯,人人穿的那都是金闪闪的衣服呢,我可听过,他们那些人都是黄衫金袍,英俊贵气,背负长剑,金袍背面,都画着一个长剑的图案呢,我看仔细了,要不然怎么会这么肯定呢?” 任大爷还是不信,倒是一旁的云汐,缓缓地点了点头。 云染明黄,拜剑无双! 金色,便是拜剑山庄独有的标志,除了皇亲贵族,这世上还没有什么人敢将金黄穿的如拜剑山庄这般明目张胆,不可一世,这几乎延续了四百多年的衣着传统,岂非一朝可破。 任大爷挥挥手:“好了好了,不管他真假,说吧,他们来这儿什么事儿啊?” 任阿牛赶紧说道:“额,我不识字,只是听一旁的人们说啊,这拜剑山庄里啊,有人病了,重病,现在拜剑山庄在天下广发告示遍求神医,只要有可妙手回春的大夫,可以将这,这庄中的病人的病治好,哎,拜剑山庄啊,可以无条件的答应你任何一件事!” 任大爷大吃一惊:“哎呀,我的乖乖,这种口都敢开啊,那要是让他们把钱全拿出来,他们也给啊。” “那可不是,那拜剑山庄那四百多年的名望,哪是吹得啊。” 云汐:“……” “乖乖的,那这是谁病了,让拜剑山庄的人这么着急啊?” “哎,不知道呢,人家看着榜的人不理你,除非你去揭榜,可是一接,就要到拜剑山庄去了。到时候要是救不了人,估计就有咱们好看的了。” “哼,那可不是,哎,说起来,那小伙子怎么还没回来啊。” 一直沉默的云汐,听完这父子的对话,心中已经隐隐明白了几分,看来,拜剑山庄将那位将军抢走后,并没有能力救他,所以只能出此下策,来寻得一线生机了。 可这边话刚说完,那边风逸便走进了院子,见他们在这里热火聊天的讨论着外面的事,会心一笑,将买好的褥子铺上了轮椅上,这才进屋。 任大爷见风逸进屋,忙问道:“哎,小伙子,你这买个东西怎么这么慢啊,我还以为你遇着什么事了呢。” 风逸笑了笑:“没什么,路上见有意思的事,便顺便停了一下。” 云汐待风逸坐下后,也懒得去避讳什么都不懂的任大爷一家,直接问道:“与上次你说的事情,是有联系的吧。” “嗯。”风逸懒洋洋的应了一声,然后喝了口水:“人是抢到庄里了,朝廷和天泽山庄的夏侯家要人,人家皇甫家死活不给,也只能作罢,如今时刻,能做的也就是四处求医,为将军求得最后一线生机了。” “皇甫庄主,如何?” “老样子,只是身体情况也不太好,整日守着将军,改善的不快,只盼早日寻得名医了。” “……” 任家三口听云汐和风逸的交谈,听出和常人不一样,出于谨言消灾的本能,他们都只是低头吃饭,老百姓还是只愿意过平凡日子,好奇心太多,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的。 “那么,找到一两个有希望的吗?” 风逸苦笑一声:“希望?夏侯将军的伤,连唯一一个曾经救醒过活死人的神医赛华佗都摇头了,这世上还有谁有能耐唤醒他呢?只是人尚未死透,呼吸还在,皇甫家,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放弃的。” “……活死人……” 云汐若有所思的低着头,风逸一时间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只能放弃,端起碗吃饭。 吃过了饭,云汐在屋里休息,风逸同时也在屋里,只是他这次没有打扰云汐,而是在窗前站了一会儿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走到桌前摊开纸,在写些什么。 “……风逸。”闭目养神的云汐,忽然开口唤他。 “怎么了?”风逸正好写完,便封住了信封,抬头看他。 “……”云汐起初有些犹豫,担心接下来的问题再被他一句话打回来,想了想,语气坚定地说道:“告诉我,这件事到底的来源始末。” “这件事?”风逸眉毛一挑:“什么事?” “就是皇甫庄主和夏侯将军之间的事。”云汐一字一顿的,认真的说道:“怎么,不是说只要我说的,你一定照办吗?” “……那,遵命。” 第二十二章:伦理无常情奈何 镇国大将军夏侯雨歇与拜剑山庄庄主皇甫啸月的故事,并不如云汐想象中那么复杂。 手握重权,深谙官场风云的夏侯将军,与冷漠沉静,君子如玉般的皇甫庄主之间的感情,发生的令人不可思议,却也,无话可解。 在外人眼中,二人的交集可谓少之又少,一个远在边关,一个藏匿武林,这二人是如何相识,相认,相知的,旁人却不得而知了,只知两年前,二人的感情被庄主六弟皇甫啸奕一时口快说了出去,顿时在江湖上掀起一阵难以想象的滔天巨浪,铺天盖地的讽言嘲语劈头打来,令山庄无颜,朝廷蒙羞。 且,在皇帝尚未表态之前,拜剑山庄老庄主已是勃然大怒,一面以死相逼,令皇甫庄主发誓此生不再见夏侯将军一眼,且向江湖澄清此事实为误会。一面以武力相抗,直言要夏侯将军此生不得再至拜剑山庄。 面对老庄主的双重压迫,二人意外的没有任何反抗,庄主发了誓,却并没有出面澄清,而夏侯将军更是一言不发的直接上书皇帝,自请去了边关,这一去,就是整整两年。 两年内,由夏侯将军亲自镇守的边关,若是战事,皆大获全胜。当时朝中情势不稳,皇帝几番想调将军回朝,然而,却在终于下定决心之时,边关,却传来了举国震惊的噩耗。 在清除最后一股残余敌兵之时,夏侯将军为了让即将成亲的副将成功突围,亲自出马吸引了所有敌军的注意,在以一敌千的战斗中,百战百胜的夏侯将军赢下了他最后一场仗,却没能站着离开战场。 也许是上苍垂帘,让神医赛华佗即使赶到,并以绝无仅有一颗的玄力金丹保住了将军最后一口气息。 也只是,最后一口气而已。 夏侯将军,成了活死人。 与此同时,自从两年前那一事后,拜剑山庄的大小事务已经一律交给了二少爷皇甫啸龙打理,庄主皇甫啸月则被父亲责罚,闭关两年,两年后,正值出关的紧要关头,庄主却不知为何心神被扰,险些走火入魔,好在老庄主抢救的即使,捡回了一条命。 然而,本就重伤的庄主,在见到将军留下的碎雪啸月枪后,当场喋血,病情瞬间重至垂危。 那夜的大雨,无情的在大地上疯狂肆虐,在这种情况下,一向沉静懂事,对父亲永远服从的皇甫啸月,却在理智彻底崩溃的那一刻,不管不顾的要拖着垂危的身体,向大雨中冲去。 他要见到那个人,他要立刻见到那个人,哪怕是最后一面。 但是,以庄主目前的状况,哪里受的起丁点风寒,更遑论被这等大雨迎头打下,这最后一面,恐怕也是他的最后一面。 这样一来,倒也不算是违背了他曾经发过的誓言。 可这世上,又有哪个父亲,可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儿子去死呢? 眼看着自己那沉静顺从了三十多年的儿子彻底崩溃的痛苦模样,老庄主心如刀绞,几个兄弟更是不忍再让大哥受此折磨,竟是不顾父亲是否赞同,径直拿了长剑,在那场大雨之夜,硬生生闯进重兵把守的将军府,将已经成为活死人的夏侯将军,抢到了拜剑山庄。 而后,除了朝廷与天泽山庄的夏侯一家前来要人时,由老庄主亲自出面挡了回去以后,再有发难,也皆是代理庄主皇甫啸龙一一应对。 与此同时,在神医赛华佗也对夏侯将军的病情束手无策的情况下,拜剑山庄开始广发告示,寻求天下名医。 “这名医名单中,自然也包括你,鬼医云汐!” 说完了缘由,屋子里便是一阵沉默,风逸双手环胸倚在墙上,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云汐的脸部表情,他很喜欢在闲暇时,这样去捕捉云汐那不易察觉的感情流露,即使是一瞬间,也往往逃不开他的眼睛。 那时候的云汐,往往是最真实的云汐。 “风逸……”就在风逸打量云汐时,云汐开口了,语气,意外地认真。 “嗯?”风逸眉毛一挑。 “我不想这样下去了。”云汐淡淡的说道。 “哦?这样?哪样?” “我们来规规矩矩的作笔交易吧,之间发生的事情,我一概不计较了。”云汐认真的说道:“你放了天赐,我随你回绝世楼救人,你放了人,我救了人,你我便两清了,从此互不相欠,也再不相识,如何?” 听出云汐口气中无比的认真,风逸也收起了戏谑的不正经,颇有些意外的看着云汐:“哟?刚听了拜剑山庄的事,你就这种反应啊,大神医,你不会和拜剑山庄有什么瓜葛吧?他们欠了你人情?还是你欠了他们钱?亦或者,你本人是山庄的什么……额,私生子一类的?” 云汐脸色一黑,被他最后一句话气的抿紧了唇,恼道:“不必多言,我与拜剑山庄有何瓜葛,与风公子你毫无关系。你只需说这交易你做还是不做。” “做。”风逸爽快的说到,边说边靠近云汐:“当然要做,确实你鬼医先生的爱恨纠葛,我也不好过问嘛,不过,既然你我都这样正儿八经的做生意了,你对我的态度,可不可以好一些呢?” “……”云汐愣了一下,而后下意识的点头道:“可以。” 风逸得逞似的一笑,刚要开口,却被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云汐抢先开口:“不过你不要没事找事。” “……哈哈,那是自然,我风逸也不是不识趣的人嘛。”风逸干笑两声,倚在床边:“不过说起来,你这说一不二的性格,和皇甫家那些人倒还真挺像的。” “……” “再者,既然对我好一些了,那么来表示下吧,叫声逸哥哥我听听。” 第二十三章:心想不成花蜂现 风逸的美梦,当然没有得逞,云汐毫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只为了逸哥哥这三个字抽搐了下嘴角,便沉默了。 已经说了,不要没事找事。 风逸挫败的耸了耸肩膀,无奈了。而后云汐想试试新作的轮椅,风逸便将他抱了出去,后面任大娘瞧见了还笑道:“哎呀小伙子啊,这背着瞧你俩,还以为你抱着个大姑娘呢,哈哈哈。” 云汐登时闹了个大红脸,风逸脸皮厚,倒也不在意,笑道:“唉,可惜啊,要真是个大姑娘该多好啊,是吧。” 他还问云汐,得到的却只是又气又恼的云汐狠狠地一掐。 “哈哈,别掐别掐,开玩笑的,要真是个大姑娘,我还不抱呢。”风逸笑哈哈的将云汐放在了轮椅上,新买的褥子很是柔软,轮椅的做工也非常舒服,一想起不久前还听背后这人唉声叹气的在那抱怨时,云汐就觉得好笑,听他这话,便忍不住反问。 “为什么?” 没料到云汐反问,风逸一愣:“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是个大姑娘,你就不抱了?” “那个啊,因为没有兴趣啊。”风逸很随意的说了一句,然后推着云汐试试车轮:“我对女人从来都敬而远之的,那种生物,太可怕了。” “……”云汐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方有些明白过来:“你,可是有龙阳之好?” 风逸推车的脚步一顿,英俊的脸上顿时有些复杂:“龙阳之好,倒没这么夸张,怎么?你怕了?” “没有。”云汐淡淡的应了一声,而后扭过头,刻意忽略背后风逸投来的,那意味不明的目光。 出了小院没多久,便听到集市上传来甚是嘈杂的吵闹声,听老百姓们议论纷纷的,最多的,还是今日拜剑山庄贴告示寻医的事情。 风逸晓的云汐看不见,推着车也顺便将路边值得一提的事情给他一一介绍,当说到某件事时,云汐忽然开口:“采花蜂?又是一个淫贼吗?” “是啊。”风逸停着脚步,瞟了一眼墙上朝廷的告示:“而且还是个不挑食的采花蜂呢。” “不挑食的?什么意思?”云汐一愣。 “就是男女通吃的啊,目前已经有很多少年少女受害了,哦哟,大神医,睡觉时可得小心了,咱们今晚要住在金桥镇呢。”风逸有些幸灾乐祸的说到。 “为什么?”云汐不解:“我们下午不就可以走吗?” “不行,下午走的话,天黑之前到达不了下一座小镇,你我身份不一样,赶夜路不方便,容易有麻烦的。”风逸语重心长的轻轻拍了拍云汐的头,随即手便被云汐打了下来。 “……”风逸看着自己被毫不留情打下来的手,不满道:“喂,我们不是说了吗,公平交易,和平共处吗?你也答应对我好点的啊。” “但这不代表你可以对我动手动脚。”云汐冷冷的说道。 “啧,有什么关系。”风逸得寸进尺的一把拦住云汐削瘦的肩膀:“我们都是男的,拍一下又怎么了?难道你认为,我拍你一下,你就会喜欢我吗?” “你!”云汐气结:“你这是强词夺理,我,我不喜欢别人这样。” “好了好了,不跟你闹了,真是的,脸皮这么薄,将来可怎么得了。”风逸一脸无趣的推着云汐在街上晃悠,一时间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便推着轮椅返回。 只是,除了和风逸偶尔的拌嘴外,神经异常敏锐的云汐,忽然感觉到一道很异样的视线打在了自己身上。 那道视线,锐利的,贪婪的,不加丝毫遮掩的,就这样赤裸裸的笼罩着自己,仿佛就这么被盯着,云汐便感觉浑身不舒服,连忙催促风逸快步离开这里,风逸尚在奇怪他怎么了,他也不好直说,只能含糊的一概而过了 离开了人群,那道目光便消失了,云汐轻轻的松了口气,身后的风逸便问:“怎么了?” “没什么。”云汐摇摇头:“只是忽然间不是太舒服,我们回去吧。” “不舒服?”风逸顿时皱起了眉,很是随意的将手便放在了云汐的额头上,感觉体温如常,又问道:“额,你没有生病的样子啊,是哪里不舒服?” “我,我就是不太舒服,你别问了,我们走吧。”云汐被他问得词穷,只能含糊其辞的掩盖过去。 看得出云汐的应付,风逸也不为难他,点点头,推着轮椅回到了任大爷的小院子里,有了轮椅,云汐的行动就方便多了,风逸也不用时刻看着他。但对方才那道目光耿耿于怀的云汐,却怎么也安心不下来了。 那目光,有多不怀好意,他也不是察觉不到,且心中隐隐有不祥之感。 要不要提醒一下风逸? 云汐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怎么说?依风逸那种性格,难不成直接告诉他说自己可能被人盯上了,而且盯上自己那个人,极有可能是刚才那个采花蜂?然后让他也小心些? …… 那简直是在自取其辱,也许听在风逸耳中,又成了一个可供他调笑的笑料了。 于是,他摇摇头,没有开口,只是一旁一直观察他面部表情变化的风逸,抓住了蛛丝马迹:“怎么了?” “……没什么。” “哦?”风逸明显不信:“你的脸上可不是这么说的哟。”他说着冷不防伸手捏了一把云汐白皙的脸蛋,入手处一片光滑柔嫩,手感极好。 “……你!你做什么!”云汐一愣,当即又羞又恼,可惜他的怒气从来没有传达给风逸的时候,脸皮厚的人,哈哈一笑,就将他的一切怒火,抛于脑后了。 哼,不管是不是,最好今晚倒霉的是你,不是我。 云汐在心中暗暗说道。 可惜,人在做,天在看,想什么,来什么。 第二十四章:夜深不掩采花贼 夜已深 打更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月光如水,映入屋中,投下一片朦胧。 风逸倚在窗前,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窗台,片刻后,他忽然伸手,从怀中摸出一颗指头肚大小,晶莹剔透的小珠子。在月下,小圆珠散发着淡淡的蓝光,映着月色,可以看清圆珠的身上,纹着一个银色的字。 水! “哼,这么小小的一颗珠子,就可以让那些自命清高的人们抢得头破血流的,你到也值了。”风逸对着辟水珠自言自语道:“唉,可惜,可惜了你这绝世珍宝。” 他自嘲的笑了笑,将辟水珠重新收回怀中,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打更的声音,在街上徘徊,这声音似乎勾起了风逸什么不太好的记忆,他皱了皱眉,伸手轻轻摸了摸怀中的辟水珠,眼前忽然一亮。 白天,买褥子时,他无意中在金桥镇的客栈外瞟到了一位身着华丽锦衣的熟人,因为彼此曾经留下的印象都不太好,所以他也不打算出面打声招呼,便不声不响的离开了。 不过,这上官公子既然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垂涎他很久的采花蜂,也确实不远了。 一想起采花蜂,风逸的唇角忽然扬起了一丝笑意,他与这个被冠于采花蜂的人并非陌生,二人甚至有过一段来往,不过这段来往并不愉快,还一度让采花蜂看到他就咬牙切齿的要打要杀,以至于让他想从采花蜂处拿的东西一直没有到手。 不过,采花蜂爱花也爱宝,他手中的辟水珠,采花蜂想必不会没兴趣,又恰巧这个追着自己不放的上官公子也到了此地…… 对于自己一直想要的东西,风逸忽然有了主意,不过转念一想,采花蜂每次出手必不会只抓一个回去,一个上官宣霖,还不足以让他有十足把握。 想到这里,风逸缓缓的眯起了双眼,扭头看向隔壁的墙壁…… …… 夜很静,静的让屋中唯一的呼吸也显得如此刺耳。 云汐睡得很不稳,总觉得耳边很吵,一会儿是凄厉的婴儿哭声,一会儿又是一男一女在吵架,风雪呼啸的声音在耳边咆哮,他一个人似乎躺在冰冷的天地之间,动弹不得。 静谧的黑暗中,陌生的气息,缓缓侵来。带着一股几不可闻的异香,轻轻环绕在沉睡的人上方,一点点,侵袭着,被噩梦吞噬的人,那稀薄的意志。 随着迷香越来越多的涌入云汐的脑中,一个黑色的人影,也在床边的黑暗中,缓缓现身。 床上紧紧地皱着眉头,仍在梦中挣扎的人儿,毫无半分抵抗之力,迷香的侵蚀,已经渐渐夺去了他的力气,一股旖旎的芬芳,在梦中,缓缓散开。 那个黑色的影子,站在床边,黑暗遮不住他贪婪的目光,他伸出手,缓缓的向前,试图去触摸床上那昏迷的人,白皙的面容。 他喜欢很久了,这个倔强又清冷的孩子。 但是,总要远远的看着,远远地望着,垂涎着。 这一次,终于可以……可以…… 一声轻咳,冷不防从窗外传来,黑衣人大吃一惊,连忙收回手,冲向窗口,一打开窗,就看到一个锦衣公子,站在月下屋顶,冷冷的看着他。 夜风寒冷,扬起他的衣衫,在月下飞舞。 那飞扬的发丝下,是一张意气风发的英俊面庞,那锐利而年轻的目光,令采花蜂心头一跳。 “采花蜂,真想不到你这畜生对残疾人也不放过。”上官宣霖有些气恼的冷睇着采花蜂,一脸的不屑。 采花蜂不以为意的向屋内瞟了一眼:“哈,残疾人有什么关系,对我而言,只要他四肢健全,面容姣好,其他的,本公子还真不在乎。不过这次劳驾您上官公子大驾光临,倒真是在下没有想到的,怎么,上官公子可是上次一别,心存思念,这才紧追不舍。” 采花蜂的笑语中,透着邪气,他看向上官宣霖的目光中,那毫不掩饰的情欲,让上官宣霖头皮一麻。 “哼,畜生,本公子可不是来找你的,只是今日见你所为,实在该死!看剑!” 上官宣霖寻风逸不得,四处不见踪影,本就烦闷,如今听采花蜂如此轻薄,更是大怒,反手抽剑,跃下屋顶便向采花蜂刺来,采花蜂也不着急,哈哈一笑跃出窗外,闪身向一旁躲去,还顺带向屋内瞟了一眼,见云汐仍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喜色:“嘿,这秘制的合欢散果然比寻常的大不相同,哈哈,下次问那女人多要些才好。” 上官宣霖听他这样说,更是勃然大怒,手一挥,剑招劈下招招夺命,采花蜂虽不惧他,却也顾不得调笑,忙连连躲避,也不还手,这样一追一逃,一下子就跑出去好远,远处,只余双剑相拼之声。 声虽远,但采花蜂显然不愿离开云汐四周太久,纠纠缠缠的又绕了回来,上官宣霖显然察觉了他的意图,往日被采花蜂轻薄的记忆又用上脑海,不由怒从心头生,咬牙切齿的暗骂一句畜生,便又将他逼远而去。 他虽与鬼医云汐素昧平生,但就这样看着毫无反抗之力的他被采花蜂轻薄,自己,也实在是办不到。 “哈哈,上官公子,你这样卖力的要我远离这鬼医先生,莫不是吃醋了?”采花蜂边躲边大笑。 “呸,你这等无耻之徒,真是口无遮拦,满嘴胡言,今日定叫你吃个教训方可!”上官宣霖大怒,举剑追去。倒是采花蜂实在不舍到手的云汐,绕了两圈,干脆跳到了云汐所在的屋顶,一手便掀开屋顶的数处瓦片,顿时露出了下面仍昏迷在床的云汐。 