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红鸾动 情深缘浅
第一章:昨是今非 阴冷的山洞内,丝丝寒风透过洞前藤蔓的缝隙灌了进来,拂过燃烧的烈火,被瞬间化为虚无。 云汐靠着山洞中的一块儿大石头坐着,手中握着一颗散发着暗红光芒的珠子,若有所思。他身旁,风逸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直愣愣的看着洞顶。 过了好一会儿,也许是感觉风逸太安静了,云汐喊了他一声:“喂。” “……嗯?” 云汐不耐烦的问道:“死了吗?” 风逸眨了眨眼睛:“还没。” “哦?你不是说这巫玄珠一离开你,你就要毒发身亡了?” “哦,那个啊。”风逸轻松地笑了起来:“可能是老天爷看我可怜,想做的什么事都没做成,就大发慈悲赏我多活一会儿呗,放心,我快死了。” 云汐冷冷的扯了扯嘴角,却没有笑出来,忽然伸出手对风逸说:“手给我。” 风逸侧过脸看他,明灭的火光下,那张窄小白皙的脸上,一片严肃冷漠。可惜,云汐严肃的时候,他通常都严肃不起来:“哪只手?” 云汐不耐烦的拔出腰间的短匕首:“哪只都可以,伸过来。” 风逸看着他手里亮闪闪的匕首,一挑眉,还是依言将手伸了过去。云汐左手拽紧他的手腕,拨开袖子,摸索到手腕的脉搏跳动的地方后,右手的匕首立刻就跟了上去,锋利的刀刃映在火光下,寒光一闪,闪过一丝狰狞。 风逸眼看云汐要在他手腕上划口子,当即‘大惊失色’的往后扯手腕:“喂喂喂,你做什么啊,你不是看我死的慢要直接割我的手腕吧,你怎么这么狠心啊,老天爷都不忍心看我死好不好。” 云汐正在气头上,哪里能让他把手腕扯回去,咬牙切齿的猛地使力,将风逸险些拉过去的手又拽了回了,然后将冰冷的匕首抵在风逸的手腕上,怒道:“你再动一下信不信我真割下去。” 风逸顿了一下:“咦?你不是要割我的手腕?” 云汐强忍下怒火,解释道:“……我只是要取血,看看你的毒性蔓延到什么地步了。” “哦。”风逸松了口气:“可是,取血哪里都可以啊,你为什么非要抓我的手腕呢?这个地方很危险啊,指头不可以吗?” “……我爱割哪就割哪!不行吗!!!” “行行行,哪都行,你割吧割吧。” 眼看云汐气的脸都红了,风逸也不敢再逗下去,不然难保这个脸皮儿薄的孩子真的一刀就割下去了。 风逸不打岔以后,云汐便黑着脸重新摸到脉搏附近,指尖按着要划开的地方,用刀刃贴着指尖,忽然又问道:“有包伤口的纱布或者止血的草药吗?” “……你觉得我会有吗?” 云汐顿了顿,冷冷道:“你最好有,否则伤口合不住血流干了不关我的事。” “……”风逸一脸欲哭无泪的看着云汐:“你变了,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小时候多可爱啊,一口一个逸哥哥的,唉,好伤心,这十年里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风逸这声泪俱下的控诉还未说完,手腕上便传来一阵刺痛,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瞬间便蔓延开来。云汐冷着脸将染了血的刀尖收回,放到鼻子前闻了闻,然后皱起眉头,忽然将染了血的手指往嘴里放。 正按着伤口的风逸看到愣了一下,连忙喝住:“喂,有毒的啊。” 云汐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轻轻尝了一下,紧悬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放心,你死不了的。” 对于这句话,风逸倒没什么感觉,只是对方才云汐的所作所为,大摇其头:“啧啧啧,逸哥哥真感动啊,小汐儿为了我连毒血都愿意尝啊。” 他话音刚落,云汐的握着匕首的手猛地向他刺去,好在他反应快,立即一侧身,躲了过去。云汐一击落空,不甘心的咬着牙,冲着风逸又是一刀。 风逸满不在乎的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喂,打人不打脸,打坏拿你赔啊。” “你!你一定要这么无耻下去吗!风逸!” 风逸握着他的手腕,笑的奸诈:“我一直很无耻啊,你难道现在才知道?” 云汐气得不轻,猛地挣脱他:“哼,我真怀疑你这个风逸的真假。” “我也很怀疑你这汐儿的真假好吗?要换人家失忆后再想起幼时的青梅竹马,哪个不是痛哭流涕的拽着我的袖子哭诉什么我好没用啊,我居然把你忘了,呜呜呜呜……” “滚!” 云汐气极了,冲着风逸又是一刀,装哭的风逸嘻嘻笑着侧身躲开,嘴里还不停下:“你看看,我说的吧,你的反应很不正常啊,我真怀……” 挑衅的笑语还未说完,风逸呼吸一窒,猛地捂住了嘴,闷声咳嗽中,丝丝鲜血,从指缝中流淌而出。 云汐嗅到空气中的血腥味儿,冷笑道:“逞口舌之利,作茧自缚,好受了吧。” “咳咳,咳咳咳。”风逸捂着嘴苦笑:“好受了,咳咳。” 云汐冷冷的说道:“哼,不想死就老老实实地坐着,等我想解药的配方。” “哦?”风逸笑着看他:“你不是说,你若解开了此毒,定会被裘肆那厮学去吗?现在,你甘心让裘肆得逞了?” “呵,他下的毒,与你中的毒,是有些微区别的。”云汐颇有把握的说道:“解药的制作,剂量把握分毫不能差,再说,你与那任大爷一家又不同,你会乖乖的让他取血制药吗?” 风逸想了想:“一般来说,应该不会,不过……” “收回你的不过。”云汐沉下脸:“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闭上你的嘴。” “哎,你这么狠心啊,我们十年未见,你记忆刚刚恢复,咱们怎么会无话可说呢?”风逸奇怪的看着云汐:“我很好奇啊,你与那个大个子是怎么认识的,还有,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一点都不可爱啊。” 话题一扯到天赐身上,云汐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得不开口问风逸:“既如此,不妨你先说,你为什么要让天赐去合欢门?你认得天赐,对吗?” “呵呵。”风逸哂笑一下:“嗯,不错,虽然不可爱的,不过变聪明了嘛。” 云汐不欲和他叙旧,不耐烦的问道“你说是不说。” “说,是可以说,不过……”风逸顿了顿:“你要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救任大爷一家?” “……因为我是见死不救的鬼医。”云汐冷冷的说道:“不行吗?” “呵呵,别蒙我了。”风逸起身来到云汐身边,倚着石头的另一边:“这种烂借口,你就不要在我面前扯了,我不会信的。” “……” “让我猜猜看,你见死不救的原因,可是曾经救了人却被恩将仇报?所以你一气之下就……” 云汐轻轻地打断了他的话:“住口。” 风逸扭头看他,眼中带着狡黠的光芒:“我猜对了,是吗?” “住口!”云汐咬紧下唇,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在这个男人面前,他无论说什么谎,都太烂了:“我真恨,你这看透人心的眼。” 风逸苦笑着摇摇头:“谁都恨,是个人都恨别人看透自己。因为被人看透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很多人因此而含恨丧命。”他伸出手,爱怜的轻抚着云汐的头:“但你不一样,我不会伤害你。” “……” “我猜对了,对吗?” 耳边的声音,太温柔,是他从不曾体会过的温柔,十年前的风逸,从没有这么温柔过,那个风逸总是冷冷的,即使后来对他的态度有所改善,却总是寡言少语,一个人,静静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也想知道,这十年里,这个风逸发生了什么,才会变得这么的……不可理喻,甚至,像个流氓痞子一样,每每挑战自己忍耐的底线。 这个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回眸看,不过眨眼一瞬间,却已然物是人非,曾经的曾经,即使如今忆起,也,不过是曾经了。 他的心,忽然间,好难受…… 都过去了,都已经,成为过去了,曾经那么喜欢的逸哥哥,早已经死在了那山清水秀的乱云涧,死在了,他曾经被尘封的记忆之中。 “汐儿……” 不要这么叫我,你不是我的风逸,再相似,你也不是了……不是了…… “汐儿……你哭了?” 我哭了?我没有哭,我不会哭,早在十年前,师傅把握从乱云涧带走后,我就已经不会哭了,如今,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毫无意义的回忆,流眼泪呢? “汐儿……” 那个嬉皮笑脸的人,一旦这么认真地叫他的名字,他就好不舒服,就像心里被一块儿石头压着一样,透不过气,难受的很。 “我没有哭。” “……” “我哭了吗?” “没有。” 第二章:如梦曾梦 燃烧的火焰,吞噬着枯木仅剩的灵魂,‘噼啪’作响。 风逸和云汐倚着石头静静地坐着,谁也没有再说话。十年前的事,就像一道经过好久方才愈合的伤疤,他们谁也不会自讨没趣的去揭开这血淋淋的伤疤,于是只能沉默。 巫玄珠回到了风逸怀中,暂时压制住了他蔓延的毒性,只是绝世楼的接应还未到,他不打算带着云汐擅自离开,尤其是现在这种状况。 沉默了好久,直到火焰中的枯木燃烧殆尽,还算温暖的洞穴被灌进的寒风吹得有些凉。风逸皱着眉起身到洞外望了一眼,天黑了,数只倦鸟扑棱棱飞过,应是朝巢穴中飞去了。 呵呵,倦鸟也知归林啊,可惜,他们这种人,倦了,却从来无处可去。 风逸自嘲的笑了笑,转身去看云汐,他正拉紧敞着的衣襟往怀里裹,只可惜他穿得本就不厚,拉的再紧,小脸还是被冻得有些发青。 风逸走上前:“想好解药的配方了吗?” 云汐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风逸看了他一眼,一边脱下自己的外衣一边问道:“配方需要的草药好找吗?” 云汐被冻得有些厉害,没注意他的动作:“应该吧,对绝世楼来说,不是什么珍奇物。” “那就好。”风逸哂笑两声,蹲下来,将脱下的外衣裹住云汐。他的穿着和云汐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云汐不常动,衣服规规矩矩的一层加一层。他不一样,衣服多了太累赘,顶多一身内衣外加个厚厚的大氅一裹,行动起来也方便。 带着体温的外衣裹住云汐后,那直往脖子里灌的冷风也全挡了去,云汐愣了一下,动了动嘴唇,却没说话。 跟风逸比起来,他确实算得上弱不禁风了。 他也没有去问什么你不冷啊的废话,这种天气,脱一件少一件,那冷风嗖嗖的往身体里钻,风逸又不是什么修真高人,不冷就怪了。 但这话问出来,难免被风逸抓住又大做文章,这人的嘴皮子越来越利索了。 云汐裹紧风逸的外衣:“你找的人,什么时候到?” 风逸摸了摸没有遮挡的脖子,没说话。外衣一脱,身上原本的一点热气儿全跑完了,里面的衣服是为了行动方便,自然是越薄越好,此刻完全显现出了它的无上优势。那无情的冷风毫不客气的嗖嗖往身上钻,一瞬间就把他冻得脸色发青。 绕他是习武之人,尚且坚持得住,可时间一久,上下牙齿就忍不住不停地磕磕碰碰。云汐的问题,他不是不想回答,只是张嘴进风,这种时候让冷风直接灌进五脏六腑里,雪上加霜什么的可不是开玩笑的。 云汐奇怪他的沉默,又问了一句:“喂,怎么不说话?” 风逸摇摇头,干脆弯腰一把将云汐抱起来,然后一块儿躲到山洞最深处。发呆中无视火堆的熄灭是风逸有史以来干过的最楞的事情之一,还有一件算得上是他没有带火折子。 没有了火焰的烘烤,整座山洞瞬间冰冷了下来,云汐加了一层外衣尚且受不了,更何况风逸了。他将云汐放下后,纳闷的挠了挠头:“怪了,这没到冬天呢,怎么这么冷啊。” 火堆必须点着,否则就算他熬得过去,云汐也熬不过去。风逸想了想,转身出了山洞。云汐听到他出去的动静,免不了有些忧心:“喂,你这么出去行吗?” “没事,我看看怎么回事。”风逸说着在山洞外张望了一会儿,顺便拾了不少柴火。洞外的风冷的简直无法形容,风逸只觉得出去那一瞬间,他的身体就已经失去知觉了。 风逸抱着柴火站在洞外,向无双城废墟方向瞟了一眼,只见那雾气弥漫的城中,有点点青光在四处徘徊,幽幽的光芒在寒风中若隐若现,却始终没有熄灭。 青灯燃尽,百鬼夜行…… 脑海中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话,风逸顿时觉得额头的青筋突突的跳。难怪四周的阴风这么强盛,今儿个是鬼节啊。 “啧,啧啧。”风逸边摇头边回到山洞里,把火堆挪到离云汐最近的地方,然后试着点燃。云汐听到他进来,便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风逸边用打火石点火边郁闷的说道:“咱们倒霉了,今个儿是鬼节,难怪这鬼城周围这么冷了,阴风大作啊。” 火堆刚刚点燃后,风逸蹲站在风口处挡了一会儿风,直到火堆完全烧起来以后,才缓缓地来到云汐身边坐下。 云汐问道:“鬼节……那些鬼,会到我们这里来吗?” 风逸遥遥头:“这倒不会,无双城的鬼出不来的,至于这城外的孤魂野鬼嘛,那到不足为惧了。” 云汐轻轻松了口气,停了半晌,终于是忍不住似的,忽然伸手向一旁的风逸脸上摸去。风逸正盯着火堆发呆,没料到他冷不防伸手,没反应过来,就被云汐摸了一下。 “你!” 云汐伸出的手就那么僵在了那里,然后被风逸笑着又塞回了衣服里:“怎么啦?” “你……” 他料到他会冷,但没想到会冷到这种地步。云汐十分干脆的将外衣扯了下来,又仍回到风逸手中,可还未等衣服落下,他整个人就被风逸拉了过去,跌进了他的怀里。 那一刻,仿佛如坠冰窖。 风逸笑嘻嘻的将云汐抱在怀里,然后将外衣盖住他们两个:“啊,暖和多了。” 云汐冷了片刻,随即挣扎起来:“放开我,你,你自己穿衣服。”天哪,那个怀抱就好像冰块一样,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冷了,却发现还是太天真,被这么个冰块抱着还不如自己裹着衣服缩在火前呢。 “喂。”风逸郁闷的抱着云汐不松手:“你这么暖和,贡献一点又怎么啦,你就不怕把我冻死啊。” “冻死一个总比冻死两个强。”云汐不放弃的垂死挣扎,风逸哈哈大笑,忽然伸手往云汐脖子里伸去,那已经冻得像冰刀一样的手冷不防接触到温热的肌肤,顿时令云汐惊起一阵寒透心底的战栗。 “嘶……” “哇,哈哈,好暖和,总算有知觉了。”风逸感叹的大笑,但伸进去的手随即被云汐狠狠的扯了出来:“别碰我!快放开我,你去死吧。” “喂,你怎么这么残忍啊,眼睁睁看我冻死吗?”风逸笑着搂紧他,冰凉的手还不规矩的往那温暖的衣服里伸。云汐不甘心的奋力挣扎,怎么也不肯让那双冰块似的手得逞。 “哼,我看不见!所以快去死!” 两个人挣扎来挣扎去,一个不留神倒在了地上,云汐坚决不让那双冰手碰自己,倒不是因为害羞什么的,而是因为那手实在太冰了,那就比大冬天,自己穿得厚厚的,他却硬要扯开自己的衣服往里面扔雪块的感觉有过之而无不及。 “唉,你刚才还那么感激的要给我衣服啊,现在怎么这么无情啊。”风逸笑嘻嘻的扯着他的衣服,两个人在地上这般胡闹了一会儿,他已经快要失去知觉的身体也渐渐的恢复了许多,至少不会冻得动也不能动了。 身边的火还在燃烧,打闹归打闹,风逸还是留了个心眼儿,看住云汐没让他滚到火里去。闹了好一阵儿,风逸本就有心逗他,两个人便一直不相上下,直到云汐闹累了,趴在风逸胸前喘气,山洞里这才安静了下来。 闹腾的有些厉害,抵在风逸胸前的额头甚至都冒出了汗,身子也暖和了许多。云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有些累,便趴在他胸前懒得动弹。风逸笑嘻嘻的摸了摸云汐的头,他身子也没那么冷了,手也不想方才那样的冰块一样,于是云汐便没有反抗。 两个人就这样重新恢复了寂静,静静的躺在火前。 他们两个人的相处方式真的很奇怪,前一刻还在一个笑一个气的斗嘴,下一刻气氛却又因扯到了陈年旧事而沉重不堪。可那样悲伤的气氛,不一会儿却又被风逸的一两句笑话便驱散的无影无踪。 云汐趴在风逸身上,禁不住的苦笑。 十年了,他的情绪,仍旧被风逸牵引着,完全不能自已啊。 这个人,到底有多厉害呢。 说到底,那莫名的悲伤,还是因为无法对过往的释怀吧,但十年前的风逸和十年后风逸不一样了,面对如今的风逸,他悲伤不起来,就算那一时伤心了,下一刻,就又会被他折腾的哭笑不得。 就像刚才一样,他应该抓住那个气氛,追问他为什么十年前莫名其妙的离开。但他没有问出口,这个话题再次提起,又是无穷的沉重与不愉快。 对于如今这样轻松的气氛,他从心底便不自觉的,迷恋着…… “汐儿……” 沉默中,风逸忽然唤了他的名字,然后伸出手,轻轻的抬起他的脸。 火光中,那白皙的小脸上,透着淡淡的红晕,指尖触及的温暖肌肤,柔软的让他小腹一紧。 “你恨我吗?” 云汐垂下眼帘,心中苦笑,恨?他刚刚想起他,哪里来的恨? 就算曾经恨,他如今,也应该放下了,他,想放下来。 他不想恨他。 风逸深深地凝视着云汐俊秀的面容,看他紧咬着下唇,看他缓缓地摇头…… “呵……”风逸自嘲的笑了声,忽然抬起头,朝那咬的发白的薄唇,轻轻吻了上去。 第三章:旖旎夜色 月,朦胧。 寒风凛凛,青灯隐隐。 诡异的静谧中,燃烧的火光忽隐忽现,渐呈弱势。 略显急促的呼吸,回响在幽暗的洞穴中,带着一丝颤抖,一丝不安。 当风逸的唇,轻轻点在他唇上的那一瞬间。仿佛有一把利刃,刹那间穿透了他的心脏,撕心裂肺的痛,让他本能的撑着双臂用力坐直了身子。 前所未有的心悸在此刻躁动到了极点,耳边亦是嗡嗡作响,云汐双手抵着身下人的胸膛,难受的垂下了头。乌黑的发,散了一地。 看着惊慌失措的云汐,风逸笑着抚上他的面颊,轻轻拨开贴在他脸上的发丝,指下的肌肤白皙柔软,触感极好。 “你该恨我的。” “……为什么。” “我想你恨我。” 淡淡的语气中,蕴含的是他独有的温柔。可说出的话,却令云汐不解的睁开了眼睛,虽然睁开后,面前依旧一片黑暗,但他就是情不自禁的,想看看,说这句话的风逸,是什么样子。 他看不透这个男人的心,他是个瞎子。 “为什么……”这话题牵扯着他不愿提及的过去,所以他想知道原因。 云汐的固执逗乐了风逸,他躺在地上,自嘲的笑了两声:“你的语气,为什么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呢?” 云汐默然,你想象的是恨吗?我恨你的样子吗?可是……“我不想恨你……” 这句脱口而出的话,让云汐自己也愣了一下,但下意识的,心底却没有一丝悔意。他并不恨他,真的,只是,忘掉他的时光里,只有无穷的寂寞罢了。 直白的话,令风逸苦笑的脸色苍白,他抚着云汐脸颊的手滑到他鼻尖,轻轻地捏了捏,笑声中略含着压抑的沙哑:“呵呵,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让人无所适从呢。” 无所适从? 云汐愣了一下,还未明白过来,捏他鼻尖的手忽然伸到了他的脑后,微微用力按下,下一刻,他还未问出口的问题,便被两片唇瓣,堵回了喉咙里。 “唔……” 云汐下意识的伸手去推靠上来的胸膛,挣扎着扭头想像方才那样躲开风逸的唇,但这次风逸却不给他机会了,直接一个翻身,将裹着大氅的云汐压在身下,然后一手抓住他纤细的双腕,笑眯眯的看着身下惊慌挣扎的人。 “你……” “不想恨我吗?那就不要恨我了,最好明天早上,你还留着这个念头。”他压着他,语气轻松,深邃的眸底,却无一丝笑意,幽深夜色,遮住了其中深藏的痛。 落在唇上的吻,旖旎的温柔,化去一池春意,泛着水泽。怀中人不算激烈的挣扎,并不奏效,反而被他牢牢圈在怀中。灵巧的舌,在他轻呓时探入,而后含住柔软的舌尖轻吮,时而翻搅,时而勾勒,难分难解,津液在彼此的唇齿之间迂回流窜,越吻,越深,直至,缠绵…… 云汐被他紧抱在怀里,紧贴着彼此的心房,听着自己急速跳动的心跳,因为快要窒息的错觉,只觉得吻得头晕目眩。 他早已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只能闭着眼睛紧紧地抓着那人的衣襟,任他在自己唇齿间,留下他的痕迹。不自觉的意识,告诉自己,这个人是安全的,一直愿意去相信,这个人是安全的,所以不去反抗,宁愿沉溺在对方愈加激烈的亲吻中。 曾经铭记却忘却,如今更加清晰的,属于他的味道,透过自己的鼻腔,如烙印般留在了自己的心底。 从未有过的深吻,令他从冰冷的现实沉到了旖旎的火热中,那人紧抱着他的火热体温,燃烧着他最后一丝理智。他听到耳边急促的喘息,感觉到印在脖颈上炙热的亲吻,渐渐地,迷失其中。 于是,任由那只带着薄茧的手拉开他的腰带,湿热的唇,在暴漏在空气中的肌肤上烙下一串令人战栗的亲吻。云汐难耐的纠紧身上人冰凉的长发,彼此间急促的喘息在空中回响。 “唔……不……风逸……” 越来越向下的吻令他惊喘出声,几近赤 裸的身体完全掌控在对方手中,他难受的扯着风逸的头发拉回风逸向下吻去的唇,纤细的双臂环着他的脖颈,在对方低沉的轻笑声中,送出自己的薄唇…… ****** 深夜,拜剑山庄 皇甫啸龙连夜处理了近几日堆积的事物后,向自己的居处雪映楼走去,一想到今日神医说的话,心头不禁沉了下去。 “唉,老夫惭愧啊,鬼医师承之人,乃是我的同门师兄,其所学所见,皆远强于我。但已然消失在人间多年,而尽得其真传的鬼医,应该是将军最后的一丝希望了。”老人的长叹中,满是不堪回首的沧桑。 皇甫啸龙听神医这般说辞,又想起不久前弟弟在鬼医面前碰的钉子,心头一凉:“如果……如果连鬼医也……” 神医摇摇头:“若真是如此……只怕将军注定要命绝于此了。” “……” 皇甫啸龙心头一紧,命绝于此……那,大哥…… “对了。”神医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嘱咐道:“还有一事,现在且不说将军撑不撑的到鬼医到来。单说皇甫庄主的伤势,已然不容乐观,他这些日子不眠不休柴米不进,又拒不疗伤,身子已是一天不如一天,若再这样拖下去,恐怕,他还要比将军更早的就不行了。” 皇甫啸龙攥紧袖中的手,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方压下了心头的不安:“唉,命该如此吗?倒是辛苦老先生这样来回奔波了,皇甫真是过意不去啊。” 神医忙摆手道:“莫说这般话,将军的病情老夫定要全力以赴的,老夫若是存有半分私心,哪里还有脸去见那些屈膝下跪的沙场男儿呢。” 皇甫啸龙感慨的点点头,心中了然,为求神医挽回夏侯将军的性命,夏侯将军帐下数千将士皆是目含泪光齐齐下跪,神医在帐内治了一夜,那数千将士在外便跪了一夜。 男儿膝下有黄金啊…… 那一刻,便令本不愿牵扯朝廷,又因医术不济只挽回了将军半条性命的神医,心如刀绞。 皇甫啸龙抬头望了望雪映楼上唯一燃着的,仍在等候着自己的灯光,心头一暖。不过,在回去前,他还是习惯性地到听雨水榭走了一遭。 到了听雨水榭后,意料之中的一片寂静,只是屋外的白大仙儿却没有睡觉,病恹恹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皇甫啸龙有些奇怪,迈前几步,刚到门前,倏地停下了脚步。 屋里除了将军和大哥外,似乎,还有一个人。 皇甫啸龙吃了一惊,今时不同往日,将军出事后,大哥也是性情大变,虽不言语,但那阴郁的气氛很明显的告诉下人们,不要打扰他。 那么这么晚了,谁还那么大胆子,在大哥房里逗留呢? 皇甫啸龙站在门外,微微侧身向屋内看去,这一看,他便愣住了。 只见平日里均呆在剑思谷悠哉度日的老父亲,此刻,正负手站在屋内。他身旁的桌上,还摆放着原封未动的夜宵。那白发苍苍的老人直挺挺的站在屋内,但皇甫啸月却好像完全没有知觉一眼,仍是坐在床边,看着将军发呆,一动不动。 皇甫啸龙暗道不好,父亲往日便因大哥月将军之事而大发雷霆,如今虽已妥协,但总带着一副不甘心的样子。他这样杀气腾腾的站在屋内,难道…… 一想起往日老父亲因此事是如何训斥大哥时,饶是他,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可屋内的老人显然没有发火的迹象,他深深地凝视着儿子单薄的背影,一向强硬的眼眸中,也露出了一丝不忍。他从不曾看过这个背影,所以,他从来都不知道,整个拜剑山庄,是被这个削瘦的肩膀扛起来的。 可是,这个背影,看起来,却是那样的单薄,无助。 这孩子,已经好多天没有睡觉,好多天没有吃东西了,像个木偶一样,呆呆的坐着。这还是他引以为傲的皇甫长子吗?这还是江湖人人敬畏的拜剑庄主吗? 曾经,从不曾正眼看这孩子一眼的自己,用自己那刚强火爆的脾气,将自己最是看重的长子,生生逼上无法回头的绝路。可如今,那一丝不忍,却又从何而来呢? 老人轻轻地叹了一声,认命的来到床前,一伸手,放下了床上的纱帐,遮住了里面躺着的人。视线被阻挡,皇甫啸月的眼睫轻轻颤了颤,但依旧没有动。 老人坐在床前,细细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他一身金袍,未束的长发披肩,出落的极其俊美,但生性冷漠的性子让他的面容上少有表情。那副削瘦的身子,近日来,更加单薄。 老人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动了动喉结,略带沙哑的唤道:“啸月,要吃东西。” “……” 皇甫啸月面无表情的坐在床前,纹丝不动。仿佛父亲的话,根本没有进入他的耳中。他依旧盯着,那深沉的纱帐下,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 仿佛如此,就可以将他刻在心底,仿佛如此,踏上奈何桥时,便不会忘了,他…… 第四章:君心我心 老人的话,没有引起皇甫啸月的任何反应。 一向暴躁的老庄主,此刻却怎么也没了脾气,他缓缓伸出手,试探性的轻轻摸了摸儿子不加装束的长发,努力将语气放平和:“啸月,你看着父亲,看着父亲。” 皇甫啸月不动,他就伸手把儿子的脸转过来,直视自己。然而,那清澈却空洞的眼中,那无尽的冰冷,饶是看尽红尘的老人,心头也不禁一颤。 “啸月……你听爹说。”老人极力压抑着内心的颤抖,看着自己的儿子:“鬼医,快到了。” 提及鬼医,终于令纹风不动的皇甫啸月忽然轻轻抿了抿唇,窗外的月光洒下,映出他俊美轮廓上的一片阴影。 老人吸了口气,继续说道:“爹问你,你,想不想这小子好起来。” 皇甫啸月抬眼看着自己的父亲,良久,轻轻点了点头。 见皇甫啸月有反应,老人轻轻松了口气,又道:“那,你是想鬼医来了以后,直接为他诊治,一心一力的去为他寻找解法呢,还是让他一个人顾两个人,既要找办法,又要照顾你的病情呢?” “……”皇甫啸月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如同扇子似的阴影,良久,才听他轻轻开口:“我没关系。” “傻孩子,怎么可能没关系。”老人无奈的摸着他的发:“他若真的治好了,你却又倒下了,这算什么呢?” “……” “啸月,你要吃东西,要好好休息。养好了身体,待鬼医来时,你才有精力去照顾这小子。这种病我想不会一朝一夕就治好,你一定要拖着病体照顾他吗?” 老人的话,令皇甫啸月沉默了,他微微抿紧唇,低头看着帐内的人影,一时没有回答。 皇甫啸龙站在门外,心底五味陈杂。他的父亲,那么要强的一个人,终究还是在自己儿子面前低头了吗?终于还是对自己儿子妥协了吗? 可是,这样的劝说,他们已经试过无数次了,没有用的。 但这次的事情,却总是出乎他的意料。皇甫啸月看了父亲好一会儿,终于站了起来,不再执着于去守着床上昏迷的人。老人见儿子有所回应,难掩欣喜的让外面的丫鬟去热饭,见皇甫啸龙在门外,也没说什么,只是横了他一眼。 皇甫啸龙见被父亲发现了,也就干脆大大方方的走了进来,皇甫啸月瞟了他一眼,又重新将目光投回到桌子上,丫鬟热夜宵热的很快,庄主好不容易想吃饭了,他们哪里敢怠慢,生怕一刻不候,庄主便改变了主意。 只是夜宵重新呈上来后,皇甫啸月却没有动筷子,看了眼夜宵,又抬头看了看父亲和二弟,犹豫了好久,终于说出了那个一直萦绕在自己心头的不安:“如果,鬼医也……束手无策呢?” 他的声音很冷,很淡,饶是如此,皇甫啸龙还是从大哥的话中听出了什么,连忙否认道:“不,不,神医说了,鬼医一定有办法的。” 骗吧,骗也好,起码让他吃顿饭,睡一觉再说。 可是,当皇甫啸月毫不被他的话影响,仍静静的看着他时,他晓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太可能骗得过自己的哥哥。这个人从来都心如明镜一般,可惜却又喜欢自作迷障,久困不出。 “唉,不论真假,人还未来,你们瞎猜猜的出来吗。要我说,吃饭要紧。”老人不耐烦的一挥手,他可不待见床上躺那人,说到底只是心疼儿子,怕的也是那人有了好歹,儿子想不开罢了。 不过这话在理,皇甫啸月低着头沉默了良久,忽然抬头道:“父亲,二弟,你们也去休息吧。” 皇甫啸龙一愣:“那,这夜宵……”不会又要搁着了吧。 “你们看着我吃不下去。”皇甫啸月淡淡的一句逐客令,便让老庄主立马拽着皇甫啸龙闪人了。 二人一走,屋子里立即冷清了很多,皇甫啸月瞟了眼热气腾腾的夜宵,没有理会,重新走回床边,伸手拉开纱帐。床上的人依旧昏迷不醒,只有胸口极不起眼的起伏,是他还活着的证明。 皇甫啸月凝视着那人英俊刚毅的面容,思量许久,唇边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鬼医……” ****** “唔……” 怀中沉睡中的人,极为不适的扭了扭身子,将脸埋进他怀中,不再动静。 风逸将因云汐扭动而有些乱的衣服重新拉到,抱着他,倚在石头旁发呆。 乱了,全乱了呢。 风逸轻笑着,捏了捏云汐熟睡中的脸,方才那好一阵子的折腾,许是累坏他了吧,才睡得这么沉,像小猪一样。 到底是自己太冲动了,竟只因那一句话,便不管不顾的要了他,结果连怎么善后都没有想好,事情,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全发生了。 他醒来后,怎么办呢? 装傻?不承认?顾左右而言他? 呵呵,对这个孩子而言,那样的羞辱,不如直接一刀杀了他爽快。 风逸边想,忽然伸手轻轻捏住了云汐挺翘的鼻尖,下一刻,后者便因失去空气而不耐烦的扭了扭头,甩掉他的手后,将脸朝里埋的更深了。 “唉……我的小冤家啊。”风逸苦笑着搂紧云汐,用下巴轻轻蹭了蹭云汐的额头:“这样一来,想不负责都不行啊。” 这一觉,云汐睡得特别沉,也许是累坏了,也许是在那个人怀里,格外的安心吧。 等他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皱了皱眉,云汐扭头伸出了埋在风逸怀中的脸,还未睁开眼睛,就听上方传来风逸低低的笑声:“哟,小汐儿醒啦。” 乍听风逸开口,昨晚的记忆刹那间回流,云汐瞬间就红透了脸,不知如何是好。风逸捏了捏云汐的小脸儿,装作没看见,凑到他耳边低声道:“还累不累啊?” 云汐咬着下唇,狠狠地摇摇头,累也不能说累好吗?我累不累你不清楚吗? 风逸呵呵一笑:“好了好了,绝世楼接应的人到附近了,我们去和他会合吧。” 云汐窝在他怀里,点点头。风逸便松开云汐,将他背了起来,只是,在风逸将自己放在地上的那一刹那间,腰间一阵要命的酸痛瞬间传来,令云汐一下子白了脸色。 好……好痛…… 难以启齿的痛…… 昨晚的事,太过荒唐,他自己都不敢去轻易回忆,只能这样糊里糊涂的过,不过,想来风逸也不会太……太当真吧……毕竟男子与女子不同,又没有贞洁可言。 呵呵,没有吗? 云汐趴在风逸肩膀上,心底颇是自嘲的笑了,怪谁呢……怪谁呢…… 正在为自己的想法挣扎时,背着他的风逸忽然开口了:“天赐,也快到绝世楼了。” “什么?”云汐一惊。 “放心。”风逸了然的笑了笑:“他是被人护送过来的,很安全。” “……护送?” “哈,到了你就知道了。”风逸笑了笑,忽然话锋一转:“汐儿……” “啊?” 风逸勾起一丝狡黠的笑意:“昨晚的事,你要我负责吗?” 云汐愣了一下:“什,什么?” 仿佛听不懂云汐的惊讶一样,风逸自顾自说道:“你要我负责的话,我是会负责哟,那么,你要不要呢?”他带着笑意的话中,听不出几分认真,云汐咬着唇将自己的脸埋到他肩膀上,没说话。 这么直接啊……会是开玩笑吗? 云汐一直不开口,风逸明知他心里的想法,哈哈一笑:“放心放心,你什么时候想我负责了,一定要告诉我哟。” “……知道了。” 远处的山峰上,停着绝世楼的人马,风逸快走到时忽然停住了脚步,带着笑意叮嘱道:“待会儿,我和你一起坐轿子里,你别不给面子的把我轰出来啊,那么多人看着呢。” 云汐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你不是不喜欢坐轿子吗?” “哈,别问,你马上就知道了。”风逸哈哈一笑,背着他继续往前走,只是云汐小声嘀咕了一句:“……真不知你什么时候开始要脸面了。” “什么?你刚才嘀咕什么呢?”风逸回头看他。 云汐忙摇头:“没什么,快走吧。” 绝世楼的人们认得风逸,一见风逸过来忙迎了上去,有人立刻打开了马车车厢的门,风逸朝他们点点头,先将云汐送进去,然后自己也进去了。 风公子坐马车? 几个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觉得是破天荒的头一次,不过他们虽然心中奇怪,却也绝不多话,关上车厢门便出发了。风逸进去后,笑嘻嘻的做到云汐身边,伸出手道:“来,我搂着你啊。” 本来坐着就很不舒服的云汐毫不客气的打掉他的手:“干什么,拿开。” 风逸毫不在意,嬉皮笑脸的扯住云汐的手臂,硬将他拉到怀里,并低声警告道:“小声点,不要乱动哟,不然一会儿难受的还是你。” 话音刚落,马车便剧烈的奔跑起来,云汐微微一惊,随即明白风逸是什么意思了。以他现在这种状况,怎么可能受得了 坐在马车里颠簸,垫子再软也无济于事啊。 这样一响,他窝在风逸怀里,饶是仍旧不太舒服,但毕竟老实了。 第五章:见死不救 天怒城 绝世楼 马车停在楼前后,已经在楼前接应的人推着准备好的轮椅迎了上去,打开车厢,风逸率先下车,并将云汐扶上了轮椅。 楼前,为首一位大约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上前一步,甚是温和的拱手笑道:“风公子,鬼医先生,在下久候多时了。” 风逸笑了笑:“柳先生客气,不过,以柳先生在楼中的身份,竟亲自出来迎接,到真是令晚辈颇为吃惊啊。” 柳弈岚乃是绝世楼楼主柳昭的义弟,在楼中地位尊贵,今年不过三十出头,尚未蓄起胡须,面容仍留着昔年的清秀模样,听声便知是个温和脾气,只是从那略带中气不足的语气中,云汐听出,这人应是有恶疾缠身。 “呵呵,风公子说笑了,风公子于绝世楼一直为座上贵宾,而鬼医先生更是大驾绝世楼,某岂敢怠慢呢。”柳弈岚笑着让出身子:“大哥已经在楼中等候了,两位快请吧。” 风逸点点头,推着云汐走了进去。云汐目不能视,对周遭的一切只能听个大概,只感觉他们似乎进了一个楼,却又出来了,然后又走进另一栋楼中。 看来,绝世楼,确实是被围绕在六楼之中的。 柳弈岚边带路边说道:“唉,看先生一脸疲惫,应是路途劳累,奔波一路却不得休息片刻,实在让在下过意不去啊。” 