采花蜂一笑,回头见被自己甩开的上官宣霖尚未追上来,立刻跳了下去,抱起床上的云汐破窗而出,再扭头看去时,上官宣霖已经大怒着追了上去。 “哈哈,一举三得,不错不错。” 采花蜂掏出怀中的辟水珠,大笑一声,夹紧怀中的云汐,引着上官宣霖向远处跑去。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五章:云落花丛风不动 月,高悬。 风中,一前一后两个身影在半空中疾驰。 猥亵又不失爽朗的大笑在空中飞扬。 “上官公子,你这样紧追不舍,让鄙人好生感动啊……” “畜生!莫争口舌之利,有胆停住脚步,你我决一高下!” “哈哈,莫急莫急,马上就到了。” 随着大笑,采花蜂飞驰的身影急转而下,上官宣霖大吃一惊,忙扭转冲势,紧跟着冲了下去,首一冲下,上官宣霖这才空闲抬头看周围情势,却发现这里是离金桥镇不远也不近的一片树林。 “啧,不妙。”上官宣霖心中一凛,心道追到了林子里,却是歹势了。 哪知他这边心念刚转,那边采花蜂已经冲出了树林,一个翻身,便带着云汐跃进了树林外,一个小村子中的某一处屋子。 上官宣霖大惊,一个急停,整个人在一处屋顶处急急停住了步子。 寂静的小村中,仅有十几处房屋,,此刻家家户户皆以入睡,灯火皆灭,十分寂寥。 上官宣霖站在屋顶,看着采花蜂消失的那间屋子,握了握手中长剑,忽然犹豫了。 其实,他可以不进去的。 因为采花蜂一定在里面等着他。 而且,那鬼医与自己也是素昧平生,就算是路见不平拔剑相助,他也确实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受此大辱。但,若因此而落在那采花蜂的陷阱中,可…… 夜风凄冷,拂过面颊,吹得上官宣霖心乱如麻。 屋内,忽然亮了灯,一个人影在窗前站着,忽然拉开了一点窗户,透出缝隙,露出采花蜂带着猥琐笑意,却意外英俊的脸庞,在清冷月下,竟反射出了一丝诡异的银光。 “上官公子,怎么不动了?”采花蜂饶有兴趣地看着屋顶的上官宣霖。 “……”上官宣霖握紧了手中长剑,心底十分挣扎。他自认武功决不在采花蜂之下,但问题就在于,采花蜂并不与他正面冲突,只会用一些让人咬牙切齿的阴毒之法暗算他,令他防不胜防。 “公子若不进来,在下,也就不接待咯。”采花蜂淫淫一笑,耸了耸肩膀,碰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上官宣霖心头一紧,想起屋内的云汐,不由一阵愧疚,但转念一想,他忽然扭头看了看左右。 “怪了,这好一会儿了,这么大动静,他人呢?” 他找的自然是风逸。 风逸这一路都跟着云汐,跟的颇紧,上官宣霖虽看不出二人有何亲密关系,但也知道至少最近这段时间,风逸是不会让别人伤了他的。 只是如今云汐已经落在了采花蜂手里,可那个大半夜莫名其妙忽然失踪的人,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难道……” 他已遭了采花蜂的毒手? 上官宣霖心中稍一有此想法,随即便被自己立刻否认。 不,绝不可能,采花蜂还没有那种手段这么快就无声无息的收拾掉那个人,应该,应该是别的事情牵绊住了他吧…… 就在上官宣霖仍在为风逸的行踪担忧而分神时,采花蜂藏匿的那间屋子的窗中,冷不防‘嗖’的一声射出一道极块的银光,直冲上官宣霖,银光在黑暗的空中一闪即没,速度极快,待上官宣霖反应过来要抵挡时,已经被射出的银锭打中穴道,顿时向后倒去。 一个黑色身影,忽然出现在上官宣霖背后,伸出手稳稳的接住了倒下去的人,同时,一声低笑传进了上官宣霖耳中。 “你瞧,我就说嘛,大少爷就该乖乖的呆在家里过你少爷的舒服日子,干嘛非要搀和江湖人的破烂事呢?”采花蜂一口哄孩子似的老成语气,一边说,一边抱起上官宣霖,跳下房顶。 “你真的了解江湖吗?还是,你真的有在江湖上行走的本事吗?”采花蜂将上官宣霖放在屋内的另一处椅子上,拍了拍他的脸:“小鬼,别和鬼医学啊,人家性子再倔再硬,有让我哄着不杀的价值,可是,你有吗?” 采花蜂笑着直起身:“你,只有一张不错的皮囊,和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少爷脾气而已。” 话音刚落,他的手拂过上官宣霖的睡穴,点晕了他。 “等会在收拾你,我先来尝尝鲜。”采花蜂笑淫淫的搓着手来到了床边,昏暗的烛光下,床上的人正沉稳的昏睡着,本是白皙的面颊,因为合欢散的作用而透着不健康的红晕,只是奇怪的,方才紧皱的眉却不再皱着了。 那一进一出的平缓呼吸中,压抑着隐隐的颤抖。 采花蜂原本不加防备伸出的手,忽然停在了半空,然后‘恩?’了一声,看向云汐舒展的眉头,生性警觉的他一瞬间似乎发现了什么,收回手,再仔细端详烛光下云汐的脸颊。 “醒了吗?”采花蜂眯起眼睛:“真快啊,不愧是鬼医啊,连这秘制的合欢散效果都不大呢,啧啧。” 他话音刚落,床上的人舒展的眉,再次轻轻一皱。 果然已经醒了。 采花蜂一笑,转身从桌上摸出了一双丝质手套①戴了上去:“哎呀哎呀,醒了可不好玩了,不过,也许更好玩了呢。” 鬼医下毒,从来神不知鬼不觉,传言甚至他全身都是毒,只要他想让你死,碰他一下便活不了。采花蜂也知传言多不可信,不过鬼医下毒的本事,他却是深信不疑,因此不得不有所防备。 “只可惜,摸不到你那白皙嫩滑的皮肤,实在是扫兴啊,扫兴。”采花蜂笑着伸手拂上了云汐的面颊,只是隔着手套,还真是什么手感都没有了。 只是, 在采花蜂的手刚刚触碰到云汐的脸颊时,云汐的双眼倏地睁开了,即使什么都看不到,他还是睁得大大的,无神的双眸中,传递不了任何感情。 “哟,这就生气啦,看来,你虽然醒了,不过貌似动不了呢。”采花蜂捏了捏他的脸,压低了声音,刻意用暧昧的嗓音在云汐耳边低喃:“既然如此,我们也别浪费时间了,你要是怕痛呢,待会儿,就乖一些,我说不定,会温柔一点哟。” 话音刚落,只听‘刺啦’一声,云汐单薄的前襟已经被采花蜂无情的扯开了,白皙的身体没有了布料的遮掩,全部落在了采花蜂的眼中,也令云汐那睁着的眼睛中,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彷徨。 他动不了! 采花蜂的手已经拉住了他的腰带。 可是,他动不了! 第二十六章:心恨花贼力不从 摇曳的烛光,在黑暗中勉强燃烧着最后一丝生命。 旖旎的淡淡幽香,在狭小的空间内弥漫开来,一高一低两个呼吸在静谧的屋中越来越难以压抑的急促失控。 动弹不得的云汐被体内的合欢散折磨的欲火中烧,从不曾有过如此经历的他根本不知如何去抵抗这极度陌生的汹涌情潮,只是一味的咬紧了下唇,宁愿双指纠着床单恨不得撕碎,也不愿让自己发出一丝可以缓解的声音。 不可以,死也不可以! 采花蜂还在压抑着蠢蠢欲动的欲望,耐着性子撕开他的衣服,看云汐是否在衣服里藏了什么东西。 那嫩滑的肌肤在指下颤抖着,火一样的燃烧着,诱惑着他放弃一切警惕与顾虑,险些直接扑了上去。 不过,也只是险些而已。 当他成功的从云汐贴身的衣服内摸到数根涂有剧毒的银针后,终于露出了得逞的微笑:“看来,有些事情,还是有做的必要的,你说对吗?鬼医先生?” 他凑到云汐耳边轻笑,那喷出的气息,直接洒在云汐白皙的颈子上,顿时又引起了身下人一阵难以抑制的战栗。采花蜂低低一笑,伸手握住了云汐纠紧到发白的双指,整个人也顺势压了上来。 上方骤增的压力让云汐整个人的精神瞬间绷到了极限,他竭力将自己的脸埋在被单中不敢抬起,散落的乌发披在单薄削瘦的肩上,看的采花蜂眼中也闪过一丝怜惜。 “啧啧,你这样,我还真不忍心下手啊。”采花蜂轻抚着云汐柔顺的长发,下一刻,瞳孔忽然猛的收缩,然后抚着云汐长发的手用力一抓,然后猛然将努力侧过身去的云汐翻了过来,仿佛再也忍耐不了似的,一把便将云汐的上衣彻底撕碎,而后伴随着低低的笑声,他一面凑近云汐紧咬的薄唇,一手缓缓伸向身下人腰部以下。 那冰凉的触感,在他的腰间徘徊,而后缓缓向下,云汐只觉得全身的精血都凝固了一般,恨不得立刻便可以死去,那前所未有的厌恶感,在那只手触到他两腿之间时达到极限。 救命! 谁救我! 谁可以救我! 他无力动弹,他无法呼救,他只能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求救,却只有自己听得到。 他听到,一个名字,那个名字,在那一瞬间,闪进了他的脑海中,而后便漫天盖地的席卷而来,让他整个脑海中,瞬间充斥着这个名字,这个,只有两个字的名字。 他以为是天赐,但却是风逸! 风逸……风逸……风逸…… 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如此的,迫切的,想见他。 哪怕是声音也好,他不要只听到上方那令人作呕的笑声与喘息,他想听风逸的声音,哪怕那声音说出的话语有多气人都好,但是他不会再气了。 “呵。”一声轻笑,忽然从不远处传来。 于是,上方即将吻上他的唇,却在离他咫尺间,戛然而止。 “啧啧,不用这么心急嘛,好事多磨呢。” 汹涌的情潮,在两人之间缓缓褪去,云汐愣住了,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却拼命的集中精神,想去听外面那个声音,是不是自己一直在呼唤的声音。 而采花蜂,却忽然笑了,他撑起双臂,离开云汐上方, 坐在床沿,扯了扯自己的衣服,笑道:“我就说,如果哪天让我碰到一箭三雕的美事,那么那天一定不好熬。” “呵呵呵。”屋外传来轻笑:“你倒挺有自知之明的,孺子可教啊。” 采花蜂冷冷一笑,忽然伸手摸上了云汐的脖子:“是啊,折腾这么久了,你也该现身了。” 屋外那人顿时失笑,却不再说话,笑声未落,屋内的蜡烛忽然被一阵无形之风瞬间扑灭了,采花蜂心头一跳,立刻一手扼紧了云汐的脖子,大叫道:“站住,有话好说。” 黑暗中,一片静谧,采花蜂屏息去寻,仍寻不到风逸的气息,只听到他的声音在风中冷冷传来:“我们似乎已经无话可说了呢。” 采花蜂被风逸话中的冷意惊了一下,虽不明白风逸为何忽然变了脸,但也知是对方动了杀心,不由暗骂自己玩过火了,此刻若是不赶紧抉择,纵然自己手中握着鬼医的性命,只怕自己的小命,也要交代在这儿。 “你莫冲动,这辟水珠我只是借来把玩一下而已,我立刻还给你就是。”采花蜂说着赶紧从怀中掏出淡蓝色的辟水珠,以示诚意,哪知风逸毫不领情,冷笑一声:“辟水珠?我要这东西做什么?” 采花蜂急着探寻风逸的位置,听他这么一说,呼吸不由一窒:“什么?这,这不就是你宝贝的很的辟水珠吗?你,你居然不要?” “恩?那么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很宝贝这东西了?”风逸冷笑着反问。 “你!”采花蜂哑然,顿了片刻,脸色瞬间苍白起来:“你,你果然还,还是不肯罢休呢。” 黑暗中的人没有回答,但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采花蜂若有所思的将辟水珠放到怀里,又握住了另一样东西,深深地吸了口气,仿佛有些不舍,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这时,倒是床上的云汐,在一直沉默的对白中,忽然开口了。 “风逸……”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脱力,其中还隐隐夹杂着一丝颤抖,那难得的无助战栗,在风中一吹即散。 “……在。” 风中,传来沉稳的回应,虽然只是一个字,却忽然令云汐急速跳动的心,平复了许多。 “我们的交易,还算吗?” “算。” 对方毫不犹豫的回答,令云汐咬紧了牙关:“算的话,就让他滚出去!” 话音刚落,采花蜂忽然大喝一声,一手成掌,赫然向云汐的胸口劈去,与此同时,一阵狂风猛然撞入屋内,下一刻,一个修长的身影自风中现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手挡住了采花蜂的掌势,而后五指成爪,一把抓住采花蜂的手腕向后一甩,便将采花蜂整个人自窗户甩了出去。 “风逸……” 寒冷的风中,衣衫破碎的云汐忽然颤抖起来,他吃力的爬起身子,迷茫的向前伸出了手,这风太狂,太烈,他分不清方向,他找不到风逸在哪里。 直到,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他伸到半空的手。 然后,他被揽到了一个温暖而宽厚的怀中,那曾经让他百般不适,如今却无法放开的怀中。 第二十七章:冷面无情埋心机 风逸看了一眼衣衫尽破的云汐,微微一摇头,将身上的外衣脱下,包住了云汐。 眼看云汐面容上红潮未退,喘息亦从强忍的镇定中逐渐加重,风逸心知这是合欢散的作用在越发强烈,不由‘啧’了一声,回头瞟了眼采花蜂消失的那扇窗户,皱起了眉。 云汐的情况很糟糕,硬撑的话也撑不了多久。 只是,采花蜂不收拾了,却始终是一个心病。 偏偏风逸从不喜欢留一个祸患在身边,想到此处,他心中一定,而后握紧云汐的手,低声道:“你怎么样?还行吗?” 怎么可能会行,他现在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一股无处发泄的冲动在体内横冲直撞,那陌生而汹涌的情潮不断冲击着他最后一丝理智,若非是他从小自制力强于常人,只怕此刻早已沦为了欲望的奴隶。 但,他岂会不知,放纵采花蜂的后果,于是云汐咬紧牙关,点了点头。 风逸看着径自强忍的云汐,眼中闪过一丝疼惜,于是收紧抱着他的手,摸了摸他的头:“别怕,你忍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云汐又点点头,于是周围一空,那个人已经冲了出去,只留下失去依靠的他,无力的摔在床上。 夜风凛冽,刮脸生疼。 黑暗的树林中,两个影子极快的穿梭着,但不过片刻,前方逃命的那个人影,已经被后发先至的人截在了一棵大树下,追逐,瞬间结束。 采花蜂眼看风逸挡住自己的去路,不由大怒:“喂,姓风的,你出尔反尔,说好了将鬼医与辟水珠一同给我,方才不见你现身,怎么现在反悔了?” 风逸冷冷一笑:“是的,我反悔了。” 风逸的直认不讳让采花蜂窒了一下,看到对方噎着的样子,风逸笑道:“真好笑,你还真把风某和那些自命不凡的正人君子相提并论,还真令风某感动呢,可惜,我不是好人,也不喜欢做好人。” “嘿嘿,于是做起了反复无常的卑鄙小人?”采花蜂反问道。 风逸眉毛一挑:“有趣,你这样的人,也有资格批判我?是你自己做的没分寸,惹恼了我,可怨不得别人。” 话音刚落,风逸稍一抬手,正要发难,采花蜂却猛然大叫起来:“喂喂!你,你,好,好汉不吃眼前亏,今天的珠子和人我都不要了,你拿走便是,让开吧。”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辟水珠扔个风逸,却被风逸一挥袖挡了去,掉在了地上,幽蓝色的光芒,在地上闪闪烁烁,看的采花蜂心头一个激灵:“你!你不要?” “我说过。”风逸收回手:“我不稀罕这东西。” “那你,你要什么?” “我要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风逸冷笑着看着采花蜂:“你的时间不多,将东西与合欢散的解药一同交出,我就大发慈悲的,把你上官公子带回去。” 采花蜂脸色一变:“东西,我可以给你,可是解药却没有,那药不是合欢散,而是合欢门多年炼制而成的一种新药,效果很强,但是我还没来得及拿解药,再说,我下药,也没有准备解药啊。” 他话没说完,风逸的脸色就彻底冷了下来,不过看他不像说谎,便不耐烦的说道:“那就把东西交出来,然后滚!” 采花蜂暗骂一声,知自己已无退路,与风逸交手又毫无胜算,只能从衣服里掏出一个与手指长短大小都差不多的小木块,然后扔给风逸,再趁风逸接东西时,转身便跑。 风逸接过小木块便立刻放到了怀里,然后瞟了一眼地上的自己伪造的辟水珠,唇角勾起一丝残忍的笑意,而后转身向之前的地方走去。 他的脚程不算快,也是可以放慢了一些速度,等到达屋子里时,上官宣霖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云汐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风逸知人是被采花蜂带走的,也懒得去看,直接冲到床边,俯身去看云汐的情况,这一看才知这次药性的猛烈。云汐自幼便是极善沉默隐忍之人,纵然是如此的滔天欲火燃烧着自己,独自一人时,他也可以强行压下。只是,他揪着床单的十指皆以泛白,又因床单被撕破而掐到自己,于是那修长的十指上,均已染满了殷红的血迹。 看着他唇角不断流出的血,再看他整个人都处以一种极度隐忍的颤抖中,便可以想象出,这次药性究竟有多猛烈。 风逸闭了闭眼,轻叹了一声,做到床边,一手握住云汐染着鲜血的双手,一手将他紧紧的抱在怀里,轻唤道:“汐儿……” 怀中的人因为这一声呼唤而猛的颤了一下,随即猛的睁开了那双无神的眼眸。 “风逸……是你吗?”那带着沙哑的颤声中,是难以抑制的欲望与恐惧。 风逸看着那张被各种失控的情绪占据了的面容,心中不由一阵愧疚,毕竟这件事情,云汐完全是受害者。 “是我,别怕,汐儿,不要怕。”他将云汐紧紧地搂在怀里,怀中人越是难以抑制的颤抖,他那颗曾经利用过他的心,就越发愧疚,对怀中的人,也无比的疼惜。 他利用了这个孩子,来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尽管他不顾声誉的做了挽救,尽管后果并没有太过严重,但无法否认他曾经做过的事实。 尤其是,看着这个曾经那么沉静,那么内向的人,如今这失控的模样。 “风逸,我,我好难受。”云汐抓着他的前襟,在他的怀里难耐的扭动着,粗重的喘息透过衣服传达到肌肤上,两个频率不一的心离的好近好近。 “……”风逸无言的搂紧云汐,手抚上他如火烫一样的面颊:“汐儿……” 欲火燃烧着云汐的理智,而当风逸那冰凉手抚上他热烫的面颊时,那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也‘啪’的一声,毫不犹豫的断掉了…… 第二十八章:初尝人事合欢媚 辰时 一声鸡鸣,打破了黑暗的静谧。 沉睡的云汐,也在阳光透过窗户洒下时,睁开了眼睛。 眼前,漆黑一片。 他曾无数次的在感受到阳光的照耀下睁开双眼,却无一例外的看着眼前永恒的黑暗。也许曾经想过,不如治好自己的眼睛和脚腕,像一个正常人一样重新活一次。 只是再踏入这个江湖后,他却断了这个想法。 有时候,失去了光明,反而比常人看的更多,更明亮。 可是,这个他坚持了五年的信念,却在昨晚,被一个人,彻彻底底的动摇了,而那个人此刻正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看他醒来,便若无其事的起身,如之前的天赐一般,熟练的为他打水,为他准备要换的衣服,为他推来代步的轮椅。 平静的,好像那个夜晚,从来没有发生过,也从来没有存在过。 但云汐却无法同样平静的,同样冷静的去遗忘那个夜晚,那一晚,是他二十年来,第一次,尝到了情爱的滋味。 那异样的,陌生的,却,刻骨铭心的……放纵…… 第一次,缩在一个男人的怀里,被那双冰凉修长的手抚慰连自己都几乎不曾碰触的地方,感觉汹涌的欲火在身体内叫嚣,紧抓着他的衣襟,在他怀中喘息,难耐而羞耻的低吟,感受着他同样滚烫的体温,感受着他落在额角的吻,如此温柔,如此怜惜,一点点向下,然后,吻他的唇,却只是浅浅碰触,就足够让他遗忘一切。 