云汐摇摇头:“客气了,无妨。” 风逸没有插话,瞅了云汐一眼,笑意中带了一丝深意。 绝世楼主柳昭此刻正在儿子的房间里坐着,病重而昏迷的爱子柳含烟此刻躺在榻上,呼吸十分微弱。当柳昭听到门外响起脚步声后,便让下人打开了房门,下一刻,便看到了同时进来的风逸和云汐。 绝世楼主,在江湖上是一个非常显眼却奇特的存在,他所建造的绝世楼,势力庞大,却非正非邪,对正邪两方的数次拉拢视而不见,更因财势惊人,甚爱收集江湖少见的奇珍异宝,以及江湖上我行我素的独行散人,风逸,便是其中一个。 据说,绝世楼拥有的绝世珍宝,可以堆满一座高楼,绝世楼的名号,因此而来。 但,拥有这样庞大势力的主子,却不过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罢了。 见到三人进来,柳昭却没有起身,只是侧着头打量了云汐两眼,发现云汐身体上的几处缺憾后,嘴角一撇,险些冷笑出声,好在柳弈岚看出端倪,率先说道:“大哥,这位便是鬼医先生了。” 不用他说,柳昭也知道坐在轮椅上的人是鬼医,不过柳弈岚这类似于废话的话一出口,他也瞬间意识到了什么,收起方才的冷笑,站了起来:“呵呵,到底是英雄年少,想不到传闻中的鬼医先生如此年轻呢,在下绝世楼楼主柳昭,有幸结识先生了。” 云汐看不到柳昭之前的冷笑,不过不知为什么就是不太喜欢这人的语气,淡淡的说道:“楼主过奖了,且让在下看看令郎的病情吧。” 柳昭闻言让开身子,让风逸将云汐推上前,为柳含烟把脉。 把脉时,最忌噪乱。柳昭一言不发的抬头看了看风逸,后者也将目光投向了他。一看到风逸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柳昭微微一挑眉,似乎想说什么,但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柳弈岚站在最后,将自家大哥与风逸的表情尽收眼底,微微一笑,重新将目光投向床上的柳含烟。 这次,会有希望吗? 想起柳昭日日夜夜守在儿子床边叹气的样子,柳弈岚心头便是一沉。 风逸倒没去注意后面的柳弈岚,方才柳昭的冷笑云汐虽然看不见,但他到底是尽收眼底,不说话,不代表就没感觉,于是就那样看着柳昭。因为柳昭明白,每当风逸用那种皮笑肉不笑的诡异表情看着自己时,就说明他已经不爽了。 不想把关系弄僵,最好就移开话题,况且,尽管他是绝世楼主,却还是打心眼里看重风逸的。 两人对视无果,柳昭心系儿子情况,只能扭头去看云汐的表情。儿子的病情结果,他往往能从大夫的表情中看出一二,不过,这次,他却发现,为柳含烟把脉时,云汐是没有表情的。 甚至在收回把脉的手时,他仍旧没有什么表情,一直冷冷的。 柳昭看不出云汐的表情变化,只能开口道:“鬼医先生,我儿的……” “神医赛华佗能救。”云汐冷冷的打断他的话,令风逸也禁不住挑起眉头,呵,这么和楼主说话,真直接啊。 柳昭和柳弈岚都愣了一下,不过倒不是因为云汐的态度:“先生救不了吗?” “救得了。” “那……” “我只救只有我能救的人。”云汐淡淡的说道:“令郎的病,神医赛华佗亦有万全之策。” 这,这是什么意思?千里迢迢将你请来,你却不治病,只说他人能救?一句话了事? 柳昭不悦的皱起了眉:“先生既然来了,多少尽些人事吧。” 云汐道:“不必,寻来神医,自然药到病除。” 柳弈岚奇怪的看着这个俊秀的少年,心中暗想,虽然早知道鬼医脾气古怪,难得施救,可是,这也太不通人情了吧。 比起二弟的温和,柳昭却懒得在心里想,带着怒意质问道:“这么说,鬼医是不肯相助了?” “不错。”云汐回答的干脆。 他一贯如此,不想救,不值得救的人,再可怜,他也不去理会,管你势力多大,管你地位多高,一句话就足够送你去见阎罗。 柳昭危险的眯起了眼睛,这世上哪有看到办法在眼前,却眼睁睁看它离去的道理,若是请得到神医,他又何必去打听这古怪少年,既然软的不行,就直接用自己最擅长的手段吧。 他心下主意一定,刚要抬手,身旁的风逸却冷不防伸臂挡在了他面前,笑意淡然:“既然鬼医不救,看来,楼主只能另请高明了。” 柳昭盯着风逸,缓缓放下了手臂,他一直琢磨不透风逸,加入绝世楼这么久,他都把不准这人的脉,把不准他的脉,忌惮就一直存在,尤其如今还在儿子的面前。 他是有顾忌的。 柳含烟和风逸的关系非常不错,这也是风逸加入绝世楼最大的原因,但他没想到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鬼医,风逸会正大光明的反驳他,甚至,不顾含烟生死安危。 气氛,意外的有些僵持,好在双方都不是冲动的人,僵持了一会儿,柳昭就松口了:“既然如此,鄙人便不为难先生了,请吧。” 柳弈岚将二人送出了绝世楼后,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笑着道了别。倒是待他走了后,云汐有些奇怪地问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啊。”风逸揉揉他的发,推着他向附近的街道走去。 云汐歪头想了想:“总觉得我说完后,气氛有些怪,后来又莫名其妙消失了,你做了什么吗?” 风逸笑道:“没有啊,可能是他看你是个年轻人,自己儿子的病也还有另一种方法,所以没有太过为难吧,若是只剩下你这一种办法的话,我想他是不会像拜剑山庄的人那样客气的。” 风逸这话算是说对了一半,柳昭不为难他们,是因为自己儿子毕竟还没有被下死咒,所以万事尚有回旋余地,所以,他卖给了风逸一个面子。 “说起拜剑山庄……啧……那里的夏侯将军,只怕只能靠你了。”风逸说道。 “可能吧。”云汐微微点了点头:“不过,绝世楼里除了柳含烟以外,那柳弈岚,病的也不轻啊。” “哈,柳先生那是旧疾了,被神医看过,难治,柳先生自己也就放弃了。” “放弃了?就因为难治?” “呵,有些人,就是宁死也不愿意做包袱的,这病他对柳楼主说的半真半假,柳楼主不清楚,平日又忙,便也没有多做过问。”风逸推着他向街道上的一家客栈走去。 云汐冷冷的扯了扯嘴角:“呵呵,好一个大哥啊。” “怎么说呢,柳楼主风流名声在外,桃花债多的数不胜数,忙起来真是焦头烂额,况且柳先生到底只是义弟,不该逾越的地方,他还是不愿去触及。” “听你这话,怎么怪怪的?”云汐皱起眉头:“不该逾越的地方?是什么?” 风逸哈哈一笑:“自己猜吧。” “……哼。”云汐不屑的轻哼一声:“我们去哪?” “客栈,我告诉天赐到了以后去那里等。” ****** 绝世楼内 柳昭皱着眉看着病榻上的儿子,想着怎么去请老死不相往来的神医来看,这时,柳弈岚走了进来:“大哥,他们走了。” 柳昭想起之前云汐的语气,不屑的一挥袖:“哼,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真是不知死活。” 柳弈岚呵呵一笑:“好了,鬼医的怪脾气和他的名声一样响,你早就知道,何必现在才动怒。” “哼,若非事关烟儿安危,我……唉,今日也是,真不知那风逸怎么回事,他和鬼医是旧识吗?” 柳弈岚摇摇头:“应该不是,之前从没听说他认识鬼医啊。” “哼,不是旧识便如此袒护吗?哈,这小子,早晚给他好看。” 第六章:不如不见 “在见到天赐之前,我想问你,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救下天赐的吗?”风逸边推着云汐边问道。 云溪想了想:“不过是他遭人追杀,重伤垂死,我路过便顺手救了。他醒来后记忆全失,便一直跟着我了。” “这么简单啊。”风逸笑道:“真意外。” 云汐皱眉:“那你想多复杂?” “呵呵,不过,天赐的身份可没那么简单嗯。”风逸解释道:“你不是一直在好奇,为什么我第一眼见到天赐后,就让他去合欢门帮我去合欢琉璃盏吗?” “……嗯。”云汐点点头。 风逸道:“说起来,也挺简单的,因为他和我认识的一个已经逝去的故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故人?” “合欢门门主媚心的丈夫,陆寻。” 云汐微微愣了一下,缓缓皱起了眉头。 合欢门门主的……丈夫…… 风逸看了眼云汐:“你也许不太了解他,陆寻不过二十八九岁,在几年前因与合欢门门主发生矛盾,为救好友千里奔波来到中原大地,从此失去了行踪。媚心久等丈夫不至,遂派人四处探访,却始终没有找到陆寻的丝毫踪迹,几年过去,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陆寻已经死了的时候。” “……” “我见到了天赐。” “……” 所以,天赐就是陆寻吗? 云汐没吭声,风逸以为他受了打击,侧目去看,却发现云汐脸上却还是一片平静:“所以,那时候,你让天赐去合欢门,只是为了……” 风逸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为了合欢琉璃盏,我替媚心找回夫君,等价交换,她借我合欢琉璃盏一用,仅此而已。” “是吗?” 云汐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忽然道:“我不去客栈了。” 风逸脚步一顿:“哦?可他们已经在那里等了。” “你可以差人通知他们。”云汐淡淡道:“我不想见他了。” “……说实话,我不明白,他可陪了你五年啊,连临别一面也不见?” “因为我看不见……况且,也没有见的必要了。” 非是放不下,不过是他怎么也逃脱不了俗人的一些只是喜相逢的执念罢了。他自始自终都不知道天赐长什么样子,只记得住那个令人安心的声音,然而,这代表不了什么,该走的,干干脆脆走就好了。 “你这样很容易让人认为你在赌气啊。”风逸笑着看他。 云汐摇摇头,语气坚定:“天赐不会的,他明白我的想法……况且,他如今,叫陆寻。” 过去的,便过去了,眨眼一瞬,物是人非,不正如你我之间的过往。 “明知离别,不如不见。” 不如……不见…… 客栈外久久守候的天赐,等来的,只是一个小孩子传来的一句话,他呆呆的看着那个孩子,忽然笑了起来,笑容,却十分苦涩。 不如不见,不如不见。 “是啊,你,从来都不重离别的。”天赐望着前方的街道,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始终没有出现他那纤弱的身影。 有什么办法呢?一趟合欢行,失去的重新回到手中,然而,已经得到的,却又再次离去。看着妻子带着悔恨和质问的泪眼,他又如何向她说清楚……这些年,他的心,到哪里去了吗? 再牵挂,却也结束了,也必须结束了。 只是,陪在你身边的风逸,真的能令我安心离去吗? ****** “接下来,你要去江南的拜剑山庄了吧。”风逸一边为云汐夹菜,一边问道:”还是,先在这四周转一转,然后再去呢?“ 云汐遵行的向来是食不语的习惯,所以他问了好几个问题,云汐都没反应,直到吃饱后,才缓缓说道:“这要看眼下的情况了。” “哦?看情况?” “如果将军撑不下去,那么拜剑山庄的人,这两日就会到此,而如果撑得下去,这两日想必不会有什么变故。”云汐淡淡道:“倒是你那位朋友,你不去看看他吗?” “……呵,看了也是那个样子,不会有差别。”风逸苦笑着戳着菜碟里的菜:“唉,该好的早晚会好,不该好的,我把眼睛瞪瞎了他也好不了。” 云汐顿了顿,道:“那方才,你为何不劝我呢?” 风逸抬头看他,苦笑道:“因为……我没有资格勉强你,而且,其实我们的命,没有你想的那么值钱,含烟从来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我又何必瞎着急。” 云汐皱了皱眉:“……你这人真奇怪。” 先是舍身去救不相干的人,又漠视好友的病情……这人,该有多冷的心。 “说起来,我给你开的方子,你去配药了吗?” 风逸点点头:“配好了,不过有几味药确实不好找,托了挺麻烦的关系才找到的。” “……嗯,在毒完全消退之前,不要让巫玄珠离开你。” 聊了一会儿,两人又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中,风逸看了看云汐,忽然觉得这两日他的反应过于平静了,那晚的事情,对他而言,似乎……没有多大的影响,当然,他不说,自己也不能一直去问。而且今日处理天赐的事情也是……太,干脆了吧,这反倒让风逸有些不安。 “汐儿……”他开口唤道,正要说些什么时,客房临着的楼下却传来一阵骚动。风逸警觉的起身向窗外望了一眼,大概的听了一会儿,重新回来。 云汐问到:“怎么了?” 风逸把玩着手里的小酒杯,似笑非笑的说道:“啧……采花蜂也到天怒城了,跟来的那位剑客,应该就是一路追杀而至的上官公子了,嘿,有意思。” 云汐对采花蜂的印象太坏了,一听他说就不悦的冷了脸,又听风逸这满是笑意的语气,更是不高兴了:“说起来,我从一开始就发现,你和采花蜂挺熟的嘛。” 风逸一窒:“呃……也,不是太熟。” 云汐止不住的冷笑:“是吗?” “喂,我冤枉啊。”看到云汐冷笑,立刻便知道他心里想到了什么,风逸立刻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几年前,为了我一个中了类似迷药的朋友,我和他合作过一次,这,这不就认识了嘛。” 听着风逸难得尴尬的解释听到想发笑,云汐勉强忍住笑意,凉凉的晒道:“所以,如今成了莫逆之交?” “什,什么啊,汐儿,你怎么也开始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风逸尴尬得不得了:“我和他认识是认识,可莫逆之交就扯太远了啊,我们顶多算……算认识的路人。” 风逸越说心越虚,到不是因为背着云汐做过什么,而是这解释实在违心,因为他和采花蜂,真的算得上是熟人了。 不过,难道所有的熟人,关系都很好吗?那些不死不休的对头,难道,就不是熟人了? 然而,这话他也就心里想想,哪里敢说出来呢。 “哼。”云汐冷冷的哼了一声:“难说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唉,好吧,我承认我和他呆久了是有那么一点流氓,但……” “你果然和他呆的很久啊。” 云汐在那一瞬间抓住了他的话柄,立即打断了他的话,且,再也忍不住的露出了一丝隐忍的笑意。 “……” 看着忍笑忍的辛苦的云汐,风逸愣了一下,当即苦笑出声,这种年头,他居然会被这么孩子气的家伙耍成这样,也真是太少见了。 “真有你的啊。”他捏着筷子轻轻敲了云汐一下:“嘴皮子有长进嘛,不错,跟着我有进步。” 云汐笑着扭头:“是你自己乱了阵脚,少来消遣我。” 风逸无奈的摇头:“流氓就流氓吧,对你流氓我又不吃亏。” 他说着,将碗筷收了起来,让小二进来带出去。云汐因为行动不便,只能坐在床上吃饭,所以桌子挪到了床边,风逸关上门,又将桌子拉到了一边,顺手关了窗,这才来到床边。 “不过,你如果一直提醒我流氓的话,其实不太好。” “为什么?” “因为……我会真的变成流氓哟。”风逸笑嘻嘻的伸手轻轻推了云汐一把,云汐没防备,直接被推到了床上。 “……做什么?”云汐愣了一下,感觉到风逸整个人压了上来后,顿时大惊失色的推他:“喂,现在是白天好吗?你疯了?” 风逸笑着抓住他的手,压低声音道:“就因为是白天,所以,你不要出声音哟,会被外面的人听到的呢。” “你这……唔……” ****** 拜剑山庄 庄外,皇甫啸龙和皇甫啸奕正在往马背上绑包袱,二夫人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六弟,担忧问道:“真的要现在走吗?这么大个庄子,丢在四弟身上……行吗?” 皇甫啸龙安抚的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肩膀:“放心,啸霖虽不曾经手家事,不过父亲这几日也挂了心,我们尽量早去早回便可……”他顿了顿,叹了口气:“唉,大哥和将军不能再拖了,多拖一天就是一天的风险。” 一旁甚是英俊潇洒的皇甫啸奕点头拍胸脯道:“二嫂,放心吧,有我这三寸不烂之舌在,区区鬼医,不在话下。” “……哼,就你,到时候别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了。” “呃,二哥,你什么时候说话,也这么伤人了。” 第七章:雨若霖铃 夕阳西下,夜色渐深。 折腾了云汐大半天,逗得云汐一气之下扯过被子蒙住头不理他后,风逸这才放他睡去,他瞟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然后见云汐睡去,便起身离开了房间。 客栈里的客人已经基本不见了,小二忙里忙外的收拾着东西准备打烊,见风逸下了楼,便道:“哟,客观,这天都黑了,您还出去啊。” 风逸笑了笑,没说话,径直走了出去,出了客栈走远后,停在了一个小巷口去,左右瞟了一眼,见没人后,敛起脸上的笑意,冷冷道:“出来吧。” 他话音刚落,幽暗的巷子里,便响起一个人细微的脚步声,片刻之后,那人来到跟前,却是一个黑衣蒙面者。 黑衣人率先开口:“先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他顿了顿,道:“裘肆和鬼医研制的那莫名其妙的毒,唤醒了你体内被压制的剧毒,雨霖铃。” 风逸挑了挑眉毛:“裘肆的毒我已经拿到解药了。” “没有用。”黑衣人摇头道:“我之前提醒过你,雨霖铃一旦被压制,决不可再度苏醒,我的法子,只能用一次。” “……” “你纵使解了裘肆的毒,雨霖铃,依然会要你的命。”他瞟了一眼远处的客栈:“而这种毒,赛华佗与鬼医,都解不了。” “哦?你怎么知道?” 黑衣人淡淡的说道:“若解得开,赛华佗就不会眼看自己爱徒死去而无能为力了,而且,当鬼医还没有立下三不救的规矩时,我用一个和他关系不错的人试过他。” 风逸听着他说,凉凉的笑了:“……你还真是,未雨绸缪啊。” 黑衣人并未因他这句讽刺而改变自己那冷淡淡的语气,只是,难免多了一份无奈:“我说过,我是真的想救你,可惜你从来没有信过。” 风逸裂开嘴一笑:“呵,今日你可以为我随便拿他人的至亲来试药,明日,我,说不定就会成为你试药的对象,你让我如何信你?” “……” “呵,不说了,既然有坏消息,想必还有好消息,那么好消息是什么呢?”风逸悠闲的抱起双臂,左右扫了两眼:“让你这样千里迢迢送来的消息,我很期待。” 黑衣人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有些犹豫:“其实,雨霖铃,也不是完全没人能解……不过这法子,能不用就不要用,所以我一直在找其他的方法,只是,你却弄巧成拙,加快了雨霖铃的苏醒,所以,短时间内,我找不到其他法子了,只剩这一个了。” 风逸瞅着他,问道:“什么法子?” “在苗疆,有一位蛊婆,她能解。我去见过她,她说,她愿意给你解毒。,不过……” “不过什……!”风逸正说着,忽然有所警觉,倏地扭头向一旁看去,一个瘦小的黑影猛地闪过了街道,向树林里冲去。黑衣人眼神身手不及风逸,尚未反应过来,风逸已经掠了过去,追着那道黑影,冲进了黑暗中。 来人身手极好,却仍及不上风逸,几番追逐下,风逸一个猛冲,翻身落在了来人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既然来了,又怎么好意思一句话都不说就走呢?” 风逸笑着逼近来人,在皎洁的月光下,看清了来人那人不人鬼不鬼的面孔,而后,心头一凛:“裘肆!” 裘肆裹着黑色的大斗篷,冷笑连连:“我道怎的见你时,身上的傀儡虫会异常兴奋,原来你身上居然有奇毒雨霖铃,风逸啊风逸,你还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风逸没有笑, 眼神森寒:“我活与不活,干你甚事,不过阁下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总不是来找鄙人闲聊的吧。” “哼,闲聊?”裘肆冷哼一声:“料你不会乖乖让我去血,可惜的是,本来我还打算放过你,直接找鬼医的晦气。却不想,我梦寐以求的雨霖铃就在你的身上,今夜,可是老天开眼啊,哈哈哈哈。” “开眼?”风逸哂笑一声:“若是老天真有眼,你那儿子,早就该咽气儿了。” “你!”裘肆恼羞成怒,怒喝一声,身形倏地扑了上来,五指成爪,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指上,泛着丝丝寒气,直向风逸面门抓去,风逸带着冷笑,躲开他数爪后,腾空而起,轻飘飘的落在裘肆背后:“看来,你只是毒使的好,功夫,可是差了不止一点啊。” 裘肆霍然转身,面对风逸:“身手?你我是有差距,可惜,前提是,你手里有一把叫做寂尘的剑!” 话音刚落,他挥动双臂,口中念念有词,而后,双手的手套上竟泛出暗紫色的锋利光芒,风逸瞳孔一缩,‘啧’了一声。 他说的不错,裘肆全身都是剧毒,如今他无寂尘在手,手边也无什么可以防身的武器,这样一来,近战难免吃亏,若单靠轻功来对付他,只能起到只守不攻的效果,这种打法,并不适合善于主动出击的他。 “嘿嘿,风逸小儿,今日便让你见识下,老夫的幽冥利爪!”他大喝一声,双手手指弯曲成爪,冲着风逸所在的方向,凌空狠狠挥出几爪,随着他的手势,几道散发着紫光的爪印登时冲向风逸。 “哼,什么破招式,名字起的倒新鲜。”风逸冷哼一声,脚后一点,立即向后倒飞出去甚远,而后一脚踏上一旁树干,直接飞到了树梢之上,那几道冲他而来的爪印,‘嗖嗖嗖’定在粗壮的树干之上,一棵老树,轰然倒塌。 风逸随着倒势,又落在了另一棵树上。 裘肆冷笑:“小子,怎么不敢下来了?别光是嘴皮子逞能啊。” 风逸皱着眉打量四周情势,手中无剑,他造诣再高,也发挥不出什么杀伤力,况且,平心而论,他还不算江湖上的一代剑术大师,比起皇甫啸月那样一般无剑胜有剑的境地,还是有差距的。 所以,这时候,就没有斗嘴的必要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 风逸一边思量着如何脱身,一边紧盯着裘肆的动静,这老家伙活的岁数不小了,不提防真的不好走。 正想着,裘肆不耐烦的挥手又是一爪,风逸眼神一凛,正打算侧身躲过时,一道剑气,冷不防从另一个方向飞来,‘轰’的一声和裘肆的幽冥利爪撞在一起,发出剧烈的响声。 裘肆心头一惊,怒道:“何方鼠辈,来坏老夫的好事。” 说罢,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一声十分温和的笑意:“呵呵,前辈莫急,,且听晚辈一言。” 风逸听这声音十分耳熟,便扭头看去,树林中走出的,果然是绝世楼的二当家,柳弈岚。 那个满是书生气的男子,此刻正手持着一把长剑,缓缓走来。 “是你!”裘肆认得他,此人曾往南疆求药,与他有过数面之缘。 柳弈岚走进跟前,拱了拱手:“前辈还请恕晚辈无礼在先了,不过,风公子乃我绝世楼的座上贵宾,如今前辈在绝世楼的地盘上为难我绝世楼贵宾,实在是……不妥啊。” 他说话文文雅雅的,还是一脸笑意,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裘肆对绝世楼无冤无仇,若是因此而结下梁子,倒显的有些不值,况且这柳弈岚虽然身体不好,但剑术,实在不容小觑。 “哼,这小子好事不做,坏事做绝,如今离死不远了,二楼主这般袒护他,可不要引火上身啊。”裘肆冷冷笑着,收回了手上的紫光。 柳弈岚笑道:“这就不劳前辈操心了。” 柳弈岚在,裘肆不好强来,不过他仍是满心不甘的等了风逸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阴森森的笑了:“嘿嘿,既然动不得你,哼哼哼……” 他临别前意味深长的目光让风逸心头涌起了一丝寒意。 动不得我,自然要下手找别人了。 汐儿! “风公子……” 柳弈岚的话打断了风逸的思考,他回头向柳弈岚拱了拱手:“今日,还真是劳烦二楼主亲自出面解围,在下,感激不尽。” 柳弈岚好笑的摇头:“你何时也会和我说这些客套话了,莫以为今日这事过后,你便不是绝世楼的客人了,况且,你与我,怎么也算得上朋友了,朋友之间,何必说这些话。” 风逸笑了笑,没有说话。 “不过,我听裘肆口中的话,风公子你……可是身体不适吗?” “不,二楼主多虑了,我没什么,况且,有一个鬼医跟在身边,什么病不都是手到擒来嘛。”风逸笑了笑,提及鬼医,柳弈岚有些尴尬,不过没说什么:“说的也是,鬼医的医术,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 二人相视一笑,目光中,都有些无可奈何。 只可惜,鬼医的脾气,太怪了些。 说到鬼医,柳弈岚想了想裘肆的话:“听他最后的语气……似乎要对鬼医先生……不利啊。” 风逸皱了皱眉,抬头看天,夜幕下的月,依然冷清而宁静。 可是,不知明夜的月亮,是否依旧如此呢? 第八章:南柯一梦 风逸走在回去客栈的路上,一脸阴沉的将手中黑衣人留下的纸条捏得粉碎。 秋夜的风,凄冷刺骨,高悬于九天外的那一轮冷月,被乌云遮去了原有的面容,天地间,灰暗无比。 风逸抬起手,看着右手背上已经渐渐浮现出的,一个诡异的淡紫色的‘凶’字。 凶?雨霖铃! 作为中原人人闻风丧胆的四大奇毒之首,它堪是名副其实啊,从风逸中毒的那一刻至今,已有七年之久了,这七年来,他见过的所有的大夫,对此均是束手无策,直言,他活不过一个月。 可是,他却又活了整整七年,如果毒性不被撩拨,他还会活得更久。 至于为此付出的代价,风逸不愿再去回想,只觉得,自己这借来的七年时光,怎么说都够本了呢。 回到屋内,云汐没有睡,而是裹着被子静静的躺在床上,没有一点动静,听他进来,冷不防开口道:“你去哪了?” “……” “你不在隔壁。” 风逸笑着坐到床边,看着云汐白净的没有一丝表情的小脸儿,心头一阵复杂,忽然伸手将他连着被子抱在怀里,笑着亲了他一口:“怎么,想我了?” 云汐本是正正经经的问话被他曲解成这样,不由又羞又恼:“胡说八道!” “哦?那你这么晚了不睡是在干嘛。”风逸笑嘻嘻的抱紧他:“别告诉我你失眠哟,你刚才不是还那么累吗?” 云汐被那个温暖的怀抱搂着,加上中间隔了层被子,软绵绵的挺舒服,也就没怎么反抗:“是绝世楼的人找来了吗?” “啊?没有啊,绝世楼没动静呢。”风逸笑道:“放心,这点面子你逸哥哥我还是有的。” 云汐默然片刻:“你一定要这么没正经吗?” 风逸将额头抵在他肩膀上,闷声笑道:“不喜欢我不正经?那我正经些好了,问个正经的问题。” “正经的问题?”云汐眉毛挑了挑。 风逸笑着咬他的耳垂,云汐不适的伸手推他,就听他低声道:“你是喜欢我呢?还是讨厌我呢?” “……”没料到他这么问,云汐愣了一下,不知说什么好。 喜欢……可能,还没到那种地步吧,可是,又说不上讨厌,但嘴上放软一些,这家伙又会抓住不放,让自己无从应对。 云汐的沉默让风逸不自觉的苦笑,伸手捏了捏他白皙的脸蛋:“唉,我还以为在江湖上浪荡了五年,你的心思多少警惕一些呢。” 喜欢我吗? 看也知道,那张小脸上,把一切都写的一清二楚的。 “你什么意思?”云汐不悦的皱起眉头:“难道我心里想什么,你知道不成?” “你说呢,小傻瓜。”风逸把他压到床上,狠狠的吻了一通,然后直接抱着他在床上静静躺着。 “你……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再问。” “不问,怎么转移话题嘛,不过放心,绝世楼现在还不会找我的麻烦。”风逸笑嘻嘻的揭开被子钻了进去:“倒是你,不要喜欢我太多哟,小心陷进去出不来呢。” 云汐不屑的哼了一声:“不用你提醒。” “呵呵。”风逸搂着云汐,良久,轻声在他的耳边呢喃:“不要陷进去哟,我不负责哦。” 云汐缩在他怀里昏昏欲睡,听他的话也隐隐约约的,却不自觉地呢喃着反驳道:“可是,你,不是说要负责的吗……” “……” “呵呵,你说话从来都不算数呢……” “……” ****** 子夜时分。 云汐从寒冷中醒来,睁开眼睛,还是夜里。 怪了,怎么这么冷? 他稍微动了一下,摸了摸身旁的风逸,搁着薄薄的单衣,指下的冰凉触感令他浑身一颤。睡在他身旁的人,不知何时,没了呼吸,拥着他的怀抱,冰凉无比。 “风逸……” 云汐有些不可思议的推了风逸一把,又伸手去摸他的心脏,手心下,无情的死寂,那一刹那令他如同五雷轰顶。 怎么会? 死了? “风逸!” 这突如其来的场面让云汐不可自制的慌了心神,他抓着风逸的肩膀狠狠的摇晃:“风逸!风逸!你醒醒!风逸!醒醒啊……快醒醒啊……” 为什么?为什么忽然这样? 是毒性发作了吗?是自己的解药没用吗?还是他刚才出去受伤了吗? 云汐不敢去想,事到如今,他仍旧接受不了,一个人就这样突然死去的事实,因为这个人……这个人……不一样啊…… 他拼命地摇着风逸冰凉的身体,却得不到任何反应,他拼命地喊,拼命地摇,却好似一切都是徒劳,四周的冰冷,将他牢牢包裹,好像一瞬间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一夜,他无助的哭着,喊着……这个人……却再没有回应。 “为什么啊……为什么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失去了你吗?……” 他低着头,克制不住自己浑身的颤抖,他哭不出来,只是,心里好难受,好难受…… “汐儿……” 冷不防,一声飘渺的呼唤,从远处传来,一声声,由远及近。云汐愣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脸上忽然传来一阵疼痛,意识,在那一瞬间清醒了。 “唔……”云汐皱紧了眉,四周的冰冷,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个环绕着自己的怀抱,仍旧那么温暖。只是,呼唤的人,语气带了焦急,抚上他有些发红的面颊,柔声问道:“怎么了?做恶梦了吗?” 云汐呆呆的躺着,身旁的人真实了许多,他愣了片刻,才知道自己或许真的是做恶梦了。 “我……” “睡着时,你忽然发起抖来,嘴里念念有词的,我听不清你说什么,但看你那样子,似乎是做恶梦了,喊你又怎么都喊不醒,情急之下只能……抱歉。”风逸轻轻揉着他的面颊说道。 “……没什么。” “怎么回事?做的什么恶梦呢?吓成那样?” “……我,我不太记得了。”云汐支支吾吾的答道:“醒来后,忽然都忘了。” 想不起梦中的事情,是很正常的事,看云汐没有什么变化,风逸松了口气:“想不起来就算了,没事就好,现在还早,再睡会吧。” 云汐点点头,重新缩回风逸怀中,闭上了眼睛。 风逸搂着他,有些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有事情要说啊。” “嗯。”云汐应了一声,却不知为何,没了睡意。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白天也没想什么,为什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呢? 这梦给他的感觉很不好,毫无预兆的梦境,让他一时无所适从。只是,想了片刻后,云汐忽然一愣。 他在梦里,好像,看得见! 他看见一个人躺在他身边,他看见那人身上白色的里衣,他看见那人长长的乌发…… 在那一瞬间,云汐忽然屏住了呼吸,他一点一点的往回回忆,生怕错过一点地方,直到他的目光,移到风逸脸上。 认真的冥想在他的苦笑中断了,什么都看不到,一片白雾,可笑他居然想看看风逸的样子,想看到去梦里寻找。 ****** 次日,凌晨。 两匹快马在天怒城外嘶鸣的停下脚步,纷飞的金色衣衫在空中扬起好看的弧度。 皇甫啸龙与皇甫啸奕二人赶了一夜的路,看到天怒城高大的城门后,二人松了口气。早已等候在城门外的皇甫啸瑾和皇甫且见二哥与六弟到来,策马上前迎接。 “二哥,六弟,你们来得好快啊。”皇甫啸瑾笑道。 “唉,我本来要歇一歇的,哪知二哥那么狠心,停都不给停一下,一路狂奔啊。”皇甫啸奕拿出水壶喝了几口水,长长的松了口气。 皇甫啸龙看了他一眼,责备道:“你我皆是习武之人,赶这一夜的路,应该不在话下才对。” “是是,弟弟我就这么随口一说嘛。”皇甫啸奕连忙举手投降:“那么,我们进去吧。” 皇甫啸瑾点头说道:“嗯,我已经查到了鬼医住的客栈,不过这时候去找不太合适,他身边还有一个风逸,二哥,你看要不要引开这人?” 皇甫啸龙微微皱眉:“风逸?他怎么会和鬼医在一起这么久呢?” “那小子……谁知道他怎么想的,不过,我赞同五哥的想法,这小子乖张的很,有他在,事情不会顺利了。”皇甫啸奕赞同道。 “那好,五弟,你去把风逸引开,近午时时,六弟,你与我去会一会鬼医。” “好。”二人点头。 皇甫啸龙抬头看了眼天怒城,叹了口气:“天怒城,绝世楼,真是久违了啊。” 皇甫啸奕看了看自家二哥,又瞟了眼天怒城,忽然想起了什么:“哎,说起来,逝去的二嫂,就是天怒城人啊。” 提及逝去的妻子,皇甫啸龙脸上闪过一丝复杂,没有回答,倒是皇甫啸瑾瞪了自家六弟一眼,示意他闭嘴。 皇甫啸奕缩了缩脖子,表示知道了。 皇甫啸瑾想了想,又道:“二哥,说起鬼医……有一句话,弟弟还是事先和你说好吧。” 皇甫啸龙侧目:“什么事?” “……就是……唉,那个鬼医,二哥见了自然知道,弟弟就,不多嘴了。” 第九章:往事难全 晌午 福祥客栈的老板正在柜台前悠闲的打着算盘,冷不防二楼传来一声破裂似的巨响,他吓了一跳,赶紧和小二一起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抬头一看,只见二楼的一间客房的窗户被什么东西打破了,随即屋内飞出一个蓝衣公子,一眼瞅着对面屋顶的黑衣人,当即便追了过去。 路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两人消失在屋顶,面面相觑。 “掌,掌柜的……这……” 小二为难的指了指打破的窗户,扭头去看他老板,但当看到他老板一脸铁青的样子,随即闭上了嘴。然而就在掌柜的暗自叹气自认倒霉时,背后却传来一阵温和的笑声: “呵呵,老板莫恼,莫恼啊。” 刘掌柜扭头去看,只见两位金衫男子正站在客栈门口,一个中年人,一个青年,皆是仪表堂堂,举止不凡。那年轻的金衫男子笑着来到面前,伸手掏出一块儿金锭,道:“方才破窗之人,与我等颇有渊源,这微薄之礼,还请老板笑纳啊。” 刘掌柜甚少见如此大方之人,想也知道来人身份不凡,当即一边摆手一边收下金子道:“哪里哪里,公子客气了 ,一扇窗户而已,不值当,不值当啊。” 皇甫啸奕笑着点了点头,收回手,看了自家二哥一眼。 皇甫啸龙当即道:“敢问掌柜的,您这店里,可是住了一位坐着轮椅的年轻人吗?” 云汐的特征挺明显,老板一想就想到了,只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有啊,就是刚才窗户破了的那一间,怎么,你们认识啊?” “呵呵,我等特来拜访此人的。”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金锭子一拿出来,掌柜的脸色立刻就不一样了,皇甫啸龙与皇甫啸奕二人十分顺利的来到云汐门外,伸手轻轻敲了敲门。 “谁?” “在下,皇甫啸龙,闻鬼医先生在此小憩,特来拜会。” 屋内沉默了一会儿,方有回应:“进来吧。” 皇甫啸龙看了眼皇甫啸奕,推门走了进去。打开此门前,他曾想到,二弟叮嘱自己的话,只是,他那样不明不白的说,皇甫啸龙也不太明白,心里的准备,到底是不够。 以至于,看到云汐的那一刹那,饶是一向老于世故的他,也不由僵在当场。 那张脸…… 看到那张脸的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多年前依然故去的亡妻,且不论气质是否不同,单只这一张皮相,就足够在他心底,烙下无法磨灭的痕迹了。 这孩子,闭着双眼,坐在轮椅上……那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庞…… 二十年前的冬天,那个被诊位残废而惨遭生母抛弃的……至今下落不明的长子…… 云汐…… 皇甫云汐…… 同样震惊的还有皇甫啸奕,他看了看鬼医,又看了看自家二哥,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最为镇定的,反而是那个被独自留在屋内的人。 云汐不去看他的方向,只是淡淡的说道:“皇甫先生……不必客气,坐吧。” 皇甫啸龙猛然惊醒,方知自己失态,忙赔声不是,与皇甫啸奕挨着桌子坐了下来。 可坐虽坐了下来,皇甫啸龙却发现,那来之前已经在腹中重复了无数遍的说辞,此刻竟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反而是那满脑子不切实际的想法绕的他的头险些炸开。 他是谁? 他为什么会…… 想起五弟临行前的欲言又止,再看云汐的面容与状况,一个令他心跳加快的结论即将呼之欲出。可另一半的理智又强行让他冷静了下来。 不,不能这么说,这么说必然会惹恼他的……不能这么说…… 眼看大哥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皇甫啸奕心头一急,也顾不得许多,直接说道:“鬼医先生,明人不说暗话,弯话说多了反而对先生不敬。我等今日前来,是为了请鬼医即刻随我们返回拜剑山庄。” 云汐静静地坐着,没有任何表示。 他听得到,听得到皇甫啸龙加快的呼吸,他听得到那呼吸中隐隐的颤抖,以及手紧握着桌沿而发出的异响。 可他自己,却冷静的不像自己……却,又太像自己…… 真好,这样真好,没有想象中的悲伤,没有想象中的失控,就这么看着他,用这双失去光明的眼睛,冷冷的看着他吧。 看着自己的父亲,皇甫啸龙…… 他忽然明白,风逸为什么为那么轻而易举的受人挑拨而离开,原来他早已料到了吗? 沉默了许久,皇甫啸龙才终于沉下了心,因为云汐的态度,让他有再多的想法也不得不放下了:“不错,家兄病情日益严重,将军更是安危难料,这一个月,我们实在是等不起啊。” “……” 在这种难以预料的状况下,饶是皇甫啸奕如何的口若悬河,也不得不闭上自己的嘴了。 如果,这一切与他们的想法完全一样的话,那么,眼前这个孩子……此刻只怕是受不了一点刺激的了…… 云汐倒没有太在意,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们这是在与我讨价还价吗?” “不敢。”皇甫啸龙心头一惊,忙说道:“……先生,先生莫要误会,我等实在是无法可想,才不得不来此叨扰先生,还请先生,施以援手啊。” 云汐歪着头,没说话,皇甫啸奕以为他不高兴,忙跟着皇甫啸龙连说好话,可云汐不开口就是不开口,任他们怎么放缓语气,都没有任何反应。 “……” 他想了很久很久,想到自己也不知如何去想时,方道:“二位,此事,容我再考虑考虑,数日内,会给你们答复。” 皇甫啸龙一愣:“这……” “不过,依我看若是等不及的话,二位,不妨另请高明吧。” “岂敢岂敢,那我们二人,便再次等候先生消息了,如今,也不打扰先生休息了,在下告退。”皇甫啸龙拦住还想说话的皇甫啸奕,拉着他离开了客房。 两人下了二楼,皇甫啸奕才终于忍不住了:“二,二哥,他……” “我知道。”皇甫啸龙皱着眉打断他的话:“不要声张,我们去见五弟,他知道的应该比我们多。” ****** 经过一番激烈追逐后,皇甫啸瑾显得十分疲惫,无力的摊在客房的床上,听到两个兄弟进来,也只是 抬了抬眼皮。皇甫啸龙看到弟弟这个样子,不由奇怪道:“哎?你怎么了?受伤了?” 皇甫啸瑾有气无力的摆摆手:“别提了,姓风那小子轻功太好了,我好几次都差点被他抓住,我们俩绕着天怒城跑了好久,我才渐渐感觉到,那小子好像再耍我玩,他故意的,不然,他早就追上我了。” “呵,所以说,那小子,提防些还是好的。”皇甫啸龙苦笑着坐到椅子上。 “哎,对了。”皇甫啸瑾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谈的怎么样了?” “鬼医说,考虑考虑,过两天给答复。”皇甫啸奕来到床前坐下:“唉,这次,我完全没派上用场,这鬼医挺好说话的啊。” “……唉,不是他好说话。”皇甫啸龙摇了摇头:“是他心中有主意,主意还很正,所以你的嘴巴根本排不上用场,一两句话就把咱们打发了。” “那,他的主意是什么啊?” “……不知道,不过我看得出,一旦他下定了决心,我们只怕说的再巧,都没有用了。” 三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齐齐看向二哥皇甫啸龙:“那,那另一件事呢?” “什么事?”皇甫啸龙一愣。 “就……他和嫂子长得……” “……我,我还不敢确定,五弟,你有线索吗?” 皇甫啸瑾顿了顿,坦言道:“我知道他今年二十岁,我知道,他叫云汐,我听到风逸这么叫他了。其他的,应该都不用说了吧。” “哎?他怎么会叫云汐,那时候,他还那么小,不该记得自己的名字的啊。”皇甫啸奕十分奇怪。 二人又看向皇甫啸龙,两个弟弟的好奇心,让皇甫啸龙无奈的笑了笑:“他的长命锁上,有他的名字,云汐。” “……那,还用证明什么吗?”皇甫啸奕挠了挠头:“滴血认亲?” 皇甫啸龙摇摇头,站了起来:“唉,孽缘啊,孽缘……”他站起身往外走,皇甫啸瑾有些不放心的喊了他一声,他安慰道:“没事,我就是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也知道……这,不太容易接受……” 二人目送皇甫啸龙离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异口同声道:“怎么办?” 皇甫啸瑾一摆手:“啧,要我说,直接说白了吧,那鬼医也是个心知肚明的人,我感觉的出来,他知道自己身世的。而且,有些话,我没告诉二哥。” “什么话?” “其实,今日我追风逸时,最后两人停下来了,而且风逸,还对我说了一些话,就因为这些话,我才敢想,其实云汐对咱们家,说不定并不是那么怨恨呢?毕竟,瞒着我们扔他的是二嫂,二嫂如今又不在了……人一死,再大的罪过,也都随着去了,这道理,我想,他不会不明白吧。” 第十章:虎毒食子 云汐的出世,是一个从极度期待到极度失望的过程。 那是一年,大雪纷飞的冬天。 从来四季如春的江南之地,迎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雪。 在这场暴雪中,拜剑山庄庄主的长孙,诞生了。 那一年,皇甫啸龙,十六岁。 当时,家有六子,与他年龄相仿的只有大哥与三弟。 大哥皇甫啸月,自幼沉静乖巧,身为少庄主,又承担着父亲和山庄的所有期待与未来,因此从小便是兄弟们的焦点与榜样,不过他性格冷僻,寡言少语,一言一行,十分刻板,且一心扑于剑术之上,对家常谈起的儿女情长,从来不予回应。自他与夏侯将军的事情爆发之前,皇甫啸龙曾一度以为,大哥只怕要孤老一生。 三弟皇甫啸天,性格与大哥极像, 亦是深沉冷漠之人,且对剑术的领悟堪称绝世奇才,自十五岁起,便时常仗剑江湖,甚少在家中常住,因此,对他的事情,父亲始终无法过于干涉,尤其在不久前他大败天下第一剑客楚天阔,成为人人仰慕的中原剑圣后,在家中的地位,也渐渐与大哥平起平坐。 当年,眼看年龄适合的三个儿子中,两个儿子均没有成家的丝毫念头,皇甫庄主只有将目光对准夹在二个少年天才中间,高不成低不就的自己。于是,十六岁的自己,便已经娶妻生子。 妻子是名门小姐,亦是娇惯性子,算不得贤妻良母,一直得不到母亲的认可,二人之间矛盾不断,尤其在那年冬天,在一家人热切的目光中,诞生的长子,更是对她的当头棒喝。 皇甫啸龙如今仍然记得清楚,当稳婆兴高采烈的将孩子抱出来时,一家人哗啦一下围上去时各自脸上的表情,尤其是一向严肃的父亲,只怕从来没有如此愉悦的笑过,可还没笑出声,庄中的大夫,就泼了众人一头冷水。 “此子……确是先天不足,双目已盲,双腿已废……至,至于其他,我尚未诊治出来……” 一句犹犹豫豫的话,令所有人僵立当场,不由自主的去看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小婴儿,他闭着眼睛,小脸上一片苍白,安安静静的,不哭不闹。 “这……这孩子看着……没什么毛病啊大夫。”母亲不愿相信的追问:“他,他好好的啊,你看多可爱啊。” 大夫也十分无奈,但只能实话实说:“回夫人的话,非是小人胡说,这孩子……这孩子确实是先天残疾啊。” 站在一旁不敢插嘴的大哥与三弟看了看彼此,然后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四弟与五弟的嘴巴,而后所有人齐齐看向一脸铁青的父亲。父亲一看所有人都看他,顿时怒道:“看什么看,你这女人什么眼神,残疾就残疾,残了他也是我皇甫涛的长孙,奶娘,还不把孩子抱下去。” 奶娘上来,唯唯诺诺的将孩子抱了下去,大哥与三弟识相的将弟弟们拉走,皇甫啸龙脸色复杂的看着里屋的门,想了想,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一旁的父亲就开骂了:“你小子磨蹭什么呢,妻子给你生了个大胖儿子,不知道进去看看吗?” 皇甫啸龙连忙应声进去,后面传来母亲意味深长的冷哼:“大胖儿子……” 而后是父亲的低斥声:“别胡说,我告诉你少那这事儿做文章,走,看看孩子去。” 母亲边走边委屈的反驳:“怎么?我头一个孙子啊,给我生了个这,我,我能高兴吗?” ****** 帐内,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的妻子,正有气无力的向四周张望,见他过来,连忙问道:“相公,我们的孩子,是……” 皇甫啸龙看着妻子纸一样苍白的脸色,心头一痛,忙走到跟前,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是男孩儿,你别想太多了,孩子很好,父亲可高兴了。” 妻子可算松了口气,如释重负的笑了:“那就好,那就好……” 看过了孩子,确认了他的先天残疾后,父亲警告了庄内所有人,在二少夫人身体恢复前,谁也不许将此事透漏半分,将孩子抱到妻子面前时,奶娘还特意解释了孩子许是先天不足,睁眼要比其他孩子晚,妻子也没怀疑,甚至当孩子睁开了眼睛,妻子也没有从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中,看出端倪,只是觉得孩子不太机灵,逗他玩儿都没有反应。 父亲对这个长孙,十分喜爱,还特地钻在书房里琢磨了好久,给孩子取了名字,云汐……几个兄弟也甚是疼爱这个先天不足的侄子,这一切,让他一直提着的心,放了下去,原来,事情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 可这一切,直到妻子见了母亲,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女红,不会伺候夫君,一副大小姐脾气,什么都不会做,惹得婆婆不高兴,所以她想,有了这个儿子,也许婆婆对她会好很多吧,以后的日子,也就好过很多吧。 想,是这么想的。 但那日,她抱着小云汐向婆婆问安时,婆婆看向她的,那饱含了各种意味的眼神,让她愣在了当场。那一眼,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毫不留情的刺向她的心房,让她不知所措。 纸……包不住火。 回去后,妻子百思不得其解,无意中,发现儿子的眼睛呆滞的厉害,下意识的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晃破了庄内上下,费尽心思撒下的一切谎言…… 那天的妻子,仿佛疯了一样,拉着他拼命地问,云汐是瞎子吗?他看不见吗?他为什么看不见…… 怎么样的劝说,都抵不上母亲一眼的伤害,不论父亲如何去劝解母亲,母亲的执拗,却始终不见悔改,被劝的急了,委屈的又说破了孩子双腿残疾的事实,又称自己儿子十分健全,想来又是那女人的问题,如此一来,令乌烟瘴气的家中,更是雪上加霜。 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生出这样一个孩子,于是,在母亲哀怨又鄙夷的眼神中,有一天早晨,妻子带着孩子忽然不见了。 他像疯了一样找遍了所有妻子可能去的地方,最终,在一个窄小的角落里,找到了瑟缩发抖的妻子,感觉到自己的到来,妻子抬起头,满是眼泪的美丽脸庞上,已几近疯癫。 “相公……我,我把他扔了,他不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不会是残废的,相公……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你不要怪我,不要怪我……” 看着已经彻底崩溃的妻子,他还能说什么呢?他怎么开口去责备她呢?他从不曾想过,外表如此要强的妻子,内心竟然如此的不堪一击。 他按捺着焦急的心情,试图从妻子口中问出孩子的去向,却什么都问不出来,最后,只能先将她带回家中,然后与兄弟们带着家仆四处去寻,问遍方圆左右,却始终问不出又被遗弃孩子的下落。 没命的寻了数日,妻子崩溃前朝他的大吼,彻底断了他的最后一丝希望…… “你不要找啦!你找不到的!我把他扔了……我把他扔河里了……扔河里了……” 从此,妻子彻底疯了,没多久,他迫于母亲压力,纳了妾,两年后,再添一子,取名皇甫流辰。令众人惊讶的是,流辰的身体,却非常健康,这一认知,令母亲彻底消去了对妻子曾经有过的愧疚。儿子满月之日,拜剑山庄大办酒席,四方来贺,热闹非凡。 当夜,已经疯癫的妻子,怀里裹着为云汐做的小鞋子,悬梁自尽…… 从此,这对儿母子,永远留在了他的记忆之中。然而,他并没有放弃去寻找儿子的下落,因为拜剑山庄外,只有一条河,他从上游至下游,并没有找到孩子的踪迹,河边的居民,也表示没有见到婴孩的衣物。 见不到尸体,他终究不愿放弃,于是不断的四处打听,终于,三年后,大年三十那晚,一家人难得的坐在一张桌子上吃团圆饭,那时,老七也在。 吃饭时,庄外有一个老汉拜访,众人奇怪时,管家拿着一个小盒子走了进来,说老汉是来送东西的,他给了不少酬金,老汉便把这盒子给他,说是交给皇甫二少爷,然后离开了。 他有些奇怪的接过盒子,晃了晃,感觉里面有个小玩意儿,便直接打开了。 而后,所有看到的人,都愣住了。 那个手掌大小的小盒子里,放了一把十分精致的长命锁,锁上,刻着两个字:云汐! “这……这是父亲亲手做的……长命锁。”三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管家:“来人没有说什么吗?” 管家道:“那老汉说,他是去给得了生了病的儿子抓药时,遇到一个老人家,那老人家给了他一个盒子,说让他送到庄内,然后他儿子的病,就有钱治了。然后,那老人就凭空消失了。” 皇甫啸龙呆呆的看着手心里小巧的长命锁,身旁的妻儿一脸迷茫的看着他,看他在那一刹那间,朦胧了双眼…… 第十一章:救命良醋 皇甫兄弟走了好一会儿后,风逸回来了。 跟着他的还有店小二。 “客官,这是小店的菜单,你看着点,咱们做好给你们送房里来?” “行啊。”风逸坐到桌旁,接过菜单看了看,问道:“汐儿,想吃什么?” 云汐淡淡的回到:“什么都可以。” “唔……”风逸打量着菜单,摸了摸下巴:“吃过鱼吗?” “……没有。” 风逸琢磨了一下:“那……来条清蒸鳕鱼吧。” 小二点头道:“好嘞。” 云汐愣了一下:“什么?我不能吃鱼啊。” 风逸从菜单上抬头:“怎么不能吃鱼啊?” “我……我看不见,怎么吃。” “哎,那算个事儿?然后……烧雏鸡儿、炝虾仁儿、什锦豆腐、酱泼肉、烧百合、焖笋……”风逸笑了笑,连点了好几样菜,然后把菜单还给小二:“就这些,先上吧。” “好嘞。”小二接过菜单转身出去了,然后风逸悠闲的倚在椅子上叹了口气:“唉,好久没有好好吃顿像模像样的饭了。” 云汐无语的说道:“你不怕撑死吗?” “怕什么,不是还有你吗?”风逸满不在乎。 “我吃不了多少的。”云汐道:“况且,你点的那道鱼,自己解决。” “哎?为什么,我可是为你点的啊。”风逸奇怪的转过头:“这么不领情?” “不是……”云汐顿了顿,有些犹豫:“我,我不会吃鱼,我也看不见,怎么挑鱼刺?” “啧啧。”风逸听罢凑到他跟前,一把搂住他,伸手刮了一下他挺翘的鼻尖:“这有什么啊,有你逸哥哥呢。” “……风逸……”云汐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唤他的名字。 一听这,风逸立刻识趣的扭转话题:“啊,哈哈,对了,今天在这儿没出什么事吧?” 云汐冷冷道:“事情?你不是都知道吗?装什么。” “哎,我是知道啊,可我要直接说出来,万一你又生气怎么办,嗯?好不容易你最近挺乖的嘛。” 云汐抿了抿唇,勉强去忽视他的不正经:“皇甫家的人,希望我这两日与他们回去,似乎夏侯将军的病情加重了。” “啧,想也是,那你答应了吗?”风逸悠闲的伸出食指,绕着他的发丝转圈圈。 “没有,我还在考虑。” “哦?怎么,你还有什么事没办完吗?”风逸边说边将他鬓角两旁两缕长发勾起绕到后面。 “……事情倒是没有,我,只是……” 只是不知道该不该去…… 救人,他确实没有拒绝,但拜剑山庄,他却始终不想去。 很小的时候,师傅就没有隐瞒,原原本本的告诉过他他的身世由来,也正因如此,在成长的漫长岁月里,他那股最开始刻骨铭心的恨,也渐渐的消磨了去,渐渐地,变得谅解,渐渐地,变得思念,渐渐地,变得无所谓。 没有家人他一样过得很好,老天爷还能对他多残忍呢?所以他不说,因为并不希望自己的身份暴露,可今天皇甫啸龙的反应,已经告诉了他,这件事瞒不住的。 可越是知道皇甫啸龙认出自己,他就越不想到山庄去,他不恨他们,对他们也没有感觉,纵然血溶于水,但毕竟相别了二十年,再浓的亲情对自己而言也不得不淡去了,况且,这个父亲,不过是给了他一次生命的陌生人罢了。 当他被丢弃在冰冻的江面上时,当师傅将那枚长命锁送回拜剑山庄时,自己与皇甫家,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可是,就算他认为没有关系,那皇甫家的人,会这么想吗? 一想到那一家人满目惊讶的看着死而复活的自己,用同情又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云汐就浑身不舒服。 “怎么了?”看云汐一直不说话,风逸奇怪地问道。 云汐摇摇头:“没什么。” 说着,那边小二已经将饭菜都送上来了,一闻到诱人的香味,风逸顿时来了精神,他拉着皇甫啸瑾跑了大半个天怒城,早就饿了,立马推着云汐坐到了桌前。 “唉,我告诉你,民以食为天啊,一瞧你这样子就知道没吃过什么好吃的。”风逸边说边拿起筷子夹块儿鳕鱼肉放到干净的盘子里,挑好刺,又给云汐送到嘴边:“张嘴。” 闻言,云汐非但不张嘴,反而闭得更紧了,风逸夹着鱼肉轻轻碰了碰云汐的唇:“喂,张嘴啊,没刺的。” “……有没有刺你怎么……唔……” 趁云汐开口反驳的空挡,风逸筷子往前一送,就把鱼肉塞到了云汐嘴里:“尝尝再说。” “……”云汐含着肉不动,紧皱着眉,过了一会儿,才勉强的嚼了嚼。 还……还不错。 “怎么样,好吃吧,你想太多。”风逸笑着继续给他挑鱼刺,不时换一下其他的菜,然后喂他一口白米饭,云汐就坐在轮椅上,不需要其他动作,只要张嘴就可以。 这种吃饭方法,太悠闲,二人之间那种几近宠溺的相处方式,让云汐忽然间很不适应,但无法阻止的去迷恋。 他吃饭时不说话,风逸也就没有去逗他,只是偶尔冒出一句话,也算是自言自语,云汐听到后,留在心底,然后继续默默地吃着饭。 “唔……”又吃到一块儿鱼肉时,云汐忽然皱紧了眉。 “怎么了?”风逸有些奇怪的放下筷子。 “……”云汐含着鱼肉开不了口,可那痛苦的表情让风逸一猜就猜了出来:“吃到刺了?” 云汐抿着唇点点头,那根卡在他喉咙里的鱼刺存在感实在太明显了,疼的要命,风逸赶紧拿过旁边一个小碟子递到他 唇边:“来,先把肉吐出来。” 云汐依言把肉吐出来后,风逸捏着他的下巴让他张开嘴:“我看看,扎到哪了?” 云汐被他捏着下巴,张着嘴十分不舒服,皱着眉扭头想躲开,却被风逸搂着轻轻拍了一下头:“别动,我看看卡哪了?” “呃……还好,不太深,刺也短,我给你拿点醋来,在这儿不要动,千万不要咽啊。”风逸说着快步向外走去,云汐茫然的睁着眼,闭上了嘴,却很听风逸的话,一动不敢动,他没吃过鱼,从来没碰到这种情况,饶是他是鬼医也束手无策。 而待风逸端着一碗醋,拿着一双极细的筷子进来时,,一闻到那浓浓的酸味,云汐立刻皱紧了眉头,看到他那表情,风逸叹了口气:“唉,别皱眉了,情非得已啊,来,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慢慢咽,等刺软了看能不能取出来。” “……”云汐抿着唇摇头,无言的抗拒非常坚决。 风逸哭笑不得的搂着他后退的肩膀,半是愧疚半是无奈的哄道:“好了,这次是我的错,乖,慢慢喝,这刺不取出来很麻烦的,好在你这不严重,速战速决,事后我任你处置,好不好?” 他好声好气的哄了几次,云汐才不得不张开嘴,喝了一小口醋,浓郁的陈醋刚一到嘴里,云汐整张小脸立刻皱成了一团,风逸看着想笑又不敢笑,赶紧放下碗,抬着他的下巴说道:“来,不要咽,含在嘴里啊。” 其实,他也咽不下去啊,云汐口味从来都很淡,哪里喝过这么纯的陈醋,还不许咽,那浓郁刺鼻的味道呛的他眼泪都出来了,偏偏风逸抬着他的下巴不许他反抗,于是只能狠狠地掐着风逸的胳膊以示痛苦。 这般难受的硬挨了一会儿,就听风逸问道:“额,这醋,你是要咽下去,还是要吐出来?” 答案毋庸置疑,于是风逸拿过刚才那个小碟子,让他将醋吐了出来,然后掰开他的嘴,用那双准备好的极细的筷子缓缓伸到云汐的喉咙里,筷子刚一进入口腔,云汐立即不适的抓紧风逸的胳膊,然后就感觉他极其小心的将已经软下来的鱼刺轻轻地夹了出去,扔到一旁。 鱼刺一出去,两个人顿时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而后云汐嘴巴里那股难以消去的醋味儿又涌了上来,呛得云汐连连咳嗽,脸都咳红了。 风逸将那一堆东西放到一旁,无奈的摇摇头,然后端起碗:“来,快吃点东西压压味道吧。” 云汐边咳嗽边生气的伸手狠狠地拍了他一下,风逸自知理亏,只能继续哄:“我错了汐儿,是我太大意了,让这小家伙有机可乘啊,来快吃几口饭,就当我赔罪啦,乖,张嘴。” “……咳,咳咳,唔……”难受的云汐连续吞了好几口白米饭,才渐渐缓了下来,可是嘴里那股味道还是消不掉,这次他也不管嘴里有没有东西,含含糊糊的埋怨道:“想得美……几口饭就……就想赔罪,咳咳。” 风逸苦笑着看了看一旁还剩大半的鱼:“这鱼……” “我不吃啦,我再也不吃你喂的鱼啦。”云汐生气的打断他的话,小脸儿气得通红。 风逸赶紧哄道:“好好好,不吃了不吃了,再也不吃了,那咱们吃其他的好不好?其他的没有刺啊。” 云汐勉强点点头,风逸便笑着伸手去给他夹了块儿豆腐,可就在他拿着的筷子刚夹起豆腐时,全身忽然猛地一颤。 “啪”的一声,夹着豆腐的筷子,掉在了桌面上…… 第十二章:风云忽变 “怎么了?” 听到筷子掉落的声音,云汐奇怪地问道,他还不至于愧疚到拿不稳筷子吧? 问题,没有回应。 风逸皱着眉,看着自己忽然开始不住颤抖的右手,脸色渐渐冷了下来。那个从肌肤里透出的‘凶’字,颜色越来越鲜艳,并且有逐渐凸显出的痕迹,乍眼看去,仿佛是一个刻在手背上的文字,鲜活诡异。 难以控制的颤抖还在继续,整条手臂都失去了知觉,好在风逸定力惊人,仍用波澜不惊的语气对一旁的云汐说道:“没什么,看到豆腐里有条莫名其妙的东西,我去让他们换一下,你等我。” 说着他便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云汐听的愣了一下,心头忽然有些不妙:“风逸……” “没事,我很快回来,你乖乖的呆着哦。” 风逸说着推开了门。 ****** 朋来客栈 玄字房 皇甫啸瑾和皇甫啸奕商量后,还是决定把风逸的话大致告诉了皇甫啸龙,后者听后并没有 太大的欣喜,只是自嘲的笑了笑,便没有再说话。 皇甫啸瑾很奇怪:“二哥,你怎么了?云汐他不恨咱们,不是好事吗?” 皇甫啸龙摇摇头:“哪里是好事,他若恨我还好,这样,起码他对我,对拜剑山庄,多少是有感情的。可是,越是这般无所谓的冷漠,就越表明……这些事情对他而言,其实,不算什么……” 二哥的话,让两个弟弟愣了一下,他们哪里想得到这一层,饶是当年的事情令整庄的人都郁郁寡欢,但他们到底是旁观者,其中滋味,哪里有皇甫啸龙那般深刻呢?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呵呵,哀莫大于心死,看来各位,也不是很了解嘛。” “谁?”皇甫啸奕立即起身戒备,倒是皇甫啸瑾听出来人声音,拉住五弟:“没事,是风逸。” 皇甫啸龙没有见过风逸,听到来者这么说,不由回头去看,只见一个蓝衫青年推门而入,面色淡然的站到他们面前:“拜剑山庄的各位,初次见面,在下,风逸。” “哈,你这般作恶多端的人,就算不见面,也总有所耳闻。”皇甫啸奕笑道:“风公子来此,所为何事,我想我们都心知肚明,所以,不妨直言。” 风逸略带嘲讽的笑了:“难得皇甫六公子也不说弯话了呢。” 皇甫啸奕也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惭愧。” “那么,在下也就不卖关子了呢。”风逸从怀中拿出一份写好的信封放在桌上:“看了信,相信你什么都明白了,在下,就此告辞了。” 言罢,风逸又看了一眼皇甫啸龙,嘴唇动了动,终究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皇甫啸龙看着桌上的信封,伸手拿了过来,皇甫啸瑾与皇甫啸奕面面相觑:“二哥,要不,你先看,我们去弄点吃的。” “是啊,跑了大半天,我都饿死了。” 说罢两兄弟便推推搡搡的出了客房,皇甫啸龙目送他们离去,苦笑了一声,撕开了信封…… 风逸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朋来客栈,彻底失去知觉的右臂渐渐又恢复了感觉,只是,伴随而来的,是令他几乎晕厥的疼痛,手臂里,仿佛有无数条细小的的虫子在不断的涌动,咬噬,且不断地向四周扩散。 手背上的 风逸的脸色随着手臂的疼痛一阵青一阵白,他特意挑了几乎没有人的深巷,勉强施展轻功身法向城外的小树林里掠去。 他应该有办法…… 能撑过一天就好……一天就好…… 那夜无功而退,裘肆心中十分郁闷,他不甘心的躲在城外的小树林里,想借机小小报复下绝世楼的二楼主柳弈岚,哪知还未得手,就被绝世楼楼主柳昭发现,一阵毫不留情的穷追猛打后,将重伤的他逼出天怒城好远才肯罢休。 他不死心的趁黑夜又悄悄飘了回来,躲在小树林里一边暗暗诅咒云汐一行与绝世楼,一边调息养伤,打算再次出击。 可是,就当他的伤势还未平复下来,打坐时,背后冷不防传来的风逸的声音,让他吓了一跳。 “喂,老不死的,你果然在这里。” 裘肆心头一惊,忙起身回头戒备的盯着风逸:“嘿嘿,放心,整不死你们,老夫岂会罢休。” 他笑着上下打量风逸,察觉风逸气色不佳后,脸色沉了下来,转了转眼珠:“嗯?小子,你状况不对啊?这么虚弱的身体也敢来老夫面前挑衅?可是来找死的?” 风逸无力的笑了笑:“你想太多了,我是来和你做交易的。” “交易?”裘肆眉毛一挑:“不必了吧,我听说和你风逸做交易的人下场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呵呵呵呵。”风逸阴恻恻的笑了:“看来,老匹夫你倒是挺了解我的嘛。” “过奖过奖。”裘肆沙哑着嗓子道:“若是一点都不了解你,我岂敢孤身堵你前路。” “不过……”风逸略微一侧头:“你只怕还不知道我另一个规矩。” “哦?愿闻其详。” 风逸笑的阴冷,眼神中冰寒一片:“我不轻易做交易,而我一旦想做交易,你,没有拒绝的余地!” “……小子,休要狂妄!老夫今日就不吃你那套,哼。” “呵呵,那,你就回去给你的宝贝儿子收尸吧。” “哼,我只要取得你的血,复活我的儿子,指日可待。”裘肆冷冷的说道。 风逸不以为意的摇摇头,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枚紫色的药丸:“知道这是什么吗?” “……”裘肆一惊。 “灭魂丹……”风逸笑的志在必得:“我只要轻轻一捏,顷刻间,我这具身体就会被瞬间摧毁,而你,能拿到的,就只剩空气了,呵呵呵呵呵……” 裘肆冷冷的盯着风逸:“我就不信你真的敢!” “我真的敢。”风逸淡淡的瞥他一眼:“不信我们可以试试。” 他说着作势要去捏那灭魂丹,裘肆一惊,忙伸手道:“慢!” 风逸笑了。 裘肆不甘心的说道:“先说你的条件。” “……”风逸笑着,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过来些。裘肆先是警惕的瞅了风逸一会儿,见对方气色越来越差,已经渐渐上气不接下气时,这才放下心来,缓缓靠近,边走边说:“警告你,敢动我主意,我就先拿你那鬼医小子开刀。” “……呵呵,这么想,就尽管去吧……” ****** “公子,那位出去的蓝衣公子说,他见到个朋友,有事离开了,让我给您带个话,说没事就早点休息吧,他今天估计回来的不会早了。还有那个,桌上的菜,真是不好意思了,呵呵,您见谅啊。”小二进来赔罪道:“还有,公子走时说,让您好好休息,他会尽量赶回来的。” “无妨。”云汐摇摇头:“你拿下去吧。” “好嘞,那您好好歇着。”小二便说便收拾桌上的盘子,云汐退到一旁坐着,停了一会儿,忽然问道:“等等,你说,他穿着蓝衣服?” “是啊。”小二边收拾边说道:“呃,也不是全蓝的。”他说着暗暗偷瞄了云汐一眼,忽然想到他看不见,便解释道:“嘿嘿,公子想必没见过你这朋友吧。” “是啊。”云汐淡淡的说道:“不曾见过。” “嘿嘿,您这朋友啊,那可是好看的很啊,额对了,他衣服里面是白的,外面一层浅蓝外衫,可俊了,出手也大方,咱们这四周的姑娘们,可留意了他呢。”小二没多想二人关系,说话也随便,云汐听了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那,他个子大约多高呢?” “哎?”小二听罢,直起身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啧啧,哎哟,比我可高多了,又高又瘦,人长得又好看,人群里可抢眼了,嘿嘿。” 云汐听着笑了,低着头,摩挲着自己的双指,那日,在黑暗中,他再次抚摸着风逸的脸部轮廓,一点一点,每一点,都想刻进心底,好永不忘却,那人就笑着,任他摩挲,在黑暗里,他的体温温暖的令人安心。 风逸不来,他就直接躺到床上去休息,四周总是安安静静的,没有那个人在身边,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你说,你这样摸我,将来若有一日你能看到了,还会记得我吗?” “……会。” “难说哦,说不定哪日你我擦肩而过,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呢。” “……不会的。” “这么肯定?” “嗯。” 云汐摸了摸自己的双眼,忽然笑了,当年师父想帮他恢复光明时,他拒绝了,想着这样挺好,看不见尘世间那些烦心事。可如今,他忽然又想睁开眼睛了。 他想看,想看风逸的样子…… 夜已深。 打更的声音,从外传来,窗外忽然想起了脚踩瓦片的声音,然后,云汐所在屋子的窗户‘吱呀’一声开了。 黑暗中,他猛然睁开眼睛,可还不等反应过来,来人手一伸,直接点住了他的穴道。 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不寒而栗。 这气息,云汐记得…… 裘肆!!! 第十三章:命里浮沉 凄冷的夜,秋雨飘摇…… 城外阴森的树林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儿。 一只被遗弃在街道上的野犬孤零零的在雨中徘徊,嗅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儿后,一路随着味道寻进了树林里。 血腥味的源头,是一件染满了鲜血的衣服,在泥泞混杂的土地上,雨水冲刷着暗红的血迹,渐渐露出一角干净的衣衫。 朦胧的暗光中,隐约可见,那是一片,浅蓝色的衣角…… ****** 黑暗中,云汐动弹不得,裘肆毫无征兆的忽然现身,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紧张的沉默中,床边的人率先开口,语气阴冷沙哑:“在等人?” “……” “呵呵呵呵……你等不到他了。”裘肆笑着欺身上前,带着黑色手套的手猛然掐住云汐的脖子,冰凉的指尖微微用力,令云汐不适的难以呼吸。 “你……胡说。”云汐难受的喘息着反驳。 “呵呵呵,胡说,想不到,你也有不愿相信的时候啊,那,我很乐意向你解惑啊。”裘肆一边用力掐着他的脖子,一边笑道:“他少年时中了四大奇毒之一‘凶?雨霖铃’,后不知为何毒性被压抑,却在不久前被你那该死的无名之毒再次唤醒,身陷生死之局。” “……!!!” “而你,纵然医术高超,却恰恰解不了四大奇毒中‘凶’与‘煞’这两毒,从而,直接导致了,风逸倒戈啊。”裘肆低声笑了起来。 “呵,生死之局……他若会因此倒戈,他便愧对风逸二字。”云汐说的斩钉截铁,让裘肆仍在掐着他脖子的手,微微一僵,但随即扼的更紧:“人,都是怕死的。” “……不。”云汐难受的咬紧牙关,他已经逐渐无法呼吸了,却仍反驳道:“……他不是,呃……” “……他若不是,就不会来找我做交易了。”裘肆冷冷的说着,另一只空出的手,缓缓抚摸上云汐颤抖的身躯。 “你休要胡言乱语!” “呵呵,可是,我有雨霖铃的解药啊,我用九十九个人头,向毒君换来了一颗解药。而他用辟水珠与自己的血,来交换这颗解药。” “那,与我何干?” “与你何干?呵呵,傻孩子,他需要一个晚上的时间来解毒,而这一个晚上,你,是我的。”裘肆阴恻恻的笑着,冰凉的手套,滑进了云汐的衣内,戴着手套,他感觉不到那片肌肤的嫩滑,于是,也就没有温存的念头了。 云汐咬牙切齿的说道:“……这并不在你们的交易范围内吧。” “不错,是不在,这是我额外收取的,与风逸无关!”裘肆淡淡的说着,探进他衣服里的手收回,而后毫不留情的撕开了云汐身上的衣物。 被点亮的烛光,投在窗纸上,昏暗闪烁,只照出裘肆修长的身影,在床边渐渐俯下,两个身影,交叠。 “唔……”欲发出声响的嘴,被冰凉的手套捂住,没有亲吻与爱抚,他的衣服被对方不耐烦的统统撕下,裘肆那阴冷的气息瞬间将他包围。 上下扫视着身下白皙的肉体,裘肆隐藏在黑色兜帽里的脸看不清表情,只是另一只手忽然摸了摸下巴:“唔……嘿,叫出来也好,看看,你能把谁叫过来,呵呵。” 他松开捂住云汐的手,然后两只手握住云汐的腰翻了个个儿,然后整个人靠了上去。 后方明显感觉到的,即使隔着衣物也那么明显的灼热让云汐的心瞬间冷了彻底,他难以置信的试图反抗,却始终无法动弹,任那人的手,滑向他挺翘的臀部…… 屋外的雨势,越来越大,烛光照耀的窗上,映出两个纠缠在床上的人影,激烈的律动中,不规律的喘息回荡在狭小的屋子里,一声声若有似无的呼唤,从那人意识不清的唇间重复着飘出,气游若丝。 嘈杂的雨声,掩住了这一屋子的悲伤旖旎…… “风逸……救我……” ****** 天很沉,头疼的快要炸开了,他静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躺在那里,他什么都没有想,什么都不敢想,这一切来得太快,来的太突然,令他措手不及。 裘肆走了很久了,他的穴道在被折磨到一半时,就因为对方觉得无趣而解开了,但他早已无力挣扎,下身的疼痛和耻辱,在沉默中渐渐麻木。 没有被棉被覆盖的身体,冷的像冰一样。 又过了好久,屋子忽然被打开了,一个沉稳而熟悉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云汐身子一颤,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来人站到床前,什么都没说,站了好一会儿,伸手为他穿上衣服,拉过被子将他包住,然后坐在床前看着他。 “汐儿……” 他轻唤,语气低沉沙哑,身上还飘着一股极淡的味道,一股不属于他的味道。 “……” “对不起……” “……” “我,不能陪你去拜剑山庄了。” “……” “汐儿……我,我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是吗?”他凝视着那双空洞的眼睛,生怕那双眼睛在下一刻流出泪来。 但好在云汐没有。 “我知道你不喜欢听弯话,我现在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裘肆……也不会对你隐瞒什么……” “……” “我……汐儿我,我知道这种事情不是你能选择的,这不是你的错,但是……” 他的语气很虚弱,说的也很犹豫,仿佛用了很大的勇气在继续,云汐静静的听着,听着他的下一句,听着他的下一句…… “但是,我不想要……别人碰过的东西……哪怕再好……” 再好,都已经被染上了别人的颜色,纵是云汐自己,哪怕想一想,都恶心欲呕。 这样,更何况别人呢? 只此一句就够了,什么都不必说,这一句就够了…… 你从不说谎的,你从不屑于对任何人说谎,包括我…… 所以,我要感谢你,不对我说谎…… 对不起,我只能用我唯一做得到的办法来补偿你,不管你需不需要,汐儿……对不起…… 他的吻,落在唇间,一粒极小的小丸子,滑入唇中,下一刻,便是撕心裂肺的痛。云汐猛然睁大双眼,那仿佛要将身体撕裂的痛苦瞬间蔓延全身,他痛苦的抓着衣襟,却听到身旁人离开的脚步。 好痛……不,不要走……那是什么?你给我吃了什么? 风逸!别走,别走…… 他的呼唤,无声的重复,直到屋子的门,被无情的关闭,那个人,彻底消失在了他所能感觉的范围内。 ****** 清晨,皇甫啸龙三人来到云汐所在的客栈外,心中忐忑的上了楼,小二为他们引上了楼,皇甫啸奕和皇甫啸瑾都看了看自家二哥:“要不,你进去吧,我们在外面等着。” 皇甫啸龙点点头,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他就愣住了,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云汐,皇甫啸龙心头一惊,怎么一夜之间,这孩子脸色白的像纸一样呢?而且明显的,憔悴极了。 他试探性的走进床边,看云汐睁着眼睛瞪着屋顶,便轻轻拍了拍云汐的肩膀:“鬼医先……” 他没唤完,云汐的身子忽然颤抖起来,他猛地捂住自己的头,直觉的头痛得快炸开了,真的,下一刻,就要炸开一样。皇甫啸龙吓了一跳,屋外两人也吓得不轻,忙走进来:“怎么了?” 云汐无法开口,他的意志非常混乱,而且死死地闭着眼睛,不敢睁眼,只是拼命地捂住头敲打,皇甫啸龙被他状若疯狂的样子吓得不轻,没曾料到是什么让如此镇静的云汐变成这样,当下也没有办法,只能紧紧地抓着他敲打头部的手,然后将他揽在怀里呼唤:“云,云汐?你怎么了?说话呀怎么了?” 后者,完全听不到他的呼唤,他喊得声音大了,又像被更加重的刺激了一般,挣扎在他怀中,咬破了唇,一缕鲜红的血液顺着嘴角流了下来,饶是如此,他仍是不肯说出一句话。 皇甫啸奕和皇甫啸瑾被他这样子吓坏了,两人看了看对方,又看了看方寸大失的二哥,心一狠,伸手拍在云汐颈后,将他拍晕了过去。 “这……这是怎么了?” 皇甫啸奕十分震惊的看着昏迷在皇甫啸龙怀里的云汐:“他不像是会发疯的人啊,怎么回事,哎,风逸呢?” 他说着和皇甫啸瑾四处去找风逸,皇甫啸龙看着怀里失去意识的云汐,心痛难当,伸手轻轻擦去了他嘴角的鲜血,看着脸色白的像纸一样的儿子,难受的闭上了眼。 皇甫啸瑾兄弟拉住小二问风逸的下落,却得知那人昨天中午离开后就没回来过,他们问起云汐的状况时,小二还奇怪:“哎?那位公子晚上以前还好好的啊,待人和气多了呢,怎么会那样呢?” “看来,只是一个晚上的事。” 二人面面相觑,又回到屋子里,皇甫啸龙已经将云汐的衣物收拾好了,见他们进来,就道:“他的身体很差,只怕不能留在这儿。” “二哥,你是说?” “我要带他回庄。” 第十四章:一世轮回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什么都不能想。 也什么都不敢想。 只是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听屋内偶尔会有人进来,轻手轻脚的来到他床边,坐一会儿,就又离开了。 偶尔,门外会有人小声的在议论什么,然而,他那一向敏于常人的听觉,却忽然听不清了。 那夜的经历,仍历历在目,可他的情绪却再没有太大起伏。 他已经,无法再去为那夜发生的一切,去安慰自己,去寻找任何可以令自己宽恕的理由了。 他们之间的分别,再一次,毫无征兆的降临。 而他,也只能再一次的选择,被迫接受。 今日的屋外,有些嘈杂,除了已经熟悉的皇甫啸奕与皇甫啸瑾外,多了一个老人的声音,模模糊糊的,i依旧听不清。 “他还没醒吗?” “没有。”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孩子突然就找到了呢?怎么找到了又变成这样了呢?” “我也不知道,二哥先进去的,可二哥说进去后他就变成这样子了,至于之前的,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啊,奇怪的是,那夜之前,他还好好的啊,额,看他性情冷冷淡淡的,是个镇定自若的人啊,我也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唉……” “你二哥,也什么都不知道?这孩子一次都没醒?” “是啊,别说没醒,就是醒了,我二哥估计也不敢问。” “哎,这什么话,有什么不敢问的?” “哎呀,您这话说的,爹啊,你敢吗?” “我……我,我这是不方便知道吗?这爷爷到底是没有父亲方便知道吗?” “切……说到底还是不敢呗,那,您要不要进去看了?” “额,算了吧,你们都说一样了,我再看也一样,省的看多了,给这孩子撞见不好看。” “唉……爹啊,您今天怎么了?” “就是,对流辰你可从来没这样啊,哎,爹,别走啊……” 三人的对话越来越远,直至不见。 云汐躺在床上,十分不适的皱了皱眉,然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曾经无尽的黑暗,被逐渐驱散…… 他吃力的抬起自己的右手,放到眼前,然后,那干涩了数日的眼眶里,忽然溢满了泪水…… 于是,他就那样痴痴的望着自己的手,看着那只手,从极度模糊,渐渐清晰,到一清二楚,那双修长的,白皙的,曾放任无数人死去的手,鬼医的手…… 他盯着那双手,盯了好久好久,直到眼眶里的泪干了,举着的手臂酸的麻木了,豁然起身,跌跌撞撞的将双脚放在地上,那原本完全没有力气的脚腕,此刻竟已然可以撑着他,一步步向门外走去,四周的一切,在他看来,都是那样的熟悉又陌生。 他知道什么是椅子,他知道什么是桌子,他知道哪里是门…… 可是,这却是他二十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些东西。 跌跌撞撞的来到门前,云汐双手抓着门把,急促的呼吸稍稍停顿,然后双手用力,豁然打开了房门。 刹那间,屋外那温暖耀眼的阳光洒了一屋,洒在他身上,为他的衣服,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他睁开眼睛,抬头去看,强忍着不适去看,他看到了一望无际的天,他看到了洁白无瑕的云,他看到了山庄的辉煌与秋日的寂寥,他看到了来往的人们和拂过的落叶。 可是,他看不到,那个曾经出现在梦中的,蓝色身影…… ****** 黄昏时候,皇甫啸龙与妻子婉玉向云汐所在的听风楼走去,二人听仆人说云汐醒后,就在想要怎么说才好,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两全之策,只是决定,若云汐不认他们,也就罢了,尽自己全力补偿便是。 可是来到门前,还未敲门,就听里面传来云汐淡淡的声音:“进来吧。” 婉玉看了看丈夫,心中也有些忐忑,这几日云汐有恙在身,皇甫啸龙没让她见云汐,今日也是头一次见了。 推开门,皇甫啸龙顿时一惊,他看到云汐一个人坐在桌前,对着一张白纸发呆,又下意识的看了眼旁边被搁置在一旁的轮椅,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过云汐倒没有去在意皇甫啸龙的反应,见他们进来,便抬起头看他们,往日那没有焦距,黯然无光的眼神,已然恢复了它该有的明亮神采,只是,其中少了淡然,多了冷漠。 他说道:“带我去见见夏侯将军吧。” 夏侯雨歇被安置在皇甫啸月的听雨水榭,离听风楼挺远,皇甫啸龙带着云汐走时,发现云汐虽然能走,但脚步有些不稳,走的也慢,便也暗暗放慢了脚速,慢悠悠的向水榭走去。 巧的是,皇甫涛与皇甫啸瑾几人也在,刚刚把云汐的事情告诉了皇甫啸月,这边云汐便来了。 当众人看到云汐的容貌后,起先对皇甫啸龙的那几分疑惑,也尽数驱散了,几人看了看对方后,一致将目光投向父亲皇甫涛,皇甫涛干咳了两声:“那个,云汐啊,你身体没事了?” 云汐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忽然伸手行了一礼:“云某近日身体抱恙,叨扰各位了,云某在此赔不是。” 众人一愣,忙摇头正要说没关系,就听云汐继续说道:“那么,夏侯将军可在此吗?” 此话一出,饶是一直坐在床前纹丝不动的皇甫啸月也扭过了头,淡淡的看着他:“在此。” 说着,他站了起来,周围几人除了皇甫涛外,纷纷后退了几步,让云汐走到跟前,他瞟了皇甫啸月一眼,然后将目光转向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二十年的黑暗世界,让他并没有适应如今的环境,对于面前冷不防出现的一个又一个面孔,在他看来却都没什么差距,在脑海中,留不下太深刻的印象。 可是看过皇甫啸月后,再看床上的夏侯雨歇,他脑海中,忽然想起之前百灵说过的两句话。 “我风大哥长得那么帅,又英俊又潇洒……” “哎哟,当然不一样,你瞧鬼医先生,多秀气啊……” 这就是差距吗? 英俊和秀气的差距吗? 云汐看着昏迷着的夏侯雨歇,又瞟了一眼皇甫啸月,在对方回以疑惑的目光中,坐下来,伸手搭上了夏侯雨歇的脉搏。 ****** “我说,二哥啊。” 云汐以诊病为由,将所有人赶了出去,包括皇甫啸月,一出来,没见过云汐的皇甫啸霖一把拉住自家二哥的胳膊低声道:“喂喂喂,太像了吧。” 皇甫啸龙瞥他一眼:“……现在,你不怀疑了?” 皇甫啸霖狗腿的拍了拍二哥的胸脯:“那是,这还怎么怀疑啊,没话说,不愧是二哥的儿子。” 皇甫啸瑾笑道:“你啊少来这儿拍马屁,咱二哥不吃你那一套。” “嘿嘿,说起来,这孩子这么年轻就成鬼医了,还真了不得啊,比我都强啊。” “去,就你那德行,能跟云汐比吗?” “哎?老六,怎么说你哥哥呢?你昨天不还说我天资聪颖,终成大器吗?” “我,我那是随便说说的,谁知道你还真信啊。” “去……别闹了,弄得人家多待见你们似的,闭嘴。” “……” 皇甫啸龙看着三个弟弟,笑了笑,来到父亲和大哥身边:“父亲,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皇甫涛闷闷道:“那孩子眼里压根没咱们,我还说什么,皇甫家欠他的,只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啦。” “……呵,唉……” 这时,一旁的皇甫啸月忽然开口了:“这孩子,不是看不见吗?” “……是啊,我也不知道,他一夜之间,身上什么病都好了似的,不过走路不太稳,看人的样子,似乎也不太适应,应该是这几天昏迷时刚刚好的。” 皇甫涛在一旁听的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清楚。”皇甫啸龙无奈的苦笑:“而且就算他醒了,我怎么去问啊。” “……你啊,瞧你那样子。” 正说着,云汐打开了门,他静心诊病时,并没有去听门外人的议论,只是向皇甫啸月走去。 看着云汐一脸平静,皇甫啸月率先开口,语气中不见太多起伏:“……如何?” “……什么如何?”云汐看着他。 “你……”皇甫啸月顿了顿,似乎在考虑措辞:“能救得了吗?” “……”云汐回头瞟了房间一眼,淡淡道:“能!” 此言一出,众人眼前皆是一亮,饶是从来镇定的皇甫啸月,眼神也不禁微微动摇:“当真?” “当真。”云汐道:“不过……要想将军完全恢复,最多要七年左右。” “……五六年!”皇甫啸奕率先出声:“天啊,也就是说,将军要在床上躺上五年?!” “我没有这么说……”云汐皱了皱眉:“我只是说,他起码要五到七年才能完全恢复,至于什么时候醒……” 他顿了顿,道:“我诊治过三日后,到他完全康复的这几年内,他随时会醒。” 第十五章:两处闲愁 寂静的听雨水榭,很久没有过笑声了,皇甫啸月第一次没有守在屋内,而是走了出来,他走到‘白大仙儿’的鸟笼旁,伸出手,爱怜的摸了摸精神萎靡的白大仙儿雪白的毛发,这鸟儿着实被冷落了好久,嘴巴都不利索了,只是一个劲儿的咕咕着往他手心里钻。 皇甫啸月逗了它一会儿,忽然伸手提着鸟笼往屋里走,一瞧见自己居然进了屋,白大仙儿乐得一边扑腾一边直叫皇甫啸月的名字,令整个屋子里瞬间聒噪了许多,皇甫啸月摸了摸耳朵,看向床上那人。 “你这屋子太安静了……” 昨天晚上,云汐来为夏侯雨歇再次诊脉时忽然说道。 “安静?”皇甫啸月和皇甫啸龙皆是一愣。 “嗯,夏侯将军,不是个爱静的人吧。”云汐边为其针灸边说道。 “不算是吧。” “……这么说吧,他现在虽然没有意识,但对听觉刺激应该是有反应的,所以你不能这样一直安安静静的让他躺着。”云汐边说边收了针,然后拿出纸,问道:“将军有没有特别喜欢的曲子之类的东西。” “曲子……他不喜欢听曲子,不过挺喜欢逗鸟儿。”皇甫啸月皱着眉回忆道。 云汐边听他说边写,又问道:“那,他有没有特别讨厌什么,比较刺激的食物之类的,比如辣椒或者芥末一类的呢?” “……芥末吧。” “……”云汐在纸上写了一些,又划了一些,然后说道:“那就先这样吧,药方我明天给你们,另外我看你们外面有只鸟,让它偶尔进来聒噪聒噪是个不错的办法,准备些芥末,一天给他闻上一两次,经常陪他说说话,偶尔拿针扎扎他也可以。”他边说边放到一旁小桌子张一根挺粗的针。 皇甫啸月被云汐这一串的话说的有些迷惑,皇甫啸龙更迷茫了:“聒噪他,他听得到吗?还有拿针扎他,他有感觉吗?” 云汐看了看两人,然后拿起桌上的针,抓住夏侯雨歇的指尖扎了一下,后者毫无反应,然后又一下,顿时,三人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只手,有明显的退缩痕迹。 “这……” “我懂了,也就是说, 他对外界的反应,还是有的,对吗?” “不错,按照我开的药方吃药,再加上适量的五感刺激,好好调养一段时间,三个月内,一般就会醒了。” “……” “不过,不是醒了就好了的,我说了,五到七年后,他的身体才会完全恢复如常。” 听风楼 云汐坐在桌前琢磨自己开好的药方,在几味药效相当激烈的药材的剂量处改了又改,始终没有定下方案。 活死人的病情他不是没有见过,师傅也针对此种病情专门教过他,为的就是当师傅的对手赛华佗束手无策时,施以援手,就像四大奇毒‘凶神恶煞’一般,他两位老人毕生钻研解毒之法,却只分别研究出了‘神?凄凉魂’与‘恶?迷仙引’两种毒药的解药,至于‘凶?雨霖铃’和‘煞?相见欢’,二老则至今没有对策。 这也就是,他弃自己而去的原因吧…… 云汐看着那方药方,看着看着就走了神,连续两次都集中不起精神,干脆将药方放到一旁,专心致志的发起了呆。 这时,门外来了人,敲了敲门,听到云汐应声后,便推门走了进来。 是皇甫啸龙。 他走进来后,坐到了桌子的另一旁,瞟了眼被放置在一旁的药方,犹豫着开口了:“那个,夏侯将军的药方……” “还没有好,我在考虑剂量的问题。”云汐拿过药方,来回看了看:“怎么?皇甫庄主等不及了吗?” “不,大哥并没有说什么。”皇甫啸龙连忙解释道:“是我, 想来看看你。” “……” “我,我听他人说,你已经知道了,这一切了。” “哪一切?” “云汐……你不会不知道我说的是哪一切吧。”皇甫啸龙苦笑:“不过,的确,是我皇甫家对不住你。” 云汐冷冷的哂笑一下,瞟了眼一旁的皇甫啸龙:“对不住?” “……嗯。”皇甫啸龙点头。 “你对不住我哪里?” “这,我……” 云汐面色淡然:“是你把我生来的?” 皇甫啸龙愣了一下,摇摇头:“不是。” “那,是你把我的眼戳瞎,腿打残的?” 皇甫啸龙一惊:“当然不是。” “呵呵,那么,是你把我扔到江面上任我自生自灭的?” “……不是。” “那你们皇甫家对不住我哪里?”云汐说的风清云淡,他恢复光明的眼睛中,透漏着冷漠的神色。 “可是……” 云汐打断他的话:“如果,你是认为把我仍在江面上而令你十分愧疚的话,那倒不必了,扔了我的是你的妻子,而你的妻子,似乎很早就已经过时了吧。” “不错。” “你觉得我会去埋怨一个死人吗?” “……” “所以,你不愧疚,也不必认为你欠了我什么。”云汐边打量药方边说道:“我们之间没什么关系,就算曾经有,如今也什么都没有了。” 皇甫啸龙神色黯淡,云汐的反应比他想象中平静太多,简直无法想象这是一个一个人渡过了那么漫长岁月的孤儿,但作为父亲,他终究还是,想去弥补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 “我,我不知道你这二十年是怎么过来的,我也不知道,前几天的那一夜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我希望,你可以留下来,将军的病情你说过很不稳定,而且,我是真心的,希望你能留下来。” “……” “如果,你真的不恨我们,那么,请给我一个,让亡妻安息的机会吧……” ****** 南疆 迷仙岭 一间草屋内,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与一个黑衣蒙面人站在一个大浴桶前,看着桶内被水淹到脖颈一下的风逸。 老婆婆阴恻恻的笑道:“嘿嘿,这小娃,是个不错的苗子,好了,人你送到了就走吧,老婆子我不送了。” 黑衣人有些不放心:“婆婆,您,真的能解他的毒吗?这雨霖铃可不是一般的剧毒,我原以为他还可以撑个七八天,哪知那天我前脚刚走,没多久,他就立刻不行了。” 老婆婆不高兴的嗤笑道:“哼,那是这小子找死,明知自己中了这么凶猛的剧毒,还去找那毒老鬼裘肆的麻烦,简直是自寻死路,那裘肆全身上下藏满了毒物,他杀了裘肆,也被裘肆的毒物反噬己身,令雨霖铃加快蔓延,自然撑不了几天。” “唉,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不像他的性格啊,那裘肆一死,第二天早上他就变成这样了,若非我及时用巫玄珠勉强压制住毒素扩散,只怕他撑不到现在了。” “哼,这小子做事,老婆子我从来懒得去猜,你们年轻人从来都是说什么是什么,谁知道他什么心思,好了,你快出去吧,老婆子我看见你就烦。” “别啊婆婆,您让我看看,你怎么治吧。”黑衣人央求道:“我,我实在不放心啊。” “哼,看就看,有什么稀奇的。”老婆婆伸出手中的拐杖,挑开了一旁一个框子,黑衣人往里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这不是……” “嘿嘿,腐尸蜈蚣,腐尸蛇,黑蝎子,毒血飞芒,血蟾蜍,南疆山里难得一见的五毒啊,一会儿,挨个儿给这小子尝尝,嘿嘿嘿嘿~~~” 黑衣人大吃一惊:“什,什么?前辈?” “少在这儿装傻不知道,老娘我当初答应救他自然会救他,可至于怎么救,那就不关你的事了,嘿嘿嘿嘿。”老婆婆说着从框里捞出一只黏糊糊的血蟾蜍,放在手心儿里捏了捏那肉呼呼的皮,‘扑通’一声,扔到了水里,血蟾蜍立刻沉了底。 黑衣人看的触目惊心,当老婆婆又捞了一只黑蝎子在手里时,他不忍再看,夺门而出,在门外大口的喘着气。他知道老婆婆可以救风逸,但这样的方式,他实在无法接受,只能在屋外耐心的等候。 “啧啧啧,好一个雨霖铃,这样的毒物,一口也就毒死啦,啧啧。”老婆婆边说边打开门,对黑衣人说道:“把他捞出来,顺便把那一桶血水和里面的死东西倒了吧。” 黑衣人忙站起来:“婆婆,如何了?” “什么如何了?”老婆婆白了他一眼:“告诉你,得好一段时间呢,等什么时候他体内的雨霖铃毒不死这些东西后,才算好转呢,少罗嗦,快去。” “哦哦,好的。”黑衣人连忙应声进去,后面又传来老婆婆的声音。 “对了,明儿个你去山外面的寨子里找两三个伸手利索的年轻人,我要他们跟着我去山里面找这些鬼东西,不然一两天就死完了。” “……好的。” “嘿嘿嘿……”老婆婆冷笑着瞟了眼屋内昏迷不醒的风逸,又看向山中的天,看着那星罗棋布的夜空,皱纹横生的脸上,不自觉布满了无限哀伤。 “嘿嘿嘿,有这么好的药引在,阿萝,三年内,奶奶就可以救你出来了……” 第十六章:白驹过隙 五年后…… 江南,拜剑山庄 一个庄中小奴捧着一个锦盒,从庄外进来,兴冲冲的向听风楼跑去。 正巧庄中一个穿着绣金衣的少爷要出门,瞧见他那样子,开口叫住他:“小止,这么兴冲冲干嘛去啊?” 小止回头一瞧是六爷,忙笑道:“六爷好,这是上官公子送来的一块儿雕好的玉佩,让小的给云汐少爷送过去呢。” 皇甫啸奕听了,会心一笑:“这小子还真有心,隔三差五的往这儿送东西啊,行了,去吧。” “好叻。”小止笑着跑远了,皇甫啸奕看他跑远的背影,笑了笑,转身准备出门,一旁的贴身小奴奇怪的问道:“少爷啊,你说这上官公子对咱们云汐少爷可真好,干什么都想着呢。” “嘿,那是。” “可是,我瞧咱们云汐少爷不怎么领情啊,上官少爷都请他出门游玩好几次了,一次都没应过呢。” “……呵呵,云汐的性格放在那儿,二哥都说不动,他算老几啊。哎,你小子怎么这么关心这种事情啊?” “嘿嘿,哪是啊,主要是,您瞧啊云汐少爷人长得好看,医术又是一绝,性格虽然冷淡点儿吧,可受庄里女孩子喜欢了,我每次跟她们一起做活儿,总是听到些什么的,我可不是故意去打听的啊少爷。” “哼,小子,不安好心。”皇甫啸奕没好气的拍了小奴脑袋一下:“别扯了,走了。” 小止抱着锦盒一路小跑来到了听风楼前,平复了一下呼吸,然后走到云汐门前轻轻敲了敲门:“少爷,上官公子又送礼物来了。” “嗯,进来吧。” 小止抱着锦盒推开门,就见一身儿浅色绣金衣的云汐坐在桌前看着什么书。小止每次看到云汐那一身儿绣金衣,心里就偷乐,当初云汐不喜欢这个颜色,就一直穿着之前的那一件儿衣裳,后来那件衣裳被一个小丫鬟洗的时候不小心洗破了,二夫人就瞅准时机哄着他换了衣服,换了以后,云汐还好一阵子不适应呢。 “笑什么?”看到小止那一脸的似笑非笑,云汐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书。 “没,没有,您瞧,上官公子送来的,血釉玉佩。”他说着将锦盒打开,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桌上,可云汐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若有似无的叹了一口气,让他收了起来。 “哎?少爷?您,还是不喜欢啊。”小止一脸郁闷的将血釉玉放到了屋子里的一个柜子里,那里面放满了上官若宣送来的玉石宝贝。 “不是不喜欢……唉,他是不是还说了什么?” “是啊是啊,他说这正值春日那什么来着,想让您和他们一起去游湖呢。”小止说着,脸上也有些无奈:“少爷啊,上官公子这都请了您多少次了,您再不去,这面子上真不好看啊。” 云汐一脸淡漠的重新拿起书:“我不想去就不去,何时需看他人脸面,他若不乐意,柜子里的东西尽数奉还就是。” “这……好吧。”小止被云汐的我行我素噎了一下,说实话,这位少爷做事情从来不听任何人的话,偏偏庄内人也没人敢逼他去做什么,一来二去,这少爷的古怪脾气就众所皆知了。 不过那上官少爷也真是有毅力,送玉佩都送了三四年了,至今不见丧气之意。 云汐翻了翻书,忽然没心情看了,瞟了眼窗外的天色,站起身对小止道:“走吧,去看看将军恢复的如何了。” 自从五年前他为夏侯雨歇诊治过,一个月后,夏侯雨歇便苏醒了,可是醒虽然醒了,但他的身体却处于极度虚弱的状况下,这样闭门不出养了整整五年,如今,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才对。 到了听雨水榭外,正巧碰到从里面出来的皇甫啸瑾,皇甫啸瑾一瞧是云汐,便笑道:“哟,云汐,来看将军的情况了?嘿嘿,好着呢,现在正在和老爷子下棋呢。” “是吗?那应该是差不多了。”云汐想了想,准备往回走,却被皇甫啸瑾拉住了胳膊:“对了云汐啊,你这两天忙吗?” “……不忙啊。”他什么时候忙过吗? “不忙的话,咱们明天要和上官家一块儿去游湖,你一起去吧。” “……我不去。” “哎呀,云汐,这次两家长辈都要去,大哥也得去,你啊就跟着我们去散散心又怎么了,整天钻在屋子里不闷啊。” “……”云汐奇怪的看着他:“不闷啊。” “呃……哎呀,总之这次,你就当给我二哥个面子?好不好,别太倔了,你这样二哥很为难的。”皇甫啸瑾说的恳切:“再说,你不喜欢说话,一个人在船边看风景也好,你当初都答应二哥不走了,何必连这个面子都不给呢?” 云汐看了看他,想了想,虽然不情愿,不过,想起那个人为了让自己心情开朗些磨的嘴皮子,到底还是答应了。 游湖时,皇甫家除了一直在外游荡的老三皇甫啸天以及失踪多年的老七,其他人都到齐了,准备上车时,老爷子皇甫涛忽然往人群里瞟了一眼,看到角落里的云汐吃了一惊,面露喜色,可随机黑着脸问一旁默默不语的皇甫啸月:“夏侯小子呢?” 皇甫啸月回头看自己的父亲:“他来干什么?” “哎?你把他一个人扔庄里,你不怕咱们回来了,他把咱们庄里搬空了?”老人没好气的说道。 皇甫啸月无语的抿了抿唇:“……父亲,您多虑了。” “哼,我才不是多虑,都在咱们家赖了五年了,这时候不好意思见人了?” “噗,爹,你说什么呢,将军什么时候不好意思见人啦?”皇甫啸瑾笑道:“是大哥觉得不方便,大哥的话,将军从来没逆过啊。” 他这么说,皇甫涛好受了一些:“哼哼,那小子敢逆一次试试,老子一巴掌闪飞他。” 说罢不理会身后一群无语的后辈,率先上了马车,除了长子皇甫啸月与二子皇甫啸龙陪着老爷子外,其他人在另一辆马车上,没了家里三个掌权者,剩下的人可热闹了,东拉西扯的胡乱笑了一通,有人提起了皇甫啸龙的二子皇甫流辰。 “那小子啊,现在正快意江湖呢,哪有空回家看看,去年冬天一走,到现在都没消息呢。” “嘿嘿,你说,他会不会回来时带回来个媳妇儿气气咱们老爷子啊。” “……不会吧,不过我觉得三哥有可能!三哥连闺女都有了,今年正好四岁。” “!!!” “!!!” “!!!” “……” “老,老六,你这从哪听来的,我怎么不知道三哥连女儿都有了啊?”老四皇甫啸霖一脸的不可思议,还在众人的警告下压低了声音。 皇甫啸奕得意洋洋的说道:“嘿嘿,我是昨天出门时,遇到了一个三哥还算交好的朋友,他说三哥身边跟了个小女孩儿,口口声声喊他爹,大约四五岁的样子。” “可是,那也不一定是亲生的啊。” “哎,三哥是那种会爱心泛滥收干女儿的人?三哥五年不回家,有个四岁的女儿很正常。” “额,不过要是三哥的话,估计老爷子也说不了什么对吧。” “呃,可能,也许吧。” ****** 两家约在醉柳湖畔,下了马车后,皇甫家的几个年轻人神色怪异的跟着老爷子往约定的地方走,上官家已经等候在那里了,双方老人见面免不了一番寒暄,云汐跟在最后,百无聊赖的四处张望,察觉到一道炙热的视线投在自己身上,不由皱了皱眉,向视线源头看去。 那人一身浅蓝锦衣,手执折扇,面容十分俊朗潇洒,看他的视线,十分专注,见云汐看来,便向他微微一笑。 云汐回礼一般点点头,便扭头去看别处了,他性格孤僻是出了名的,那些大家公子也不会自讨没趣的来招惹他,只有那上官若宣,不屈不挠的往他身边靠近。 说起来,这人是上官宣霖的亲兄长,但与上官宣霖那火爆的急脾气不同,他十分温和性子,软的跟什么似的,不管云汐反应多冷淡多刻薄,他那好脾气好的依旧令人发指,让云汐想烦都烦不起来。 两家年轻人凑在一起,难免比拼起平日在江湖上的作为事迹,他们这般的世家弟子,有时虽然辈分不同,但年龄差距不大,明显一例就是,皇甫家的失踪的老七,只比云汐大了一岁而已。 江湖事,云汐不甚感兴趣,在一旁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可是,直到上官家一个年轻人提到了一个名字,却令他的注意力忽然不由自主的集中了起来。 “嘿嘿,有一件事你们是不是很奇怪啊,五年前,风逸消失后,鬼见愁叶镜轩就现身啦,可是为什么三年前叶镜轩消失了而风逸却没有出现呢?直到如今,他二人就神秘莫测的消失在江湖上了呢?” “对啊,而且我听说他俩的悬赏金,至今没人领走呢,那样应该不是被谁杀了啊。” “哼哼,不知道吧,要问本少爷我啦,据我大哥探的情报,叶镜轩,死啦!怎么死的我大哥也不知道,只知道三年前他莫名其妙的就死了,以后没多久,风逸就出来了,可是,风逸也死了!这次我大哥亲眼看到的,被一个黑衣蒙面人,一刀捅死了,就在白龙洲的星湖旁呢。” 第十七章:死生迷离 少年人的高谈阔论令一向喜静的云汐不甚厌烦,上了船后,他径直来到了船尾处,倚在栏杆上吹风。 少了那群人的聒噪言语,云汐那忽然乱了的心神,静了不少。 春日的风,拂过面颊,透着丝丝的凉,风中的清新味道,独属于这万物复苏的亮丽春景。 “我大哥亲眼所见的……被一刀捅死了呢……许是仇家吧……” 方才的言语,尚在耳边回响,云汐看着自己的指尖,不自觉的轻喃:“死了吗?你,死了吗……” 惊讶吗?这倒没有,像你这样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们,什么时候死,都无所谓了吧。 那么,我在在意什么呢? 云汐盯着湖面发呆,背后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他回头瞟了一眼,是上官若宣。 “在看什么呢?” 上官若宣走到跟前,温柔的笑着说道:“看的那么入神呢。” “……水吧。” “呵呵,这湖面清澈如镜,看过去的只有自己的倒影,反而看不清水的颜色呢。”上官若宣倚在栏杆上,看着云汐:“不过,真难得你会答应出来,令我好惊讶啊。” 云汐皱了皱眉:“看来我不该出来的。” “不,不是的。”上官若宣连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你应该明白的 。” 云汐淡淡的说道:“我不明白。” “云……” “而且,我也不想明白。”云汐说着站直了身子,看了眼一旁的上官若宣:“来这里是因为我父亲开口了,而不是因为你,我想,你也明白的。” 上官若宣窒了一下,眼中一瞬神伤,不过瞬间恢复如旧,笑道:“呵呵是啊,我该明白的,可惜,自作多情了。” “……” “不过,不论如何,出来走走也是好的,散散心嘛,你现在心情还好吗?” “你要听实话?” “自然是实话,这有什么好掩饰的呢?” 云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我现在心情非常糟糕,所以,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他说着,向船内走去,上官若宣回身看他的背影,有些不甘的追问道:“你的心情糟糕,是因为……风逸吗?” “……!” “是因为,听到他死了的消息吗?” 上官若宣的追问,让云汐此刻的不耐上升到了极点,他默默地攥紧了双拳,头也不回的冷然道:“上官公子,我的心情为何而如何,与你无关,不要来尝试试探我,请自重!” 说罢他便径直进了船内,留上官若宣一人站在栏杆旁,脸色复杂的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前方,苦笑道:“你,真的看不到我吗?” “你真的……从来都不往前看吗?云汐,哪怕自己遍体鳞伤,都要死守着一个已经不存在的过去吗……” 船上很乱,两家宠孩子堪称比着宠的,上官家又有两三个七八岁的小孩子,闹起来,那嗓门简直像小哨子一样,震得屋内的云汐头都是疼的,他本想看书,又想休息一会儿,可翻来覆去,还是放弃的起了身,本来就很乱的心底,一股无名之火滕然冒起。 他来到大厅,找到五叔皇甫啸瑾说道:“五叔……” 皇甫啸瑾正在看墙上的字画,听他喊,回头问道:“怎么了云汐?” 云汐捏了捏眉间:“我,我不太舒服,想到岸上去。” 皇甫啸瑾见云汐脸色发白,以为他是晕船,忙说道:“是不是不习惯啊?那我送你上岸吧,别呆了。” “不,不用。”云汐忙摆摆手:“大船旁有小船,我让他们送我上岸就可以了。” “那,好吧,你小心些。” 云汐点点头,转身出去了,找到跟着大船的船夫,付了小费,让船夫载自己上岸。 船上的皇甫家人看到,有些奇怪:“云汐怎么上岸了?是这里太闹了吗?” 前来告知的皇甫啸瑾说道:“哦,不是,他似乎有些晕船,我就让他先上岸了。” ****** 停靠的岸边临着集市,一下船就是一阵喧哗热闹的景象,云汐左右看了看,强压着心头那股莫名的急躁,向人群走去。 街上的人群不算太拥挤,来回商客百姓皆是匆匆忙忙,不时有人停下脚步驻足在小摊前,然而经常是问了价钱后,便又摇头离去。云汐那一身华贵的绣金衣让无数小贩眼红又不敢伸手揽客,拜剑山庄的贵人,想来一贯是不会在他们这样的摊前驻足的吧。 