然后,他只记得紧紧地抱着那个意外的令人安心的男人,全身的感觉只剩下那人的手在下方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至脑海中闪过一丝白光,那积蓄在体内的欲望,一瞬间倾泻。 发泄过的黑暗中,急促的喘息渐渐缓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旖旎的味道,他无力的倚在那人怀中,感觉他轻轻地抚着自己的长发,那么温柔,那么温柔……初晓人事后的愉悦羞耻与难堪交杂着让他将头埋在那人胸口,再不愿动弹分毫。 “汐儿……” 他沙哑着嗓子在耳边低声唤道,呼出的气息中,亦染上了一丝难耐的欲望。 “……”他默认了这样的呼唤,也许是因为自己也无力再因此而与他拌嘴,只觉得这样缩在他怀里,温暖又舒服令的他有些犯困。 “汐儿……”上方的风逸又唤了一声,另一只手抚上他的面颊,想将他的头抬起来,但在遭到怀中人坚决的沉默反抗后,轻轻笑道:“你,想看看我的样子吗?” “……不想。”窝在他怀里,云汐闷闷地说道。 “为什么?” “我又看不到。” “哦?谁说你看不到呢?”风逸笑着握住了他抓着自己前襟的手,认真的问道:“你想看吗?” “……” 云汐的沉默并没有让风逸退缩,他轻轻一笑,侧首在他额角落下轻轻一吻,然后握着云汐两只手,轻轻地按在了自己脸上。 指尖触到的陌生肌肤让云汐微微退缩了一下,但没有拿开,风逸笑着松开握着他的手,环上他的腰:“看看我和你想的一样不一样呢?” 他带着笑意的鼓励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戏谑,只是满满的宠溺,那,他似曾相识的温柔。于是按在他脸上的手,轻轻滑动,从他的额头缓缓向下摸,眼睛、鼻子、嘴巴,一点点的慢慢摸索过去,于是,在脑海中,那个模糊的轮廓渐渐清晰,那个带着笑意的轮廓,带着一丝熟悉,在他的脑海深处,明灭可见。 从来没有过的,这样去触摸一个人,去感受一个人。 云汐感觉心底缓缓涌出了一股莫名的情感,他说不清,只知道,这种感觉,他并不讨厌。 “汐儿,想什么呢?” 头顶忽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云汐的冥想,他怔了一下,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没什么。” “哦?那怎么不起床呢?”躺在那里,眼睛瞪那么大。 “唔……马上。”云汐立刻坐起了来,可刚坐起来,下身便传来一阵又麻又酥的怪异感,云汐的脸腾的一下子便红了,这让他立刻想到,昨晚风逸帮自己解决了好像不止一次。 看着云汐坐在那里无所适从的样子,风逸一下子便猜到他怎么了,笑了笑,却意外的没有开他的玩笑,也没有提昨晚的事:“好了,快穿衣服,吃过早饭就该出发了。” 云汐点点头,风逸便走了出去,这孩子脸皮太薄,自己若是留下来,只怕他不会肯穿衣服。 走出门,门外的阳光格外的灿烂,又是一个新的一天开始,天气倒是格外的明媚。 风逸抬起头,看看晴朗的天,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又回头看了一眼云汐的屋子,然后走向厨房去打扰下正在忙活着做饭的任大娘。 ****** 白龙州,吉祥客栈。 一个大约二十七八,相貌英俊沉稳的男子从客栈中走出来,他一身金黄色的华贵衣衫,十分显眼。男子看了看天,便招呼小二让他把自己的马牵过来。 这时,男子的随从从外面的路上走来,压低声音凑到男子耳边说道:“五爷,咱们来晚了,他们说鬼医已经离开白龙州了,看方向,现在应该到了金桥镇。” 五爷皱了皱眉:“怪了,据说鬼医双腿残疾,靠着轮椅走路,他怎么跑的比咱们的好马还快呢。” 随从也很奇怪:“是啊,而且几乎是他们前脚走,咱们后脚到,总是赶不上,就算可以加快速度,也总是错过呢。” 五爷从小二手中接过马绳,道:“也许,这位鬼医才是可以救醒将军的高人,若真是如此,老天这么一波三折的折腾咱们,倒也说得过去。” 随从却不信什么老天,只是暗自嘀咕道:“唉,只愿咱们这次能赶上鬼医的脚程吧。” 第二十九章:金桥告示风波起 清晨,风逸推着云汐出门,身后的任大爷跟着送出了门。 风逸笑着说道:“大爷,不用送了,我在前面雇了马车,你们回吧。” 任大爷呵呵一笑,十分关切的看了云汐一眼:“哎,好,那你们路上小心啊,你家公子身子薄,昨晚也不知是怎么的,我瞧着像是受了凉,脸色不不太好啊。” 此话一出,别说已经低下头的云汐了,饶是风逸脸上也有些尴尬,他干咳了一声,带了些苦笑的意味:“可能吧,我以后会注意的。” 任大爷不疑有他,笑着点点头,风逸推着云汐正要走,后面却传来任大娘的挽留声:“等,等一下,哎哟。” 任大娘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任大爷略带责备的瞪了她一眼:“做什么去了,这么慢。”说着还给她拍了拍背,帮她顺了顺急促的呼吸。 任大娘不理大爷的目光,缓过劲儿来后抱着怀里的一个大包袱赶紧递给了风逸:“这是大娘早上做出来的一些小点心,我瞧你们要赶的路也不算近,带在路上吃吧。”她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云汐一眼,搓了搓还满是油的手:“那个,我们都是穷人家,拿不出好吃的,这些东西虽然是粗粮,但好歹能填饱肚子,嘿嘿,别嫌弃啊。” 这次到不等风逸开口,云汐道:“不会的,多谢大娘了。” 云汐一道谢,任大娘立刻笑逐颜开的摆手道:“哎呀别谢别谢,公子不介意就好。” 风逸接过包袱,递给了轮椅上的云汐,普通人家的好心意,道谢多了,反而见外的让人家心里过意不去,风逸谢了一句,便准备走。 可刚走两步,任大爷忽然拉住了他,看了看任大娘,笑了笑,便掏出什么东西,塞到了风逸手中。风逸一摸手里的东西,顿时愣了一下:“大爷,这……” 任大爷忙冲他摆手,压低了声音说:“别说,你家公子肯定不同意,可咱们小老百姓的,收不起这金元宝,财多招灾,你俩在俺家也没吃什么东西,这东西拿着,我老两口,心虚啊。” 风逸有些愕然的看了看手里的金子,又望了任大娘一眼,见她也是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心底不由泛起了一阵说不清的滋味。不过既然人家这么说了,他也不好让,只能点点头,收起了金子,但再看向二老的目光,却多了一丝善意:“那,话多了也无用,二老,我们就此告辞了,若有缘,来日再见。” 任大爷和大娘都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目送风逸和云汐离去。 清晨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沐浴在这片阳光之下,风逸心头忽然也是一阵暖意。 “任大爷和你说了什么?”走了一会儿,云汐忽然问道。 “……怎么,你没听到?”他以为以云汐的耳力,不会听不到吧。 云汐抿了抿唇:“我何必偷听。” 风逸笑了笑:“大爷把我给他的金子,全还给我了。” “什么?”云汐愕然:“他还给你了?” 风逸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而云汐在短暂的惊讶后,也沉默了下来,良久,他那一直冷漠的面容上,忽然浮现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推着云汐走在清晨的大街上,日头还未升起,街上行人还不多,四周依旧是一片静悄悄的。途径一处告示处,风逸下意识的瞟了一眼,随后‘恩?’了一声,站住了脚步。 “怎么了?”察觉到风逸停住脚步,云汐疑惑的问到。 风逸盯着那告示墙上的几个新贴上的告示,脸色有些不太好:“告示翻新了。” “哦?” 风逸仔细看了看,嘴角立刻勾起了一丝冷笑:“看来神医赛华佗已经表示对夏侯将军的病情束手无策了。” “所以呢?” “所以,现在,你成香饽饽啦,呵呵。”风逸笑着推他继续往前走。 云汐被他的比喻搞得很无语,不由再问了一次:“到底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神医没辙了,他们就开始找鬼医了,现在将军府、拜剑山庄、天泽山庄都在找你,懂了吗?” “……是吗?” “而且,与此同时,宫中皇帝最宠的贵妃得了怪病,御医们束手无策,去请赛华佗赛华佗又因不介入朝廷之事而拒绝救治,所以,他们也在找你。” “呵,是吗?”云汐冷笑了一声,颇为不屑:“若是拜剑山庄与朝廷同时找到我,在大将军和那所谓的宠妃之间,却又不知他们要如何取舍了。” 云汐话中,透着冷漠,风逸却不甚在意,摇了摇头:“若是之前,那就太简单了,没有任何一个皇帝会为了一个妃子而放任自己的大将自生自灭的。” “……”云汐听出了风逸的话外之音,皱眉道:“那现在呢?” “现在,现在将军人在拜剑山庄,这其中却曲折了太多。将军现在是活死人,就算侥幸救醒,只怕较之以前却是大不如了,况且因此拜剑山庄与朝廷的冲突也不小了,若这皇帝一狠心,只怕就要过河拆桥,弃了这位昔年一手将他扶上帝位的镇国大将军了。” 云汐闻之顿时动容:“什么?为了一个宠幸一时的女人,他竟也可以无情至此?” “汐儿……最是无情,帝王家啊。”风逸的话中,颇多感慨。 “呵,帝王家……” “不过,虽然如此。”风逸话锋一转:“但救与不救,却在鬼医你,一念之间了。”他笑着看着轮椅上的云汐,看着他冷漠二俊秀的面容。 “那,真遗憾了……”云汐望着空洞的黑暗,唇角缓缓勾起了一丝残忍的微笑,那笑容,往往出现在,他放任求医者死去之时。 只是不知,遗憾的,是谁的性命…… 第三十章:无妄之灾谁曾料 风逸推着云汐来到停放马车的地方,车夫小刘已经等在那里了,见他二人过来,连忙走过来,笑道:“哟,老板来啦,快上车吧,大早上的天儿冷。” 风逸点点头,和小刘一起先将云汐和轮椅抬了上去,然后关上车厢门,坐在了小刘的另一旁。 因为还在镇中,马车尚没有加快速度,只是慢慢的走着,小刘一边赶车一边奇怪的问道:“哎老板,您怎么不进去啊?” 风逸笑了笑:“无妨,进去也被人嫌弃,我何必自讨没趣。” 小刘道:“哈哈,老板说笑了,您这样的俊公子,哪有讨人嫌一说,您刚来我们这儿雇车时,老板娘瞧见您那眼睛都直了。” 风逸顿时失笑:“哪里哪里……” “嘿嘿,不过,看老板你们的样子,应该不是普通人吧。” “哦?”风逸一挑眉:“何以见得?” “哈哈,看模样像呗,一般人家的公子哥儿,俊是俊,但老板你们给我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呵呵,还有,就我在车上等你们的这会儿,就有两三个人进客栈打听您呢。” 闻言,风逸眉头微微一皱:“哦?你怎么知道是打听我的?” 小刘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咱们镇上少有您这样的俊公子,走在路上谁都看两眼不是,那天我去任大爷家里借东西,也瞧见你们了,他们说的你我还不确定,不过,那位坐着轮椅的公子,那是准准的。” “……”风逸低头思忖了片刻:“那,打听我们的人,都什么样子。” “额,第一次是几个穿着蓝色锦衣的男人,看着是有钱人。第二次是个小姑娘,长的可俊俏了,大约有十六七岁的样子。第三次,额,那个人戴着面具,我不知道模样,一身的异域打扮,穿的蛮神秘的。”小刘按照自己的回忆说道:“我也不知道到底对不对,就让他们去任大爷家里看看。” 风逸听罢,缓缓眯起了眼睛。 蓝色锦衣的有钱人,应是天泽山庄夏侯家的人,小姑娘必然是她了,那么……异域打扮的面具人…… 风逸搜索者自己的记忆,试图找出有关的人物,但还不等他想到,车厢内的人却忽然打开了车厢门:“裘肆!” “什么?!” “那人一年前的秘制毒药被我解开并还在了他儿子身上,从此便结了仇,若是他到了这里,那……”云汐的话尚未说完,耳边一阵疾风掠过,风逸已经没了踪影,小刘吓了一跳:“哎呀,这,这位公子,那,那老板呢?怎么突然不见了?” 云汐猛的抿紧了唇,脸色立刻冷了下来。裘肆与那独臂老儿关系匪浅,昔日又因毒害自己不得反而害死了爱子从而怀恨在心,到处寻找自己试图为爱子报仇,只是前几日他方被天赐所伤,怎么会追的那么快? 若他真的追来了…… “我们到哪里了?”云汐冷着脸问道。 “我们刚出镇子,还没上大路呢。” “回去。” “什,什么?回去?”小刘不解。 仔细想了想方才的对话,云汐心头忽然冒起了一丝寒意:“对,马上回去。” 小刘见他脸色有变,不敢多耽误,忙将马车掉了头,向镇中赶去。 小小的金桥镇,一眨眼便到了村口,风逸猛然停住疾驰的脚步,落在了一家房屋的屋顶。清晨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淡的血腥味。风逸脸色瞬间铁青,下意识的向任大爷的房屋那里看去,这一看,他却一愣。 任大爷的院子里,任大爷正在那里磨刀,任大娘也在一旁的忙活着,大爷的儿子正从屋里走出来,看去十分的正常,并没有他心中担忧的那样。 没事吗? 风逸心头稍稍松了一下,而后从屋子上一跃而下,来到了任大爷的门前,正要进去,却与出来的任阿牛正巧打了个照面,这一看之下,风逸那一颗刚刚放下的心猛的揪了起来。 只见任阿牛略胖的脸上,如死人一般一片死灰,再无一丝血色,只是他居然毫无察觉,还朝门口的风逸笑了笑, 打了个招呼便走了出去。 风逸看着任阿牛走出去,心沉了下去,只觉得手脚冰凉。他回过头,看向屋内的任大爷和大娘。 他们的脸上,同样呈现出苍白的死灰色! 第三十一章:好心无意引牵连 “哟?小伙子,怎么回来了?” “是忘拿什么东西了吗?” 任大爷与任大娘抬起头,笑呵呵的看着他,看的风逸甚至感觉头皮发麻,他走进院子,左右瞟了一眼,发现院子里在他离开后也没有发生什么怪异的变化。 风逸道:“哦,是啊,我家公子似乎忘了什么东西,让我回来找一下。” “哦,是吗?”任大爷点点头:“那赶紧进去找吧,别让公子等急了。” 风逸点点头便向屋子里走去,走到屋前时却忽然停住了脚步:“对了,大爷啊,我们走以后,有没有人来过你们家啊?” “人?”任大爷放下手里的活,皱着眉想了想:“哦,是有啊,有一个人进来讨碗水喝,不过看他蒙头遮脸的,俺们也不敢多问什么,怎么啦?” 蒙头遮脸…… 风逸看了看任大娘和任大爷,轻轻地叹了一声,正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他们详情,院子外面,却忽然想起了任阿牛的惨叫声,三人大吃一惊,忙抬头去看,就见任阿牛捂着自己的脸,大叫着冲进院子,跌跌撞撞的去找镜子,大爷大娘被儿子的反应吓了一跳,忙去看阿牛的样子,这一看之下,二老顿时怔住了。 “这……这……” “啊,他娘,你的脸!” “啊,他爹,你的脸!” 三人面面相觑,再一看对方,瞬间脸色大变,再然后,三人带着极度惊恐的眼神看向风逸:“这……为什么会……” 话音未落,风逸已经闪电般来到了他们跟前,修长的指一挥过,三人便被点了穴道,晕倒在地。这时,门外也响起了马蹄的声音,他一抬头,就看到小刘已经下车来到了门口,一见这场景,差点惊声大叫,好在他机灵,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惊恐的看着院子里面无表情的风逸。 “别出声哦。”风逸走过他身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到马车上将云汐抬了下来。 云汐刚下车,顿时皱起了眉头:“……裘肆,他来过了。” 风逸点头:“恩,而且已经下手了,我把他们点晕了,你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云汐握住任大爷的手腕,静静地把了脉,风逸站在一旁看着,越看心里越觉得不对劲。因为云汐把脉的时候,他的表情,发生了些微细小的变化,从冷静到讶异,从讶异到气恼,从气恼到犹豫,最后,恢复冷漠,一如初见时那漠视一切的冷漠。 他放开任大爷的手腕,冷冷的说道:“他们中的毒,正是裘肆下给我,我又加工后还给他儿子的毒。” “哦?”风逸轻轻皱眉:“也就是说……你可以解?” “是的,不过……”他顿了顿,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语气中夹杂了一丝决绝:“我不能解!” 第三十二章:见死不救鬼难医 “什么?老板?为什么吗?”小刘不可思议的瞪着漠然的云汐,不明白这位公子为什么会见死不救:“人,人家不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 风逸深深地凝视着云汐,没有说话,倒是小刘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再,再说,任大爷他们,不是也帮过你们吗?” “是的,他帮过我。”云汐冷冷的说道:“这毒只有我能解,但我若解了,那潜伏在暗处的裘肆自然也会顺藤摸瓜的找出药房,那么,我给他儿子下的毒,就白费了,我也会因此,再招来一个不必要的仇家。” “可,可是,人家帮过你们,你们怎么能,怎么能忘恩负义呢?” “是吗?”云汐漠然答道:“但是,我没必要为了别人的一点小恩小惠,而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还有你,如果不想死的话,就赶紧离开吧。” 他的话过分,却认真,小刘身子一颤,犹豫的看了一眼地上的任大爷一家,而后咬牙切齿的冲着云汐骂了一句:“哼,你不要得意,等会儿我就找人来,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哼。” 说罢,他转身冲了出去,留下院子里的人,一片沉寂。 云汐默默地沉默着,良久后,方道:“你若要劝我,却是不必,我四年前,就已经不再救人了,如今,也不会因此而破例。” 风逸看了眼任大爷一家,又看了看云汐,忽然笑了:“你刚才说的,不是真话吧。” 云汐皱眉:“哪一句不是真话?” 风逸笑着来到云汐面前,轻轻蹲下,带着怜惜的目光看着云汐:“你真的不救?” “……不救。”云汐答得坚决。 “好,那我们走吧,免得待会他们来了,又是麻烦。”风逸爽快的站起来,推着云汐就要走。 意料之外得妥协让云汐吃了一惊:“你?你不劝我?” 风逸笑着反问:“我为什么要劝你?” “……哼,你们通常不都会讲一堆大道理,然后逼着我救人吗?大侠们?”云汐笑的十分嘲讽。 “哦?原来如此啊。”风逸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过,我可不是什么大侠呢,所以……我们走吧。” 话音落下,他真的推着云汐离开了院子,也没有去管马车,推着他径直向镇外得小树林里走去,云汐完全不明白他的得行径是何意思,不由开口再问:“我们去哪?” “……”风逸看了看林子:“去一个可以好好说话的地方。” “呵,说到底,你还是不忍心。”云汐颇具嘲笑得说道:“不过,如果你需要我去救你的朋友,你就要忍得下心,不要将时间浪费在这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他说完,风逸便停了下来,来到他面前,蹲下,看着他闭着双眸得俊秀面容:“别说这些没用的,我知道你在说谎,我也知道,现在的我,问不出你埋藏在心底的过去,和说谎的原因,但是,汐儿……”他轻抚着云汐白皙的面颊:“在我面前,你不需要有无意义的顾虑。” “我,我没有顾虑,我只是……” “需要媒介吧。”风逸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我在南疆呆过一段时间,我知道,有些毒,并不能直接在中毒者身上解,而是需要将毒引到另一个相对强的人身上,然后解毒。你的顾虑之一,是不是有这个因素,你找不到适合的媒介?对吗?” “……”云汐沉默了,风逸的话,勾起了他深埋在心的某些回忆,虽然风逸没有说破,但也不远了。解毒确实需要媒介,解毒过程剂量分毫不能差,时间也要把握的滴水不漏方可,若是出一点差错,作为媒介的那个人,必死无疑。 这确实是他曾经的顾虑之一,有谁,会冒着生命危险,来做这种事情呢? “若有这个顾虑的话,让我来吧。” 第三十三章:移花接木巫玄珠 “我来做媒介,你,也就没有后……” “我说过我不救,我四年不行医,绝不会因此破例!”云汐猛然打断风逸的话,厉声拒绝。 “……”风逸无奈的轻叹一声:“好吧,我看你心底的那段回忆,还真是比想象中更深刻呢。” 云汐冷然道:“还有,劝你不要随意猜测人心,别以为你什么都能猜得到。” “哦?这么说,我猜得不对吗?”风逸毫不在意云汐的怒气,一挑眉,笑道:“还是说,你是恼羞成怒了?” “……可不可以不要再废话了。”云汐明显不愿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我们该出发了。” “出发, 这么走,你安心吗?”风逸想笑意不减。 “呵,安心?走到了如今,再不安心,也安心了。”云汐冷冷的笑了,唇边,含着自嘲:“怎么,你不安心吗?” 风逸摇摇头:“那倒不是,只是如果有老鼠跟上了我,我要是不把它踩死,这路,我走的会不舒服的。” 他说着,回过身挡在了云汐面前。话音刚落,树林深处,便传来一个甚是沙哑阴毒的笑声:“嘿嘿嘿,想踩死我,可没那么容易,不过今日得见风逸居然为了救一个普通人而冒死做媒介,倒真是让老儿大开眼界了,话说,姓风的你什么时候也开始菩萨心肠了?” “哈哈,踩死你,就像踩死老鼠一样容易。”风逸大笑:“不过,你怎么也算我前辈了,居然在小生面前自认是老鼠,也真是让晚辈,大开眼界啊。” “哼,小儿莫猖狂。”裘肆顿时大怒:“今日我虽奈何不了你,但你们等着,你若不救我儿,就等着所有和你们接触过的人,中毒身亡吧,哈哈哈哈哈,还有你,风逸!你与那姓叶的,哼,你们都等着,欠我的,我早晚讨回来。” 说罢,树林中一声冷哼,属于裘肆那阴冷的气息,逐渐远去。 这下,非但云汐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就连风逸都奇怪起来。 “他怎么走了?”云汐奇怪的问道。 “恩……不清楚。”风逸眨了眨眼:“可能是觉得你太漂亮了,他下不去手?” “风逸!” “哈哈,玩笑玩笑,不过,听他那话的意思,应该是那个姓叶的阴他了。” “姓叶的?谁?” “呵,你不认识,有机缘再介绍吧。不过今日应该是承他的情了。”风逸笑了笑,回过身:“否则,我若赤手空拳对付裘肆,胜算还真不大。” “……” “那么。”风逸看着云汐:“这算第二个顾虑吧,也没有了。” 云汐抿紧了唇:“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你很明白。” “……看来,你果然还是要做那所谓的烂好人。” 风逸摇头:“与此无关,我知你还有顾虑,不过,那些我现在是解决不了了,那么……” “那么?我若还不救,你还有其他方法吗?”云汐难得的饶有兴趣的问道。 “呵呵,也算有一个……”风逸顿了顿:“蛮灵的一个,天赐。” ****** 天赐,算是目前云汐唯一的弱点了。不过风逸并没有打算真的拿天赐来威胁他,只是习惯性的开口,毕竟,不提及天赐,他们二人根本无法顺利沟通。 按往常的经验,云汐往往会恼羞成怒,而后铁青着脸妥协。 但这次,天赐却不好用了,不知为何,他话音刚落,云汐那本来就沉静冷漠的面容,忽然黑了下去,然后,是漫长的沉默。风逸看着云汐的反应,心知不妙,这次或是弄巧成拙了。 果然,漫长的沉默后,换来云汐一声冷笑:“无妨,他的命就在那里,你要的话,尽管拿去。” 说罢,云汐纤长的双指握住双轮,转了个方向,向来时走去,不再理会背后的风逸。 那个背影,无情而决绝,风逸饶有兴趣的摸了摸下巴,看来是触到他的底线了,只是,为什么呢?就算是聪明绝顶的风逸都不明白,用他作媒介,云汐不需要冒任何风险就可以救人,为什么,他会拒绝的这么彻底呢? 连天赐的死活都不管了? 奇怪归奇怪,但一个人的时候,风逸不会去瞎想,所谓是不是担心自己安危之类的,用来调笑云汐的话,他自己也不会当真,所以,独自冥想时,这个也不会归于他思考的范围。 风逸抬头看了看天色,又望了一眼云汐离去的方向,‘啧’了一声,摇摇头,转身向任大爷家的方向走去。 此刻,任大爷家的小院子里围满了金桥镇的百姓,有惋惜有悲痛有对下毒者的憎恶有对大爷的善良不值,风逸没有露面,看他们在院子里忙活了半晌,决定将任大爷一家入土为安。相好的邻居凑了钱,买了三具最便宜的棺材,将任大爷一家置放在屋中,待明日下葬。 死于非命的人,按照乡村习俗,是没有那么多规矩,早早入土较好。 风逸待他们走后潜进了屋子里,平白多了三个死人的屋子关的很严实,一片漆黑,为这个原本温暖的屋子,平添了太多的阴森。 风逸来到任大爷身前,老人家那沙哑又充满笑意的温暖话语仿佛犹在耳边,大娘临别时匆忙准备的点心还在云汐轮椅上的包袱里,然而这一转眼间,就这么阴阳相隔了。 看着大爷的遗体,风逸忽然笑了。 他不是好人,他也不喜欢做好人,他的心肠也不软,只是,他做事,从不愿牵连其他人,尤其是,这种毫无自保能力的普通人。 风逸笑着拿出怀中一直带着的一个小锦囊,打开锦囊,便看到锦囊中有一个掌心一半大小的圆珠子,与辟水珠散发的清冷蓝光完全不同,这珠子通体呈暗红色,也无光芒发出,只是珠子中有隐隐的鲜红血丝,在缓缓移动。 “有时候,真为你的无情寒心。有时候,却又为你的仁慈莫名。真不明白,你可以放任自己至亲死去视而不见,却又为了一个陌生人不惜堵上性命,你……” “呵,我只是,绝不愿牵连与我无关的人罢了。” “……” “我可不愿死的时候,放不下这放不下那的,拖泥带水……少废话,巫玄珠你给是不给?” “好好好,给给给,不过我提醒你,这珠子虽然可以化解百毒,但化解的毒却会报复在你自己的身上,巫玄珠只能将毒性压抑在珠中最多七天,七天后,毒性就会侵上你的身体,一分不减。你若不及时找到一个内力与你相当或强于你的人引毒,那么七天后,你就回天乏术了。” 第三十四章:金衫拦路金桥前 离开了树林,云汐凭感觉停在了林子外面的路边,但因为他无法辨别方向,所以停在那里没有冒然行动。 而且,若静下心来,他也很奇怪自己方才那莫名其妙的火气。 被人要挟固然是他十分忌讳的事,但这一路走来,风逸的手段他也不是不知道,甚至说是已经习惯了,为了天赐忍下的气至今还憋在胸腔里无法释放。 但饶是如此,他却从来都不会这样莫名其妙的发火。 自愿以命换命的人他见过不少,但皆是至亲至爱,无怨无悔,而像风逸这样豁出性命去救几个毫不相干的人,他却不曾见过。 若风逸是侠,到还说的过去,可惜……他不是。 清凉的风抚过脸颊,吹的云汐有些混乱的心情稍稍清醒了一些。迎风的林子,发出‘沙沙’的声响,却没有风逸跟来的脚步声。 云汐垂下了头,他不喜欢逃避,所以只能逼着自己承认,他那股无名之火,是在风逸说出自愿引毒时,毫无预兆而冒出来的。 他不明白,也不理解,而且他所掌握的医理之术清清楚楚的告诉他,解药的剂量差上一毫,风逸立刻就会死,且是死在他的手上。他没有绝对成功的把握,所以不肯出手。 他……不想害死他…… 而至于为什么会发火,为什么不想害他,他现在却无暇再去想了。耳边却忽然传来的一阵由远及近的急促马蹄声,打断了他的冥想。 云汐警惕的听着,听到两个来人在他面前停下,然后像是打量了他一会儿,一个男声响起:“这位公子,请问前面就是金桥镇吗?” 云汐点头。 那人停了一会儿,不见去意,又道:“公子,一个人吗?” “……” 云汐没吭声,一旁,另一个人以为他意在警惕,便开口解释道:“哦,我们看公子行动似乎不便,不知公子可介意与在下二人一同前行,也好有个照应。” 那人嗓音颇是温润悦耳,听二人先后语气,这应该是个主子。 云汐抿了抿唇,他当然介意,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的道理他不会不懂,况且他也确实不是一个人:“……不必,我有同行人。” “哦?呵呵,公子不必多想,我二人没有恶意的,瞧公子实在不便方有心相助。”那人一笑,看了看左右,静悄悄一片,哪里有人影,便笑着解释。 有没有恶意云汐不知道,不过对方的意图,他结合前因后果却也猜出一二了。只是偏偏这时风逸却不知跑哪里去了,这好半天不见踪影。 “我没有多想,我确实有同伴,一会儿便回,二位不必劳心。”云汐淡淡道。 这时,一旁的下人又开口道:“有同伴也好,只是这荒郊野岭的,你那同伴怎么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不如与我家主子一同到金桥镇歇歇脚,总好过在这里吹冷风呢。” 对方语气诚恳,但听在云汐耳中,却不自觉地带了一丝怪异。 云汐心中冷笑,看来这二人今日是冲着他来的了,此刻风逸不在,他再推下去,难保对方会翻脸,那时自己就不得不被动了。 他暗自思忖片刻,倒也不是对风逸没把握,但虽然知道风逸一定会来,至于何时会来他却不确定,难保他方才被自己气着,扭头走了等消气再回呢。于是想着先随他们走,到了金桥镇再视情况变化。 毕竟,每一个有意请他的人,无不尊其为座上宾,一开始,并不会受制于人。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点头,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笑语:“哟,我这才离开多久,大神医就准备拆伙了?好无情哟。” 风逸冷不丁冒出的声音让云汐的心稍稍定下来了。 他没有走,听语气,似乎,也没有生气。 风逸说话时尚在林间,话音未落,眨眼便到了云汐跟前,上前两步,将那并无多少反抗之力的人挡在身后,而后意味深长的抬眼看面前两个牵着马的主仆。 金衣黄衫,气宇轩昂,背上那未出鞘的金色长剑尚收敛着剑锋,仿佛无名卧龙般,只待剑出,一击扬名。 拜剑…… “哟,两位,好面善啊。” 风逸笑着打招呼,却直接忽略那各方面都逊了不少的小厮,看向一旁的金衫主人,那一身傲然锋利,却又隐忍深藏的凌厉剑气,必然出自拜剑山庄无疑。 且看那人除了服饰与拜剑山庄有头有脸的人物如出一辙外,他背后长剑剑柄之上刻着的‘瑾’字,便已然证明了他的身份。 拜剑山庄五少爷,皇甫啸瑾! 皇甫啸瑾也非一般人物,看风逸的眼神便知对方已经知晓的了自己的来历,当即也不掩饰,爽朗一笑,拱手道:“自是面善,在下皇甫啸瑾,出自拜剑山庄,却不知阁下是何方高人?” 他虽久闻风逸大名,却不曾有过会面,为此,一直引以为憾事。 “高人算不上。”风逸摆了摆手,让出身后一直沉默的人:“不过一个险被遗弃的下人罢了。” 呵,你这般无法无天的,若也算得下人,真不知这世上,谁还做得了你的主子。 云汐在心底自嘲,却并未说出来,当皇甫啸瑾看向自己时,风逸倒干脆,直接道:“至于这位,依皇甫少爷的眼里,不会认不出来吧?” “哈哈哈,哪里哪里,少爷早已不敢当了,瞧我似乎虚长了你几岁,一句大哥便可。至于这位嘛,明人不说暗话。鬼医先生,在下,久仰了。”皇甫啸瑾说着,虽然知晓云汐双眼已盲,却还是朝云汐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听话知音,皇甫啸瑾也是豪爽性子,行事分寸把握周到,自然不会在云汐面前耍那见不得人的心眼儿。只是不知为何,一旁的小厮皇甫且却发现,当自己少爷给云汐行礼时,云汐的表情,却忽然有些怪异的……复杂…… 奇怪…… 这鬼医,不是个瞎子吗? 第三十五章:强词夺理招在后 挑明了身份,再废话连篇的套近乎也没什么意思,于是众人来到金桥镇的客栈内,面对面坐下,皇甫啸瑾也不卖关子,将拜剑山庄贴的告示内容大致说了一遍,归根结底,还是希望云汐能够跟他们走一趟拜剑山庄。 有趣的是,从进了客栈,风逸便一直以云汐的下人自居,且似乎很是乐在其中,就连皇甫啸瑾与云汐坐下谈话,他也和皇甫且一样侍候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站着。除了那一身洒脱难掩的气质,和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外,他几乎已经和皇甫且平起平坐了。 而对于皇甫啸瑾对云汐的邀请,风逸也没什么反应,好像他真成了一个唯命是从的下人似的。 “鬼医先生,敢问你考虑的如何了?”皇甫啸瑾说了不少,可云汐始终不开口,这让他心中多少有些没底。家里那位可没多久日子能拖了,赛华佗又直言若鬼医不肯出手,便只能为将军准备后事,如此一来,他们倒只剩下这么一个法子了。 偏偏这个法子,却掌握在这个阴阳怪气的年轻人手里。 “……”云汐思忖了片刻,淡淡道:“倒不是如何考虑,只是,在下,并不是大夫,不救人的。” “若不是大夫,又如何当得起鬼医这鼎鼎大名的名号,先生,过谦了。”皇甫啸瑾表面笑意仍在,不动声色,心中却犯了难,赛华佗当日也曾嘱咐过,鬼医性格孤僻怪异,许是生理缺陷所致,为人行事从来都是为所欲为,我行我素。 “非是过谦,不过是江湖人无聊起的消遣名字而已,鄙人从不以医者自居。”云汐不为所动:“且,就算阁下真要将鄙人当做大夫,那么,鄙人那不成文的规矩,阁下也不会不晓得了。” 鬼医有三不救,生者不救,死者不救,伤者不救,换言之便是见死不救罢了。 皇甫啸瑾忽然感觉嘴巴有些干涩,他本就不是善谈之人,若是换了老六,凭那条口若悬河的烂舌头,说不定还能劝动鬼医,换了他,却实在有些捉襟见肘了。 “这……”皇甫啸瑾犯了难。 眼见主子哑然,一旁的皇甫且着了急,他灵机一动,忽然想到当日赛华佗让他们寻鬼医时,曾说过鬼医这三不救的致命挡箭牌,说是破不了这三不救的大关,鬼医是不会出手的。 当时几位主子都犯了难,只有六少爷心直口快说了一句什么话,却因太过强词夺理而被众人一笑而过。 如今他见皇甫啸瑾无言以对,心头一急,便想不如拿出来赌一赌。 想到这里,皇甫且当即抢道“那个,鬼医先生,是不是我们的病人只要不在您这三不救的范围内,您,就可以施救了?” 云汐一时没想到皇甫且打得什么主意,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皇甫且大喜,随即将那日皇甫啸奕的话重复了一遍:“鬼医先生,神医前辈说了,我们夏侯将军,现在是活死人,活死人算不得活人,却也算不得死人,身上也无一处未愈的伤口,您看,这不死不活不伤……是不是不在您的三不救范围内呢?” “!” “……!” “……” 此言一落,其余三人脸上均是各有千秋,先是皇甫啸瑾大吃一惊,这话是他六弟信口胡诌的,语气也冲,如今他们有求于人,怎能如此强词夺理,若是那鬼医恼羞成怒,拂袖而去,那他大哥与夏侯将军的性命,只怕都要交代到这么一句胡话上了。 相较于皇甫啸瑾的吃惊,云汐倒淡定不少,只是愣了愣,下意识的去想这话中破绽,想了片刻,居然真的没有找到什么可以反驳的地方,不由怔然。只有风逸饶有兴趣的笑了,瞅着皇甫且的目光中也添了几分有趣。 “那个,鬼医先生,我说的,对吗?”皇甫且焦急的想知道自己是立功了还是闯祸了。 风逸看云汐一脸无语的样子,不由眉毛一挑:“哎,啧啧,我说这位小哥儿,别这么急嘛,主子们说话,哪有你我插嘴的份儿呢?” “我,我这是就事论事,鬼医先生,您只管说我说的对不对吧。”皇甫且不高兴风逸的调侃,说道。 这话,对,也不对。若说他不对,可是却没什么破绽,可要说他对,云汐心里却怎么也不是个滋味儿,不由犹豫了起来,一旁的皇甫啸瑾一见他犹豫,心头一喜,知道这事有了回转,看着皇甫且的眼神也顺了不少。 “鬼医先生,给个话儿吧。”皇甫啸瑾看着云汐,饶是他多年风雨历练下来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份期待。 云汐抿紧了唇,心头有些乱。若是答应了,去绝世楼的日子必然要拖延,时间一长,只怕天赐就真的要……可若不应,哪里来的说辞去应付呢? 他沉思着,皇甫啸瑾也看着他,不知为何,看得久了,皇甫啸瑾总觉得这少年的眉眼很是眼熟。他可以确定自己并没有见过云汐几面,但这种熟悉感,却不是一朝一夕来的。 总觉得,很像自己身边的,某个人。 “鬼医先生?”见云汐沉思的久了,皇甫啸瑾忍不住开口轻唤。 “话,不错。”云汐忽然道:“人,我也可以治……” 他话音未落,皇甫家的一对儿主仆顿时面露喜色,只是当云汐说完下一句话时,他们的笑意,便僵在了脸上。 “不过,要等到一个月以后了。”云汐淡淡道。 “一个月?天呐,将军哪里撑得了一个月啊?”皇甫且不可思议的惊呼。 “哎,淡定淡定,你家主子还没开口呢。”风逸好笑的冲皇甫且摆了摆手。 皇甫啸瑾确实没开口,因为他已经不知道如何开口了:“这……” 不等他想好,云汐已经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一个月以后,我随你前往拜剑山庄救人,至于这一个月你们怎么让那位将军撑过来,那,就与鄙人无关了。” 第三十六章:伶牙俐齿讨人嫌 “哟,看你心情不错嘛,怎么,占点口头便宜就这么开心?” 风逸好笑的将云汐推进客房内,一边去关门一边说道。 话虽这么说,但云汐并没有笑,他的脸上甚至没有一丝笑意,他很奇怪,风逸时怎么看出自己的心情,难得不错的。 不过以他的性子,他也不想开口去问了,免得再被那人消遣。 “他的下人,倒有张伶牙俐齿的嘴,真不错。”云汐指的是皇甫且,那个令他哑口无言的小跟班,一句话便扭转了整个局势。 “哈?是吗?难得听你夸人,啧啧,真伤人哟。”风逸笑着走近云汐。 云汐恼道:“你说什么,怎么又伤着你了?” “你当着我的面夸人家好,当然伤我了。”风逸说的理所当然。 “我夸人家关你什么事?总归是哪里比你好。”云汐没好气的说道:“怎么不伤死你。” “哼,我皮糙肉厚的,哪有那么容易伤死,想伤我你起码找一个有点杀伤力的理由。”风逸笑嘻嘻的凑到云汐耳边:“不过,你话这么说,你怎么就知道,他比我好呢?” 暧昧的吐息在耳边蔓延,染红了那纤细脖颈上的一片白皙,云汐一时郝然,但却不肯服软:“你是说,你比他好?” “那当然。” “哼,好在哪里?” “我比他会伺候人啊。”风逸大言不惭的在云汐耳边笑言,温柔的暧昧语音轻轻传入耳中,又一次冲击那刚刚平复的心房。 “……你会伺候人?”云汐说这话时简直有些咬牙切齿,自从他遇上了风逸这个二世祖转世的‘仆人’后,真是名符其实的霉运连连,先是天赐生死难料,而后又莫名其妙的遭人追杀,再被江湖名门朝廷皇室‘联名通缉’,如今更是进退不得,这家伙居然还有脸说自己会伺候人? 仿佛听出了云汐话中的恼意,风逸低低一笑,一手轻轻圈住云汐的肩膀,暧昧的在他耳边笑:“不是吗?你想,这天底下有哪个下人,在自家主子那种情况下还能把持得住,让你既不难受,又不糟蹋别人的情况下,舒爽一番呢?” 