云汐确实没有去看街旁的小摊贩,他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不想回去,却又没有去处,只能这样迷茫的在街道上前行着,看着那些行色匆匆的路人,在自己身旁,一个个头也不回的离去,他的心底,蓦地涌出了一片悲伤。 这样的……一生吗…… 他迷茫的在街上徘徊,冷不防,看到对面的人群中,迎面走来一个身形高挑的男子。这男人很奇怪,大白天却披着一件黑色兜帽斗篷,帽子遮住了这男子的大半面容,一身黑衣,明显走江湖的利落打扮,带着黑色手套的右手上,握着一柄长剑。 在往来拥挤的人群中,他的绣金衣与那人的黑衣斗篷一样显眼,云汐放缓脚步,盯着那个走来的黑衣男子,莫名其妙的,心头蓦地跳得很快。然而,那个男子并没有注意到他,甚至连斜眼看一眼都没有,径直从他的身旁,擦肩而过。只留下双方脚步带动而纷飞的衣袂,在空中瞬间交缠,而后分开。 云汐停下脚步,手抚上急速跳动的心房,不可思议的回头去寻那男子的踪影,可是入目皆是寻常百姓,那男子,仿佛瞬间消失在人群中一样,再回头,却怎么也寻不到了。 可是,为何会,那样的……熟悉呢…… “那位公子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衣裳,可俊了。” “自那一夜起,风逸就消失了,他在江湖上的朋友们也彻底失去了他的消息。” “有人传言,他死了……” “风逸也死了,这次我大哥亲眼看到的,被一个黑衣蒙面人一刀捅死了,就在白龙洲的星湖旁。” 你死了啊……你应该死了的…… 云汐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正要往山庄方向走,却被随后跟来的上官若宣,一下子拍中了肩膀。 “怎么?想回去了?”上官若宣还是一脸的温和笑意。 云汐点点头:“嗯。” “别啊,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呢。”上官若宣劝道:“咱们去那边的梨园听会儿曲子吧,我刚瞧见你一个熟人刚进去呢。” “熟人?”云汐皱着眉想了想:“什么熟人?” 上官若宣神秘兮兮的笑了笑,一手拉着云汐的胳膊说道:“你过去瞧瞧,不就知道是什么熟人啦?” “我没有熟人。”云汐挣扎着要摆脱他的手。 “哎呀,真的是熟人,走吧走吧,我请你啊。” ****** 缓缓地游在醉柳湖上的游船,还在湖心徘徊。 船上最大的雅间内,上官与皇甫两家人正坐在一起,商量着什么事情,淡淡的熏香点着,缭缭轻烟徐徐升起。 皇甫涛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看了眼对面的上官老友,又看了看坐在上官门主旁,有求于他的亲戚,为难的开口道: “上官兄,此事,非是我不愿出面相助,而是我那长孙儿的事情,想必老兄你也是有所耳闻的,如今他能够尽释前嫌留在我拜剑山庄,已是老夫求之不得的场面。可我那孙儿虽为鬼医,但并非寻常大夫,规矩毕竟摆在那里,这孩子从不看人情面,救与不救,你需的看他的意思啊。” 上官门主面露难色:“这,唉,不瞒老兄,我这侄儿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数年前曾冲撞过鬼医一次,虽说时间颇远,但听闻鬼医乃博闻强记之人,这一次冲撞,只怕是被鬼医记住了,前几日我弟弟登门求医,鬼医干脆闭门不见,奈何我这侄儿病情实在严重,无奈之下,老夫才不得已请老兄出面啊。” 这时,他身旁坐着的弟媳,一个美貌妇人也连连哀求:“是啊是啊,还请皇甫老庄主看在两家世交的份儿上,为我儿在鬼医面前,说句好话吧。” “这……”皇甫涛颇有些为难的捋了捋胡须,看向一旁的长子皇甫啸月,皇甫啸月自提及此事时就一直保持沉默,此刻见父亲看向自己,居然也一言不发。 而上官门主的弟媳见状,忙说道:“皇甫庄主,老庄主,求求你们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哪知她话音刚落,一旁的皇甫啸奕忽然出声打断:“别,千万别!” 上官家的人均是一愣,便听皇甫啸奕干咳了两声,解释道:“那个,这句话,您可千万别在我们云汐面前提,我这侄儿脾气古怪的很,一念认得要死后下地狱,这话,他可不爱听。” 上官门主的弟媳愣了一下,不知如何是好,众人只能将目光投向皇甫啸月,因为众人知道,拜剑山庄内的活死人夏侯将军,正是被鬼医治好的。 见众人均看向自己,皇甫啸月轻轻皱了皱眉,淡淡的说道:“一个月前,有一位曾经出言羞辱过云汐的江湖名侠上门为重病的爱子求医,而云汐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那就是,眼看着那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死在老父亲怀中,始终无动于衷。” 第十八章:是非扑朔 云汐不懂戏,也不爱看戏,进了梨园以后,只觉得四周特别的乱,放眼看去也没看见什么熟人。 “别急啊,你仔细找找呢,这人与你在同一个屋檐下呢。”上官若宣笑着打发了上来献殷勤的伙计,然后向云汐指了个角落里的方向:“看,那个穿暗红色衣服的。” 云汐皱着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随即了然道:“夏侯将军?” 顺着视线看去,一个身形修长,身着暗红色锦衣的男子正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漫不经心的听着台上唱的小曲儿,并没有注意到一旁两个人的视线。 不过,在这里看到夏侯雨歇,实在令云汐不得不惊讶,这人从苏醒到康复,几乎从来没出过拜剑山庄的门,这样独自一人来梨园听曲儿,实在罕见。 “说起来,你们还叫他将军呢?我记得他似乎已经辞官了呀。”上官若宣微笑着带着云汐来到一旁坐下。 云汐摇摇头:“辞是辞了,不过镇国大将军的威名也不是一时半会儿消的去的,庄中人喊的惯了,也就懒得改了。” 说到这,上官若宣也露出会心一笑,为云汐沏上茶:“这倒是真的,我也是难得见将军一面,今日瞧见实在是像,确认了好几遍才敢叫你呢。” 云汐回头又看了眼夏侯雨歇在的位置,心头十分疑惑,今日出门时,老庄主也要他一同前去,他以身体不舒服为由糊弄了过去,众人知他情况,也没多想。可是如果身体不舒服,为什么现在出现在这里呢? 此人出身天泽山庄夏侯世家,身为长子,却没有继承庞大的家业,而是在儿时选择离家从军,用十年时光,从一个无名小卒,做到了镇国大将军的位置,在朝廷与军营中,均立下了无人可替的赫赫战功与名声。 而这样一个善于心计,城府极深的男子,却愿意为了一个男子,为了这段为世俗所不容的感情,在数月前,放弃了皇城至尊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山请求,甘心躲在这绿水江南,陪着自己爱的人了此一生。 对于夏侯雨歇,云汐始终看不清楚,相传,在战场厮杀的他,是冷酷无情的。而在拜剑山庄的他,却又是温和大方的,那个整日笑呵呵的男子,那个对庄主几乎唯命是从的人,为什么,会瞒着所有人,出现在这里? 正想着,一个端着茶水的伙计来到夏侯雨歇身边,低头说了句什么,然后夏侯雨歇就站起身子,付了茶钱后,转身向门外走去。云汐想了想,也站了起来,似乎感觉出他的意图,一旁的上官若宣问道:“怎么了?” 云汐摇摇头,对他指了指夏侯雨歇的背影,示意他跟上。 夏侯雨歇的警惕性是非常高的,云汐和上官若宣二人均不是身手极好的人,所以不敢离他太近,只能远远的在人群中跟着,察觉到云汐的不妥,上官若宣什么也没问,只是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夏侯雨歇转了好几个弯儿,来到了一条小巷子的转弯处,云汐他们跟在远处,只见他来到小巷子中一家普通住户的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而后一个人打开了门,请他进去。 看到那个人的瞬间,云汐一愣,随即莫名的心跳一阵急促。他摸着自己的心口,暗中疑惑,那个人,不正是之前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个黑衣人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密会夏侯雨歇呢?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上官若宣附在他耳边轻声问,呼出的热气洒在脸上,令云汐不适的轻轻移开几分:“没什么,只是有些奇怪。” 他继续看下去,只见那黑衣人站在门口与夏侯雨歇说了几句,便摆出手势请他进去,云汐有些急躁的想看清那黑衣男人被兜帽遮住的脸,却没来得及探出头,耳边忽然想起一声清亮的喊声。 “喂!” “!!!” 二人吓了一跳,忙回头去看,就见不远处,站着一个大约十八九岁的美丽少女,一身南疆异域的打扮,头上身上的华丽银饰在太阳下耀的熠熠发光,稍一动作,还会因为互相碰撞而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样一个人靠近,他们居然都没有察觉? 南疆少女一脸警惕的盯着他们,用并不纯熟的中原话发问:“你们!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 云汐看了看上官若宣,心想自己自从身体恢复后,警惕性就差了太多太多,不过上官若宣怎么也是个习武之人啊,怎么这姑娘到跟前了他们却都没有察觉呢? 云汐这样想,上官若宣也是十分尴尬,他的注意力全在云汐身上,当然没有注意到少女的靠近,不过这种理由哪能说出来,只能任云汐用视线扫视他。 “喂,我问你们话呢,没长耳朵啊。”南疆少女似乎不耐烦了:“快回答!” 少女的不客气让云汐也很不悦:“我们这儿,与姑娘你没什么关系吧。” “你!这是我碧萝的地盘,你们不能在这儿!”碧萝生气的掐着小蛮腰:“哼,你们中原人真奇怪,长得挺体面,净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上官若宣一皱眉,挡在了云汐面前:“这位姑娘您可是有些咄咄逼人啊,我们不过在此逗留了片刻,若您不高兴,我们这就走,何必如此说话呢?” 碧萝秀眉一拧,哈哈笑道:“笑话,走?惹了我姑娘不高兴,你们谁都别想走,我大哥他们在里面谈很重要的事情,你们这时候鬼鬼祟祟的出现,定是不安好心,嘿,看招。” 她说着双手一挥,一股青色的浓烟就从她袖底喷出,上官若宣吃了一惊,却听背后云汐说道:“放心,眠蛊而已,不足为惧。” 他说着从怀中常带着的小锦囊中摸出一片小花瓣,放在上官若宣鼻子上让他闻了一闻,而后那青烟喷上来时,便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然后上官若宣也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既然碧萝已经出手,他也不得不出手了。 甚是好用的眠蛊到了他二人面前居然完全不奏效,碧萝吃惊的瞪着云汐:“清心莲!你是什么人?居然有我南疆的宝贝清心莲的花瓣,快,从实招来。” 云汐冷笑道:“我若不从实招来呢?” “哼,不从实招来……”碧萝生气的将手伸到腰间那只有掌心大小的小竹篓里,似乎捏住了什么东西:“那就让你尝尝我南疆的玄水蛊!” 她说着作势要将手中的东西扔向云汐,可还未出手,却听那边传来一声低喝:“阿萝!” 碧萝一听这声音,整个人嚣张的气焰立刻压了下去,笑嘻嘻的看向那边的小巷子里,云汐和上官若宣也往那边看,就见那黑衣男子不知何时又出来了,正是他出声拦住了碧萝的出手。 “大哥,这两个人偷听你们说话,我好心要教训他们啊。”碧萝很是乖巧的跑到黑衣男子身边,拉住他的手腕撒娇道:“阿萝是在做好事啊,大哥不要生气嘛。” 黑衣人闻言看了看上官若宣和云汐,上官若宣立即抱拳行礼道:“啊,兄台误会了,我们不过刚巧路过此处,我这朋友说他不太舒服,我们便停下来稍事休息,不想被姑娘误会,实在抱歉。” 黑衣人看着他们,被兜帽遮住的大半边脸始终看不清楚,听上官若宣这么说,也没表态,只是看了阿萝一眼,然后转身进了院子里,碧萝跟在后面,还给他二人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儿,这才跟了进去。 “呼,这小姑娘……可真是会先发制人啊。”上官若宣笑着回头去看云汐,却发现云汐有些愣神,不由奇怪的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回神了,怎么了云汐?你今天好奇怪啊。” 云汐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什么,有些事说了你也不懂,我们走吧。” 上官若宣好脾气的笑了:“你啊,莫把我说的那么呆,你若说了,我不信我不懂呢。” 云汐叹了口气:“对了,今天的事,不要说出去。” “哦?什么事?你是说将军的事,还是那位碧萝姑娘的?” “……你自己明白。”云汐冷冷的说罢,转身就走,上官若宣见他生气了,忙追上去赔笑道:“好好好,我知道,我不说就是啦,不要生气嘛。” 小巷中,方才那黑衣人目视两人离去,一旁的碧萝奇怪的看了看那二人,又看了看黑衣人,奇怪的问道:“咦?大哥,你在看他们干什么,你们认识吗?” 黑衣人摇摇头。 “那你是在看什么呢?哦,对了,你是不是觉得这两个人不怀好意啊,我也觉得呢,可是,那你刚才为什么要拦我啊。”碧萝奇怪的摇着黑衣人的胳膊。 黑衣人看着云汐与上官若宣离去,没有理会碧萝的纠缠,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自嘲的笑了笑:“……这样……最好。” “……最好……” “大哥?” “好了,你去玩吧,等我们和将军谈完事情,我再带你去吃好吃的。” “太好了,那大哥你要快些哟,阿萝都饿了。” 第十九章:客栈风波 交谈无果,上官家只能无奈罢手,为表歉意,皇甫涛还特地在聚缘楼做东,宴请世家好友。 期间,上官若宣与云汐也默默无声的跟在了人群中,等到他们发现时,已经做到了桌子前。 “哎?云汐?你们怎么突然出现了?”皇甫啸奕惊讶的看着云汐:“这大半天的去哪儿了?” 云汐坐在他旁边,一脸平静:“没什么,四处转了转。” 看到云汐一脸平静的出现,上官家的人又禁不住面露一丝希望,这一现象让皇甫家的人都不禁在心中默哀数秒。 相处五年,云汐什么性子,他们再清楚不过了,这孩子做事说一不二,定下的主意正的不得了,人又冷漠,一向不看人面子,从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当日一口回绝了上官家的请求后,此事基本已经毫无回旋余地了。如今再抱期望,说得难听些,就是自取其辱了。 皇甫家的众兄弟看了看一脸风轻云淡的老庄主与大哥,又看了看尚不知发生何事的云汐,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好在上官门主到底老于世故,知晓此刻并不适合开口,便给一旁的弟媳使了个眼色,再开口时并没有提起方才之事,只是笑着与皇甫家人说起了无关痛痒的闲事,说说笑笑,席上仍是一片祥和。 云汐因为不久前与那位黑衣人的两次见面而扰乱了心思,有些心不在焉,一旁的上官若宣见他神游天外,思及之前发生的事情,不由奇怪的皱起了眉。他与云汐相识也有数年了,因为云汐那一贯冷漠的性子,二人之间的关系发展到如今这样平平和和的,已然不易,因此,对于云汐不喜欢的话题,他并不会主动去挑起。 只是,很奇怪的,他总觉得,那时云汐盯着那个黑衣人的眼神,不寻常。 想想云汐的眼神,又想起之前进去的夏侯雨歇,上官若宣不自觉的将视线转向一旁默默不语的皇甫啸月,隐隐感觉这家人不是一般的奇怪。 世交之家,大多形合神离,双方在饭桌上谈的事情也都是无关紧要的家常事,气氛也算轻松,只是刚吃到一半,楼下边传来了异样的喧闹声,听去似乎是有人吵架了,众人停下话头,不算太在意的扭头去看楼下。 “我说老板,我们可是听说你们这儿的菜肴最好吃了,这才跑了这么远过来的,怎么现在就不让进门了呢?” 清脆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云汐稍稍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对面的上官若宣,对方也正看着自己。 这声音,莫不是方才那个南疆女子,碧萝? “哎哟姑娘啊,您为了小店远道而来,鄙人真是感动至极啊,可是今儿个的聚缘楼实在是被大户人家包下了,这,谁都不能进啊。”掌柜的十分为难的解释道。 “哎?真有意思啊,头一次见做生意的把客人往外轰呢,我说老板,什么大户人家啊,值得你这么费心啊?” 这次说话的是个大约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语调挺欢快,不像那个蒙头盖脸的黑衣人沙哑的声音。云汐方才提起的心,这才缓缓落下。 “哎哟,这次包了我们聚缘楼的,是上官与皇甫两大世家的贵客,小店,实在得罪不起啊,两位还是请回吧。” 掌柜的一将上官与皇甫的名头搬出来,那后来开口的年轻人顿时就蔫了,可一旁那一身儿南疆打扮的姑娘却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她不了解江湖上的四大世家,出口自然也就毫不客气:“什么世家的贵客啊,不过就是几个有钱人而已,姑奶奶我也有钱,有的是钱,你马上给我让开,好吃好喝奉上来,听到没?” 掌柜的一瞧这两家名头居然连个姑娘都吓不了,当时就愣住了,随即更加为难的劝道:“哎呦喂,小祖宗啊,这,这万万使不得啊,人家,我们可得罪不起啊。” “哼,什么得罪不起,有钱了不起啊,都是一群狗眼看人低的畜生,我告诉你老板,你要是再不让开,我可不管你这店里的客人有多贵,惹恼了本姑娘,统统给你们好看!” 她这话一出,上面的富家子弟就不爱听了,皇甫啸奕双眉一挑,抱着臂来到二楼栏杆前,倚着柱子往下看:“哟呵,这是哪位姑娘啊,好大的口气啊。” 碧萝一听有人开口,抬起头,瞪着皇甫啸奕那一身亮丽的金衣,忽然像想起了什么,顿时脸黑了不少:“哼,口气大不大,试试才知道。” 她话音刚落,一手推开面前的掌柜,直接踩着四周的横木,飞身上了二楼,她身旁的少年见状也忙跟了过去,二人方站稳,就看见面前两桌子的人盯着自己。 碧萝冷冷的扫了众人一周,目光却没有去追方才说话的皇甫啸奕,而是立刻落在了角落里的云汐身上:“是你!” “……”云汐放下手中的茶杯,没有说话。 碧萝身边的少年奇怪地问道:“怎么,你们认识吗?” “哼,何止认识……”碧萝咬牙切齿的瞪着云汐,若不是之前与他们起冲突,自己又怎么会因为那莫名其妙的理由被大哥责罚,落得和这个讨厌鬼来填肚子。可讨厌的是,大哥却不许她对此事说出一分一毫,于是再大的火气,她也只能往喉咙里咽,唯有嘴上讨个便宜:“……大混蛋,坏我好事。” “哎?姑娘,怎么一上来就骂人啊。”皇甫啸奕不满的皱起眉:“这儿这么多人,你这一骂,可是全捎带上了?” “哼,姑奶奶才懒得理你们这些狗仗人势的小人呢,姑奶奶骂的,是那个道貌岸然的倒霉鬼。”碧萝掐着腰在狠狠的瞪着云汐。 奇怪的是,对于碧萝的出言不逊,两大世家的人都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厌烦,更多的是带着饶有兴趣的意味看着碧萝。 “这位姑娘如此行径,呵呵,真是少见呢。” “不过看姑娘打扮,似乎不像我中原人士啊。” “切,少拿本姑娘和你们中原人这些蠢货相提并论。”碧萝傲气的掐着腰,仍瞪着一脸淡然的云汐。一旁的年轻人拉了拉她的袖子:“哎?你骂中原人干嘛?” “怎么,我想骂就骂,你管得着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年轻人赶紧解释道:“我是说,你骂中原人,不是把风大哥也给稍进去了吗?” 碧萝愣了一下:“额,啊?才,才不是,风大哥才不是中原人,他是我南疆人,你懂什么啊。” 年轻人略带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得了吧,风大哥是五年前到南疆的,人家是正儿八经的中原人。” 碧萝怒道:“你!你胡扯,我说他是南疆人,他就是南疆人,你快给我闭嘴,不然小心我喂你个烂舌蛊尝尝。” 年轻人立刻闭嘴,这边人们看的热闹,皇甫啸龙率先开口道:“这位姑娘,强词夺理非君子所为,莫非姑娘这等南疆人士,均是不讲理的蛮横之辈吗?” 碧萝立刻回头看向皇甫啸龙:“胡说八道,谁说我南疆人不讲理了?” “哦?那么请问姑娘,我们是如何得罪了你,让你如此出言不逊呢?” “哼,你们包了客栈,让我们吃不到饭,我当然不会对你客气了。” “可是,我们包了这间,你们可以去其他地方吃啊,何必如此动怒呢?” “才不要,姑奶奶我就是要吃这儿的,今天你们要是敢拦着姑娘我,我谁都不饶!”碧萝生气的指着云汐:“尤其是你,大混蛋,害我挨了大哥的骂,定要让你尝尝烂舌蛊的滋味儿。” 对于碧萝针对云汐的行为,除了上官若宣,众人皆十分不解,可云汐此刻也没什么心情去反驳她,脑子里全是方才那二人似乎是斗气一般的对话,已经几乎听不到一旁碧萝的吵闹。 你骂中原人,不是把风大哥也给稍进去了吗? 风大哥是五年前到南疆的,人家是正儿八经的中原人。 风大哥…… 五年前…… 害她挨骂…… 那个黑衣人…… “哟呵,这位姑娘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上官家的一个公子笑道:“你指的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见死不救,鬼医先生,什么样的毒蛊,是鬼医先生解不了的呢?” “哈哈,确实,姑娘啊,你这可是有些班门弄斧了啊,哈哈哈。” 碧萝被众人的笑声搞得有些迷糊,她想了想,忽然睁大眼睛瞪着云汐,不可置信的指着云汐:“呀!你,你就是鬼医?” “……”云汐被她这一声惊叫唤回了神,于是抬头看她:“……你也可以说我不是。” “天啊,你是鬼医?”碧萝不可置信的自言自语:“不会啊,鬼医怎么会是这么讨厌一个人呢?” “……” “鬼医……鬼医不是一个很可爱很好的人吗?怎么会这么讨厌啊,难道是大哥看错人了?” “……” “嘶,不对哎。” “姑娘,敢问一句……你大哥是谁?” 第二十章:弄巧成拙 隐蔽的小巷内,传来两个颇为沉稳的脚步声。 夏侯雨歇出了门,背后跟着那个黑衣男子与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人。 老人拄着拐杖说道:“好了,将军,我们就送到这儿了,您一路小心。” 夏侯雨歇轻轻一笑,抱拳道:“那,夏侯就此告辞了。” 黑衣人也抱拳回礼:“那么,方才之事成败,全仰仗将军了。” 夏侯雨歇也不谦让,笑着点点头,便转身向小巷的出口走去。待他走远了,老人扭头看那黑衣人:“依你之见,方才说的方法,可行吗?” 黑衣人没有回答。 “倒也不是我老头子多心,只是此事关系重大,将这一切全托在夏侯雨歇一个人身上,未免太过冒险了吧。”老人捻了捻自己雪白的胡须:“此人虽是个人物,可是,能扛得住这接下来的血雨腥风吗?” 黑衣人伸手轻轻拉了下帽檐,淡淡道:“夏侯雨歇毕竟是朝廷的镇国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心计手段,城府见地,比起我们的对手,必然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也是老盟主一心想让他插手此事的原因,有此人在,此次行动无疑如虎添翼。” 老人闻言略微释怀了一些,可还是有些不放心:“但,他毕竟不是武林人,若是心里有何私念,你我也……” 黑衣人摇摇头,打断他的话:“玉老伯,难道您到现在都没明白,老盟主定要将拜剑山庄拖下水的原因吗?” “这……啊,难道……可是,老盟主怎么就能肯定这人一心向着拜剑山庄呢,如你所言,既然他心机如此之深,又岂是你我可轻易窥探的?” “他的心思确实难猜,但他对皇甫啸月的感情却毋庸置疑,除此之外,玉老伯,我实在想象不出有什么可以令他毫不犹豫的舍弃那无比尊荣的地位,甘心做一个籍籍无名之辈。因此,此事一旦牵扯拜剑山庄,他就绝不会置身事外。” “……你说的有道理。” “而且,此事成则无名,毁则有大祸临头,为了不让拜剑山庄那数百年的名誉因此事而有个万一,他必然不会惊动庄中之人。独自一人参与此事,想必他也有弃车保帅的准备了。” “希望真是这样吧。” “呵,玉老伯不必如此介怀,老盟主虽爱冒险,但此事毕竟非同小可,你放心,此事非但会牵扯上拜剑山庄,远方的天泽山庄也不会安宁。” “啊……” “换言之,老盟主这次,是要把夏侯将军摇头的退路彻底堵死了。” “……唉,不愧是老盟主,不显山不露水,就轻而易举的扯上了两大世家,我等,望尘莫及啊。”玉老伯边摇头边叹气,忽然又想起什么:“哎对了,阿萝呢?” 黑衣人顿了顿,语气恢复平常:“我让玉川带她去吃东西,阿萝嘴馋,应该是去聚缘楼了。” “哎呦,你啊。”玉老伯十分不赞同的摇头:“你还真放心,阿萝那脾气,一句话不对火气就蹭蹭的往上冒,川儿是个胆小怕事的主,阿萝一生气他连屁都不敢放,你让他带阿萝去,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黑衣人被老人说了一顿,转念一想,似乎确实是这个理,想了一会儿,有些犹豫的问道:“那,我去看看?不过,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阿萝人生地不熟的……” “哼,那小丫头,有她不熟的地方吗?你快去看看吧,免得闹出什么大事。” 老伯正说着,小巷另一头,落了单的玉川气喘吁吁的往这儿跑,一见他一个人过来了,黑衣人看了看玉老伯,二人心里顿时涌起一阵不详的感觉。 “……爷,爷爷。”玉川气喘吁吁的说道:“不好了,不好了,阿萝被皇甫家的人扣下了。” “!什么?” 玉老伯与黑衣人均是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玉川稳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呼吸,这才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遍,原来鬼医云汐问碧萝黑衣人的名字时,碧萝看鬼医一脸古怪,以为他与黑衣人是仇人,便怎么也不说黑衣人的名字,反而在那里说些恼人的话,还不断的讽刺鬼医,说了好一会儿,鬼医恼了,一挥手也不知给碧萝下了什么毒药,碧萝就不会动了。 碧萝一被控制,玉川就吓坏了,忙在那里道歉个不停,奈何鬼医不听,要下人将碧萝带走,并要自己回来报信,告诉黑衣人,要人的话,自己来。 “我说,风大哥,他和你有仇吗?为什么会这么针对阿萝啊。” 老人皱起眉头看向一旁的黑衣人:“他……认出你了?” “……”黑衣人顿了顿,肯定的说道:“不,他还没这么好的眼力。” “那,阿萝怎么办。” “……若是皇甫家其他人扣了,倒也不用担心。”黑衣人颇有些为难的抱起双臂,怎奈何是那个捉摸不透的鬼医呢。 “唉,看来我要走一趟了,你们留在这儿,我去去就回。” “嗯。”老人和玉川点头:“那你小心,那鬼医脾气古怪,千万别逆了他的性子啊。” 黑衣人顿了顿,长叹一声,向玉川说的聚缘楼方向走去。 聚缘楼方向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黑衣人却走了一会儿才到聚缘楼的门口,皇甫家的人还包着客栈,里面静悄悄的,黑衣人向四周瞟了一眼,顿时明白了阿萝与皇甫家起冲突的原因。 多半又是吃不到好吃的,一肚子火气找个人就发了吧。 唉…… 黑衣人叹了口气,伸手解开了头上的兜帽,在皇甫家人面前,遮遮掩掩的反而会被怀疑。由小二带着上了二楼,来到雅间里,只看到皇甫啸奕与皇甫啸瑾在里面坐着,二人一见来者,先是吃了一惊,而后会意的指了指另外一处雅间:“来领人啊,那边,你那小姑娘脾气真火辣啊。” 黑衣人微微欠身,然后走到二人指着的房间前面,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无奈的举起了手扣响了门。 门内,毫无回应。 黑衣人顿了顿,又敲了敲,仍旧没有任何回应,他心头忽然冒起一丝不祥,伸手一掌拍开了门,往里一看,果然,门内空无一人,他迅速的打量了四周以后,走进去拿起桌上留下的一张纸。 “哼,一群狗眼看人低的王八蛋,想利用本姑娘骗我大哥上当,门都没有。嘻嘻,你们家少爷在我手里,今晚子时,城外树林,带上黄金千两,三步九叩前来赔罪,否则,我就让你们少爷尝尝万蛊穿心的滋味儿,嘻嘻嘻嘻……” “……”黑衣人又好气又好笑的将留书握在掌心捏碎,哭笑不得的暗道:“这丫头……真敢开口啊。” 说罢,他也懒得支会其他屋子里的皇甫家人,直接破窗而去,向城郊外的树林里飞去,暗想,时间不长,以碧萝的脚力,带着一个人刚刚够到林子里,应该还来得及。 他想着,一边借着四周房屋飞驰而去,一想起要向那蛮不讲理的丫头解释,又要……唉,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哪知他人到半空,忽然瞄到人群中某个熟悉的影子,猛然降下身形,藏在一家房屋的二层楼旁,悄悄向人群中看去,直到看到那个熟悉的故人正偷偷摸摸的跟在出来闲逛的上官宣霖公子背后时,不由冷笑一声:“这小子,果然也来了。这么多热闹事,少了你也真不好玩了。” 黑衣人也不急着去找碧萝了,从身上摸出一个已经被掏空了心儿的小木块,放在自己的脚下,而后从一边出随意摸来一块儿小石头,照着人群中那人就扔了过去,那人冷不防挨了一石子,愣了一下,几乎是瞬间便找到了石子发来的方向,登时一跃而起,几步飞奔就来到方才黑衣人所在的地方。 可惜的是,这里已经人去楼空,那人贼头贼脑的往四周瞟了两眼,见地上有个小木块,便弯腰捡了起来,哪知他刚一捡到手里,脸色立刻黑了大半,带着十二分警惕又在四周找了一遍,仍是遍寻不获后,捏着那小木块,狠狠的将其捏成了碎末。 另一边,已经离开的黑衣人一想到从此那人坐立难安的模样,就忍不住冷笑,一报还一报,得罪了自己的人,从来都不会仅仅是得到相应的报复。 这样想着,黑衣人跃出城外,纵身没进了城外阴冷的小树林中。 树林不算大也不算小,以黑衣人的修为,静下心四周稍一探查,就找到了阿萝与另一个人的所在。 这丫头太粗心,也是仗着艺高人胆大,完全没有去寻找遮掩处,就把捆好的云汐放在一颗大树下,然后自己掐着腰瞪着云汐,就等皇甫家人来拿钱赎人,末了,还免不了讽刺云汐几句。 “哼哼,你不是鬼医吗?不是很厉害吗?你怎么不挣开啊?” “……”云汐冷冷的看着她,没打算答话。 “哼,想你也挣不开,姑奶奶告诉你,这是猪蹄扣,你挣不开最好,要是挣开了,哈哈,说明你就是头猪,还是一头被本姑娘几句话就骗到的大笨猪,哈哈哈哈。”碧萝得意洋洋的大笑,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树上,悄无声息出现的人。 直到背后传来那人熟悉的声音:“……哼,到中原没几天,你嘴皮子更利索了啊。” 第二十一章:真相大白 背后冷不防出现的人,吓了碧萝一跳,不过那熟悉的声音却让她瞬间安下了心,笑嘻嘻的转过身,瞧着树上的人。 云汐也抬起头,看着那个忽然出现的人。 那人已经揭开了头上的兜帽,正从树上俯视他,英俊而陌生的面容上,一片波澜不惊。 云汐看了好久,直到自己回过神来,自嘲的笑了。 还想看出什么来呢? 记忆中,他与这个人素未谋面,纵然曾经想过可能是那个消失的人,然而,记不住容貌,加上完全不同的嗓音,他还有什么能力来辨别面前的人呢。 “大哥,你怎么会来这里啊,嘻嘻,难道那些皇甫家的人吓怕了,把你给请来了?”碧萝笑嘻嘻的跑到树下,仰头看着树上的男子,一脸的撒娇样。 黑衣人无奈的轻叹一声,跃下树枝,来到云汐面前,蹲下来一把扯断了绑着云汐的猪蹄扣。一旁的碧萝瞧见了大吃一惊:“咦咦咦?大哥你怎么可以扯的开呢?这猪蹄扣很紧的。” 风逸扯开绳子后,与云汐一起站了起来,对碧萝的疑问甚是无奈:“可是我扯开了,怎么办?” “怎么办啊……”碧萝点了点自己白皙的脸蛋,装的一脸没办法:“那,就说明大哥是头猪咯,嘻嘻,大哥~~” 她的玩笑话没说几句,对上男子的眼神,便立即缩了缩脑袋,撒娇似的拉着男子的手:“大哥,人家又没有说错,再说,你解开他干嘛,我还要皇甫家那群狗眼看人低的混蛋道歉呢。” 男子摇摇头,回头看云汐,后者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见他回头也不移开目光,这么一对视,云汐立刻皱起了眉,在对视的那一瞬间,他很明显的捕捉到,对方那双墨色的眸子中,转瞬即逝的闪避。 “舍妹初入中原,多有得罪,还请公子见谅。”男子淡淡的说着,让出一个手势,意在请云汐离开。 看着这人一脸淡然,云汐一时也说不出什么话,想了想,终究觉得自己太过无趣,便没有多说,转身向树林外走去,而那黑衣人便看着他走,完全没有出言挽留的意思。 “大哥,我不明白,你干嘛对他那么好啊,之前还为他凶了我呢。”碧萝拉着风逸的手,好不高兴的埋怨道:“你这次要给我说清楚,他是谁啊,你朋友吗?” 男子目送云汐的背影离去,这才回头安抚似的摸了摸碧萝的头:“朋友倒不算,不过……”他顿了顿,又道:“你先回去吧,我把他送回去就行了。” 碧萝一愣:“哎,大哥,你还送他?为什么啊。” 男子不耐烦的拍了碧萝的脑袋一下:“别闹,你知不知道这一路上有多少人盯着这个皇甫家唯一一个没武功的少爷呢。” “切,那关我们什么事,你们不就是准备欲擒故纵的吗?那就让他们把他抓走好啦。”碧萝大翻白眼,一脸不悦。 “……唉,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快回去吧,路上别再给我惹事了,听到没?” 碧萝很不甘愿的边点头边转身,男子一边叹气,一边也没有忽略四周正在不断移动的动静。碧萝走远后,他四周瞟了两眼,便飞身上树,暗地跟上了前面的云汐。 云汐显然心头不太舒服,走的很犹豫,一会儿快一会儿慢,走走停停,身后的男子便默默的隐身在不远处,看他那一副颇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男子一贯冷淡的面容上,也露出一丝不忍。 与此同时,他注意到,跟在云汐身后左右,还有四到五个人不等。男子皱着眉瞟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剑,想了想,还是将它收到背后,放弃了动手的打算。 不过云汐的想法似乎与他不一样,他并不急着回去,而是在街上慢悠悠的走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正在被数人虎视眈眈的盯着,男子在他身后等了好久,始终不见云汐走多远,又向四周瞟了几眼,终于按耐不住,一个腾身跃了出去直接跳到行人稀少的路上,一把扯住正漫无目的的额逛着的云汐。 “我说,鬼医先生,你是不是太悠闲了。”