那种情况…… 云汐一愣:“什么叫……把持得住?” “……”风逸眨了眨眼睛,松开了拦着云汐肩膀的手:“嗯,没什么。” 云汐却不肯放过他:“把持不住的话,又如何?” 那一晚的旖旎,仿佛还未散去,却已然被蒙上了一层寒冰。 风逸被他追问的打了个哈哈,难得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感觉鼻子不太舒服:“把持不住的话,就,就破罐破摔了呗。” “破罐破摔什么意思?”云汐彻底冷下了脸,语气中充满了警惕。 “咳咳,你一定要刨根问底吗?”风逸苦笑着干咳了两声,他今天的小毛病好像有点多,不太舒服。 “……哼,无耻。”云汐重重的哼了一声。 “喂,我帮你解决,得不偿失不说,怎么又成无耻了?”风逸大感冤枉,可话没说完,喉咙一痒,又咳了两声,咳的风逸猛然用手捂住了嘴。 一股极淡的血腥味儿飘至空中,瞬间便被敏于常人的云汐察觉到了,他眉头一皱:“你怎么了?受伤了?” 风逸擦掉唇边的血迹,摇摇头:“被你气吐血了。” “你!你少框我,那任大爷一家,是你的杰作吧。”云汐恼归恼,却没忘了正经事。 “杰作?什么杰作?”风逸忽然傻了似的,好像听不懂云汐说话了。 “呵,你以为我听不到吗?那些人竞相奔走,大声叫嚷的话,任大爷一家死而复活,跪哭菩萨显灵的事?”云汐忽然冷冷的笑了,笑意中带着一丝咬牙切齿。 “……看来有时候耳朵灵,也不是件好事嘛。”风逸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怎么不算好事了?云某倒真是小看你了。”云汐冷笑:“不过既然你能救,又何必来消遣我?风公子,日后你我都自重吧。” “……”风逸瞅着云汐的脸色:“生气了?” “没有。” “瞎说,小脸都气红了。” “我何必气?”云汐怒道:“为你这种人?犯不着。” “那你脸怎么红了?” “……我热,行吗?” “行,你说什么都行。”风逸那充满了宠溺的语气又响了起来:“那要不要吃些东西好上路呢?” “我不吃。”云汐果断拒绝。 “为什么?”风逸明知故问。 “我不想吃。”云汐不耐烦的说道。 “哦。”风逸点点头:“我想也是,气都气饱了吧,不过不是人人都像皇甫家那样对咱们客气的,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啊。” “……” “还是说……”风逸压低声音:“你已经迷恋上被我抱着赶路的滋味儿了?” =================== 事实证明,风逸这张嘴,绝对比那个所谓的皇甫且要厉害得多,因为他不仅能用这张嘴让云汐哑口无言,还能让这位向来我行我素的大神医,乖乖听话。 于是云汐坐在轮椅上,由风逸一勺一勺给他喂饭,像照顾两三岁的小孩子一样,而且,他自己已经放弃反抗了。 跟这个人再在口头纠缠不休,自己就会被活活气死的。 不值得。 于是,顺从,在悄悄规律,妥协,在潜移默化。 在云汐尚未发觉前,对风逸那极其细小的依赖感,已经从他尘封的心底最深处,不知不觉的悄悄冒出了头。 与此同时,客栈外,皇甫啸瑾和皇甫且牵好马,准备离开。 “主子?咱们,就这么走?”皇甫且很是不甘心:“咱们好不容易找到鬼医的啊。” “唉,有什么用,咱们有求于人,总不能来硬的。鬼医性格虽怪癖,但说话还是算话的,一个月就一个月,我们回去再想办法。事关重大,就是实在不行,我们也要先和其他人商量了再说。” “嗯,好。”皇甫且点头认同。 “不过,小且,你有没有发现,这个鬼医……很面善啊。”皇甫啸瑾皱紧眉头:“总觉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咦?主子,您不会是以前在哪见过他一面吧,那样的话,熟悉也正常啊。” “不……”皇甫啸瑾摇摇头:“我绝对没有见过他,可是为什么,他的脸,那么熟悉呢……” 第三十七章:拜剑难断痴情债 江南,拜剑山庄 金璧辉煌的大堂内,代理庄主皇甫啸龙刚刚将最后一位慕名而来的‘名医’送走,满脸疲惫的叹了口气,一甩袖,出了大堂。 “行儿,几位少爷可有消息?” 伺候在身边的十七岁少年皇甫行闻言,顿时面露难色:“刚刚,五少爷飞鸽来书,说是,找到鬼医了。” 此话一出,饶是连日来应付那些江湖莽医,疲惫不堪的皇甫啸龙也不由心头一喜:“哦?如何?可请到了?” “这……”皇甫行难为的说到:“请,是请到了,但是那鬼医说……” 皇甫行看着主子难得有些笑意的脸,实在不知如何开口,皇甫啸龙见他这般扭捏,心头一沉,加重了语气:“那鬼医说什么,尽管说来,支支吾吾的做什么。” “那,那鬼医说,一个月后再来庄中救人,而将军是否撑不撑得过这一个月,就不关他的事了。” “……” 话说完,皇甫啸龙脸上那少有的笑意也彻底没了:“一个月?这鬼医存的什么心思,好大的架子。” “是啊,还从来没有谁敢这么逆咱们拜剑山庄的意思呢,可是五少爷说,那鬼医的话说的毫无余地,他不敢多求,怕一言不对,得罪了那个古怪的年轻人。” “……说来也是。”皇甫啸龙十分无奈的叹了一声,摇摇头:“对了,今日你可有去庄主那里看看吗?” “回主子,我去了。” “如何?” “庄主他,他还是坐在床前守着将军,也不说话,我们端去的饭菜他还是一口没碰。”皇甫行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皇甫啸龙为难的摸了摸已经蓄了胡须的下颌:“一个月……这可怎么办啊。” “主子,要我说,直接派人把鬼医请来得了,这时候再讲什么君子之道的话,就算将军能一直昏迷下去,咱们庄主的身子也受不了啊。神医老人家给开的药,他也不吃,这能拖多久啊。”皇甫行不禁有些着急。 “……”皇甫啸龙一脸忧色的思忖片刻,终究是没同意皇甫行的话:“你在这里看着,我去看看庄主。” 听雨水榭,是庄主皇甫啸月的起居处,位于整座山庄最深处,不同于前面那些富丽堂皇的堂宇楼阁,更多了些江南独有的山水意境。 皇甫啸龙踏入水榭后,左右看了几眼,只见那些平日里极其得宠,日日都要那人亲力亲为来伺候的珍贵花草,此刻都因被冷落而显得病怏怏的。他走到一株紫芙蓉前,伸手轻轻将略微下垂的花蕊抬了一抬。 这花他印象颇深,半年前,众兄弟齐聚听雨水榭,他那十八岁的儿子流辰好奇伸手想去摸一摸大哥正在松土的这株紫芙蓉,结果手还未伸到花叶上,便被大哥毫不留情出手的拍了回去,那‘啪’的一声响,谁都听得清楚。 对兄弟与家中晚辈从来都极度纵容宠溺的大哥,却在某些方面,严厉的近乎无情。 正如他自己亲自照料着这株紫芙蓉,是从来不许任何人接近的。 可如今,这株享尽独宠的名花紫芙蓉,此刻,却也被遗忘在了这水榭中的一个角落里,再无人问津。 而水榭中,与紫芙蓉命运相像的还有一只名叫‘白大仙儿’的白色凤头鹦鹉,这鹦鹉是几年前大哥生辰那日远在战场的夏侯将军差人送来的,送来时这鸟儿就叫白大仙儿,至于为什么要叫这么个古怪的名字,却是无从可考了。 想当年,白大仙儿在拜剑山庄的地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大哥自己外,它连老庄主都不怕,仗着自己会学舌,一旦有谁招惹了它,定要将那人说不出口的糟心话嚷嚷的满山庄人都知晓。 可惜这么个厉害‘角色’,自己的主子一旦冷落了自己,它却也整日没精打采的,连见了皇甫啸龙进来,都不吱声了。 也是,如今的拜剑山庄,哪里还有一件事能让人提起些精神呢。 皇甫啸龙心中苦笑,一边来到了大哥的卧室门前,透过半开的窗户,依然可以看到屋内的大致情景。已经数日不吃不喝的大哥,仍孤零零的坐在床边,守着那张可能永远无法苏醒的容颜,徒留给众人一个单薄却决绝的背影。 “不必了,他若醒不来,也好。我,也就不必,再败坏皇甫家的名声了……” 面对众人甚至是老父亲亲自开口要他去歇息的劝说,那人只是淡淡一句话,便回绝了一切的余地。 然后,再一次的,让父亲从他的话中,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看到了他的求死之心。 皇甫啸龙在门前站了很久,终于还是没有鼓起勇气推开门,他实在无法将刚刚得到的消息告诉那个人。希望,只能给一次,这个人,已经再也承受不起失败了。 回到自己的起居处,皇甫啸龙不见自己的妻子,不由有些奇怪的叫住一个下人问了下。 “咦?主子不知吗?夫人去娘娘庙了,她每年这时候都要去的啊。” 哦…… 皇甫啸龙忽然想起来了什么,眼中不禁温柔了许多,点了点头。不错,她每年都要去的,为那个生死未明的孩子年年祈福。 当年自己年少无知又风流成性,又因不是长子,父亲对自己相当纵容,于是他便成了兄弟中最早成家的,十六岁便有了一妻三妾,更育有一子。可惜此子先天不足,有各种难以弥补的缺憾,以至于当时的妻子无法忍受孩子的先天残疾与族人的接连嘲讽,为了在庄中的地位不被残疾的孩子影响,竟命奶娘将孩子在大雪天偷偷丢弃。 此事当时震惊了整座拜剑山庄,自己更是率众人外出几番苦寻,却终究寻不得儿子的下落。后来妻子心病成疾,不治身亡,当时的妾室,便被扶上了正位。 好在后来的妻子虽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并非大家闺秀,但本性善良,坐上正室后,因为农家迷信,自己又丢过一个儿子,为了一家平安,她便经常上山去为那个被丢弃的孩子祈福,求他莫要怨恨自己的家人。 这一求,便求了二十年。 第三十八章:临别巧遇拦路女 风逸今日,有些怪怪的。 虽然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但云汐就感觉他和平常不大一样,就比如现在,本该出发时,他却趴在窗前朝下张望,并且一言不发。 “你在做什么?”终于忍不住的云汐开口了,面对这个人,他越来越不耐烦了。 “在找冤大头啊。”风逸难得的一脸愁容,本来嘛,他也不喜欢将这致命的剧毒强加给别人,不过想起自己这些日子来惹下的仇家,应该不缺对头的,现在就等谁倒霉这时候撞上他,那真是自寻死路了。 这样,风逸也不算是强人所难了。 可如今问题就出现在这里,那群整天对他喊打喊杀,恨不得追杀到天涯海角的人们却忽然间消失了。就连刚吃了他一个大亏的采花蜂,至今都不见报复的动静。 这不由得风逸心头一阵发麻。 他不自觉的想起了,之前向那车夫小刘打听时,听到的一个消息,有一个小姑娘,也找来了这里…… “不会吧……”风逸自言自语的倒吸了口冷气,却令一旁的云汐更加一头雾水。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们该走了。”风逸离开窗台,走到云汐身边:“还有,如果拜剑山庄来抢人的话,怎么办?” “……抢人?拜剑山庄还没有无耻到这种地步吧。”云汐稍稍皱了皱眉:“再说,难道你的实力还不如拜剑山庄那些少爷们扎实吗?” “哈哈,话不能这么说,人家拜剑山庄家大业大,且门中名人辈出,其三少爷皇甫啸天更是如今名满天下的神州第一剑客。说实话,要真是这位第一剑客来了,我,还真没有几分赢的把握。”风逸推着云汐出了客房,小二迎着两位下楼重新雇好了一辆马车。 云汐对风逸的话不置可否,不过这话却不能说不对,强中自有强中手,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只是这种人,还是少招惹为妙。 上车后,车夫开始赶车。这次风逸与云汐一同坐进了车厢内,令原本就狭小的车厢,更加拥挤。 “要我说,你何必进来,自讨没趣。”云汐不悦的说到。 “行行好吧,要不是……要不是担心让冤家瞧见,我才不往这小箱子里躲呢。”风逸也很无辜,但车厢就那么小,他紧挨着云汐的轮椅,两人之间的距离被左右摇晃的车厢拉扯的一会儿近一会儿远的。 “冤家?”云汐一愣,这一路上,可不曾见他有什么冤家。 “是啊,这冤家可了不得,要是让她缠上来,咱们俩一天好日子都别想再过了。”风逸苦笑着说,似乎对这个冤家怨言颇多,只是还未待他话音落下,外面一声清脆响亮的‘停!’,便让马车急急停下了脚步。 车厢内的两人被惯性带的向前扑了一下,风逸手快一把扶住了向前栽的云汐:“没事吧。” “没事。”云汐摇摇头:“这是,有人拦路吗?” 风逸打开车厢门的门缝,朝外面瞟了一眼,这一瞟,风逸心头登时大叫倒霉。 只见大路中央,一个橙色衣服的女孩子,竖着高高的大马尾辫子,一手握剑一手伸向前,直挺挺的站在路上,十分豪迈的止住了马车的去向。 “这位姑娘,有事吗?”车夫愣了一下,可见对方是个姑娘,心头便轻轻松了口气。 这女孩儿大约十几岁模样,长得十分乖巧可爱,娇憨中带了几分灵动与调皮,此刻正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朝着车厢里看。女孩儿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确定了一般脚尖一点,‘忽’的一声从地上一跃而起,在空中翻了个身,漂漂亮亮的落在了车夫身旁的空地方,然后一手猛地推开了车厢门。 “哈哈,姓风的,姑奶奶我找着你啦!” 可是门刚打开,率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云汐那俊秀冷漠的面容,女孩儿愣了一下,然后向一旁看去,这才看到了一旁十分无语的风逸:“那个,这位是……” “鬼医先生……”风逸无奈的放下捂额头的手,轻轻拍了拍云汐,介绍道:“这位小丫头,百灵。” “哼,什么小丫头,明明是大姑娘好不好。”百灵大眼一翻,显然有些不高兴,不过今日能见到风逸,已经是她最开心的事了,当下也不去计较方才的话,而是一把搂住风逸的手臂,兴奋地说到:“哼哼,我做了好厉害的好事哟,快来表扬我。” “好事?什么好事?” “哈哈哈,告诉你吧,我这一路找你而来,帮你把路上那些偷偷摸摸的老鼠全部解决掉了,哼哼,连采花蜂我都没放过哟,我是来告诉你,你今晚可以睡个好觉啦。”百灵自认为帮了风逸天大的忙,正沾沾自喜的拍风逸的肩膀,全然不去注意风逸已经黑下来的脸,以及一旁表情略微有些尴尬的云汐。 “你是说,你一个人,把他们都解决了?”风逸有些不可思议的瞟了百灵一眼。 “那当然,姑奶奶这些年来武功也有进步的好不好,哼,对付那群小喽啰,根本不值一提。”百灵豪迈的一挥手:“倒是你,听说你在跟着鬼医混,我就想来看看你混的好不好,鬼医先生,他最近混的如何呀?” “哼,好不好都让你说了,我若说好,你说我矫情,我若说不好,你又说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对吧?”风逸一脸了然的揉了揉百灵柔顺的长发,。 “嘻嘻,还是风哥哥最了解我,你们要去绝世楼吗?可以捎上我吗,我好想和你们一起去哟。”百灵毫无顾忌的拉着风逸的手晃来晃去,撒娇似的一直央求。风逸受不了她一句一个哥哥什么的,最后被她软磨硬泡的终于还是点头了,然后在百灵欢呼雀跃时,风逸却奇怪的发现,云汐不知何时起,忽然低下了头,一声不吭了。 第三十九章:百灵轻言无双事 百灵这个小姑娘倒真是名符其实,一路上唧唧喳喳的嘴巴从来没停过,看端倪似乎颇是爱慕风逸,缠的烦了风逸不理她也不生气,笑呵呵的做到云汐身边。 “那个,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鬼医先生吧。” “……”云汐点点头。 “哇,你比我想象的年轻好多啊,而且……”百灵满是好奇地上下打量云汐,好像从来没见过这种人一样,一副跃跃欲试地模样,就差没伸手去摸摸云汐了。 “而且长得,真好看。”百灵笑嘻嘻的瞅着云汐,忽然伸手戳了一下云汐地脸颊。 “……姑娘,请自重。”云汐很是不自在的向后避了避。 “嘻嘻,这有什么啊,我一个姑娘家都不害羞,你居然还会不好意思,哈哈哈。”百灵乐得大笑,一旁的风逸看见了,不由笑道:“你啊,亏你还有脸自称是姑娘家,没皮没脸的,还笑话别人。” 风逸笑着坐过来,将百灵推开:“去去,出去和车夫聊天去,问问他我们什么时候到天怒城。” 百灵很不情愿的嘟着嘴,被风逸推了出去:“喂喂喂,你这是干嘛啊,人家好不容易见到你,为了找你,人家自己一个人赶了好多天的路,你怎么这么无情啊。” 风逸完全把百灵的抱怨当耳边风,毫不留情的将她推了出去,然后关上车厢门。 “百灵这小丫头素来口没遮拦,行事也莽撞,你也不要太在意了。” 云汐摇摇头:“无妨。”他还没有小气到和一个没大没小的丫头计较。 “这样一来,咱们这一路上,可就清静不少了。”风逸苦笑着摇头。云汐只当是因为对手被百灵解决了,虽隐隐听出了风逸口中的话外音,只是一时没有想到究竟何意,便也没有深究。 百灵刚被赶出去,立刻就和车夫谈上了天,二人扯东道西的说的滔滔不绝,听的车厢内的二人不禁莞尔。 “这姑娘倒真是爽快性子,与人毫不见生。”听着那愉快地笑声,云汐的心情也被影响的十分不错。 “……哼,自来熟而已,平日里是不错,可惜遇上了事情,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了。”风逸很是老练的摇摇头,提醒云汐不要只看百灵这张活泼的皮:“这丫头惹麻烦的本事,堪称一绝!” “……听你这语气,似乎深受其害?”云汐饶有兴趣的问道。 “唉,区区一个深受其害,哪里能概括我被这丫头坑过的次数啊。”风逸无奈的摇摇头,往昔的回忆是在不堪回首,他也就没有再说下去:“不说这个了,我们需要加快脚程,所以不再走官道了,而是绕过无双城废墟,直接驶往天怒城绝世楼。” “什么?”云汐一愣:“绕过无双城废墟?……可是你那朋友,身子撑不住了?” 风逸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当是这样了。可还未等云汐有所异议,外边的百灵耳朵尖,听到他们的话后,立刻震惊道:“什么,你们疯了?喂喂喂,你们是不是吃错药啦?” “什么吃错药了,死丫头你少胡说。”风逸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哼,我怎么会胡说,你要不是吃错药了,怎么会带着我们去那劳什子的无双城废墟啊?”百灵大怒:“那种鬼地方,你就是有九条命都出不来耶。” “去去去,谁说要进去了,我是说走无双城废墟旁的路,绕过云州,直接走天怒城。”风逸叹了口气,勉强解释道。 云汐在一旁听着,有些不太明白:“无双城废墟?那地方怎么了?” 百灵惊讶的看了他一眼:“鬼医先生,你没来过这附近吗?” 云汐摇头。 “哦,那难怪了,看您也不像是会打听这些鬼怪之类的事情呢。”百灵点头道:“传说啊,无双城废墟,是一处非常可怕的地方,那里面,群妖汇聚,百鬼夜行啊,要是有凡人进去,一瞬间就被啃得连渣渣都不剩了呢。” “去,说的跟真的一样,你见过?”风逸嗤笑道。 “什么啊,什么我见过?我是听人家说的,人家亲眼见过。”百灵睁大眼睛吓唬风逸:“里面真的有鬼,都不怕阳光呢。” 风逸一脸无趣的摆了摆手,示意她别胡说:“少扯了,我又不是没来过,鬼影儿都没见过,老兄,别怕,咱们几个大活人,还能给那些孤魂野鬼吓着吗?” 车夫被百灵唬得不轻,对风逸的话将信将疑,不过此刻掉头,只怕车里的两位也不答应,只能继续赶路。只有百灵不停地念叨着什么纯粹找死之类的,被风逸瞪了一眼,也收敛了下去。 再坐回车里,气氛已经不一样了,云汐不禁怀疑的问道:“你怎么了?” “我?我很好啊。” “……不必掩饰,你是如何救下任大爷一家的?”云汐的语气已经冷了下来。 “……呵,归根结底,你还是想弄明白嘛。”风逸笑着摇了摇头:“真不知你这般固执是为了什么,自己不救,我救了,你又在这里胡思乱想。” “少废话,你是如何救得?不妨说来。”云汐不悦的重复道。 “好吧,服你了。”风逸耸了耸肩膀:“我幼年时曾与一位名医在深山中呆过一段时间,对药石之术也小有研究,名医曾经告诉过我类似于这种毒的解法。后来我游历南疆,有幸从一位巫医处寻得了一种良药,运用恰当,恰恰可以解毒而已。” 云汐听他说的顺畅无比,似乎完全没有一丝隐藏,只是听他口中那两位名医,自己却总有一丝怀疑:“那位,年幼时与你相识的名医,姓甚名谁?” “……不清楚,名医游历天下,却从不留名,我也不好失礼去问。” “那,那位名医与你相识的那座山峰,可是……”云汐顿了顿,忽而坚定地说道:“霜绝峰!” 第四十章:百年鬼蜮无双城 “你说什么呢?”风逸忽然笑了:“霜绝峰……不是你自幼待着的地方吗,与我有什么关系。” 云汐眉毛一挑,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只是,添了几许狡黠:“哦?你怎么知道,我自幼呆在霜绝峰?” “……”风逸沉默了,他甚是复杂的看着云汐,片刻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边笑边说道:“不错,不错不错,看来,你自己也有了一些该有的意识呢。” “我见过你。”云汐不再疑问,尽管记忆中仍然没有搜索到关于这个人的一切事情,但凭直觉,他已知道,他认识这个人,且不仅仅是认识这么简单。 “你是谁?” “呵呵,你把我忘了呢。”风逸自嘲的笑道。 “……我会再想起来的。” “哦?不必呢,忘了也好。”风逸笑着摸了摸云汐的头:“忘了就忘了吧,说不定想起来了,我是你的杀父仇人呢。”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会忘了你?”云汐一脸困惑:“我记得幼年的一切事情,偏偏没有你。” “呵呵,你想知道吗?” “嗯。” “那是因为,我只是你人生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而已……”只是,未经允许而将你留在心底而已…… “你就是这样打发我的?就像刚才我问你如何解毒一样?”云汐不悦的皱起了眉头:“我不喜欢被蒙在鼓里,你却偏偏什么都不告诉我。” 风逸的脸色有些复杂,云汐明显没有想起自己是谁,只是凭着那份消失已久的直觉,认出了曾经相识的事实。然而,你既然已经忘得完全了,我又何必将过往那些早该消失的事,再重新挖出来呢? “那么,你想知道什么呢?” “你是谁?……你怎么解的毒?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我是谁?哈哈,我是风逸。怎么解毒……我用解药解的毒。”风逸哈哈大笑:“汐儿,这个答案如何呢?” “……甚好。”云汐冷冷的回道。 “咦?你们在说什么啊?”正在外面谈天说地的百灵忽然将头伸了进来:“喂,什么嘛,你们怎么不说了?” “你进来了我们怎么说?”风逸瞟了百灵一眼。 “哼,我在你们就不能说啊?”百灵不高兴了。 “去,那是,我们两个说下悄悄话,当然不高兴你听到了。”风逸白了她一眼。 “哈?哈哈哈,悄悄话,我呸,你还有悄悄话呢,蒙谁呢。”百灵朝他吐了吐舌头:“好了,我瞧着天气快傍晚了,再走不久就到无双城废墟范围内了,咱们,真的要进去啊?” 提及无双城,饶是傻大胆的百灵也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脖子:“你,你可想好哦,那地方可是有去无回的鬼地方呢。” “唉,谁也没让你进去啊,我们走城的边沿,不去招惹那群鬼怪不就行了。” “啊?你说什么?”百灵忽然大叫了一声:“里面真的有鬼吗?” 风逸:“……” 云汐:“……” 车夫:“……” 车夫小心翼翼的拍了拍百灵的肩膀:“你,你刚才不是说里面有鬼吗?怎么自己不知道?” 百灵眨了眨眼:“啊,那个啊,那个是我胡说的,我听人家说里面好可怕的。喂喂喂,姓风的,里面真的有鬼吗?” “……唉。”风逸彻底无语的垮了肩膀:“你说有就有了,那种地方,就算没有鬼,也少不了什么脏东西,离得远些好。” 百灵和车夫认同的连连点头。 “怎么?那无双城废墟,这么可怖?”云汐不解的问道。他游历江湖,基本上都是天赐决定的路线,往往都是繁华富饶的大城镇或武林世家的范围,有些类似于南疆一代的地方,就是他想去,天赐也不会放任自己去那种地方冒险。 加之二人皆不是喜欢那些市井传闻的人,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知道的自然不如风逸和百灵了。 风逸将百灵推出车厢外,坐回来解释道:“其实,那地方可怕倒不可怕,只是,无双城曾经的历史到令人有些毛骨悚然,久而久之,那地方就被传成鬼怪聚集之地了。” “哦?怎么回事?” 风逸道:“其实,无双城的事情,要追溯到三百年前了。三百年前的无双城,尚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城池,在神州的低位仅次于‘神州第一城’的至尊皇城。只需要听听它的名字,便知道当初它是如何的辉煌了。” 九州问鼎,至尊无双! “那,它是如何变成一座废墟的呢?” “……不清楚”风逸顿了顿:“时隔已久,市井传言并不可信,又无文献记载,只是听那些老人一代代传下来的传说中,有一个,是关于无双城的。” “什么传说?” “三百年前,有一位剑客,行至无双时,不知为何忽然狂性大发,持着一把无名古剑,一夜之间血洗无双城,屠尽无双数万百姓,令原本富丽堂皇的无双城血流成河,尸魂遍野。自此,无双毁于一旦。” “什么!”云汐吃了一惊:“一个人,屠城?” 风逸点了点头:“嗯……” “这怎么可能,一个人就算有再强的力量,也做不到屠城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来啊。”云汐无法理解。 风逸摇头否认:“不,三百年前的武学力量,与三百年后几乎是天差地别的距离,那时的人们,也许是有这种可怖的力量的,再说,时间久了,这事情真假也不可得知呢。” “……” “至于屠城的原因,却是众说纷纭,有说这人因挚爱身死而悲痛欲绝,有人说这人因被魔物控制不能自已,总之,无双城,是在一夜之间被毁掉的,且,整座城池的百姓,也随之去了。只是不知为何,这些百姓的魂魄无法返回,只能化作孤魂野鬼,飘荡在无双城四周,他们所带的怨念与戾气,日月积累,也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时至今日,无双城,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一座鬼蜮。” 话刚说完,马车便停了下来。 无双城…… 到了…… 第四十一章:无双异变动风云 凄厉的风,肆虐在这沉寂百年的苍茫古道上。 晴朗的天下,无双城废墟四周却依然阴云笼罩,寒风阵阵,飞扬的尘沙中,徘徊着的,可是那些无家可归的厉鬼冤魂? 阴风不强,却是透彻心窝的冰凉。连马儿到了此地,都停下了脚步驻足不前,车夫只见前方风吹沙起,鬼雾漫天,心头一阵恐惧,不敢再往前走。 “老板,您看这马,它不走了。”车夫面有难色的打开车厢门,风逸闻言走了出来。 刚一下车,一阵阴厉的寒风顿时扑面而来,饶是风逸也不禁皱起了眉头,看着前方漫天的大雾:“怪了,城中的雾,怎么跑出来了?” 百灵到底是个小姑娘,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轻:“喂,这,这里面肯定真的有鬼啊,你看看……这……” 风逸却并没有提早下结论,他走前几步,仔细的环视四周。他们所在的地方,是无双城废墟外的环城古道,位置比无双城高出许多,加上无双城废弃年久,又曾经发生过极其诡异的地陷,导致整座无双城下陷不少,站在古道上,一眼望去,便可将这座无双城池尽收眼底。 只是眼下这座城池已经被弥天大雾层层笼罩,看不清城中建筑,而且,这浓郁的雾气还在向外逐渐蔓延。 “啧……”风逸皱起眉头:“不太妙啊。” “怎么啦?怎么不太妙呢?”百灵走上前来,扯了扯风逸的袖子。风逸没有慌,她便多少还有些底气:“听你的话,以前这路上没有雾气吗?” “嗯。”风逸点点头:“我一个月前途经此处,走的就是这条道,那时候,大雾尚笼罩在城中,并无扩散之势,怎么就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蔓延到这里来了呢?” 说着,那边车夫已经将云汐扶了下来,他自己没主意,只能听这两位老板的话。 云汐下来后,坐在轮椅上,立刻便闻到了前方浓郁的雾气:“怎么了?感觉好像起雾了。” “哇,你鼻子这么灵啊。”百灵吃了一惊,跳回云汐身旁,将如今的状况又给云汐说了一遍,说完,云汐便皱起了眉头:“鬼雾?……这雾气与寻常雾气不同,吸入过多会中毒。而且,雾中的血腥味儿特别浓,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啊。”百灵吓了一跳,赶紧捂住自己的鼻子,又让车夫也将鼻子捂住:“喂喂喂,我瞧着里面,可凶险着呢,这大白天的鬼气森森的,会不会是无双城里面,有什么大鬼冒头啊?” “……”风逸摸着下巴思忖了片刻,认同道:“嗯,大鬼冒头什么的我不敢确定,但这无双城中定然发生了极其可怖的异变,以至于让这块儿凶煞废墟变成了极凶之地。” 车夫被他们的话吓的有些发抖:“那,那咱们还是回去吧。” 他话刚说完,还未等百灵和云汐开口,风逸却率先点头道:“嗯,不错,我们要掉头,越快越好。” “咦?你这次这么干脆?”百灵不解。 风逸懒得理她,径直走过去,与车夫一起抬起云汐的轮椅,送到车里:“这儿的情况不太对劲,我们要尽快离开。” 云汐道:“你可有头绪,这里为何会如此?” “不清楚。”风逸摇头:“我对这鬼怪风水的事情并不擅长,不过此地既然已成极凶之地,那么方圆百里只怕都要受牵连,我们此刻不走,晚了就怕来不及。” 说起走,车夫的动作可利索很多,车头调转后,百灵也跳上车,然后快速驱车离去,尽量远离那片诡异的雾气。 “嘿嘿,真难得,你也会落荒而逃啊,我听说你来过,还以为你进去过呢。”百灵笑嘻嘻的将头伸到车厢里,云汐听她说话,心中想了想,便道:“百灵姑娘,你进来吧。” 百灵一愣:“哎?不是不许我进去吗?” 她说着看了风逸一眼,风逸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云汐微微一笑:“你不怕吗?” “……唔……怕。”百灵有些不情愿的承认道。 “那就进来吧。”说到底是女孩子,他们两个男人躲在车里,让一个姑娘在外面,怎么也不合适。百灵欢呼一声便钻了进来,哪知她刚进来,风逸却起身要出去。 “喂,你干嘛,这么嫌弃我啊?”百灵坐进来后不满的嘟囔了一句。 “呵,你怕车夫就不怕?”风逸白了她一眼,坐在了外面,只是车厢门没有关死,双方说话还是听得见的,眼看着离无双城远了一些,众人才松了口气,这时,风逸才想起来回头向百灵解释道。 “我告诉你,像无双城废墟这种极凶之地,就算武功再高的人,进去照样有去无回。想进这种地方,你啊,起码要找一两个像鬼医这样妙手回春的神医,再找几个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好手,最重要的是,带上几个修为高深的道士,那样,说不定有机会逃出生天呢。” “哎,为什么要带道士?”百灵不解。 “道士驱鬼啊。”风逸白了她一眼。 “……这样啊。”百灵点了点头:“哎,那我们是走了,万一别人再来呢?你不是说这里一旦发生异变,方圆百里都会受牵连吗?那些人怎么办呢?” “哈哈,这就不用你操心了。”风逸哈哈一笑:“像无双城这种极凶之地,一旦发生异变,自然有仙家巨擎沧云门里的得道高人出面探查解决,他们虽不问世事,但对这种事情,总是责无旁贷的。” 百灵了然的点点头,云汐的疑惑也解开了,便没有再开口。只是走着走着,马车忽然停了,就在车内两个人还奇怪时,外面响起车夫极度惊恐的声音:“我,我们好像又,又回来了!” 第四十二章:鬼影幢幢陷迷城 百灵结结巴巴的指着地上方才他们留下的脚印和轮椅印:“这,这是,鬼,鬼打墙?!!” 云汐扶着车厢门问道:“怎么?我们又回到原处了?” 百灵的头点的好似捣蒜一样:“是啊是啊,而且,这里的雾更浓了,怎么办啊风逸。” 风逸没有理会他们,下车后向前走了几步,来到迷雾更浓处,从怀中掏出巫玄珠。首一接触雾气,暗红色的巫玄珠立刻散发出一阵黑色的暗光,被压抑在珠子中的剧毒也开始不安的骚动起来。 风逸皱着眉看着手中的珠子:“啧,不妙啊。” “这大白天的也能鬼打墙?” “额,说,说不定这里的鬼厉害呢,咱们刚才指不定已经得罪他们了。” “可是,咱们还没进去呢,就在边缘转了转,这就得罪他们了?这里的鬼也太小气了吧。” “别说了,快服下这药丸。”云汐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两粒药丸:“这雾气含有毒素,且相当浓郁,吸入过多恐危及性命。” 鬼医都这么说了,这二人更是吓的不轻,赶紧将药拿来服下,百灵刚服下,又道:“哎,那个风逸还没有呢,你再给我一颗吧。” “……”正打算开口叫风逸的云汐闭上了嘴,然后又倒了一颗给百灵,百灵走到风逸身边,将药丸递过去:“诺,救命的玩意儿,吃了吧,鬼医御赐的。” 风逸盯着前方的浓雾,面色严峻,丝毫没有听进百灵的话,百灵奇怪的又道:“喂,吃药啊,不然一会儿你会中毒的。 风逸不耐烦的朝百灵一摆手 ,示意她闭嘴,然后向雾中指了指:“看,仔细看。” 百灵依言伸过头去,睁大眼睛盯着雾中看,起初两下还没看出什么东西,而待她再看下去时,却瞬间面色煞白,捂住嘴猛然后退了两步:“这……这是……” 那弥漫着浓郁的雾气中,竟有数条人影徘徊飘荡,隐隐可见。风逸冷冷的盯着雾中的人影:“这,想必便是这鬼蜮中游荡百年的戾气冤魂了。” “天呐。”百灵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这些鬼,居然真的不怕白天啊……” 风逸摇摇头,转身回到云汐身边,见一旁的车夫吓的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不由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怕,这大白天的,咱们还能让鬼吃了?” 车夫此刻也看到了雾气中的人影,对风逸的话,也没有那么大的信服力了,但此刻,他一个小老百姓能做什么呢,只能暗叹倒霉的蹲在车边,等着老板们想办法。 云汐问一旁的风逸:“情况很严重吗?” 风逸点点头:“嗯,比我想象中严重许多。” 云汐道:“你可服下药了,这雾气中的毒非同小可。” 风逸笑着轻轻摸了摸云汐的头:“放心,大神医,我比较幸运,七天内,百毒不侵。” 云汐一惊,百毒不侵?怎么可能,就算他这从小陪着药罐子长大的人,都没有到达百毒不侵的地步,风逸是如何做到的?他不解的暗自思忖,立刻便将事情转移到了风逸救下任大爷一家上。 想来,这二者之间定有联系。 “你,是怎么做到的呢?……”云汐轻声底喃,与其说是问,更像是自言自语。风逸听到他的话,低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只是唇角勾起了一丝苦笑。 怎么做到的,七天后,你就会知道了。 “好了,别在这儿哭丧脸儿了,起来,我们再走一次。”风逸拍拍车夫的肩膀,又把百灵叫到身边,然后对云汐说:“这次,你不要在马车里了,百灵,你推着云汐。伙计,你拉着马车跟紧我,按照刚才走的车轮印迹,再走一次。” 众人点点头,风逸让百灵推着云汐跟在车边,车夫拉着马车,风逸走在最前,仔细的辨认脚下的车轮印后,开始往前走,并且撕下车中一块儿锦布,撕成布条扔在地上做记号。 这一路走的非常辛苦,百灵神经兮兮的左右来回看,生怕哪里冒出个小鬼把他们两个给拉走。云汐倒还好,比起百灵强多了,而且他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四周的脚步声,倒也乐得清闲。 要说最紧张的,要数车夫了,他双眼死死盯着风逸的后背,生怕一个不留神前面那人不见了,那他可就欲哭无泪了。 风逸没有后面那些人七七八八的想法,他此刻也不能想太多,只能专心的盯着地上的车轮印以及四周可以看清的道路。只是,走着走着,他猛一抬头,却发现面前五步之外,躺着一条他扔下的锦布条。 “……”风逸抬起头,摸了摸下巴:“啧,有意思。” 百灵和车夫见他停下,连忙跑上前问道:“怎么了?咱们出去……”话未说完,他们便也看到了前方孤零零躺在地上,被石头压着的布条。 两人面面相觑,然后一同看向面前的风逸:“这,是怎么回事……” “鬼打墙啊。”风逸轻松地耸了耸肩膀:“看也知道了,岁月漫漫,有些小鬼奈不住寂寞,想跟咱们玩一玩儿呢。” “啊?我,我们哪玩的过它啊。”百灵不可思议的大喊。 “哟?你连活人都敢杀,却连死人都玩不过?”风逸一挑眉,十分戏谑的看着她:“还是说,你一直是个纸老虎啊?” “才……才不是呢,你别胡说,姑奶奶才,才不怕他们呢,我只是担心鬼医先生啊,他那么纤弱,行动又不方便,那些小鬼要是打他的主意,那怎么办?” “哈,是吗?”风逸说着向后面云汐所在的地方瞟了一眼:“放心,综合来说,鬼医的实力,绝对在你之……” 话未说完,风逸的脸色陡变,戏谑的瞳孔瞬间敛紧。 只见他们身后,云汐所在的地方,空无一人! 第四十三章:城深笑吟倩女魂 废墟中,雾正浓。 一个窈窕倩影推着一个轮椅,缓缓向无双城中走去,轮椅上坐着一个身形颇是纤弱的男子,合着双眸,面色淡然。 推着轮椅的女子看去不过十八九岁模样,,若忽略那一脸的纸样苍白,这倒是个模样不错的女孩子,只可以,那苍白中隐隐发着青灰色的脸颊,却毁掉了这一张面容。 而姑娘推着轮椅前行的双腿下,飘飘似飞,只见罗裙拖地,却未见腿型走动。 姑娘边推着轮椅,边低头打量轮椅上的人,半晌,笑嘻嘻的问道:“咦?公子?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呢?” 云汐面色平淡:“我为何要紧张?” “嘻嘻。”姑娘掩嘴而笑:“这好半天了,你可听见我的脚步声了?” 云汐摇摇头:“那又如何?” 姑娘惊讶于云汐过分的冷静:“你不怕?我可是鬼耶,而且是你们闻之色变的,冤魂厉鬼哟,嘻嘻。” 云汐冷冷一笑:“法能通天的人我尚且不怕,又怎会惧怕你这无法轮回的孤魂野鬼。” 姑娘小嘴一撅:“哼,什么嘛,我才不是孤魂野鬼,我有家,也有家人的,你瞧嘛,我家就在前面,可好看的宅子呢。” 云汐摇摇头,失笑:“你让我这个瞎子瞧什么?” “咦咦咦?”少女大吃一惊,连忙飘到前面,伸手在云汐面前晃了晃:“哎呀,你真的看不到啊,亏了亏了,唔……”少女十分懊恼的低着头嘀咕:“早知道就拉另外一个了,可惜那人太聪明了,唉。” 云汐听少女自言自语,一阵无语……拉我是因为我笨吗? 我不笨啊…… 不过拉都拉来了,少女也没懊恼太久:“唉,算了,看不到就看不到,反正这模样是没得挑了。”说罢推着云汐继续走,边走边笑:“你这人真奇怪,像别人瞧见我们,哪个不是吓的屁滚尿流的,你居然这么冷静,喂,你不是装的吧?” 