他几乎有些咬牙切齿的一边说着,一边扯住云汐的手臂往一旁的小巷子里闪,四周数人一看他率先动手,也毫不犹豫的纷纷拔出武器从暗处扑了上来。 云汐被这场景搞得愣了一下:“这……这怎么回事?” 男子拽着他不停脚步,没好气的说道:“当然是冲着大少爷你来的了,难道你现在连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了吗?” 说着背后一道罡风冲着他就砍了过来,男子当即一把搂住云汐,一个翻身躲过一击,随即腾身上了屋顶,背后三个黑衣蒙面人手握长剑齐齐砍来,男子见势不妙,随手转过身把云汐拉到背后,而后用左手从背后抽出长剑,也不出鞘,直接挡住了三把砍来的利刃,云汐被他挡在背后,帮不上忙,只有本能的拉紧他的手。 那是,这个人带着黑色手套的右手。 就在握紧这只手的瞬间,云汐脸上的表情,忽然变了。那一直在眼眸深处无法确定的某片光芒,终于定了下来。 他窝着的这只手的背面,可以清晰的触摸到一个凸出来的字形:凶! 凶?雨霖铃! 这只手套的触感,他记忆犹新,那仿佛刻在骨子里的烙印般的过去,一瞬间涌了上来,可是,为什么…… 因为不愿动手杀人而自始至终都没有下杀手的男子无暇去顾忌身后的人,未出鞘的长剑不断发出跃跃欲试的低鸣,仿佛十分期待溅血的瞬间一般,不停的催促的自己的主人,快点了结面前人的性命吧。 云汐躲在男子背后,怔怔的看他用一柄未出鞘的长剑,与身前数人纠缠而始终没有让他们靠近自己一步。 那一夜,当那个人解开他的穴道时,他曾无意中触碰过那人带着手套的手,也不经意的,感觉到那只手上凸显出的痕迹,只是那时他大脑一片混沌,根本来不及去想那是什么,事后对那夜的事情虽然刻骨却又十分抵触。可如今,若他仔细去想,便可回忆起,那个人手背上的痕迹,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 那是一个字,是一个和如今摸到的一模一样的字……凶! 身为鬼医,他不会不知道那是哪种剧毒的明显特征,可是,带着这双手套的人,和中这个剧毒的人,不应该是一个人啊……他,他为什么会是…… 云汐在这种时候走神,对陷入僵局的男子来说更是雪上加霜,他一剑格挡后逼开众人数步,而后终于可以抽空回头去看不知为何愣住的云汐,可是,当他转过头,看到云汐的表情,看到他紧握着自己的手,心头忽然一窒,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 你……是你……”云汐颤抖的抓紧那只手,五年来的梦魇在一瞬间消散,百感交集的他竟再也忍不住颤抖的声音,唯有紧紧的咬住下唇,才勉强没有让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落下:“是你……那晚上的人是你……” 那一夜的过往,如恶魔般折磨了他五年,到了如今,真相大白时,愤怒吗?悲伤吗?为了他的欺骗而愤愤不平吗? 都没有,更多的,却是释然,是欢喜,欢喜的他,甚至忘了自己所处的境地。 可是,那男子没有忘,但毕竟在那一瞬间慌了心神,当发觉云汐的后背被一柄利箭瞄准后,几乎是下意识的,想也不想,直接将云汐扯到了自己怀中,而后,用自己的背,试图去抵挡那飞来的利箭。 无意识的行径,往往会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当利箭无情的刺入男子的后背时,他方才意识到,坏事了。 一旦受伤,男子便不再打算拖下去,正要反手拔剑,另一旁,却猛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待他回过头时,一个灰色的身影已经掠到了身边,手持长剑,几下挥舞,便无情的撂倒了四周的杀手,然后回身,面带些许轻蔑的瞟了男子一眼:“哟,不像你啊,连这几个小喽啰都收拾不了啊,自己还受了伤。” 男子淡淡的瞟他一眼,没说什么,也不道谢,一把揽住云汐,不理会怀里人反应过来的挣扎,直接施展轻功带着他向拜剑山庄奔去。 受了伤的伤口还在淌血,男子以最快速度将云汐带到了山庄的后门后,直接松开了揽着他的手,而后很不耐烦的伸手直接拔掉了后背上的箭,扔到地上,而后淡淡的看了云汐一眼:“不想给你家人添麻烦就好好在山庄里呆着,作为鬼医,你可是最先遭殃的对象。” 他说罢转身便走,云汐站在背后看着他,不甘心的咬住下唇:“你就这么走?这么轻轻松松转身就走吗?” “……” “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解释吗?” “……” 他的问话,始终没有让那个前行的人停下脚步,逼的他那深埋在心底的陈杂情绪,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出来。 “五年啊……五年啊……风逸!” 第二十二章:意料之外 拜剑山庄 皇甫啸龙正在与大哥商量事情时,妻子忽然来到了水榭,并神秘兮兮的将他喊了出来,大哥不是好奇心重的人,也就没有理会,自行静坐去了。 皇甫啸龙奇怪的跟着妻子出门:“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妻子想了想,还是据实说道:“就是啊,我听下人们说,云汐之前不是突然失踪了?然后没等咱们找,他就自己回来了?” “是啊。” “那个,其实,我听丫鬟说,云汐是从山庄后门回来的,可回来之前,他在后门外不远处,站了好久好久。” 皇甫啸龙一愣:“嗯?一个人?” “是啊,一个人,呆呆的站了好久,回来后就什么都不说了,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的,我不放心,可又不敢自己擅自进去劝他,毕竟我连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 “……”皇甫啸龙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想了想,道:“我去看看他。” “哎,别,现在别。”妻子拦住了他:“刚才上官若宣那孩子来了,我来时才敲开门,估计正劝呢。” 一听上官若宣,皇甫啸龙立刻皱起了眉:“他怎么来了?这小子……” “你别说,这孩子真有心,对我们云汐真不是一般的照顾呢。” “哼,那要看他安的什么心思了。”皇甫啸龙微微冷哼一声。 妻子叹口气:“其实,你也别这么说,云汐这孩子脾气实在古怪,若宣能为他忍到这种地步,谁还能说什么呢?纵然与礼不符,可是,云汐的事,咱们也没资格开口啊。” “……我倒不是说这个,这孩子做事向来有分寸,若他当真与那上官家的小子情投意合,我也不会说什么。可是,问题在于,事情往往没有那么简单的。” “哦?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唉,这么说吧,五年前,云汐完全脱胎换骨的原因,和那个消失已久的风逸绝对脱不了干系。而这个风逸,消失五年,今天又毫无预料的出现在我们面前,他一出现,云汐就出状况了。你想,事情会简单吗?” 皇甫二夫人不懂他的那一套阴谋论,只觉得上官家的公子对云汐实在是好,至于那个素未谋面的风逸,她倒没什么想法,只是听丈夫这么说,说的一头雾水。 听风楼 上官若宣正一脸无奈的看着坐在桌前一脸平静的云汐:“你啊,什么事都爱藏心里,憋的久了,非憋出病来不可。” “病?我就是大夫,怎么会得病。”云汐淡淡的瞟他一眼,语气中少了不少冷淡。 “唉,大夫就不生病了?你啊,出了什么事我也不问了,来,吃些东西吧,这天都黑了,你还一点东西没吃呢。”上官若宣说着将带来的点心推到云汐面前:“别和吃的过不去,闹那小孩子脾气。” 云汐看了看他,这人哄了他半天了,一点脾气都没有,在冷下去,总是自讨没趣,于是只能拿起筷子,夹盘子里的点心吃,上官若宣心细,知他口味淡,点心做的也甚是爽口。 单凭这一点,要说没触动,是不可能的,可惜,他现在心里乱成一团,也实在没法去顾及他了。 可吃了没多少,云汐忽然停下了筷子。 “怎么了?不好吃吗?”上官若宣看着他。 “……”云汐扭头看他:“晚上了?” “是啊。”上官若宣有些摸不着头脑。 “……”云汐放下手中的筷子,想了想白日的场景,忽然站了起来:“我要出去了,你别跟来。” 上官若宣愣了一下,忙拉住他的手臂:“怎么了?” 云汐摇摇头:“你别问了,别跟来,这是我自己的事。” 他按下上官若宣的手就向门外走,出了听风楼,直接走向山庄的大门,临行前又告诉一个下人要家里的人别担心,然后一个人出了拜剑山庄。 入了夜的城,一片静悄悄的冷寂。 云汐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在安静的街道上,不时向左右瞟去,凄冷的夜风中,偶尔有细小的动静从四周传来,云汐松了口气,心道:果然,庄外还有不少埋伏的人,看到自己,应该蠢蠢欲动了吧。 他是故意在这时候出来的,想到白天那些人都要冒险下手,更别提这天时地利人和的夜晚了。 果然,没走几步,背后忽然响起数道罡风,破空而来,他豁然转身,却完全不采取防御。 而后,意料之中的,一个黑色身影猛然闪现,几乎在瞬间就解决了偷袭的杀手,手中暗红色的剑鞘挥动,单凭剑气,便稳定了局势。 可是,当云汐看清楚那个月下的男子后,脸上却露出了一丝难掩的失望。 那人一袭墨衣,长发飞扬,扭过头来时,那张英俊的面孔,却不是风逸。 看到云汐面露失望,黑衣人微微一笑,收起剑来到他面前,打量了他几眼,笑道:“看来,今个儿你若见不着人,是不会乖乖回山庄了呢。” “……” “唉,你心里是不是在想,如果我打晕你,你还可以再跑出来呢?”男子笑的很是意味深长。 他给云汐的感觉,和风逸很像,又很不像。 “……” 男子看着一言不发的云汐,无奈的耸耸肩膀:“好吧,看来我猜对了。” 云汐坚定的说道:“不错,我要见他。” 男子摸着下巴想了想:“也好,不过……你可不能这么去见他。” 话音刚落,他忽然一个闪身,便来到了云汐身边,手刀扬起,下一刻,云汐便晕在了他怀中。 他们的据点十分隐蔽,纵然云汐身份不同,但还是顾忌也比较好,于是,他就这么昏迷着被男子打包带走,回到据点的屋子里,直接甩手扔给了正坐在床边擦剑的人。 “不错不错,你的预料果然是真的,一到晚上他就出来了,好在没有让我白等。”男子甚是悠闲的倚在门前,笑嘻嘻的看着屋里一脸无奈的风逸:“自己的烂摊子,收拾不了的话,兄弟我可以帮你哟。” 风逸冷冷的瞟了男子一眼:“滚。” “哎哟,干嘛那么凶嘛,咱们那么多年不见,你干嘛这么无情啊。”男子笑淫淫的挑了挑眉毛。 “我说了,离我远点,我不想看见你。”风逸边说边将怀里的人放到床上。 “哎?为什么啊?” “……因为咱们八字相冲啊。”风逸理所当然的走过来要关门:“所以,叶镜轩,我警告你,这段你我不得不相对的时间里,离我越远越好。” “为什么啊~~~”叶镜轩抵着门不甘心的反驳:“我都没有这么驱逐你,你干嘛这么嫌弃我啊。” “哼,废话,因为咱们见面,每次倒霉的都是我。”风逸说罢便毫不留情的将他推了出去,碰一声关死了门。 真的要离他远点的,算卦的算的一点不假,只要和叶镜轩在一次,总会有血光之灾,而且每次中招的,都是他。 简直奇了怪了。 风逸关紧门,回到床边,看着床上仍旧昏迷不醒的人,很是纠结的叹了口气。他真的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了,自己这次回来,本来是为了帮叶镜轩找到治疗他伤势的办法,结果途中生变,出了大事,还牵连了武林世家,想帮叶镜轩就只能先帮众人度过这个劫才行。 可是,从头到尾,他都没想过会这么早碰到云汐,还被对方一下子就识破了身份。 结果因为之前完全没有想好见面后如何说的话,以至于如今进退不得。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风逸头疼的捏了捏眉心,蛊婆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时间一到他就必须回去南疆,原本算好了时间,分毫不差的,结果如今多了个云汐,看来,不拖延几日是不成了的。 可他这幅身体,离了蛊婆,还能拖几天呢? 风逸一边头疼,一边伸手摸了摸云汐的头,这孩子恢复的真好,看来当初从采花蜂那里拿到的药的确是好东西,也值得自己琢磨那么久去逼他了。 可是,既然都已经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你又何必再来招惹我这将死之人呢? 风逸叹了口气,收回手,正要起身为他找被子,躺着的云汐却忽然睁开眼睛了。 “……” “……醒了?”见云汐睁开眼睛,风逸只得又坐回床边,很是无力的看着他。 其实,在进门时,他就醒了,风逸和叶镜轩的对话,他听的一清二楚,风逸摸他头时,那种久违的感觉他也体会的一清二楚。 见云汐不说话,风逸苦笑一声,去重新找了一床被子,然后给云汐盖上:“今晚你走不了了,外面出了点事,整个城里都杀红眼了,你先在这里睡一觉,明天白天我送你回去。” “……”云汐眨了眨眼睛:“为什么听不到动静。” “你当然听不到动静,杀手杀人还要多大动静。”风逸好笑的用被子包住他:“杀手杀人,从来都是悄无声息的。” 云汐扭头看他,重新焕发光彩的墨瞳中,映出那人无比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他看着没有对视的风逸,忽然伸手戳了他肩膀一下,这一戳正戳在风逸刚包好的伤口上,疼的风逸往后一缩:“干嘛?” “……你说呢。” 第二十三章:孰是孰非 微妙的感觉,在房间内渐渐蔓延。 风逸看着一脸平静的云汐,不知为何始终放不下心,只能开玩笑似的探他的口风。 “不错,你的反应,比我想象中要冷静很多吗?真是出乎意料啊。” “……”云汐静静的看着他:“不然要如何?一哭二闹三上吊?” “哈,那倒真不是你了。”风逸苦笑:“不过,你能想通就好了,我也没有彻底解释的打算。” “想通?”云汐微微一歪头:“我想通什么了?” “……你若没想通,怎么会这么平静?”风逸眨了眨眼睛,想了想:“还是说,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吗?” 云汐摇头:“哼,真少见,自己做的事被撞破后,居然还可以这样厚颜无耻的扯话题。” “……”这次,风逸只是笑,不说话。 扯话题? 解释…… “解释?真没什么必要了呢,以你的头脑,在撞破我身份的那一瞬间,这一切都该想通了才对,我又何必解释。” “不,我只是想通了我那一环而已。”云汐反驳道:“对于你,我至今一无所知。” “哦?那你想知道什么,不妨问出来,我现在,也没什么可瞒你的了呢。”风逸很是干脆的说道:“你想知道我什么呢?” “……”云汐看着一脸坦然的风逸,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不卖关子了,这人说话从来不直接,现在突然来这么一出,顿时令云汐的心底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为什么,总感觉这个人,有破罐破摔的意思呢。 云汐皱着眉勉强去回想那一晚的疑点,而后道:“你中了雨霖铃,又不愿说实话,便假扮裘肆而……事后,还装的甚像一个无奈者一样,为的,只是想让我恨你吧。” “……算是吧。” “是因为你觉得,我的心里,留不住恨吗?” “你留得住恨吗?连对你如此的生身父母都可以置若罔闻,还有什么,是你忘不掉的呢?”风逸看着他苦笑:“难道说现在,你恨我?” “……”云汐微微攥紧手中的棉被,盯着风逸的眼睛,道:“那么,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杀裘肆?” “……”风逸摸了摸下巴:“我不杀他,如何拿到他身上的东西来骗你呢?” “哼,你根本不必用一个垂死的身体去挑战他,你完全可以伪装成任何一个宵小无礼之徒,甚至……那时之前的采花蜂。那种情况下,我根本猜不出你的身份。而你却放弃这么简单的做法,冒着么大的险去杀死一个实力高强的杀手,来以此蒙骗我。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连我都能想得出的法子,难道你风逸是个傻子不成?” 风逸一脸苦笑的叹了口气:“但是,这个法子我成功了,毕竟这五年来,你没有识破了这件计谋。” “……你说了你说实话的。” “我说的就是实话啊,好吧,再有就是裘肆是你我共同的敌人,我杀了他无可厚非啊,只不过法子卑鄙了一些罢了。”风逸满不在乎的说道。 云汐瞪着他,忍了忍,勉强认同了这件事:“那么,第二件,你的雨霖铃解开了?” “算解开了吧。”风逸摘下右手的手套让他看那留在手背上的痕迹:“不过这个凶字恐怕是去不掉了。” 云汐看了一眼,伸手便要去抓他的手腕,风逸一愣,随即躲开了:“做什么?” 云汐伸着手,淡淡道:“把脉……” 风逸失笑:“喂,我让你看这东西,可不是让你给我把脉的,我好好的,你把什么脉啊。”他说着收回手,重新戴上手套。 云汐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既然你好好的,为什么连脉都不敢让我把?”他顿了顿,坐直了身子:“而且,你对在你我说话时我悄悄下的三种毒均毫无反应,抵抗了这三种毒,证明你的身体几乎已然是百毒不侵,百毒不侵的身体,会是好好的身体吗?” “你……”风逸吃了一惊,方才只顾着说话,完全没往这方面想,这小子是怎么怀疑到这方面的,居然悄无声息的给他下毒。 云汐伸着的手往前又挪了挪:“手腕拿来。” “我真没事。”风逸解释道:“我在南疆带了好几年,可能是草药吃多了,这普通的毒就侵不了身体了呗,有什么啊。” “草药吃多了?”云汐忍不住冷笑:“你以为,百毒不侵的身体,是吃草药就能吃出来的?再者,我下的毒,第一个确实不算狠,但随即下的皆是可以瞬间封喉的剧毒,连这你都不怕,呵,你说有什么?” 风逸无语的看着云汐,动了动嘴唇,却不知说什么好。 五年不见,他也变了不少啊,冷静多了呢,不错,不错。 “我再说一遍,手伸过来。”云汐见他迟迟不动,脸色便渐渐冷了下来。 但风逸如何能将手给他,雨霖铃解没解开,这具百毒不侵的身体是如何来的,他身上其他的怪异状况,他自己再清楚不过了。一旦云汐把了脉,他的身体情况一目了然。而这,也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看着那孩子执拗的眼神,想起这五年来在暗处凝视着他的日日夜夜,看那上官若宣在他身边大献殷勤的时时刻刻,他的心情,总是复杂的无以言说。 其实,到了南疆后一年多,他便终是因为不放心而来到了拜剑山庄附近,当时便见到了明显失魂落魄的云汐,也看到了始终陪在他身边的上官若宣。 说嫉妒,可真嫉妒不起来,甚至从看到上官若宣对云汐如何用心后,他甚至希望云汐能够接受上官若宣那一颗心。 那样,如今他也就不用这样刻意去隐瞒什么,也就不用,为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愧疚太多。 然而,这孩子有多固执,他终于也是见识到了。 手是不能给他的,给了也是徒增事端,就在风逸苦思冥想怎么转移话题时,外面的叶镜轩忽然敲响了门。 “别说了,这里被人发现了,我们马上撤。” 风逸微微一惊,也顾不得眼前情况,随即拉着云汐起来到门边,打开门后,就见叶镜轩手持着未出鞘的长剑,一脸戒备的盯着院子外面。 “怎么回事?怎么会被发现了?”风逸说着取出门后的大氅包住云汐,然后拉着他出了院子。 叶镜轩边警戒四周边道:“你忘了,今天玉老伯的孙儿玉川被抓的事情?” “我没啊”风逸愣了一下,随即暗下了脸色:“是玉川怎么了?” “嗯。”叶镜轩点点头:“他应该是挨不住刑罚,把咱们招出来了。” “……” 说到这玉川,叶镜轩不由恨恨的低声道:“我就说了,人一抓走就该立刻灭口,你们不忍心,不让我动手,现在倒好,成麻烦了。” 风逸拍了他肩膀一下:“说什么呢,当时玉老伯也在当场,你这话说出来多难听。” “难听算什么?”叶镜轩冷冷一笑:“自己的儿子不教好,还偏偏要拉到这种事情里,真是找死不捡地方。我已经告诉游翎,让她去灭玉川的口了。至于你那个碧萝妹子,在出状况之前,要不要送走?” 一提起碧萝,风逸头都疼,至于灭口玉川的事,他想了想,终于还是没有反驳:“放心,阿萝和玉川不一样,这丫头没那么容易被抓,南疆姑娘性子硬,就算抓了他们也问不出什么的。” 叶镜轩看了他一眼,又瞟了眼一旁的云汐:“但愿如此,我们走吧,门外的人还没靠近。” 风逸点点头,拉着云汐就走,三人出了门,一边警戒一边向另一处秘密据点走去。 云汐被风逸拉着,听他们刚才的对话,有些奇怪:“玉川……难道就是陪着那个南疆姑娘上客栈的人?” “嗯。”风逸点头。 “他……他和你们不是朋友吗?”云汐不解的看着风逸的背影:“我知道你们是要去做什么事,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对自己人下杀手,这是为什么?” 他这样一问,叶镜轩和风逸同时回头,而后叶镜轩似笑非笑的瞅了风逸一眼:“呵,看来,还是你和他解释吧。” 风逸顿了顿,放慢了脚速,解释道:“其实,我们顶多算盟友……为了一件事而凑到一起,这其中的人之前根本素不相识,甚至有的还是兵刃相向的仇人,我们行动的一切,只是为了达成目的,而这期间,谁会死,会死多少人,那,就不在控制范围内了。” “……可是,你们最先要做的,不是应该是救出他吗?”云汐实在不明白,他们的作风,与自己呆了五年的拜剑山庄的作风,完全不同。 这次,没轮到风逸说话,叶镜轩就笑了:“哟,大公子,这你可就错了,那种麻烦事,只有那些自命不凡的大侠会去做,我们,只是些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罢了。” 云汐一愣,看向一旁的风逸,风逸也回头看他,眼神中,除了冷静与赞同外,还多了一丝漠然:“……不错,对我们而言,拖后腿又没有生存价值的人,与其费尽心机救出他,不如直接给他个痛快。” “……” “呵呵,汐儿,我说过,我不是好人……” 第二十四章:杀机暗藏 宁静的夜,仿佛一如往日那般祥和。 被黑暗笼罩的城中,家家户户均已沉浸在美好的梦乡流连忘返。 然而,没有人知道,在凛凛夜风中,有多少鲜血,悄无声息的流了一地,有多少生命,在绝对的安静中,永远归于地狱。绝望的杀意,弥漫在城池上空,一道道寒气四溢的刀光剑影,划破黑暗,溅出一地血红。 这个看上去平和宁静的江南城池,在这个月色朦胧的夜里,被杀戮笼罩。 一个身着金黄衣衫,手持长剑的男子,带着斗笠,一步步向拜剑山庄的方向走去,到了庄前,抬头瞟了一眼拜剑山庄金碧辉煌的大门,嘴角缓缓扯出一丝残忍的笑意。 他摘下斗笠,走到门前,看门的仆人一瞧见他,当即大吃一惊:“三,三爷!您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三爷您里面请,小的马上去通知庄主他们。” 一个小仆人慌慌张张的向庄里冲去,那被换做三爷的男子也不急,缓缓在身后跟着,不时打量几眼四周的环境。 此刻的山庄,并没有陷入沉睡。庄中的几位主人皆坐在大堂上,四周一片灯火通明。 云汐走后,上官若宣始终觉得不妥,还是将此事告知了云汐的父亲皇甫啸龙,皇甫啸龙听后皱了皱眉,然后差人去外面找了几遍,却完全没找到,只是在远处的街道上发现了几具死尸,差去的人检查了死者的尸体,确认不是云汐后,松了口气,然后回来禀报,称那些人均是死在剑术极高的人手中。 没有云汐的尸体,皇甫啸龙固然松了口气,可这城中莫名其妙的出现死尸,实在是不妙的意味,云汐又久出不归,皇甫啸龙急的没有睡意,其他几个兄弟也甚是担忧的陪他在大堂上等,并差人继续出去找,然而,此次出去找的人,还没有回来,一个不速之客,忽然登门了。 看着那个男子面无表情,甚是从容的走进大堂后,为首的皇甫啸月见了也不由脸色一松:“三弟?” 那男子的模样,正是拜剑山庄的老三,剑圣皇甫啸天。 然而,深夜归来,让兄弟几人不由自主的去看他腰间的剑,这一看,便瞬间放下了心,也十分好奇的起身来到皇甫啸天身边:“三哥?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皇甫啸天看了看他们,淡淡的将老五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拿开:“我赶路是曾无意中听说,城中要出事,而且庄中应有大麻烦,所以赶了回来,看是出了什么事。” 皇甫啸龙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事?庄中一切安好啊,倒是你,这么突然的赶回来,倒有些奇怪了。” 皇甫啸天看了眼坐在正座上的长兄皇甫啸月,顿了顿,道:“其实,我之所以这么急着赶回来,是因为我已经得到确切消息了,有人要对拜剑山庄动手,而且最迟今明两晚。” 众人面面相觑,又想起近日来的不太平,脸色都不太好看,皇甫啸天看了看他们,最后面向一脸淡然的皇甫啸月道:“大哥,敢问夏侯将军呢?” 皇甫啸月道:“在水榭,休息了。” “哎,不说他不说他。”好不容易瞧见自家哥哥一面,皇甫啸奕开心的揽着皇甫啸天:“说说三哥你吧,听说,你都有女儿了?小侄女儿在哪呢?我看看呗。” 皇甫啸天的脸色不易察觉的僵持了一下,然后很是从容的说道:“啊,冉儿受不了连夜赶路,我便将她留在她母亲那里了。” “她的母亲……”皇甫啸龙看着自己弟弟:“老三,不会真的是魔教妖女,妙仙子妙空儿吧。” 皇甫啸天默然不语,似乎也不知如何说才好,想了想,忽然握着腰间的长剑,走向皇甫啸月:“不提她,此事容后再提,大哥你身体如何了,我听说……鬼医在庄中?” “我很好。”皇甫啸月淡淡的点了点头:“鬼医是二弟的长子,你的侄子,唤他云汐吧。” 皇甫啸天了然的点了点头:“那么,既然如此,弟弟要提一个不情之请了。” 皇甫啸月道:“你说吧。” 皇甫啸天双手捧出自己的剑:“我这剑在一次大战中受损,剑身呈细小裂纹,我无力修复,只能尽量不使用它,但近日来,此剑低鸣不断,甚是悲凉,我担心它……” 皇甫啸天欲言又止,一副甚是为难的模样,皇甫啸月心领神会的伸手接过剑:“放心,此剑乃上乘好剑,不会轻易折毁的,我且看看吧。” 就在他说着接剑的那一瞬间,皇甫啸天的眼中神色变了几变,而皇甫啸月在接剑的瞬间便察觉到不妥,眉一拧,还未来得及脱手,面前的人冷不防一掌狠狠的打向自己心口。 原本,以皇甫啸月极其深厚的修为功力,哪怕就是面对面硬接他这一掌,也不会有太大损伤,而这个偷袭他的人,在下一刻,亦会被立即毙于剑下。因此,见三弟忽然翻脸偷袭,皇甫啸月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只是暗暗提升内力,准备接他一掌。 可是,就在他提升内力的瞬间,肋骨处忽然猛的一痛,瞬间打散了他积聚起的内力,而后,那一掌就结结实实的拍在了他的肩头,令皇甫啸月当即倒飞出去。 剩下数人一看这等情况,瞬间了然,纷纷拔剑要制服这个冒充三弟的人,可还未等他们冲上来,那个假的皇甫啸天已然一手掐住皇甫啸月的脖子,一手持剑指着众人:“哎,不要动啊各位,冷静~” “你!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伤我大哥?”皇甫啸奕勃然大怒,若非一旁兄长极力拉住他,只怕他早就冲了上去。 “呵呵,哎呀,你们真好意思说,就让我这么一个人孤身进来,生擒这大名鼎鼎的拜剑庄主,这事儿要传出去,你们拜剑山庄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啊,哈哈哈哈。”那人哈哈大笑,但掐着皇甫啸月脖子的手却丝毫不见放松。 他不松懈,皇甫家的兄弟也不敢妄动,只能与他这样僵持着。 而此时,被挟持的皇甫啸月,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惧,反而定定的看着地面,脑海中飞速旋转起来。 两天内的记忆,在一瞬间回荡在脑海中,他极快的回忆了两天内的事情,发现直到一个时辰前,他在屋中打坐,提升内力尚未有碍,那么问题就出在这一个时辰之中了。 这一个时辰中,他一直在闭目养神……除了……吃了些那个人带回来的街头小点心…… 皇甫啸月忽然一愣,脸色刷的白了,但随即便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忍痛暗暗提气,探查四周后,发现庄外已经埋伏了不少高手,只怕今夜,是一个早已预料好的局面了。 而自己无法提升内力的状况,除了他,也没有别人可以做到了。 皇甫啸月闭上眼睛,缓缓的呼吸了一下。 是他!那点心里有问题!但是,那个人绝对不会害他,这件事情,皇甫啸月几乎可以用自己的命向自己保证,那么……是什么不能说的计划吗? 想起那个人的城府和一贯的作风,皇甫啸月沉闷的心,缓缓的松了一下,而后瞟了眼自己那些剑拔弩张的弟弟们,道:“把剑放下。” “!……大哥!”众人大惊。 皇甫啸月闭上眼睛,完全没有抵抗:“既然对方已经做得如此用心了,你我若不领情,实在有失风度,放下剑吧,且看他们能如何。” 挟持他的假皇甫啸天冷笑连连:“还是庄主明事理,呵呵,放下剑,我保证一个不伤!” 其实,当众人不甘愿的放下剑的那一瞬间,皇甫啸月有刹那间的迟疑……如果,猜错了呢?如果,他真的…… 这样的想法只是在脑海中一闪即使,随即皇甫啸月的眼神便彻底坚定了起来,看向兄弟们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份让人安心的冷静。 不会的,他绝对不会的…… 那个人……他怎么舍得…… ****** 风逸的做法,若是从前,云汐只怕完全不会有任何反应,只是在庄内呆久了,忽然发现那些他一贯看不行的正道中人,似乎也没有那么龌龊,至少拜剑山庄内的人,称得上个个都是君子如风,光明磊落,五年的耳濡目染,已然令他不太习惯风逸和叶镜轩这种堪称无情的做法。 但,他还能说什么呢?风逸一句话,就将他可能说的任何话全部堵死了。 是,你不是好人,所以,你做的任何令我不悦的事情,我都必须原谅你,对吗? 就因为你不是好人…… 云汐被风逸拉着与叶镜轩向另一个据点转移,看着那人紧握着他手腕的手,他已经失去去把脉的心思了。 不想说的事,他再怎么问,这个男人永远不会说,而该说的,就算他不问,他也早晚会知道。 那么,自己还在这里挣扎什么劲儿呢?既然已经一心死在这人身上了,不论将来如何,他还能再有什么另外的心思呢。 云汐看着面前停下脚步的风逸,忽然无奈的露出了一丝苦笑…… 第二十五章:请君入瓮 寂静的夜,风吹得悄无声息。 风逸三人停在了一间隐蔽在街巷深处的小房子前,为首的叶镜轩推开门,三人走了进去,还未关上门,一个黑影便从墙头翻了进来,叶镜轩与风逸一惊,正要拔剑,那人却连连摆手:“别别别,是我是我。” 那人扯开脸上的面具,二人便收回了剑,问道:“怎么了?” 那人看了眼风逸背后的云汐,道:“拜剑山庄的庄主被控制住了,其他几个当家的刚被带走,那老爷子似乎在闭关,并不知道此事。” 风逸和叶镜轩对视了一眼,忍不住奇道:“这动作挺利索嘛,这么快就把那个庄主制服了?” 那人点点头:“我瞧见来人是扮着剑圣皇甫啸天的样子进去的,估计庄内人都没防备吧。” “可是,就算没防备,那拜剑庄主的一身修为也不是白看的啊,就是偷袭,也未必这么快就制服他们啊?”叶镜轩明显有些疑惑。 风逸拍了他肩膀一下:“有什么,估计是将军在背后使绊子了,不说这个了,进来吧。”他说着拉着云汐往屋里走,可刚转身,却发现云汐站在原地根本不走,他拉了两下没拉动,只能回头去看,一瞧云汐那面无表情的脸,忽然明白过来了:“啊,这儿还有个皇甫家的少爷呢。” 云汐皱着眉看他们:“这些……都是你们策划好的?” 叶镜轩耸了耸肩膀:“当然,不然你以为那些人有多大的本事,能这么快把你大伯制住啊?好了,有话进来说,在外面不安全。”他说着率先进了屋,那黑衣人瞧了瞧他俩,没进屋,转身又翻墙走了。 风逸拉着云汐,思忖了片刻,道:“放心,他们有人看着,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知道不会有事?”云汐皱着眉反驳:“你们的人有多厉害,能保证被控制的他们没有事……我不想问你们在做什么,因为这些事情和我似乎没多大关系,可如今牵扯了皇甫家,你觉得我还能当这无所谓的人吗?”他甩开风逸的手,向回走去:“我回去看看。” 风逸‘啧’了一声,看他往回走,居然没拦,只是皱着眉看他离开,脸色十分复杂。 没有阻拦,云汐便径直走出了院子,心中更奇怪风逸的做法,他实在不明白风逸他们要做什么,对风逸这样异样的冷漠也十分奇怪,之前还不放心的让人盯着,现在又若无其事的目送自己离开…… 不明白…… 云汐摇摇头,决定还是先回去看看,他走的还是大路,但这次却没有走在路中间,而是贴着路一旁,手里的银针上早已涂满了致命的毒液,在准备时间充分的情况下,他不太会轻易别制服。 正如传言一般,鬼医是轻易碰不到的,他若真的想,碰他一下就无药可救了。这不是夸张,但也不完全正确,不过好在给有些人留了些忌惮,并没有因为他没有武功而轻视他。 走在寂静的大路上,他几乎都可以听到四周逐渐接近的脚步声。 在云汐身后不远处的房屋旁,出现风逸和叶镜轩的身影。 “你真的放心让他这么走?”叶镜轩饶有兴趣的用手肘搭着他的肩膀。 风逸肩膀一低躲开他的手臂,冷冷道:“我若真放心又怎么会跟过来。” “哈~”叶镜轩嗤笑一声:“我说,你既然真的不放心,就干脆把他带在身边,自己带着总比寄放在对手那里安全啊。” 风逸摇头:“我们之间一大堆烂事情都不知怎么解决,他在我会分神,而且这种事情他也帮不上忙,在拜剑山庄这五年,我看他也差不多变得像个烂好人一样了,对我们的做法,必然不会认同。” “哦哟,风逸,你什么时候也会这么替人着想啦,好感动哟。”叶镜轩笑嘻嘻的扯着风逸的袖子:“你怎么没对我这么好啊,真伤人。” 风逸冷冷的瞥他一眼,打掉他的手:“滚一边儿去,恶心巴拉的,真不知落姑娘哪只眼睛出毛病了,怎么会看上你。” 一提到一位洛姑娘,叶镜轩没正经的脸上忽然一僵,随即苦笑道:“少来,你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好东西,那鬼医怎么看上你了?还真是死心塌地呢。” 二人一边损着对方一边悄悄的跟着云汐,而后不出意料的,在快走到拜剑山庄那条路上时,四个黑衣人,截住了云汐的前路,后面的风逸盯紧为首一人,叶镜轩在背后一个劲儿的怂恿他:“哎哎哎,快上快上啊,多好的英雄救美的机会,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了,要是让别人抢了你就后悔去吧你,快上啊,快上……” 风逸被他催的烦了,举起剑鞘就要揍他,叶镜轩忙按下他的剑,收起笑脸,正正经经的问道:“我说,你真准备让他们把鬼医带走?” 风逸白了他一眼:“废话,不然我让他走干嘛。” “可是,你就不怕他们对云汐用刑?或者对他,额,那什么欲望折磨啊~这小子长得真不赖呢,不是我说,一会儿说不定就……”叶镜轩兴致勃勃的分析在风逸投来警告的眼神中闭了嘴,末了还小声嘟囔道:“我又没说错。” “啧,你小子……”风逸说着就要揍他,剑还没举起来,那边的动静立刻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随即就看到云汐身旁的四个人中,倒了两个,剩余两个正后退着戒备他。 “哎……我说,这小子挺强啊,他不是没武功吗?你教他了?”叶镜轩兴致勃勃的看着前方,还不忘调侃风逸。 一旁的风逸强忍着闭了闭眼睛,他和叶镜轩真的就是一种人,不牵扯自己的事情,哪怕是出人命的大事,也能当笑话看,可一旦是自己的人出了事,那就完全是另外一种态度了。将心比心,不客气地讲,如果被围住的人是那个人的落姑娘,那么他就变成了现在的叶镜轩,而叶镜轩就变成了现在的他。 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风逸无奈的叹了口气,再抬头,云汐面前就又倒了一个。 这时候的他,不得不承认,云汐纵然没有武功,但那一身施毒的本事却决然不是开玩笑的,轻轻松松撂倒几个武林高手并不在话下。只是,他偶尔会想,为什么和自己在一起时,他就那么弱呢…… “这样下去,我估计被带走的恐怕不是你的小云汐咯。”叶镜轩在一旁凉凉的说道。 风逸皱了皱眉,低声对叶镜轩道:“去,再引几个人过来。” “喂,你太狠了吧。”叶镜轩拍了他肩膀一下:“要我说算了,就算被带走了说不定又要受什么罪,你何必呢。” “……你不懂,云汐的身份与皇甫家其他人不同,他的利用价值远高于那些武林高手,那些人不会刚开始就折磨他的。”风逸摇头道:“而将他留在庄内,变数如何是你我也无法预测的,别废话,快去。” 叶镜轩不情不愿的腾身离开,而后没多久,不等云汐将最后一个人放到,空中就又传来几道破空剑气,六个黑衣人,瞬间将云汐包围在其中。 而后,叶镜轩也回到了风逸身旁,邀功似的拍了下他的肩膀:“怎么样,我速度快吧。” 风逸没心情调侃他,正准备等云汐被抓而后离开的时候,却听空中一声怒喝,一个蓝色身影瞬间冲入了人群,剑气激荡下,与黑衣人几番交手,在放到三人后,伸手护着云汐后退了几步,远离了那几个黑衣人。 此人正是听闻拜剑山庄变故而寻出来的上官若宣。 “你怎么会在这儿?”云汐吃惊的看着面前的上官若宣,微微松了口气,他的暗器全用完了,正在迟疑怎么动手,这人就冲来了,倒真是解了他的围。 上官若宣担忧的看了他一眼:“我家被人偷袭,我担心你,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你是失踪了,一路追来,这才找到你。” 云汐心头一暖,微微一笑:“多谢,我正愁呢。” 上官若宣笑道:“呵呵,有我在,你不用愁了,这些人和偷袭我家的是一伙人,实力不足为惧。” 他们是不惧了,暗处的风逸却是恨得牙痒痒,一旁的叶镜轩一脸意味深长的拍着他:“唉,后悔了吧,你看,英雄救美的机会被人家给抢了吧,哼,不听兄弟言,吃亏在眼前~” “你闭嘴!”风逸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咬了咬牙,从地上随意捡来两个石子,瞄准上官若宣后轻叹一声:“大少爷,别怪我,怨你不长眼,多管闲事。” 话音刚落,他手中的石子倏地射出,瞄准上官若宣的肩膀和膝盖便砸了过去,石子虽小,力道也不轻,上官若宣正在与人缠斗,始料未及,被石子打中,又遭对方瞅准时机刺下一剑,当场重伤倒地,云汐施救未及,被背后两把利刃架住了脖子。 叶镜轩看着被抓的二人,又瞟了一眼一旁脸色不太好的风逸:“啧啧,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在伺机报复啊。” 第二十六章:风雨前夕 “唉……我真不知怎么说你好了。” 叶镜轩看着面前正默默的为自己换绷带的风逸:“我真怀疑你是伺机报复,看人家这五年一直粘着鬼医你不爽吧。” “……”风逸不理他,继续缠自己的绷带。 “唉,你小子怎么也变成这样了,真阴险,下手忒狠了吧。” 叶镜轩还在他背后碎碎念,受不了的风逸霍然转身,一脸无奈的瞪着他:“我怎么了?我下手怎么狠了?” “不狠吗?你一石头下去人家那孩子直接跪了啊。” 风逸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废话,他不跪难道还让云汐跪吗,只是跪了一下,有什么啊。” “有什么啊,喂,你我的实力咱们可是知根知底的,你一石子就能把他打跪了,伤势得多重啊。” “什么伤势……”风逸好笑的说道:“喂,那些大少爷能和你我比?我不用全力打,他都得跪。” “得了吧,怎么说你都是在伺机报复,真瞧不起你。”叶镜轩一脸不屑的瞪着风逸,风逸懒得理他,穿好上衣后,瞟了他一眼:“牢房那里是谁盯着的?” “雪舞呗……” “……镜轩,商量个事儿呗。”风逸忽然对叶镜轩露出了笑脸,这笑意看的叶镜轩不由打了一个寒战:“干嘛?” “你去和雪舞换下吧。”风逸谄笑着搭上叶镜轩的肩膀:“我和雪舞搭档怎么样?” “……”叶镜轩眯着眼睛看他:“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啊。”风逸眨了眨眼睛,装傻。 叶镜轩拍了拍风逸的肩膀:“我说,兄弟,想好了,你可是和将军说好了最后要去追按计划被逼逃走的老贼的,你确定,没了我,单靠你,你可以活着回来?” “……那有什么,不是还有雪舞吗?” “哈,雪舞?他连盯牢房你都不放心,更别提做你的助手了,到时候不给你添麻烦就谢天谢地了,风逸,你可别因为不舍得鬼医受苦,把自己的命搭上去啊。” “呵呵,喂,你对我就那么不放心啊,我做事冒险过吗?” “别啊,以前我就是把你一个人扔到贼窝都不担心,可现在不一样啊。”他意味深长的看着风逸:“你真以为,你如今的状况,有心人看不出来吗?” 风逸苦笑了两声,拍了拍叶镜轩的肩膀:“看出来如何,看不出来又如何,我的身体怎么样,我自己最清楚,放心吧镜轩,我不会做没把握的事的。” 叶镜轩明显不信他,不过风逸既然这么说了,他也无法再说什么了,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最后警告你一遍,雪舞再不济实力是有的,到时候别自己一个人猛追就行了,鬼医那边我帮你看着,不会让他受折磨的。” 他说着向门外走去,叹气声怎么听都十分无奈,到了门前,他停下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风逸……” “啊?” “……你还能撑多久?” “哈哈,放心,绝对撑的过明晚。” 叶镜轩微微低着头,似乎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终究是没再开口,推开门走了出去,在关门的那一瞬间,仿佛是呓语,也仿佛是叮咛给自己的话语。 “别死啊……兄弟……” “……放心吧。” ****** 趁着夜黑,叶镜轩来到城外很远处的一处城址废墟旁,这座废城与往日的凄凉荒芜不同,有一大批人马驻扎在此,火光耀亮了四周方圆,叶镜轩来到废城曾经的牢房外的树上,和那个唤作雪舞的男子替换了任务,雪舞还奇怪,想了想,没多问,只是交代了下事情,然后离开了。 叶镜轩下了树梢,趁着牢房守卫换班的空隙间闪进牢房内,藏在了房顶的横梁上,牢房很阴暗,不过较之以前已经明亮了很多,众多被擒的江湖高手皆受困于此,他打量了左右几眼,便在深处找打了被困的皇甫一家,除了云汐和皇甫啸月被单独关了一间外,其他人被困在同一间,其中还多了一个大约三四岁的小女孩儿。 叶镜轩瞅了那小女孩儿一会儿,皱了皱眉,往对面望去,果不其然,他看到了在江湖上失踪了好些日子的剑圣皇甫啸天,他也是一人一间,一旁就临着上官家的牢房,双方并没有太多通话,只是看情况,似乎都受伤不轻。 他看了看身处牢房却并不见惊惧的众人,而后将目光移到了被独自关了一间的云汐身上。皇甫啸月和皇甫啸天的实力实在超群,令人不得不提防,而云汐是鬼医,对众人中的失魂散应该有极好的应对方法,所以才拷上手链,独自关了一间。 这些人的心思,确实周到。 叶镜轩躺在房梁上,暗自算了下时间,心想,只要熬过明天一白天,一旦到了晚上,就只等安排的人慢慢渗透其中,然后里应外合了。 他瞟了眼闭着眼睛打坐静息的云汐,心道:但愿这期间你别给我招麻烦了,要真出了好歹,还真不好办呢。 他正想着,同样闭目养神的皇甫啸月忽然睁开眼睛,朝他这里看了一眼,然后眨了眨眼睛,若无其事的重新低下头。叶镜轩挑了挑眉,扭头去看皇甫啸天,正好对上对方投来的视线。 “啧啧,到底是高手呢。”叶镜轩暗暗轻笑,也好,让他们知道了,起码牢房守卫过来时,能给他打打掩护了。 下方除了这二人,其他人尚未发现叶镜轩的行踪,他们或在为接下来的事情的担忧,或在为被困的其他亲友着急,静不下心,也就注意不到房梁上的叶镜轩,而第三个发现叶镜轩的,是一个小女孩儿。 皇甫冉…… 小冉儿没有和父亲关在一起,而是被扔到了一群完全不认识的叔叔伯伯之中,若非父亲就在对面牢房坐着,她只怕早就吓的哭出来了。好在皇甫啸龙性格比较温和,知道这是三弟的女儿,对她甚是关怀,小女孩儿这才没有被吓的太厉害。只是她坐在那里,静不下来,就左右看,抬头看了几次叶镜轩所在的地方,总觉得奇怪,就站起来往那看,这一看,就看到了房梁上躺着的叶镜轩。 小女孩儿很惊讶,正要开口,却被对面的父亲打断。 “冉儿……” “啊?爹……”小冉儿被吓了一跳,忙扭头去看她父亲,皇甫啸天淡淡的对她道:“你乖乖的,回去坐好。” “哦……”小冉儿听话的回到二伯怀里,只是仍不停的往那里瞅,她这样一直瞅,就引起了皇甫家其他几个兄弟的注意,于是,没过多久,牢房里就又多了几个发现他的人,这让叶镜轩很是无奈。 好在这时,皇甫啸龙移开了众人的注意力:“说起来,三弟,你怎么会被抓呢?” 皇甫啸天闭了闭眼睛,看了眼皇甫冉,没说话,皇甫啸龙随即会意,点点头,摸了摸皇甫冉的小脑袋。皇甫啸天没再闭目养神,看向皇甫啸月。 “大哥,你感觉如何?” 皇甫啸月没睁眼,缓缓吸了口气,摇摇头:“还是那样。” “……看来,短时间我们是动不了了。” “也许吧。” 云汐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眼皇甫冉,最后将目光落在叶镜轩身上,其实,叶镜轩当时黑衣蒙面,他认不出这个人是谁,其他人也没有认出来,只是知道有人盯着他们而已。 可不知为何,当他看到那个黑衣人时,总觉得心头的奇怪释然了不少。 皇甫家的人被困,风逸和叶镜轩的风轻云淡……自己转身离开时,风逸的无动于衷……自己被上官若宣所救时,那莫名射来的暗器…… 果然,都是被计划好的吗? 那么,他似乎有些明白,他们在计划什么了。 久别重逢的皇甫兄弟,在这阴暗的牢房中重聚,实在是百感交集,纵然知道外面有人在看守,他们却还是忍不住感叹起这五年的变化,期间,免不了提起云汐,这让皇甫啸天对云汐注目了许多。 叶镜轩就在上面听着这家子无关紧要的闲聊,一听就是大半夜,直到次日晌午,狱卒来送饭。 饭里掺了药,这些事众人心知肚明,但谁要是不吃,就会惹来大麻烦,所以众人没有反抗,只是那狱卒见皇甫冉倔着脾气不吃东西,不由骂了两声,伸手要去纠她的辫子,只是手刚伸出来,忽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登时痛的他捂着手嗷嗷大叫,当他气愤的转过头去找谁干的时候,碰上的,是皇甫啸天极其阴冷的眼神。 于是,他很明智的,没有吱声,灰溜溜的离开了。 其实,石子是叶镜轩扔的。 又挨了两个时辰,叶镜轩忽然起身,悄无声息的潜了出去,而后又和另一个黑衣人潜了进来,来到上官家与皇甫家的牢房前,看对方一脸迷茫,叶镜轩率先解释道:“天快黑了,我们要带走几个累赘,以免一会儿出状况。” 众人点点头,一致认为让皇甫冉先走,可是小女孩儿不愿意,拉着皇甫啸龙的手不松开,叶镜轩哄不了,只能说道:“小妹妹,我们不是坏人,来吧,我带去找你娘。” 将久久不见的娘亲抬出来,小女孩儿当即愣了一下:“我娘?” “是啊。”叶镜轩点点头:“你娘就在外面等着接你呢,跟我出去就看到了。” 小女孩儿半信半疑的看向自己的父亲,却发现皇甫啸天的表情变得很是复杂,过了好久,才道:“冉儿,和他们出去吧。” 第二十七章:离恨圣教 夕阳西下,夜色渐沉。 黑夜降临的古城,蒙上一片圣洁的朦胧月华。 一个黑色的修长身影消无声息的出现在城中最高的城楼顶端,怀抱双臂冷冷的凝视着黑暗中的前方,凛冽夜风下,落叶纷飞中,寂静的天地间,一片肃杀…… 在古城外的荒野上,伫立着一座荒废百年的废城,与往日不同的是,近日来,忽然有一批规模不小的人马忽然入驻了这座废城,但驻扎后,又完全没有动静,从外看去,似乎是路过的外来商队,在此稍作歇息。 然而,有些人却不这么认为。 近年来,武林中忽然莫名其妙的冒出了一支名为离恨圣教的邪教组织,自称是三百年前一统天下的魔道至尊玄天圣教仅剩的分支,受玄天教末任教主落痕之命,前来中原剿灭叛教之徒。 而中原武林的各大门派皆成为了其剿灭的目标。 “哼,什么离恨圣教,什么受末任教主之命,一派胡言。”站在暗处的玉老伯不屑的说道:“一群乌合之众,妄想借玄天圣教之名前来颠覆中原,真是痴心妄想。” 站在玉老伯一旁的,是一个带着斗笠的中年人,听罢玉老伯的愤愤之言,微微笑道:“呵呵,话别说的这么绝对嘛,你怎么知道他们奉的不是那玄天教教主之命呢?” 玉老伯不屑的哼了一声:“老头子我虽然还没有活到一百岁,可是这玄天教的名头是听过的,三百年前,玄天教末任教主落痕以天之骄姿,带领玄天教一统天下,成为神州千万年来第一位最年轻的神州至尊,这样的传说,至今仍没有从市井街巷消失。然而,就在这位至尊统领神州不久,就莫名其妙的忽然消失了。他一消失,座下数位高手一同离去,导致红极一时的玄天教一夜之间形如散沙,不久后就彻底崩溃了。” 中年人听老伯此言,并未有什么反应,只是抬头看了看前方的夜色,语气沧桑了不少:“然而,三百年来,谁都不敢轻易断言那位中原至尊的生死。” “纵然如此,那位却再也没有出现在江湖上,哼,三百年了无音信,怎么可能会这么毫无预料的就出现呢?而且传言当年他座下的离恨天实力是如此的可怖,连修真巨擎沧云门都不放在眼里。可你看看如今这个所谓的离恨圣教,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乌合之众吗……” “不是吗?哈哈,就拿昨日他们制服皇甫啸月一样,若非夏侯将军事先料想那些人实力太弱,便提前在皇甫庄主身上动了些手脚,依他们那些三脚猫的功夫,如今只怕早已被皇甫庄主斩于剑下了。” 说起皇甫啸月,中年人的语气中多了一丝玩味:“说起来,这位皇甫庄主,实在令人刮目相看啊。我原以为皇甫家的老三皇甫啸天身为剑圣,剑术造诣已然不可与人同日而语,不过这几年看他的出手,丝毫不逊于皇甫啸天啊。” “嘿嘿,这小子本来就低调的很,当年闹了那么一出,让整个江湖都以为他是个玩物丧志的小白脸儿,哼,等真到了最后关头,他们也就不会说什么了。” “呵呵呵,市井传说皆是以讹传讹,信他作甚,好了,时间差不多了,要通知他们动手了。”中年人抬头看了看四周:“嗯,看来各位都就位了呢,对了,我听说风逸受伤了?” 玉老伯听他这么说,歪头想了想:“嗯,似乎是受了点轻伤,不过看他那样子应该没有大碍。” “非也非也。”中年人摇头道:“因他轻功卓绝,所以我安排他在最后一步拦截遁走的离恨圣教教主,这一步,万万出不得一点差错的。” “可……唉,放心吧,风逸这孩子做事从来都有分寸的很,他不会冒险的。” 中年人想了想,掏出怀中的信号烟火,点燃后,一道璀璨的烟花瞬间划破天际。 黑暗中,数个潜藏的身影纷纷抬头,看见那一慕烟花后,眼中皆是杀气一闪,数道身影如离弦的箭一般纷纷向城外飞驰而去。独留那站在最高处的黑衣人,仍静静的站在那里,俯视着众人开始行动。 ****** 阴暗的地牢内,云汐闭着眼睛,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动静,潜伏在暗处的两个人带走了几个年纪小且不容易被发现的孩子后就没再回来。他听了一会儿,忽然睁开眼睛,看向一旁的皇甫啸月。仿佛感觉到他的眼神,皇甫啸月回头看他,便听云汐道:“外面在杀人。” 众人一惊:“杀人?在杀什么人?” 云汐摇摇头:“听不太清楚,似乎是在问什么话,问不出的,就杀了,听他们隐约的话语,杀的皆是四大世家和武林门派中的人,而且地位皆是不轻。” 众人一片默然,过了一会儿,上官家的一个长者沉声道:“如果,方才那些人是为了救我们而埋伏在此的话,为什么现在已经有人死了,他们却不动手呢?” “……会不会,是时机未到?”上官若宣也有些疑惑:“这样的行动,总是需要万全之策的。” “可是,不管时机到不到,现在已经开始有人死了,他们就该动手了呀,难道不管人们的死活,非要等到时机到了才行动?” “是啊,人都死了,他们再动手还有什么意义呢?” 云汐听着他们的谈论,自己心中也是一片茫然,据他所知,风逸和叶镜轩皆非正道人士,也从来不关心正道门派的兴衰事故,怎么会突然对正道施以援手呢? 更奇怪的是,他们为什么非要等到被抓后才施救,难道被抓前做好准备不行吗? 而且,这次参与此事的,也有那位夏侯将军,听风逸的话语,夏侯将军并非有意加害拜剑山庄,那么,他又为什么要孤身加入,却完全没有通知拜剑山庄呢? 况且,计划好了,如今已经开始死人了,他们却不行动…… 云汐越想越乱,脑子里一片混沌,正迷茫见,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光芒,这个大胆的猜想令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莫非……死人也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莫非……他们计划先抓后救,本来就是为了……先杀一批人? 这个猜想无凭无据,他不敢轻易开口说出,只是回头看向拜剑山庄的众人。 他不确定这个猜想是真是假,可如果是真的呢?如果他们准备放生的这一批人中,有拜剑山庄的人呢? 到时候,他该怎么办? 这个想法一出,云汐顿时心乱如麻,正在为此一筹莫展时,两个狱卒一脚踢开地牢的门,大步来到皇甫家众人的牢房门前,瞅了瞅皇甫啸月,又瞅了瞅皇甫啸天和云汐,想了想,最后一指皇甫家功夫底子最弱的皇甫啸龙道:“走,跟我们出去。” 果然!果然有! 狱卒踢开牢门,进去就要拉皇甫啸龙,其他几个兄弟要阻止,可是内力被封,压根拦不住他们,皇甫啸龙未免弟弟们反抗而遭受皮肉之苦,连忙伸手拦住他们,然后自己很是从容的站起来:“走吧。” “嘿,你倒挺冷静啊,哼哼,一会儿看看你还冷不冷静,走。”两个狱卒压着皇甫啸龙往外走,途径云汐的牢房处,他轻轻回头看了眼云汐,当他从云汐那一向淡漠的眼神中看出无法掩饰的担忧时,不由笑了。 这孩子,终于还是原谅他了吗? 好在如今释怀的也不晚,皇甫啸龙轻轻的笑了笑,然后跟着两个狱卒大步走了出去。 为什么会有他?他什么都没做啊? 云汐万分不解的看着皇甫啸龙离去的方向,握紧了面前的牢门,他什么都没做啊,他除了帮助大哥打理事务外,根本很少出门的啊,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他? 他还在不解时,旁边的皇甫啸月忽然厉声道:“三弟!” 被皇甫啸月厉声的低喝打断了强行运行内功的步骤,皇甫啸天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大哥:“我可以!” 皇甫啸月摇摇头:“我来,你看好其他几个人。” 皇甫啸天一惊:“大哥!” “住口!” 皇甫啸月冷冷的打断他的话,而后不顾肋骨处越来越剧烈的疼痛,强行提升内力,而后瞬间冲破了被封闭的穴道,霍然起身,一挥袖便轰开了牢房内的门,瞬间爆涨的凛冽剑气化做条条银色流线,在他身四周缓缓环绕,皇甫啸月走出牢门,就要往外走,一旁看的有些愣怔的云汐忽然喊住他:“等一等……” 皇甫啸月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时,脸色已然苍白如纸:“怎么了?” “外面打起来了?他们应该来支援了。”云汐道。 皇甫啸月皱着眉听了一会儿,冷冷道:“来了吗?如此便好,那么我们出去汇合吧。”他说着一扬手,数道剑气破空而来,瞬间打碎了两面牢房的所有牢门:“走吧。” 然而,就在众人纷纷走出牢房时,外面也冲进来许多离恨圣教的教徒,手持长剑大喊道:“主上有令,牢内犯人统统杀光!” 第二十八章:节外生枝 剑意肃杀,剑气如虹…… 拂袖间,剑光流转,血溅四方。 皇甫啸月一招剑舞流云瞬间灭掉了面前冲来的小喽啰们,皇甫啸天率先上前一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皇甫啸月:“大哥,太勉强了,既然援军已到,你快收起剑气吧。” 皇甫啸月挣开皇甫啸天的手,冷冷道:“援军?哼,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来救援你我的?” “纵然不是救援的,你也不能再撑下去了,大哥!”皇甫啸天挡住皇甫啸月的去路:“我来吧,量这群小喽啰也没多大能耐。” 正在僵持间,外面一个黑衣人跑了进来,见他们已经破了牢门,有些吃惊的瞧了眼脸色苍白的皇甫啸月,而后沉声道:“既然出来了,各位快跟我走,外面很乱,我们不从外面走。” 他说着走到一处牢房内,弯下腰用手中的长剑向墙上用力一捅,便捅出一个六尺大小的密道口,密道显然是刚挖的,道中的泥土还泛着潮湿的味道,黑衣人回头道:“大家跟着我从这里离开,外面有各位庄中人接应,大可放心。” 皇甫啸月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回身对众人道:“你们先走吧,我去看看外面的情况,二弟还在外面。” 那黑衣人一愣,立刻拦在皇甫啸月面前:“哎?别啊庄主,你现在去可什么忙都帮不上,到时候内力强行提升导致经脉错乱可就太不值了,放心,你们家二爷已经被将……咳,被人带走了。” 那人自知失言,干咳了几声,不再说话,只是该听明白的,都听明白了。皇甫啸天轻轻拍了拍皇甫啸月的肩膀:“好了大哥,走吧……” 皇甫啸月沉默了片刻,终于和众人一起弯腰进了密道,走之前,云汐特意回头盯着那个黑衣人盯了好久,在确定他不是叶镜轩后,也跟着离开了。 黑衣人跟在众人背后,被一群人不时用那种审视的目光扫来扫去,扫的一肚子火,要不是叶镜轩警告过他四五次,自己只怕早就开骂了。 密道不长,没走多久就见到了前方的光,皇甫啸天扶着皇甫啸月跟在一群人中,走着走着,感觉有些不对,在自家大哥耳边轻声道:“大哥,我怎么感觉有些怪啊?” “怎么了?” “你不觉得吗……你们被抓的太容易了,如今我们又走的太轻易了吧?” “……被抓是因为有人对我吃的东西动手脚了。”皇甫啸月淡淡的说道:“既然被抓都被策划好了,这么容易被放走又有什么好奇怪。” “动手脚?”饶是皇甫啸天也不由愣了一下:“谁能对你吃的东西动手脚啊?那……”他说到一半,忽然不说了。 皇甫啸月斜睨他一眼:“你说还有谁?” “……”皇甫啸天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大哥,你……” 皇甫啸月摇摇头,示意他别说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我现在也猜不透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不过冉儿的安危你应该不用担心,那个人就算怎么样,都不会动孩子的。” “大哥……你都想到那一步了吗?”皇甫啸天有些无奈:“我都没有想到那个方向。” “……但愿是我想多了吧。”皇甫啸月闭了闭眼睛。 “啧,如果真是你想多了,那么估计以后有将军受得了。”皇甫啸天难得开了句玩笑,还被自己大哥一个眼神瞪得消了声。 云汐跟在他们后面,听着他们的谈话,正想告诉他们应该是多虑的时候,前面走着的人忽然停下了。 出口就在眼前,如果不是外面那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只怕他们早已逃出生天。 众人停下脚步,均将目光投向前面带路的黑衣人,黑衣人也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可当他看到对面人群中抓着的瑟瑟发抖的玉川时,“啧”了一声,心道不好,两大世家前来接应的人也均被控制住了,想来是这小子挨不住刑罚,将听到的一切全说了。 这可糟了……计划里没这一步啊,唉,怪他自告奋勇,把原本和他一起行动的叶镜轩推到风逸那边,自己一个人带领众人撤退,那时候哪里想到有这么一出啊,说起这小子,叶镜轩不是说要杀了吗?怎么还活着啊? 黑衣人顿时也乱了阵脚,不敢去看身后人质疑又愤怒的目光,这时,对面为首的头目走了出来,掀开头上的兜帽,面带微笑的来到密道面前,笑道:“呵呵,各位,借着这么破的下水道逃命,实在有损各位身份啊,方才另一面的另外两大世家,呵呵,也是这么个法子,可惜,啧啧……” 黑衣人瞅了他一会儿,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你是玄音!离恨教的教主!” 玄音大笑:“哈哈哈,年轻人,你见过我?” 黑衣人冷哼一声:“见倒没见过,不过听过你的声音罢了。” 玄音意味深长的瞅了他一眼,忽然歪头去看他身后人群中的云汐。 云汐被他直勾勾地看着,有些不舒服的挪开脸,只是又觉得这个眼神在哪里见过,很是熟悉的感觉,可他想不起来。玄音看了他一会儿,又将目光投向一旁的皇甫啸月:“皇甫庄主……啧啧啧,看您狼狈的,何必呢。” 皇甫啸月忽然直起身,推开扶着他的皇甫啸天走上前来,沾了灰的面颊更显白皙,他冷冷的看着面前的玄音:“且不论你何方宵小,今日之事,某记下了。再者,给阁下一个忠告。” “哦?什么忠告?” “带着你的人,立刻滚出此地!”皇甫啸月面如寒霜。 玄音大笑:“哈哈,皇甫庄主,你似乎没有弄清楚状况啊,现在受制的,可不是我啊。” 皇甫啸月冷冷的扯了扯唇角:“是吗?你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话音刚落, 皇甫啸月左手一扬,数道剑气自掌心射出,冲着玄音就刺了过去,玄音见状立即转身去躲避,而后一手揪过一旁一个侍从,猛地将他扔向皇甫啸月,在那个侍从被剑气当场击杀的瞬间,他冲到了云汐的面前,一把搂住猝不及防的云汐,大笑着扬长而去。 “哈哈哈哈,皇甫庄主,剑圣,接下来的各位,可是专门为你们准备的啊。” 他的人随着笑声远去,皇甫啸天没来得及拉住云汐,咬了咬牙,来到皇甫啸月面前,刚要说话,对面,却从人群中走出几个面带冷笑的男子:“嘿嘿,教主走了,各位,只能我们来陪各位玩玩咯。” 皇甫啸天一瞧来者,立即按住皇甫啸月即将抬起的手:“南疆五毒,大哥,我们现在不宜和他们正面交战!” “那怎么办,你指望那个小子吗?”他瞟了一眼在一旁目瞪口呆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看他看过来,不由打了个寒战,一咬牙,一跺脚,冲到前面挡在皇甫啸月面前,然后冲着天上大喊:“喂!鬼医被抓走了!你们这群人在哪啊!头头都跑了,混蛋们!” 话音未落,南疆五毒中,一人冷笑着隔空狠狠打出一掌,没有内力的众人被此掌的掌风震的后退好几步,那黑衣人被风呛的咳了几声,又在继续大喊大叫,完全无视面前的南疆五毒。 就在他喊的第三遍,一个身影,忽然自城内凌空而出…… 第二十九章:陈年旧账 夜色深沉。 寒月高悬。 那一抹倩影,自废城高大的城墙中一跃而出,在月下划出一道暗红的弧线,飘飘然从天而降。 黑衣人吃了一惊,在看清来人后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哎?怎么是你?” 来人冷哼一声,未落地前,就着俯冲的力道,猛然挥出手中长鞭,一下勒住对面人群中被绑着的玉川的脖子,再用力一扯,就将他扯的飞出了人群,而后长鞭一甩,玉川直接被狠狠地甩向地面,他双手被绑,无法自保,只能眼看着自己脸朝地摔了下去。 而后,就是一声惨绝人寰的痛呼声。 来人一袭血红长裙,姿态妖娆,手持长鞭,在月下,款款走来,冷冷的笑意挂在唇边,惊艳了这凄冷夜晚。 “这是……妙空儿……”皇甫啸奕与妙空儿有过一面之缘,见这女子忽然现身,不由看向皇甫啸天。皇甫啸天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看向来人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复杂。 妙空儿身姿曼妙,走到正道众人面前,一掐腰,冷冷的瞥了一旁倒在地上,满脸是血的玉川:“哼,这,就是你嘴巴不严的代价,看来玉老伯的面子上,今个儿饶你一命,以后长些记性吧。” 玉川满脸是血,早已痛苦不堪,哪里能听得进妙空儿的话,只顾在一旁哀哀痛哭。 黑衣人看着妙空儿有些吃惊,走到跟前到:“哎?妙仙子?你怎么在这儿,安排接应的不是你吧?” “哼。”妙空儿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计划早就被这个毛头小子打乱了,你还指望接应?” 黑衣人被妙空儿瞪得没脾气,知道这女人的厉害,他也不敢多嘴,倒是面前的南疆五毒中为首的天蛛老人嘿嘿笑道:“哟哟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妙仙子妙空儿吗?呵呵,妙空儿什么时候,也和这些名门正派同流合污了,真是令老夫大吃一惊啊。” 妙空儿不以为意的瞟了眼左右:“呵呵,你这老匹夫才见过多少市面,让你大吃一惊的事还少了?你这么说,姑奶奶可真得意不起来啊。” “你!”天蛛老人顿时大怒:“你这女人好利的嘴皮,哼,看来你这女人自从勾搭了拜剑山庄的剑圣皇甫啸天以后,嚣张了不少啊。” 他这话正戳妙空儿痛楚,这妖媚女子瞬间瞪大了美丽的双眼,恶狠狠地瞪着天蛛老人,她最是忌讳他人提及她与皇甫啸天的关系,更遑论是天蛛老人这样挑衅十足的嘲讽。 妙空儿气极反笑:“呵呵,嚣张又怎么了,像你这种到老死都没有女人愿意正眼看的废物,只怕到死都嚣张不起来吧,呵呵呵呵。” 这一来二去,双方瞬间剑拔弩张,黑衣人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着妙空儿,又扭头去看见有人抵挡便坐下调息运功的武林世家众人:“这……这……妙仙子,这不大好吧,你一个人,哪里是他们那么多的对手啊。” 妙空儿不屑的冷笑:“对手?哼,一群又老又丑拿不上台面的废物,也配称姑奶奶的对手。”她说罢手中碎魂鞭凌空一甩,清亮的响声回荡在夜空中,悠悠散开:“来吧,让姑奶奶看看,你们这群废物,有何能耐。” “哈哈哈,你这女人好大的口气,嘿嘿,老哥,咱们就当着她姘头的面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臭女人吧,哈哈。”五毒大笑着纷纷拿出了自己的武器。 黑衣人在一旁急的跳脚,又看皇甫啸天一脸冷淡的在打坐调息,一时也不知怎么办才好,正着急上火时,头顶忽然传来脚步踏上砖瓦的声音,抬头一看,一个极熟悉的利落身影停在了头上的屋顶。 妙空儿一边冷笑,一边握着碎魂鞭逼近五毒,忽然说道:“小子,来晚了,你的鬼医早就被那小子拐走了。”她说着,鞭指前方五毒:“要追就赶紧吧。” 话音刚落,那个刚刚停下的身影又再次消失在黑色的夜幕中,黑衣人大喊着不让他走,可惜对方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 “喂喂喂,不对啊,按计划他不是要去截那什么长老老头子的退路吗?怎么追着那玄音跑了?” “哼,计划……那种计划是给你这种乖宝宝用的,真正的计划,根本就没有计划,今晚杀了一个,算一个!”妙空儿冷笑着一鞭抽向迎面而来的天蛛老人。 耳旁的风,呼呼作响,刮脸生疼,但这并没有阻止他飞驰的脚步。 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风逸眼眸微微一眯,瞬间拔出腰间长剑,凌空斩下,随着树枝的碎裂声,树下奔跑的人也因为这道剑气的忽然劈下而陡转冲势,可怀中的人却不配合,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一根毒针扎到了他的手臂上,痛楚令他反射性的瞬间松手,而后怀中的人便随着惯性被甩向一旁。 ‘碰’的一声巨响,玄音的后背重重倒向大树的树干,落地后他急忙抬头去找被他甩出去的云汐,后者已经被来人稳稳地接到了怀里,安全落地。 “呵,这么慌慌张张的,是要去哪啊,玄音教主?”风逸放开云汐,挡在他面前,冷笑着看着玄音。 玄音见是他,脸色变了几变,终究苦笑着站了起来:“果然,你果然来了。可惜啊,可惜我终究是慢了一步,否则,你今日绝对笑不出来。” 风逸面色冷漠,手中的剑缓缓抬起:“可惜?我看不可惜,你慢的这一步,从来都没有追上来过。玄音大教主,我以为你会等我死了以后再到中原来找麻烦呢,啧啧,你还真是急性子啊。” “哼,我瞧蛊婆实在没有杀了你的心思,你可以熬,我等不了。”玄音轻轻打了打衣服上的灰烬,意味深长的看着风逸身后的云汐:“而且,与其等你死了,还不如让你在死前再尝一下生不如死的滋味呢。” 风逸:“哈,可惜……” “哈哈,可惜终究是慢了你一步。”玄音大笑:“不过,也不可惜,反正你活不了几天了,你们感情越好,结果就越妙,你说是吗?呵呵呵呵。” 风逸不以为意的一挑眉:“……你怎么知道我活不了几天了?” 玄音道:“从我给你下雨霖铃的那一天起。” “!”背后一直默不做声的云汐一惊:“雨霖铃是你下的!为什么!” 玄音冷笑不止:“我们的事,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完,你也听不懂,还不如就这么似懂非懂的看他去死呢。” 云汐没有做声,只是握着风逸左手的手,瞬间收紧。 风逸笑意不减,回握住云汐的手,放下右手的剑,摇了摇头:“玄音啊,你是什么时候给我下的毒?” “……” “而现在,又过了多少年呢?” “……呵,你那是有贵人相助,我认栽,可是,到了如今,风逸,你还敢说雨霖铃于你而言,毫无作用吗?”玄音笑的阴冷无情:“若是毫无作用,你又何必抛下心上之人,远赴南疆受那万虫噬身之苦呢?” “……”云汐抿紧了唇,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万虫噬身……那是……千毒蛊吗? “哈,万虫噬身,我还真不在乎,受那么点折磨,换来这百毒不侵的身体,我到底赚了呢。”风逸笑的轻松:“倒是你,被那老头子三言两语唬来中原,如今进不得退不得,我都替你为难啊。” “为难?”玄音大笑:“大可不必,难道,你现在杀的了我?” “……” “风逸……你敢杀我吗?” “……” “哈哈,好,好得很,风逸!既然你不敢,那么,我就等着你死吧,等你死后,将你挫骨扬灰!”玄音大笑着转身就走。 “别走!”云汐一惊,下意识要拦住他,却被风逸一伸手,挡住了去路。 “为什么,药是他下的,他应该有解药才对啊。”云汐不解。 “……他没有解药,解药早就被我毁了。”风逸淡淡一笑,将他拉到了身边:“别问为什么,年轻时候的荒唐事,没什么好提的了。” “那,那雨霖铃怎么办?”