少女说着冷不防去摸云汐的心口,云汐微微一惊,便感觉一只极其冰凉的摸到了他的心口,停了一会儿,感觉他心跳毫不加速后,又失望的收了回去:“哎呀,你这人,真不好玩,和别人瞧见我们的反应一点都不一样。” 云汐扯了扯嘴角:“我瞧不见你。” 少女一窒:“呃……哈哈,讨厌啦,你嘴巴真坏。” 从未被女子如此调笑过,云汐不适的皱起了眉头,不过,还有一事他也十分奇怪:“你既是鬼魂,为何还有实体?” 那摸在他心口的手,虽然冰凉,但触感真实。 少女不以为意的说道:“嘻嘻,多简单的事,我们虽然死了,但鬼魂没有投胎,回来后也不知怎么的,是可以附到自己原来的尸体上,于是,我们就成所谓的——僵尸了~~~~嘻嘻嘻。” 少女的语调十分轻快活泼,若非是现处的环境实在诡异,云汐差一点就把她当做哪家待字闺中的大小姐了。 云汐不解少女的态度,问道:“姑娘,能否告知。你,拉我过来,是要做什么呢?” 听到云汐这么问,少女嘻嘻一笑:“是这样的,我爹娘说啊,我该嫁人了,于是我就趁着这些日子鬼气外泄,到城门外看有没有中意的新郎官,瞧见哪个有趣了,就拉过来和我成亲啊。可惜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今日可是让我一看就看到了两个,本来啊,我是想要另一个的,不过我瞧那人实在厉害,而且身边那个小姑娘粘的紧,于是,我就不棒打鸳鸯了。” 闻言,云汐抿了抿唇,嘴巴里有些发苦,很莫名的,他不喜欢这句话。 少女却未察觉云汐不悦,径自笑道:“嘻嘻,我很好吧,其实,我没有说你不好啦,你也很好啊,可如果你能走能看见东西的话,就更好了。” “……”云汐低着头没有说话……粘的紧,呵,是挺紧的,也难怪…… “我爹从小就告诉我,人生啊,哪有十全十美呢。有的人好的不得了,挑不出一点的毛病,可是这个人就一点不好,就是他不喜欢你,呵呵,你说这是不是挺悲惨呢?” “……” 云汐听少女的话中实在有不少惋惜,微微苦笑,摇了摇头:“你就那么喜欢他?” 少女喜滋滋的笑道:“嘻嘻,有个词叫一见钟情你知道吗?我以前也不知道,可是我刚刚知道了,可惜……” “不必可惜。”云汐打断少女的话:“放心,他马上就来了。” 少女大吃一惊:“咦?不会吧?咱们走那么远了,他就追,也来不及了啊。”少女边说边回头去看,只是后面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不由急道:“糟了糟了,不会是其他哪个人看着喜欢,给拉走了吧。” 话未说完,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你们这儿拉郎配的,还兴抢人啊?风某长见识了。” 少女立刻向声音传来处看去,这一看,立即腼腆的笑道:“才不是,你,你怎么走这么快啊。” 风逸走暗处出来,轻松地笑道:“没什么,只是曾经路过南疆,顺手借了几个隐蛊玩玩儿,没想到今日真派上用场了。”他说着看了云汐一眼,见后者一片淡然,便知没什么事了。 少女吃惊的看着风逸:“怪事,这里面鬼气浓郁,剧毒无比,常人进来,凶多吉少。这人服了丹药才保得一时无事,你明明没有吃药,为什么,也气色如常呢?” 风逸走上前:“呵呵,我自有我的法子,不过我既然到了这儿,我们的鬼医先生,你恐怕是请不走了。” 少女听出他的来意,生气的掐着腰道:“哼,在我的地盘上,你还敢这么嚣张。我告诉你,我这么一喊,无双城里的居民们能来一半,到时候,一个居民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 风逸眼含深意的笑着看着少女:“你舍得吗?” “我……我……”少女登时哑口无言,睁大眼睛看着风逸,若非她不是人,只怕此刻脸都要红透了。 风逸笑着伸出手:“好了,既然舍不得,那么把鬼医先生还给再下吧。” 第四十四章:雾浓难辨倩女心 少女深深地凝视了风逸片刻,忽而掩嘴笑道:“好嘛好嘛,给你就给你。” 说完,她推着轮椅的手猛地使力,云汐坐着的轮椅立刻失去控制的向前冲去,风逸微微一笑,瞬间便来到了云汐身边,一伸手,扶住了轮椅:“多谢姑娘了。” 少女眼看风逸身手不凡,心中更是欢喜:“呵呵,要谢我啊,不用那么客气啦,跟我进去一趟就当谢我啦。” 就知道这姑娘不会这么容易就罢手,云汐皱着眉头低声道:“那应该是她的家,她似乎还有家人。” 风逸扭头看了一眼一旁的大宅子,一挑眉:“哟,想不到还是位大家闺秀呢,唉,让大小姐亲自去挑夫婿,你们家的丫鬟真不会做事呢。” 少女失笑:“呵呵,才不是呢,我们家只是比一般家人好一些罢了。再说,那些丫鬟又哪里知道本小姐喜欢什么呢,还是我亲自挑的,自己中意。” “哦?那姑娘可挑中了?” 少女对风逸炸了眨眼:“当然挑中了,可惜新郎官一点都不热情,旁边还有个碍事的,唉……” “哦?”风逸看了看云汐:“不知这位不知趣的家伙,是哪位呢?” 少女嘻嘻一笑,知云汐看不到,便看了云汐一眼:“你说呢?” “呵,既然如此,鄙人也不好再打扰了呢。”云汐冷冷一笑:“那还劳烦风公子将在下送出,以免坏了你们的好事。” 他这话说的语气颇重,说到后来竟隐隐有些咬牙切齿,风逸意味深长的瞟了他一眼,忽然笑了:“好啊,那姑娘不妨告知在下如何将他们送出无双城,待他们走后,在下自当回来,见一见姑娘的双亲,看他们对在下这个女婿,是否满意?” 少女闻言,半信半疑的看着风逸:“可是,我若送你们出去,你们一走了之了怎么办?城外有很强的法阵,你们一旦走出法阵,我可就追不上了。” “呵呵,这不妨事,在下说话,还是算数的。” 少女还是不太相信,自己在那里自言自语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摇了摇头:“算了,多一个便多吧,你们随我进去吧,这无双城可不好出,外面野鬼多得是,要是没有我,你们是出不去的。”她颇是得意的看了风逸一眼,毫不遮掩眼中的喜欢。 饶是也算被许多姑娘青睐过的风逸,被少女这么一看,也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受欢迎不假,可这还是头一次被女鬼这么含情脉脉的盯着看。 那种滋味儿,还真是难以启齿啊。 云汐抿紧薄唇不开口,风逸感觉他不高兴,但眼下在人家地盘上,到处都是游荡的厉鬼,权宜之下,还是先看这少女打的什么主意吧。 “既然如此,还请姑娘带路吧。”风逸微微一笑,推着云汐与少女进了身旁的大宅子里。 云汐被风逸推进去,心中不悦,不由暗暗编派他道:“你要与这姑娘做个鬼夫妻,拉上我做什么?” 风逸低声苦笑:“我的大神医啊你冤死我吧,我就是不想拉你,人家也不放人啊。刚才的话,你又不是没听到。” 云汐冷冷一笑:“哼,人家不让放,没让你把我推进来。” 风逸一愣,那少女走在前面,听他们窃窃私语,便回头问:“你们在说什么?” 云汐抢先道:“呵,没什么,只是觉得三人同去不太妥当,不如让在下在门外等吧。” “……”风逸不明白云汐的作为,自己在门外等,那不是给别的鬼送到嘴边了吗。那少女似乎也觉得不太妥:“那个,刚才有我在,其他人才没过来,可你一个人的话,也许会很危险……” 云汐摇摇头,示意没关系。危险算什么,总比进去了看好女婿见丈母娘这种烂戏份儿好。 风逸瞅着他,瞅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不如这样吧姑娘,你们家中可有客房?我先将这位朋友送到客房里,然后我再随你前去……” “哎呀,什么姑娘不姑娘的,我的名字叫唐浅梦,你叫我梦儿或者浅梦都可以啊,嘻嘻,不要客气啦。”唐浅梦笑嘻嘻的摆了摆手:“客房有啊,我带你们去吧。” “好,那有劳了。” 客房,也是年代久远的屋子,虽无太多破败,但也是满目狼藉。唐浅梦走后,风逸进屋,将屋子稍微收拾了一下,然后把云汐推了进来。 云汐不咸不淡的说道:“真劳你费心了,我在这里等这就好,你快去吧。” 风逸停下手里的动作,来到他面前,摸了摸下巴:“哟呵,这么好啊,嗯,让我来猜猜……你生气了?” “……没有。” “因为我要做他们的女婿,所以你不高兴?” “……不是。” “那,是因为那个姑娘看上我了没看上你,所以你心里不舒服?” “怎么可能。” 风逸看着仍在狡辩的云汐,笑的有些苦涩:“汐儿……” “……” “你连死都不怕,却不敢对我说实话?” 云汐顿时怒道:“我为何不敢?” “呵,敢的话,就说你在气什么啊?” “我没有气!” “真的?” “你是我什么人?我何必苦心去骗你?” 云汐再也忍不住大怒,他心里本来就乱糟糟的,风逸这般紧逼追问,只会火上浇油。 这话一出,风逸也住了嘴,他有些讶异的看着云汐,心中却奇怪自己为何会忽然这样追问他。云汐的口是心非他太了解了,只是,却从来没有去逼着他承认什么。 原因……或许是心虚,或许是感觉还不到时候,归根结底,自己也是对那张嘴说出答案的不确定吧。风逸忽然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可从来都没指望从那个人那里得到自己想到的答案呢。 而且,他也没什么时间去等了。 “罢了,没有就没有吧。”风逸来到门前:“方才是我唐突了,只是,对别人说谎的时候,你自己是否还清楚真相呢?” 关上门,留云汐一个人在屋里,风逸站在门前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缓缓地出了一口气,苦笑一声,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小孩子脆生生的呼唤: “逸哥哥……” 第四十五章:百转不过自欺人 马车旁,弥漫的雾气仍在四周飘散。 躲在马车里的百灵和车夫正吓的瑟瑟发抖,且心里正不停地咒骂着那个一发现鬼医不见了,立刻转身抛他们而去的死风逸。车夫的手臂被百灵死死地抓着,那恨不得掐掉一块儿肉的力道让他疼的龇牙咧嘴的,只是,百灵没这意识,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漏了怯,也只能咬牙暗暗撑着。 只能祈祷风大侠早些找到鬼医,赶紧回来吧…… 阴森而破败的宅子里,亦弥漫着浓浓的雾气。 方才那一声脆生生的呼唤,正从雾气中传来。风逸心头一跳,缓缓转过身,警惕的盯着那片雾气。 那个充满稚气的呼唤,曾经,永远只是回响在他尘封的心底深处。然而,尽管离别经年,那曾魂牵梦绕的声音,他仍是一下子便认了出来。 汐儿……? 风逸缓缓眯起了眼睛,雾中,一个小小的人影正呆呆的坐在地上,迷蒙的雾气中,他看不清孩子的面容,却听见了那个孩子惊恐无助的呼唤…… 逸哥哥…… 一声声,一次次,哭泣着呼唤…… 那一声声铭记的呼唤,一次次撞击着他自认坚韧的内心,撞得风逸险些站立不稳,忙伸手扶住了一旁的门框。然而,就在这一刹那间,他那渐渐模糊的意识,猛然清醒了过来。 云汐? 云汐不正在房中坐着吗? 意识一旦清醒,雾中孩子的身影也逐渐模糊,那一声声呼唤,也仿佛渐渐远去。 “呵,幻术吗?”风逸缓缓勾起了一丝冷笑,他抬头望向隐约可见的主屋:“啧……有意思。” 门外的脚步声走远后,屋中的云汐方才松了口气,可刚送了口气,心头却又冒起了一阵无名之火。 哼,自己问他的事情,哪一件也没有老老实实地说完全,现在倒有脸来逼问他? 这人的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对别人说谎的时候,你自己是否还清楚真相呢…… 说谎? 不,他没有说谎,他明明没有生气,他只是……只是……只是有那一瞬间的,不舒服罢了…… 那不算生气,那并不代表他在意,他只是…… 只是…… 只是在…… 自欺欺人…… 云汐缓缓地低下了头,徒劳的睁着眼,怔怔的看着那无尽的黑暗,那陪伴了他二十年的黑暗。 为什么,为什么你我素昧平生,却已纠缠至此。 为什么,为什么你我明明相识,你却始终,不肯直言相告? 你不想我们的关系变僵,却又将缓和的机会死死压下,不肯放出分毫。 风逸…… 你……到底是谁…… 隐藏在雾中的房屋,纵使曾经无比的堂皇,如今,也已是破败不堪。 屋内,坐着两个老人,应是唐浅梦的双亲,皆垂着头,不知在做什么。唐浅梦在乖乖的站在一旁,见他来了,立刻笑了,甜甜的冲他打招呼:“快来,快来。” 说着,她转过身撒娇一般对二老说:“爹,娘,你们瞧,我找的好夫婿。” 风逸走进屋子,便见唐老夫人抬起头,与唐浅梦肤色无二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呵呵,傻丫头,这分明是个大活人啊,哪里能做你的夫婿?” 唐老爷此刻也抬起了头:“哼,什么夫婿,不如吃了实在。” 风逸失笑:“呵呵,唐小姐,二老,似乎并不赞同你找夫婿呢,看来在下是白来了呢。” “才不是!”唐浅梦生气的说道:“爹,娘,你们说过,只要我找来了,你们就让我们成亲的,我不要一辈子都嫁不了人,我要做新娘子。” 唐老爷不屑的摇了摇头:“什么新娘子,当日与你说这些,不过是让你收收心,别整天想着跑出城,你倒好,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嫁人?” “哼,你们骗人。”唐浅梦生气的跑到风逸身边,一把拉起他的手,那无比冰凉的手稍一接触,一股寒意立刻涌到了心底。风逸不动声色的倒吸了口气,抬头打量唐家二老。 看唐浅梦的表现,那幻术不应是她施展的,那么,看来,他这个未来夫婿,并不被唐家二老看好啊。 “我要嫁人,我要做新娘子,我不要当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唐浅梦撅着嘴好像快要哭出来了:“人家都可以做最美的新娘子,为什么偏偏我就要做一个老姑娘呢。” 唐老爷被女儿闹的有些生气,气愤女儿不识人:“哼,你要嫁人,这里多得是鬼给你挑,你干嘛要挑活人?再说,这小子在城中这么久,身体毫不见异变,手段定力定是异于常人,小心他做法收了你!” “哈哈,唐老爷玩笑了。”风逸笑道:“在下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这不,刚出客房,就差点中了老爷子的幻术呢。” “咦?幻术?爹,你怎么可以这样?”唐浅梦生气的掐起腰:“我不管,我一定要嫁给他,我一定要做人类的新娘子,哼。” 唐夫人无奈的劝道:“你啊,你就算嫁给他又如何?人家未必愿意娶,再说了,就算愿意,也不晓得是不是真心的。” 风逸笑着看着这一家三口,心中略感不妙,唐家二老对自己的警惕性很高,自己如今太过被动,就算动手,他没有对付僵尸鬼怪的经验,定是要吃大亏,莫说远处的客房里,还有一个几乎没有反抗力的云汐。 唐浅梦对母亲的话不以为意,她看了看风逸,目光中却也有几分怀疑:“嗯,也对,瞧你这么聪明的样子,指不定会骗我。那,娘亲,这样吧,我瞧他对那个坐轮椅的小哥儿挺关心的,那,我们就扣住他,然后……”她指着风逸:“你和我成亲,等我们什么时候有了小娃娃,我就放了他,怎么样?” 饶是风逸再怎么定力深厚,也被她这番话惊得有些毛骨悚然。 天呐,小娃娃?你莫不是还想与我洞房不成?!! 一个月?到了一个月,云汐只怕早就被这里的毒雾给毒死了。 可还不等他开口缓和局面,唐老爷已经阴恻恻的笑了:“放心,那小子已经被我的幻术困住,我一日不解,他便永远困在幻境中无法脱身。不过,你与这小子,我要好好的考虑一下才行。” 第四十六章:似曾相识不相知 眼瞅着那唐老爷子对女儿一肚子的话,风逸识相的先行告退,然后站在门外等侯。 只是他刚出门,就听屋内的唐老爷冷笑道:“嘿嘿,怕什么,这里是无双鬼蜮。就算他有些能耐,能在这城中待上一两日,哼,我倒要看看,除此之外,这毛小子还能做什么?” 唐浅梦不依道:“可是,爹,你为什么不同意嘛,人家真的很喜欢他啊。”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当初我们只是信口胡诌,哪知你真信了。” “哼,不错,而且,这人能耐不小,留下是个祸患,不如吸干他的精气,填填肚子。” “我不要……我……好嘛,就算要吃,人家也要和他成了亲以后再吃,这样,我既可以做新娘子,又可以填肚子,爹,你说好不好啊?” 唐浅梦这个提议让门外的风逸无语的嘴角抽搐,这些死了太久的鬼,脑子里想的和人类果然不一样。唐老爷嘿嘿笑了一声,对女儿的提议似乎没有什么意见,这种反应到让门外的风逸大摇其头。 人和鬼,果然还是没有共同思想的啊。 他望了眼鬼雾弥漫的前方,扭头看向来时的方向。 中了幻术吗? 但愿以他的实力,清醒的不要太晚。 风逸思忖片刻,待唐浅梦出来之前,一转身,闪进了屋子旁边更加浓郁的雾气之中。 药丸的效力已经随着时间而渐渐消逝,云汐不适的扶着额头,从怀中摸出药瓶准备再服一颗,哪知手刚触到怀中的瓶子时,耳旁冷不防响起一声苍老而慈爱的呼唤,令他心头一惊。 “汐儿……” 这声音……师傅?! 云汐大吃一惊,以为师尊来到此地,可还未待他开口回答,另一旁,一个脆生生的孩童声音,打断了他为出口的话。 “师傅。” 云汐立时呆在当场,怔怔的听着那一老一少的对话。那对话,曾几何时,是那样的熟悉,刻进骨子里般的记忆,如今,再次翻涌而上。 “汐儿,你在这里坐一会儿,师父要离开一晌,午时便回。”老人慈爱的抚摸着小云汐的头,柔声嘱咐道:“你觉得累了就回屋去,不要一个人在外面呆太久了,知道吗?” 小云汐乖巧的点点头,白皙柔和的脸蛋上一片沉静:“汐儿知道了,师父放心。” 老人笑着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去,他脚步很轻,不一会儿便彻底消失在了霜绝峰唯一一处人烟地。小云汐乖乖的坐在轮椅上,他什么都看不到,吹风吹够了,自然会回屋去休息。莫瞧他年纪不过十来岁,对这霜绝峰的一草一木,却已经烂熟于心。 山上的风,很静,他呆了一会儿,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稳重的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且绝非是师傅的脚步声。小云汐警惕的听着,听到那脚步声停在了不远处,声音的主人似乎向他这里看了一眼,轻蔑的哼了一声:“废物……” 这人,小云汐记得,他是师傅的邻居,不过不常在家,一年中能在这小屋中带上几天已是难得,且脾气暴躁,戾气甚重,说话毫不客气,小云汐很不喜欢他。 不过今日这人似乎还带了一个人过来,只听‘扑通’一声响,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那人似乎不耐烦的用脚踢了两下:“喂,兔崽子别给老子装死,敢死饶不了你。” 说罢也不管那个摔在地上的人,转身进了自己的那间草屋。出于好奇,云汐下意识去听那个摔在地上的人的反应,好一阵的沉寂,直到他也差点认为那人已经死了的时候,却听到一声十分痛苦的低吟,然后那人便艰难的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 “唔……”一个亦是颇为稚嫩的声音传来,令云汐愣了一下。 小孩子? 这时,屋里的那人也出来了,瞧地上那个大约十二三岁的少年醒来,嘿嘿一笑:“哟,兔崽子醒了,哼,老子要出去一趟,你跟着这小子的师父过两天。警告你,敢跑的话,老子就打断你的双腿,像那兔崽子一样,知道吗?” 那人毫不客气的指着云汐,语气十分恶劣,听的云汐不悦的将整个小脸都皱了起来。可那个少年听了却无动于衷,只是斜眼瞟了一眼不远处的云汐,然后重新转回头,冷冷的盯着面前的人,阴恻恻的笑出了声:“放宽心,杀你之前,我绝不会逃……咳咳咳……” “哼,杀我?