云汐回头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纵然是百毒不侵……也抵挡不了凶神恶煞四大奇毒的。” “嗯,我知道。”风逸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这我早就知道了。” “……” “我早就知道了……”风逸看着幽暗的远方,语气甚是感叹:“所以,我不拦他……” 云汐听着他那语调,有些疑惑:“你……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对不起?”风逸笑的很是无奈,伸手抚摸云汐柔顺的长发:“我对不起的人只有你一个啊。” “……那,那你为什么不能杀他。” “我以绝对不伤玄音性命为由,从他父亲那里拿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那,若是这样,他为什么那么恨你?你,只是拿到了东西而已吗?” “不,我拿到东西后,杀了他全家,除了他……” “……你……” “这是一场并不公平的交易,对吗?汐儿?”风逸爱怜的轻抚着云汐一脸茫然的面庞,眼神中意外的留露出难舍的哀伤。 “……嗯。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没有人有资格和我公平交易。”他放下手:“手,一旦沾了血腥,从此便再也没有公平可言了。” 第三十章:仙子言妙 少年子弟江湖老…… 在这片暗流涌动的茫茫江湖之中,有这样一群年轻人,他们非正非邪,亦正亦邪,不为道义所束,不为财势折腰,不依附于江湖上任何一门正邪势力,仅凭一双手,一把剑,在这江湖上,踏出一条属于自己的江湖之路。 这样的人们,往往不被那些名门正派看好,他们的势力太单薄,随时随地都会被江湖的仇家消灭,死的悄无声息。而一旦活下来的,依凭手中之剑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天地的,又将彻底是另一番模样。 风逸,就是这样一个人,从踏进江湖的这一刻起,就已经做好随时去死的准备了。 他的过去,云汐曾经试图去猜测过,也曾经以为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可如今看来,这个人的江湖之路,远比自己想象的坎坷太多太多。 在这个人心底,早已抛却了所谓的江湖道义,纯粹按照自己的规则,走自己想走的路。这样的决心,又是经过怎样的岁月摩挲,才让他彻底放下了人人视若生命的道与义,甘心做一个万人唾骂的无耻小人。 这条路,他是怎么走过来的,也将会继续走下去…… 他走的这条路,担不起这个侠字,却担得起这短暂的一生…… “你会杀玄音吗?” 望着林间月色,云汐静静的看着面前的背影。 “不会。” “……”云汐垂下头,压低了声音:“可是,你会让别人杀了他,对吗?” 风逸显然有些惊讶于云汐的想法,回过头看他:“……你,呵,猜到了吗?” “你不是说,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吗?而且,从不留后患。”云汐苦笑:“所以,就算你答应了死者不杀玄音,你也会让别人,替你除掉他吧。” “其实,也不算是。”风逸道:“玄音听信那心怀不轨的禅机子的鬼话,以为自己真的被玄天教教主选中,便来中原兴风作浪,哼,他直接或间接害死了那么多武林世家的人,那些人岂会饶了他。” “……” “我做的,只不过是托人彻底截断他的后路而已。”风逸说的淡然:“既然知道我都要死了,就不该再来威胁我,不把后路清干净,我怎么放心去死。” “……风逸。”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良心?”风逸看着欲言又止的云汐,忽然笑了:“没良心就没良心了,反正都要下地狱的,到了地底一切自有了断。” 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云汐的长发。 尸山血海,森罗地狱,天大的惩处又有何可惧,只要将……对你而言,所有因我而起的隐患全部消灭,起码,到时候我能安静的闭上眼睛。 只要……你能好好的活下去……那么,我这五年来造的罪孽,就没有白费…… 一切是非……都到地底了断吧…… 扑通一声,南疆五毒中,最后一人也彻底倒了下去。 妙空儿笑盈盈的收回长鞭,不屑的对最后一个尚有一口气息的五毒之一笑道:“这就是你们南疆五毒的实力吗?真是太厉害了,简直令姑奶奶我闻风丧胆啊~呵呵呵呵。” 眼瞅着最后一人也被她气的咽了气,妙空儿这才心满意足的回过身,瞟了眼一旁调息的众人,药效尚未过去,他们只能慢慢来,她不经意的瞟了眼在闭目调息内力的皇甫啸天,眯了眯眼睛,走到了一边。 “哎,我说妙仙子啊,你在这儿,其他人呢?” “其他人,估计都死了吧。”妙空儿不以为意的绕着自己鬓角的发丝。 “哎哟,妙仙子,你怎么不着点好的啊,那小冉儿还在叶镜轩身边呢,他要死了,你的小冉儿……”黑衣人话说一半,就被妙空儿瞬间锐利的眼神瞪了回去。 妙空儿一挑眉毛:“雪舞……你可不要学那玉川,口没遮拦啊。” 雪舞嘿嘿笑道:“哪儿,我哪儿敢啊,哈哈哈哈。” 妙空儿白他一眼,就要转身去寻找带着她女儿的叶镜轩,刚走两步,忽然停了下来,回头瞧了眼前方的林子,皱起了眉头,然后她转过身,又缓缓走到了人群面前,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幽暗的林子。 “怎么了?” 瞧见妙空儿忽然认真了起来,雪舞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可他问了两遍妙空儿都没理他,只顾着盯着树林,一脸的戒备又疑惑,她的反常让一旁的皇甫啸天也注意到,从而睁开了眼睛。 妙空儿盯了一会儿,忽然冷笑一声:“哪里来的鼠辈,休要装神弄鬼,现身吧。”她说罢手中长鞭一扬,血红色的长鞭在空中连连挥舞,凭空舞出一个巨大的血红色碎字,血字散发着诡异的暗红光芒,带着阴风冲着面前幽暗的密林便砸了过去,只听林中一阵大笑,而后一个暗影猛地从侧面扑出来,一手成爪,直取妙空儿面门。 妙空儿岂肯让他得逞,手中长鞭挥舞如灵蛇腾空,刁钻狠辣,面对对方扑来的爪势,丝毫不避,反而迎了上去,缠住对方的手腕,用力一甩,将来者甩向一旁。 那人笑声不减,手腕长鞭离去后,他腾空翻了个身,利落的落了地,这时众人才看清来人,正是江湖有名的穿山甲。 “嘻嘻,妙仙子的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娇憨呢。”穿山甲色迷迷的瞧着身姿曼妙的妙空儿,这女人他想了十多年了,可惜终究是让别人抢先了一步,还是一个他最讨厌的人。 “额,这……”雪舞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不敢去看妙空儿的脸色,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却发现妙空儿根本没有表情。 “……”妙空儿连看都不看穿山甲一眼,又往那树林里看去:“哼,又是什么没脸见人的废物吗?” “呵呵呵,妙仙子还是如此的不饶人啊。”林中一位老者笑着走了出来,随同的,还有数位离恨圣教的高手。 禅机子…… 他们此行的目标。 禅机子叹了一声,甚是惋惜的看着妙空儿:“可惜了你倾城之姿,却偏偏看上了那迂腐不化的正道剑圣,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吗?女子为情,本就苦了一世,你又何必苦上加苦呢。如今,你纵然为正道要我们反目成仇,那皇甫家,可真的会因此而容得下你?” 妙空儿不屑的掐着腰,冷哼一声:“啧啧,又是一个自以为是来说教的,我说老不死的,你哪只眼睛瞧见姑奶奶我看上他皇甫家的人了?我说,你怎么也是个百多岁的人了,能不能别学年轻人,听风就是雨啊。” “哈哈,妙仙子说的是,说的是啊。不过,如果老朽说的是假,那妙仙子如今为何要站在对面呢?” “……” “妙仙子,天下自是有情痴,剑圣对你无意,你何不就此放手呢,回头看看。”禅机子意味深长的笑道:“回头看看,你会看到更好的男人……” 妙空儿晒笑一声,掐着腰没回头,反而往一旁的穿山甲处瞅了一眼,而后冲着穿山甲盈盈一笑:“老头,我看你不是想我看后面,你是想我看旁边吧。” 这破天荒的一笑,顿时将穿山甲的心都笑的融化了,可还不等他从这股幸福中走出,妙空儿就对着穿山甲伸出一只玉葱般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温柔地说道:“你看我的眼睛。” 穿山甲心花怒放的盯着妙空儿的眼睛直点头,示意自己看到了。 随后,妙空儿就冷冷的说道:“它还没瞎……” “噗……”身后的人,有些忍不住笑了出来,令禅机子的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太好看:“呵呵,看来妙仙子是一心向着皇甫家了,那么咱们,也无话可说了,呵呵,仙子,真对不住,今天要连累你,也留下了。” 妙空儿对他说的话很是不以为意,指了指穿山甲:“哼,真受不了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老家伙,想留住本姑娘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不过如果你准备牺牲这个蠢货来留住我的话,劝你一句,省省吧。” 禅机子呵呵一笑,瞟了眼已经回到身边,一脸恨恨的穿山甲:“他本来是留不住的,可是呢,穿山甲有一个别人没有的本事,他可以悄无声息的从地面上,悄悄偷走别人身边的宝贝。呵呵,他,刚从叶镜轩叶公子哪里回来呢。” 话音刚落,妙空儿的脸色刷的白了,握着碎魂鞭的手亦攥的发白:“禅机子……你敢……” “呵呵,妙仙子切莫如此威逼,老朽,真的敢……”他说着,一招手,一个小女孩儿便被从暗处强行拉了出来。 妙空儿一见那小女孩儿满脸的泪花,心头一窒,当即就要冲上去,可她身形刚一动,却被身后猛然伸来的手拉了回去。一直默不作声的皇甫啸天站了出来,挡在了妙空儿的面前。 此刻,一旁的皇甫啸月也缓缓站了起来。 禅机子愣了一下,随即察觉到身旁人对于那二人的畏惧,当即厉声道:“怕什么,那二人如今不可能是你们的对手,休要输了气势,丢人现眼。” “哈哈,老头子这话说得对,可惜,如果加上我们呢?” 话音刚落,几个人影刷刷刷的从墙头跃了下来,与皇甫啸天并肩而立。 第三十一章:莫言离殇 “你会死吗?” “会。” “你还能撑多久?” “最多一年了,虽然我有过很多次一年的极限,但这次,真的是极限了。” ****** “你……要走了吗?” “嗯。” “你不回去看看他们?” “不必了。” 漫天的火光,映亮了整片深沉的夜幕,他二人站在远处的高地上,凝视着那片熊熊燃烧着的废墟。 “看来,武林世家的人均已从三个通道撤退完毕了,老盟主与玉老伯夏侯雨歇定制的计策,也顺利结束了,所以,他们才会烧掉这座废城。” “毁尸灭迹吗?” “呵呵,你也可以这样认为,不过依我看,这应该是老盟主自己的意思,他对一切与玄天教有蛛丝马迹关联的事物,总是毁的毫不留情,这次死的世家中人当中,很多人,都牵扯当年的某些事情,这也是他们今日葬身于此的原因。” “某些事情?什么事情?” “……都过去了,再说也没有意义了。” “……是吗?” 火光燃烧了半边夜幕,风逸转过身,挡住了云汐面前的一片火红:“你回去吧,从这里下去,穿过那片小林子,世家们的接应就在外面,他们身上的内力都没有恢复完全,走不了太远,你应该追的上。” 云汐看了看风逸指的方向,没有动:“你,不过去和他们说一声吗?” 风逸淡淡一笑:“呵,不必,只要你安全过去,他们就明白了,我不用特别跑去一趟,不然又要生出许多麻烦来。” “麻烦?”云汐不解:“事情不是都已经完了吗?还有什么麻烦。” 风逸淡淡一笑:“事情是完了,不过,我也说了,老盟主此番找的都是江湖散人,正邪各占一半,我在江湖上的仇家不算少,这其中也来了好几个,虽说大多不足为惧,但还是有那么一两个,该避开还是要避开的。” 云汐道:“你不是说,要把你身后的隐患,全部清除了吗?” 风逸苦笑着摇头:“怎么可能,我只是清除了会威胁到你的隐患而已,那些人虽然与我为敌,但他们不会去打你的主意的,所以不用担心,问起我,你就说我走了便是,其他不用多说。” “嗯。”云汐点点头。 “那么……你回去吧……” “……” 云汐不再点头,也没有动,只是静静的凝视着他。 凝视着那张英俊的面容,在火光的映衬下,明灭可见。 这个人,他认识了很多年,也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可是,仅仅是这两日,他才真正见到这个人的真实容颜。 仿佛南柯一梦,转瞬即逝,下一刻,这张面容,又将远离天边。 你真的是我认识的风逸吗? 五年前,你用那种方式离别,本以为此生不会再见,却又因为这莫名其妙的计策而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揭开了我原以为会困顿一生的真相,然后……就这样……又要离开吗? “……汐儿……” “五年前,你走的时候,是不是通知了皇甫家……” “……是,我给皇甫啸天留了一封信,让他那时候去接你。” “那时候,你的雨霖铃,是不是已经无法压抑?所以你的右手手背,才会有那个痕迹。” “是。” “所以,五年前,你就那么走了……” “我原以为,我们已经不会再见面了。”风逸看着他失神的面庞,笑意凄凉:“可惜天意弄人啊。” “天意弄人?呵,它起码给了我机会,让我看清了你的样子。” 却没有给我时间,让我记住你的样子…… “汐儿……”风逸微微皱起眉,试图将独自神伤的云汐唤醒:“你不重离别的,你从不重离别的……” “是啊,我从不重离别的……”云汐低着头,忍不住笑了。 不重离别,只是因为那个人不是你…… 这一次,是二十年来,你唯一一次,当着我的面,说出离别的,可是,我仍旧一点回旋的办法都没有。 云汐低着头沉默了好久,风逸此刻也没有催他,只是静静的站在他面前,看着他垂下的侧脸,眼神中,难以言喻的哀伤泛滥。这样的离别,注定没有再见的机会,面对对方的不舍,他第一次感觉如此的无能为力。 但这样的沉默不能再持续下去了,他已经感觉到阿萝轻轻催动他体内的蛊虫了,意思是时间快到了,再不走,未及时回去,只怕那老太太一怒之下,自己就要客死异乡了。 呵,这种极度受制于人的感觉……真是难以启齿啊。 就在他犹豫着准备打破沉默时,云汐忽然抬起了头,猛地后退两步,直直的盯着风逸,道:“你,还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风逸一愣,嘴唇动了动,无奈的笑道:“我要说的话,你猜不到吗?” 云汐抿紧了唇,仿佛在忍耐着什么,听他这么说,‘噗’的一声笑了:“是啊,我猜得到。” 他的笑意,在黑暗中,尤显惊心,风逸顿时产生了一些不太好的预感,然后,他就见云汐面色冷静的看着他,缓缓说道:“我,有话对你说。” “……” “你说我不重离别,的确的,你留给我的记忆,还不如天赐一半的多,所以,我可能不太会记得你一辈子。” “……那样最好。” “是吗?还有……”云汐丝毫不躲避风逸疑惑的目光,第一次,直直的凝视着他,语气肯定又决绝,那坚定的眼神,仿佛在说出他将死守一生的诺言。 “我,我心里留不住恨,自然也留不住爱,时间久了一切都会淡。但是,我会好好的活下去,不论将来是与他人携手一生,还是一个人走完接下来的路,我都会好好的活下去。” “……” “我的眼睛是你给的,我的双腿也是你给的,所以你放心,你给的眼睛,不会流泪,你给的双腿,不会停止,我会好好的,快乐的,活在一个,没有你的世界里。” “……” “所以,请你相信,未来的世界,我一定好好的。” 他说的话,很轻,很重,他坚定的眼神中,闪烁着自己看不清楚的水光,却终究没有在最后滑落。 说完这些后的他,没有再停留半分,转过身的他,也再也没有回头。 风逸猝不及防,反射性的伸出手想拉住他,手臂,却停留在半空,僵住了。于是,只能愣愣的看着他,看着他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黑暗的彼方,那已经怔然的脸上,苦涩的笑意,一点点化开。 胸腔中,有什么东西,就在方才,悄无声息的碎了,碎掉的那一瞬间,竟让这个人,疼的弯了腰。 汐儿…… 我的汐儿…… 对不起…… 对不起…… ****** 废城外,众人已经收拾完毕,正在清点人数时,夏侯雨歇和带着斗笠的老盟主走到了一边。 老盟主赞赏的看着夏侯雨歇:“呵呵,这次,多亏了你的步步为营啊,不然,这计划也不会如此顺利。” 夏侯雨歇淡淡一笑:“唉,说也惭愧,晚辈在朝中,玩的就是这人心,抓得牢了,地位也就牢了,却,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 老盟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必多想,此事我已经与前来接应的皇甫老弟解释过了,老弟也很赞同你的做法。” 夏侯雨歇愣了一下,笑容中随即多了一份苦涩:“唉,老盟主多虑了,这些事情,我回头解释一下就好了。” “哎,你解释哪有用啊,好了,说都说过了,你也就放宽心吧,啸月那儿,我估计他也是深明大义之人,不会太为难你的。” 夏侯雨歇只是苦笑不说话,只是笑意中,多了一丝不以为意。 依皇甫啸月的脾气,回去以后,有他受得了。 “嗯,除了云汐,其他人都到了,二哥也没事。”皇甫啸瑾将身上的土拍了拍,站在家人面前,对大哥说道:“只是这云汐始终没回来。” 皇甫啸月点点头:“……再等等吧,老盟主说没事,就应该不会有大碍。” 众人叹了口气,正准备说些什么转移话题时,皇甫啸奕忽然捅了皇甫啸天一下,然后向一旁抬了抬下巴。 众人一同看去,就瞧见那个三四岁的小冉儿,此刻小女孩儿正一脸兴奋的搂着自己娘亲不肯撒手,众人看了一眼,然后恍然大悟的又同时看向皇甫啸天:“三哥,这……” 皇甫啸天轻轻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倒是一旁走来的老庄主皇甫涛一脸阴霾的走过来:“老三。” “父亲。” “那小丫头是你的女儿?” “是的,皇甫冉。” “……”皇甫涛意味深长的摸了摸下巴,似乎并没有对这个孙女儿有什么不满,只是…… “她搂的那个女人是谁?” “……” “……” “……” 众人一惊,正要想怎么说时,皇甫啸天已经实话实说了:“是冉儿的娘亲。” 皇甫涛眉毛一挑:“那女人,可是魔教妖女妙空儿?” “……是。” “胡闹!你!还不快把孩子带过来,居然让自己女儿与这魔教妖女如此亲昵!” 老人勃然大怒,说话嗓音也就没了分寸,这么一吼,一旁的妙空儿也就不乐意了,站起身,瞪着皇甫涛,不屑的冷笑:“哟,这是哪家快如土的老匹夫啊,在这儿嚷嚷什么呢?” 这话实在难听,一出口,就让皇甫家所有人都愣了,包括皇甫啸月,一下子都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圆场才好。 皇甫涛气的不轻,指着妙空儿怒道:“好哇,你这妖女勾引我儿,生下孽种,你居然还敢先声夺人,好哇,好哇!” “哼,好哇,是好哇。”妙空儿白他一眼,拉着小冉儿的手:“既然老匹夫你认为这是孽种,姑奶奶我就留下了,你让你儿子,再去给你生个光耀门脉的孬种好了,姑奶奶我求之不得呢,哼。” 妙空儿说着抱起小女孩儿就要走,皇甫涛气的更狠了:“你,你这妖女休想,这孩子既然姓了皇甫,便是我皇甫家的人,岂是你说带走便带走的。” 妙空儿也恼了,双眼一瞪:“老匹夫,你少在这里大放厥词,孩子是我生下的,名字也是我取的,自然要和我走,你这快入土的老不死少来多管闲事!” “你!你!”皇甫涛一生钻研剑术,脾气古怪执拗,奈何嘴皮子哪里比得上妙空儿利索,当即被气的脸红气粗,皇甫家的几个兄弟吓坏了,忙围在皇甫涛面前左劝右劝,一旁的皇甫啸天目瞪口呆的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妙空儿和躲在她身后的女儿,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 皇甫啸月倒是还算冷静,他上前一步,对妙空儿说道:“唉,此事既然说来话长,还请仙子与在下移步庄内,以作详谈如何?” 妙空儿丝毫不领情:“少来,哼哼,我这恶贯满盈的妖女进了你们拜剑山庄,还有命出来吗?” “仙子哪里话,你是冉儿的娘亲,三弟的妻子,我拜剑山庄岂有欺压之理。” “呸!”妙空儿忽然打断了皇甫啸月的话:“我说皇甫庄主,你可不要信口雌黄,我是冉儿的娘亲不错,我可不是你劳什子弟弟的妻子,庄主你,注意措辞啊。” “那,是某唐突了,可既然你是冉儿的娘亲,我拜剑山庄也不会招待不周的。” “哼~”妙空儿不以为意的瞟了眼皇甫啸月被后,被气的说不出话的皇甫涛,嘻嘻笑道:“大庄主啊,我瞧,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被自己枕边人暗算,再有理由,也还是……不能这么算了吧。” 她笑着瞟了眼走过来的夏侯雨歇。 夏侯雨歇刚过来就听到自己被扯进了这场混战中,当即苦笑道:“妙仙子啊,在下可没有得罪您啊,何必如此中伤呢。” “哎,将军哪里话,妙空儿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中伤您啊,您可真是多想了。” 夏侯雨歇苦笑着摇头,也不想和这女人纠缠,只是妙空儿不肯回拜剑山庄,皇甫啸天又不开口,小女儿没立场更是吓得不敢说话,徒留皇甫啸月头疼的瞪了他一眼。 可是,再闹下去就真成笑话了,皇甫啸月正打算让三弟开口时,云汐缓缓走了过来,一脸迷茫的看着面前的混乱。 “云汐?云汐你回来了?” 云汐的回来暂时移开了众人的注意力,可是看到云汐那一脸苍白的样子,众人很识趣的没有去问东问西,于是这边妙空儿的事情又闹了起来。皇甫涛坚决不同意妙空儿把女孩儿领走,妙空儿又坚决不交出小女孩儿,皇甫啸天在一旁沉默不语,实在让人头疼。 最后,还是夏侯雨歇出面,将妙空儿劝到了拜剑山庄,并且以性命担保,妙空儿绝对不会被拜剑山庄为难,妙空儿这才免为其难的妥协。 可就算进了山庄,坐下来面对面谈,妙空儿那犀利的口气,和皇甫涛那执拗的脾气,只怕此事都不宜谈妥。 夏侯雨歇看着头疼的皇甫啸月,心中不免苦笑。 自始至终,皇甫啸天都没有说话,他也明白,依父亲的脾气,他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还不如不说。 倒是回来后的云汐,因为事情太乱,没有被人太过注意,只是一个人默默的回了听风楼。 ****** 寒江上,三个身影静静的站在一旁,等船家开船。 “你真准备这么悄无声息的走?”叶镜轩看着风逸问道:“雪舞他们一直在问你去了哪里,那妙空儿似乎还记恨着你呢。” 风逸失笑:“她要是不记恨我了,还奇怪了呢。倒是你,此番一行,并没有在离恨教里找到打伤你的招式记录,那么,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只剩一个办法了,老盟主看了我的伤势,他说这个招式是三百年前消失的,可是三百年前他还只是个孩子,并不清楚此招的来龙去脉,所以,我只能去找我师父。” “呵呵,也好,你早该去了。” “唉……好了,船要走了,我也就送你到这儿了。” 风逸点点头,和碧萝上了船,回头看了眼叶镜轩:“你估计,你能活吗?” 叶镜轩失笑:“估计什么,我估计,等你走后没多久,我就要去陪你了,哈哈。” “哈哈哈,但愿啊,有你这么个兄弟作伴,这样我起码不寂寞。” 两人笑着一抱拳,不再多话,船就缓缓的出发了。 叶镜轩站在岸上,静静的看着,看着船离开,越离越远,脸上的那一丝释然也缓缓消失了。 面对必死的命运,他们的态度总是相同的,然而,这世上,却总有令他们不能安心离开的牵绊,牵肠挂肚,魂牵梦绕,让他们,至死都不能瞑目。 风逸……你,可是将这份牵绊斩断了吗? 你……在将来的那一日,可是能安心的闭上眼睛了吗? 你……走的甘心吗? 叶镜轩回头,转身离开…… 他没有看到,远处客栈的二楼上,那个伫立的金色身影…… 第三十二章:终局 一年后…… 拜剑山庄 这日黄昏,闭关多日的庄主皇甫啸月出关了,并带出了一柄新打造好的长剑。 他将此剑,赠与了庄中唯一一个没有佩剑的云汐。 “你虽剑法尚未熟练,执此剑也可作防身之用。” “……云汐多谢大伯。” “自家人,不必言谢,此剑尚未命名,依你喜好取便是。” “……是。” “哈哈,云汐会叫什么呢……我想想,乱云剑?照云……哎,二哥你打我干嘛?” 皇甫啸龙白了他一眼:“别胡说,云汐怎么会取这种名字。” 云汐淡淡一笑:“呵呵,五叔说笑了,既然我住在听风楼,就叫听风剑吧。” “哎,不错哟,不过,我更喜欢松风剑~哈哈。” “……松风剑不是你的剑吗?” “……我开玩笑的。” ****** 晚饭时,皇甫涛意外的和众人坐在了一起,不过脸色依旧很臭。 这一年,对皇甫家任何人来说,都是极其闹腾的一年,先是妙空儿暗地与皇甫啸天商量要自己带走女儿被发现后,父亲的极力反对与勃然大怒,搞得家里鸡飞狗跳。 又是小冉儿为了不让娘亲走,自己去跳水池以至于大病一场,饶是医术精湛的云汐也对心情低落导致身体更糟糕的冉儿束手无策,搞得全家焦头烂额,后来皇甫啸天不得不亲自去将妙空儿请了回来,好在冉儿在妙空儿的照料下一点点慢慢恢复,如今已经完全康复了。 最后,为了避免妙空儿走后冉儿再去找机会生病,皇甫啸天和妙空儿讲和,妙空儿便留在了庄内,这一留,便留出了好多事端,她的作为与拜剑山庄格格不入,但众人又说不得什么,老爷子一气之下,干脆闭关不出,近日听闻皇甫啸月出关,并铸出好剑,这才肯出来看看。 饭桌上,皇甫涛接过听风剑,瞧了一会儿,不做评价,满意的还给了云汐:“哈哈,云汐啊,我听说你最近一直在打听南疆一带的事情,怎么了?要出去走走?” 云汐笑道:“是啊,昔年一直做个足不出户的废人,终究是腻了,这便想出去看看,大伯听说了,便为我打造了此剑防身。” “哈哈,出去走走好啊,神州地大物博,风景名胜数不胜数,出去走走,开开眼界,说不定有什么造化机遇呢。不过,这南疆一带,皆是蛮夷之人,甚少与中原打交道,而且南疆地位偏颇,环境虽有异样风光,却终究不如中原大地那般宁静啊。” “是啊,南疆蛊术可是闻名天下,南疆的姑娘也是出了名的泼辣,你小子小心被那里哪个姑娘看上了,一不小心给你下了蛊,可就要入赘人家家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玩笑间,众人大笑,云汐也笑着连连摇头:“哪里哪里,五叔玩笑了。” “嗯~”皇甫涛笑着点点头:“唉,南疆还好一些,你带上两个随从,多少没有什么危险,其实,如果你要是有点底子,还不如去昆仑瞧瞧,昆仑圣山绵延千里,白雪皑皑,冰天雪地,与我们这江南水乡,当真是云泥之别啊。” 皇甫啸龙道:“是啊,我有幸得见昆仑圣山一面,至今难以忘怀,不过那地方寻常人家去不得啊,我是随着众多武林高手方才得幸进入山中,一探圣山一隅,可惜止于弱水河畔,终究是没能迈过一步。” “弱水河畔?”云汐奇道:“为何止于此处?据传闻,弱水河对岸,便是昆仑圣山深处,其中奇珍异宝,灵芝仙草更是数不胜数啊。” “是啊,我们在河畔旁,就看到了河对岸的雪中有一朵盛开的天宫莲,传闻此莲可医治世间一切疾病,且有起死回生之效。可惜的是,此莲只绽放于昆仑深山之中,恰恰被一条弱水河阻挡,令我们,只能干瞪眼啊。” “鸿毛不浮……弱水三千……莫非。” “是的,我们试过渡河,却因此折了数名侠士的性命,河底仿佛有巨大的吸力,任何东西都过不了河的。” 云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昆仑……” “哈哈,要出去走走,云汐,你要走的地方可多了,圣山昆仑,茫茫东海,西北大漠,皆是令人心驰神往的地方啊。” “五叔说笑了,我这身体,哪里受得了圣山严寒,大漠干燥啊。”云汐苦笑:“而且,我心仪南疆蛊术已久,便是借此机会,前往探寻的。” 云汐毕竟是鬼医,对蛊术有兴趣也是理所当然,众人笑了笑,没有再说话,毕竟,他们说的那些地方,连他们自己,都是不敢轻易深入的。 满桌佳肴已经端了上来,皇甫涛拿起筷子,下意识的瞟了众人一眼:“对了,夏侯家那小子呢?” 皇甫啸月道:“夏侯伯父……夏侯伯父要他回去了。” “哼。”皇甫涛不以为意的哼了一声,对一旁的皇甫啸月嘱咐道:“啸月,爹告诉你一件事,你记好了。” “是。” “我皇甫家的儿子,不出这个儿门!” “……” 众人一愣:“什么?” 皇甫涛瞪了他们一眼,解释道:“啸月……绝对不可能嫁到他们天泽山庄。” “啊?” 这下,连云汐都愣住了,所有人呆呆的看着皇甫涛,皇甫涛不耐烦的骂道:“干什么,干什么,一个个瞪那么大眼镜,你们说,你们大哥能嫁过去吗?” “……” “……” “……” “绝对不能啊!!!”众人异口同声的喊道,但脸上都已经露出了隐忍的笑意。 这么多年了,老人总算是放下了…… 皇甫涛得意于自己的一呼百应:“所以……” “所以得将军嫁过来啊!!!”众人再次异口同声,而后哄堂大笑。 大笑过后,皇甫啸奕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那毕竟是大将军啊,他们家人会同意他嫁过来吗?” “哈哈,笨蛋。”皇甫啸瑾大笑着,狠狠地拍了他的脑袋一下:“这就是将军的问题了,咱们只要准备好聘礼,准备迎娶新娘子就好,是不是啊爹。” “哈哈哈,小子聪明。”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云汐忍着笑看了一眼哭笑不得的皇甫啸月,心底也是由衷的高兴。这六年来,皇甫啸月对夏侯雨歇如何,他也是看的一清二楚的,如今老人总算放下了那些江湖虚名,如何让他不欢喜。 况且,能让这位泰山崩于脚前而不乱的皇甫庄主露出哭笑不得的无奈表情,也算是难得了。 正笑着,老人忽然瞅到孤身一人的皇甫啸天,便问道:“啸天,冉儿呢?” 皇甫啸天抬头道:“哦,在陪空儿吃饭。” “……”老爷子的脸忽然黑了下来:“怎么,饭桌不是在这儿吗?” “额,爹啊,三嫂子不和我们一起吃饭的。”皇甫啸瑾连忙解释道。 “哼,她还拿乔了,啸天,我告诉你,小冉儿是咱们皇甫家唯一一个女孩子,你可给我看好了,要是敢让妙空儿那女人带走,我饶不了你。” “唉……我知道了。” 皇甫啸奕见状拍了拍皇甫啸天,低声道:“别听爹的,连大哥和将军的事他都想得开,你们这算什么呀,没事啦三哥。” 皇甫啸天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云汐笑着看着这一家人,心头也充满了曾经不曾拥有过的温暖。皇甫涛的作为终于还是让他明白,家人比虚名重要得多了。这样一个舍不得儿子,又舍不得面子,最后又不得不为了儿子舍了面子的老人,更让人觉得可爱了。 ****** 天泽山庄 夏侯老庄主正在叮嘱自己的大儿子。 “你刚才发的誓,你记住了?” 夏侯雨歇无奈的说道:“记住了记住了。” “……不行,你得再说一遍,我听听有没有毛病,你小子最爱钻空子了。” 夏侯雨歇无奈透了:“行,你儿子我只能娶不能嫁,我要是敢嫁进皇甫家,我就削发出家,好了吧?让我吃饭吧,我快饿死了父亲。” “嗯,记住啊……一定得记住了……” “是是是。” ****** 听风楼 云汐正在收拾远行的包裹,他拒绝了随从,打算自己一个人出门。二夫人在一旁为他准备了不少东西,还装了好多银两,生怕他路上不够:“你啊,咱们拜剑山庄在城里都设有钱庄,你要是不够了,千万别为了面子不开口,到时候只会苦了自己,知道吗?” “嗯,我记住了,您不用太担心的。”云汐笑着将包袱放到马背上,一旁的皇甫啸龙拍了拍他的肩膀:“出去好好走走,对了,你和若宣说过了吧?” “嗯,我和他已经说过了,您放心吧。” 皇甫啸龙笑着点点头,收回了手,临走前,二夫人还是不放心的嘱咐道:“千万别要面子不开口啊,钱庄有钱给你取,莫苦了自己啊。” “我知道了,我走了……” ****** 数月后 南疆 十里镇 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从客栈里走了出来,男子一身白色的异族打扮,腰间挂着一把长剑,与旁人不同是他没有带那个锅似的大帽子,长发很是随意的散在背后,随着走动微微飘扬。 一个中年人瞧见男子过来,笑着打招呼:“哟,风逸,又下来找吃的啊。” 风逸耸了耸肩膀:“没办法,山上那些不是人吃的啊,唉。” “嘿嘿,怎么,阿萝做的不好吃?” “……唉,阿萝做的太好吃了,我这区区凡人消受不起啊,我还是吃这粗茶淡饭就好。”风逸笑着随处揪了一根草叼在了嘴里:“对了,最近有什么好玩的玩意儿没?” 中年人摇摇头:“没了,好玩的都让你玩死了,我还没抓到更好的呢。” “唉,真是,你怎么这么懒啊,上山抓啊。” “哼,你少来,蛊婆明明是要你自己去抓的,你却来我这儿要,你还好意思说我?” “说你怎么了?你看我这小身板还不如你一半粗呢,我上山不是得给那些凶虫猛兽活吞了啊。” “得得得,你少来啊,要好玩的自己去抓,明明自己就住在山上,下山照吃的时候顺便找一找不就行了,到时候婆婆怪你别来找我麻烦。” 风逸笑着一摆手,懒得理他了,自己转身向镇外的大山走去。 那中年人看着他走,忽然说道:“哎,对了风逸,说起身板,你少找借口啊,刚才来了一个年轻人,看样子是中原的,眉清目秀的,哎,人家那身板比你还弱呢,人家就敢上山去呢。” “哼,乳臭未干的毛小子,见过什么呀。”风逸不屑的冷哼:“我敢保证,他进去不过一炷香,就得喂那些毒物了,妥妥的事儿,你吹什么呀。” “哼,我是不是吹,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说不定,人家比你还厉害呢。” 风逸不以为意的大摇其头,一边晃晃悠悠的往山上去。中年人瞧他那吊儿郎当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又想了想,对了,那个年轻人还打听过这小子住哪呢。 南疆大山,皆是危险之极,其中猛兽毒物数不胜数,风逸待着的那座山上尤甚。 一边想着是哪个不要命的上山找死来的,一边轻车熟路的在山上来回转悠,风逸早已练成百毒不侵之体,对山上那些毒物压根不屑一顾,可是如果找不到好玩的给蛊婆研究,回去肯定要被蛊婆念叨。 这么想着,风逸来到一处高地停了下来,双手掐腰四处打量了一圈,没有收获,正准备换地方时,却听前方的林子里传来一声轻呼。 有人? “啧,还没死呢?”风逸一挑眉,晃悠悠的走了过去,只见林中有一处水流,旁边坐着一个身着绣金衣的年轻人,正捂着自己的脚腕在拔什么。 风逸从高处走过去,叼着草,弯下腰喊了一声:“喂,找死找到这儿了?小子,抬头。” 那人拔脚的动作一顿,然后抬起了头。 “……” “……” 云汐看着前方那个身着异族服装的男子,忽然愣住了。 四周的一切,仿佛一瞬间静止。 只有风逸嘴里的那根草,悄无声息的掉了下来…… 正文完御心 下——聆枫落
作者:聆枫落 录入:0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