哈哈,老子等着你,只是你先止住自己的咳嗽吧,免得我没死,你却成了肺痨鬼,哈哈哈……” 笑声,随着那人的脚步飘远,云汐专注的听那少年的反应。听他们的交谈,这个少年似乎与他有深仇大恨一般,竟已至你死我活的地步了。也许是对那人的印象已经不能再差了,云汐不由得同情起那个仍半跪在地上的少年,如果他现在要逃,自己或许一定不会阻止。 只是那少年没有逃,他甚至没有动,冷冷的瞧着那人离去,却仍半跪在地,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胸口,大口喘气。 云汐凭着声音,推着轮椅向那少年走了几步:“你,还好吗?” 可他话音未落,那少年却忽然厉声喝道:“站住!” 云汐一怔,下意识的停了下来:“我,我没有恶意的。” 少年不以为意的冷哼一声,强撑着重伤的身体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这才扭头去看云汐,看了两眼后,忽然扯开流着血的嘴角笑道:“呵,原来是个瞎子。” 云汐一愣:“……我……” 少年径自单手捂着眉头,似乎头很痛,猛地晃了晃,不再理会云汐,脚步蹒跚的向那人的屋子走去。云汐听他呼吸十分不稳,脚步极度沉重,应该是受了重伤,心头不禁为他忧心。 只是方才那一句话,却已经将他询问的想法削去了大半,正想着要不要和这个重伤的家伙计较时,前方却又传来一声倒地的声响,那个上一刻还在强撑的少年,已经彻底昏迷了过去。 第四十七章:风散难了前尘梦 霜绝峰的夜,很静。 云汐十分讨厌的那个人一直都没回来,倒是他的师父回来后,将那个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少年带回了屋子里,并为他治疗了伤势。 “那人在外惹了些麻烦,近几天只怕是回不来了,这孩子,是要留在我们这儿。汐儿,你不介意吧。”老人将昏迷的少年放置好后,问云汐。 云汐摇摇头:“没关系。” 老人满意的点点头:“我曾经见过这孩子,是个好苗子,只是性格太倔了,说话也不太好听,你不要与他一般见识就是。” 云汐应了一声:“那,他叫什么名字呢?” 老人笑道:“呵呵,他啊,他叫……” ……!! 叫什么? 云汐一愣,老人出口的话,忽然自动消了声,他在一旁听着,只觉心头一颤,下意识去倾听,却什么都听不到。 叫什么? 那个少年叫什么? “哦,……啊,他的名字和他的人真不像。”云汐嘟囔着摇摇头,老人慈爱的摸着他的头:“万事不要看表面,这孩子警惕性虽高,本性却不算坏。如今来了霜绝峰,你好歹有个伴儿一起玩儿啊。” 听不到,仍旧听不到,所有的话,一旦提及他的名字,自己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那,他什么时候离开呢?” “汐儿?” “他既然是暂住的,那么迟早不都会走吗?我只想知道他留的久不久啊。” “呵呵,如果他的命够硬的话,或许能撑一两年,可若不是,那么,随时都有可能离开。” “……那,我不要和他玩儿了。” “哦?这是为何?” “玩的久了,会舍不得。可是,他又一定会走。” “哈哈哈,傻孩子,真是……师傅只是说可能而已啊,他可能一两年后离开,也可能随时离开,不过,也有可能永远都不会离开啊。” “……我,我不懂。” “汐儿,他可不是来玩的,在那人身边,他随时都会死。可若在他死之前,先杀了那人,那么, 他便会一直活下去了。” “……” “然而,谁又知道,这个结局到底是什么呢?” “师傅,您说的离开……是死亡吗……” “是的……” 一旁,一声轻微的低吟后,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老人回身看去:“哟,小伙子这么快就醒了啊,不错。” “咳咳……咳……”少年来不及回答,一连串的咳嗽几乎要了他的命,一旁的云汐听着他咳嗽,犹犹豫豫的轻声回忆方才师父对他说的名字:“风……一?” 后面一字尚未说完全,那个刚刚止住咳嗽的少年冷睇了他一眼,冷冷的纠正道:“风逸!” 风逸!!! 霎时间,一阵撕裂般的痛楚涌上心头,云汐猛地捂住心口,惊慌失措的大口喘气。面前的幻境,悄无声息的渐渐散去。只是他的大脑还在一片混乱当中,那一声风逸,仿佛瞬间撕裂了他内心深处某处尘封的过去,那曾经被强迫忘记的过往种种,如潮水般涌上脑海。 头,痛的几乎要晕厥,云汐的手用力捂住自己的头,试图将那汹涌而来的痛苦稍减一分,却发现无济于事。 风逸…… 那个名字,那个他怎么回忆都想不起的名字,那段他无论如何都没有印象的记忆,此刻却慢慢的充斥在他的脑海之中,一遍遍的回响,一遍遍的冲撞。 “我没有恶意的。”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呢?” “我为什么要理你……” “因为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啊。” “哼,是吗?” “哎,你别走啊,这附近很危险的,喂!” …… “风……风逸。” “……?” “风逸?” “说!” “我的轮子转不动了,下面也许有石头,我够不着。” “呵,废物……” “我不是废物。” “……不是废物就自己走啊。” “我不是废物,是轮椅太没用了。” “……” “那个人,他为什么打你?” “关你什么事。” “我就问问。” “我不想回答。”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不为什么为什么不想回答呢?” “……你能不能闭嘴?” “为什么要闭嘴,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以前也这样自言自语吗?” “不是,一个人我为什么要说话。”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说话?” “因为我不是一个人啊。” “他为什么打你啊?” “……你叫什么名字?” “云汐。” “呵,我以为你叫八哥。” “八哥是鸟,我不是鸟。” “也差不多了。” “差很多的,鸟会飞,也看得见,我不会飞,我也看不见。” “你师父那么厉害,却治不了你的残废吗?” “不,师父可以治的,但我不想治。” “哦?为什么?你这么喜欢做废物。” “我不是废物,这是生下我的人唯一留给我的,我要留着它。” “……然后呢?去报仇?” “不,我只是想留着它,因为它会告诉我,就因为它,令他们亲手扔了我。” “你差一点就被他打死了。” “我还没有死……咳咳,他死之前,我不会死。” “你为什么要杀他啊?” “哦?哈,我以为你要问他为什么要杀我。” “都一样,你还是不想说?” “呵呵,我杀了他用来自杀的徒弟,他就拿我来代替。” “……什么意思?” “不懂就算了。” “为什么算了?你解释了我就懂了啊。” “……你还是不要懂的好。” “风逸!!!” “汐儿!” 一声厉喝,忽然在耳边响起,令云汐无比混乱的大脑瞬间静了不少,他茫然的抬起头,黑暗的前方,传来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算得不错,沧云门的高手来了,此处雾散了许多,我们趁此机会离开。” 话刚说完,他便被那人拉到了背上:“看来这个鬼新郎,你我都做不成了呢。” “……风逸……” “嗯?怎么了?” 风逸脚步一滞,刚要回头,一双手却忽然从后面伸来,紧紧地扼住了他的脖子。 第四十八章:白衣凌空云端客 “呜呜呜,我们要死了,要死了,我有点喘不过气了,怎么办,怎么办啊啊啊啊。” 百灵吓的抓着车夫的胳膊大哭,车夫也感觉到药效过去了,吓的也是瑟瑟发抖。那雾中鬼魂虽不见靠近,但也不曾离去。就在他们一筹莫展之时,雾气弥漫的天上,忽然传来一声剑啸,破空而来。 二人大吃一惊,忙抬头去看,只见茫茫雾气弥漫的空中,隐隐飘着一个人影。那人影在空中舞动双手,不知在作什么,随后,一阵金光自他手中散发而出,落于脚下,形成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太极图旋转着逐渐扩大,耀眼的光芒在无双城废墟上空缓缓散去,当那巨大的太极图扩张成几乎足以笼罩整座无双城大小时,那人抬手向下压去,太极图随着他的手势,缓缓下坠,暴涨的金光所到之处,原本浓郁阴厉的雾气被逐渐驱散。 就在二人又惊又喜的站起身时,空中传来那个飘着的人影的话。 “困于城中不得脱身的各位,如今鬼雾已散,鬼魂被缚,请,速速退去,勿作逗留!” “啊,一定是神仙,一定是沧云门的神仙来救我们了。”百灵大叫着一跃而起,和车夫一起赶紧拉着马车向已经明朗的道路上飞奔,只怕稍等片刻,那法术消失,鬼雾再次涌上来。 只是跑到边缘时,百灵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停住了脚步。倒是那车夫不管不顾的赶着马车狂奔,一眨眼便将她留在了原地。百灵回头向城中看去,那被鬼雾层层笼罩的无双废墟,也已经渐渐的露出了一角面目。 “……你们,应该会没事吧……老天保佑。”百灵说罢,转身跑开了。 她这边刚跑开,无双城临着树林的一面,一个人影也冲了出来。 细看之下,那并不是一个人,他背上还有一个人。 “咳咳……咳咳,你想掐死我啊。” 刚出城,风逸身形一滞,背着云汐落在了地上。只是云汐的手尚紧紧地扼住他的脖子,若非方才他冲的快,只怕还没来的及出来,他就已经被云汐掐死了。 风逸落在地上,无奈的扯开云汐的手:“怎么了?魔怔了?” “……”云汐抿紧双唇,摇了摇头。 见他此刻反应正常,风逸松了口气,然后抬头看后方的无双城。那空中的人一身白衣,衣袂飘扬,脚下踩着一柄散发着金色光芒的长剑,凭空浮在半空,手握剑诀,控制着脚下的太极图。只是无双废墟的鬼气亦非一朝一夕凝聚而成。那人虽用法力暂时控制住了,但也压抑不了太久。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脚下的太极图就隐隐有崩溃之势,城中阴郁的黑色戾气被太极图吸引而出,逐渐呈反击之势。那人也知自己压抑不了多久,再一刻钟后,最后一次警示城中人后,过了片刻,他手一挥猛然撤去法阵,然后脚下飞剑金光暴涨,带着他立刻冲向了九霄云天,消失在风逸视线中。 失去了抑制的戾气在那一瞬间反扑,呈巨大的柱状冲向天空,随即向四周消散。 风逸望着那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再回头看云汐时,却被后者的脸色吓了一跳。 “汐儿?你受伤了?” “……”云汐摇摇头。 风逸心觉不妙,伸手去摸他的额头:“被戾气侵蚀了?你脸色好差,可是受伤了?” 云汐任他的手抚上自己的额头,却不回答他的问题,风逸问了三四次,都得不到回答,终于注意到这个闷葫芦似乎是生气了,放下摸着他额头的手,试探性的问道:“你?怎么了?” 云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轮椅,没带出来。” 风逸愣了一下:“那个啊,那个没关系,到下个镇子时再做一个就是。” 云汐顿了顿,又道:“那,我们是怎么出来的?” 风逸解释道:“那个啊,我本来还想,那一家子鬼不好打发,正愁时,头顶就来人了。” “头顶来人?” “嗯,那人是御剑飞来的,在无双城上空施法,估计也是知道无双城中有人被困住了,特来施救吧。不过以他的实力,也只压制了不过一柱香的时间法阵就崩溃了,不过好在逃出去不少人,呵呵,我都可以想得出现在那唐家人的脸色了。” “……御剑行空?这,这不是三百年前就失传的仙法吗?那人怎么可能会呢?” 风逸呵呵一笑,摸了摸他的头:“这仙法的确是三百年前后就失传了,不过,你莫忘了,这世上,也有活了三百多岁的老神仙啊。” 云汐心头稍作了然:“你是说,方才救我们的,是活了三百岁的人?” 风逸点头道:“不错,三百年前,魔教瓦解,沧云封山后,这世上只剩下一个可以御剑飞行的三百岁高龄的高手了。” 云汐默然片刻,肯定的说道:“那么,应该就是武林同盟的凌老盟主了。” “聪明。”风逸笑着摸了摸云汐的头:“不过,你是怎么了?我带你出来时就怪怪的。” 风逸这么一说,云汐忽然住了嘴不说话了。方才那段记忆,回忆起来十分痛苦,意识稍有不清便会混乱不堪,头痛欲裂,他不敢去一点点仔细回忆,但从刚才那场混乱中,还是理清了当初失去的那段记忆的大概。 风逸奇怪的看着云汐:“……啧啧,又不说话了,到底怎么了大少爷?” 云汐闭着眼睛,过了好久才道:“……我想起来了。” 风逸有些不明白:“哦?想起什么了?” “呵呵,想起你把我一个人扔到山涧里一天一夜了。” “……” 云汐强压着脑海中混乱的念头说道:“那是一个冬天,你带我出来玩,却把我一个人扔到那个冰冷的山涧里。我哭了一天一夜,才被师父找到带回去。” “……” 云汐苦笑着捂住自己的头:“然后,你就消失了,彻底消失了……风逸……这回忆果然不愉快,我,我好后悔想起来……” 第四十九章:悲欢离合一夜尽 “逸哥哥……” “啊?” “那个人明天就回来了。” “哦。” “你明天就不能带我出去玩了吧。” “嗯,可能吧。” “那你今天带我去玩吧。” “……不行,你师父说你病好前不能出去的。” “我的病好了。” “才怪。” 黑暗中,冥冥中,两个小孩子的对话,缓缓在回忆中流淌。云汐静静的躺在山洞内,徒劳的睁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到。山洞外的远处飘来风逸极力压抑的咳嗽声,他受了重伤,云汐听也听得出来。只是他放弃去问病因了,那个人,不愿告诉自己的事情,到死都不会说出口。 心静了,儿时的回忆也在脑海中一点一滴的流淌开来,他不愿去追问记忆消失的原因,反正,该回来的,总会回来。 耳边,剧烈的咳嗽,越来越近,越来越远…… “扑通……” “唔……咳咳,咳咳咳咳。” “逸哥哥?你不舒服吗?我好像听到什么东西掉水里了。” “……是我,咳,咳咳咳咳……” “你,你不看路的吗?” “……晃神儿了。” 儿时的对话,幼稚又可笑,云汐记得清楚,那时过一个山涧小溪,风逸为了不让他被水溅到,先将他抱过去放在一处干燥的石头上,然后回去抬轮椅,轮椅不轻,他推得时候或许是脚滑了,一下子摔进了水里。 可笑当时后知后觉的自己,始终不明白身手矫捷的风逸是怎么摔进小溪里的。 那时,年幼的他尚未料到,一炷香后,再见风逸,已是十年后了…… 那一天的乱云涧,格外的冷。 风逸郁闷的看着自己湿哒哒的衣服,又抬眼瞟了云汐一下:“……想笑就笑,咳咳咳,又不是没笑过。” 闻言,云汐终于忍不住了:“噗……哈哈哈哈,好想看看你是怎么摔下去的哦,嘻嘻……” 风逸满头黑线的拧着衣服上的水:“我让你笑,没让你说话。” 云汐笑够了,才喘着气问道:“你全身都湿了吗?” “……你说呢?” “那,那我们要回去吗?” “……” “不回去,会生病的。” “……” “逸哥哥?” “算了,回去吧,下次有机会再带你来,好吗?” “好!” 清亮的笑声回荡在幽静的山涧中,风逸微微一笑,摸了摸云汐的头,然后准备推他回去,可还未等他走到云汐身边,远处的小溪下游处,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喊。风逸瞳孔一缩,猛然回头,听那声音,似乎是什么动物被杀了。 云汐自然也听到了,他愣了一下:“逸哥哥,那是……” 风逸皱着眉向下游方向走了几步,探头看了几眼,然后整个人大吃一惊,但随即脸色就冷了下来。他回头看了看云汐,那孩子还坐在石头上,一脸茫然。来这里时,是晌午,他按习惯走之前给云汐的师父留了字条,想来老人若是回来后不见他们,便会来乱云涧寻找吧。 云汐不知风逸心中所想,茫然的唤道:“逸哥哥?” “……汐儿。” “啊?” 风逸淡淡的说道:“你在这里不要动。” 云汐一愣:“啊?怎么了?你要去哪?” 风逸又向下流处望了一眼,皱起眉头,冷漠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绝:“听话,你不要动,一会儿我过来接你,知道吗?” 云汐茫然的应了一声:“……哦,可是,逸哥哥你要去哪?” 他的问题,再没有回应,风逸已经握着剑离开了。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他茫然失措的呆在原地,任风逸渐行渐远,他没有开口挽留,他知道他留不住的。 于是,风逸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他在乱云涧等了好久,也哭了好久,直到一天一夜后,他的师父看到字条,赶来接走了他。 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风逸。也可以说,从此以后,风逸,从他的记忆里消失了。 从那天起,他的师父在他面前,再也没有提起过风逸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像过往的云烟一样,被尘封在悠长的记忆长河之中,直到今日,才被重新挖了出来。 云汐茫然的看着头顶的黑暗,忽然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想哭,泪也流不出来。 也许,在那孤独的一天一夜里,他的泪,早就流干了…… 不算太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是风逸来了。 他体内压抑的毒性被无双城的鬼雾撩拨的跃跃欲试,巫玄珠亦被戾气侵蚀受损,以至于他的身体越来越差。 也许,这次撑不过六天了吧…… 风逸坐到火边,撑着额头,叹了口气,他这次是出师不利,只能联络绝世楼分布在最近处的据点,让他们前来接应。 这是他加入绝世楼后,第一次,使用绝世楼的人马。 云汐听到风逸进来,忽然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冷冷的笑了:“原来如此……” 风逸正坐在火前发呆,听云汐这么说,忽然一愣,不明所以的抬头看他。只听云汐冷冷的说:“我总算明白你是怎么解开任大爷一家的毒了。” “……?” “你曾在南疆一带走动过,就难怪了。你是将毒引到了自己体内,然后借助南疆的灵物压制了毒性。结果无双城内的毒雾非同小可,可是唤醒了被暂时压抑的毒素,对吗?” 风逸讶异的看着云汐,随即了然的苦笑:“只能说,不愧是鬼医。” “不愧?我倒是对你大吃一惊啊。”云汐语气漠然:“想不到你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救人?真是令云某开了眼界了。” 风逸自嘲的笑了笑:“这倒不是,我只是不想连累无所谓的人罢了。” “连累?所以即使丢掉自己的性命也无所谓吗?” “我的命?呵,不值钱啊,咳咳,咳咳咳。” 云汐沉默了下去,既然被他发现了原因,身边的风逸也懒得去掩饰自己的伤势,只是毒性一阵一阵的折磨着他,也实在难受。 云汐听着风逸咳嗽,冷漠的脸色忽然有些复杂,他紧咬着下唇,对风逸伸出了手:“你压抑毒性的东西呢?拿来。” 第一卷·落红尘 风起云涌·完御心 上——聆枫落
作者:聆枫落 录入:0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