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心——君恨生

作者:君恨生  录入:03-09

 文案:

 “你觉得天下最厉害的人最害怕什么?” “属下不知。” “只一个‘情’字啊。”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赭悠,林誉,赭允 ┃ 配角:倾安,许成渊,穆枫,楼奉之等 ┃ 其它:宫廷,1V1 1. 临关二十五年,圣上四十大寿,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皇城上下最为热闹。 而我却在书房练字,不知怎的只听到一串爽朗的笑声,还没来得及起身,已经有一人从窗外翻了进来。 “三皇子,怎么今天又在书房里呆着,我看啊,你都成书呆子了!”那人一脸嘻笑,大摇大摆走到我的面前,夺过我手中的毛笔,在题字的地方画了一只乌龟,然后满意地点头,“效果不错!” 看他模样,我只能摇头叹道,“穆枫,你可知道毁了一副好字!” “我倒觉得我这王八画得美。” 他已经坐了下来,那双腿大咧咧地翘起来,我摇了摇头,说道:“今天来又有什么事情,我可告诉你,我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你可以洗劫的了。” 他眼睛突然变得亮晶晶的,直勾勾地盯着我,那感觉真是让人胆寒。 “我只求一事。” “什么事?” 他作出拱手的模样,却掩不住一脸的笑意说道:“当今三皇子的一个允诺。” “怎么说?” “你知道的,我有一个古怪的师傅。” “你师傅怎么了?” “哎!一说起那个烦人的老头子,我就觉得身心疲惫啊~三皇子你绝对不能见死不救啊!”眼看他就要扑了上来,一脸可怜模样。 据我所知,他师傅是盗界出了名的老滑头,养了个徒弟也成了精,有事没事来我这里捞点小东西,和他熟了之后我这府氐已经成了他的每月都要来的地方。 以他的轻功去哪里都不是问题,现在却来求我帮忙,除非……我猜测起来,“难不成是你要进皇宫?” 他一听立马扑倒我身上:“三皇子英明!小民谢过了!” 我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把他丢到了一边,整理来衣衫看他一眼,“父皇四十大寿,皇宫戒备森严,不过我要是带一个人进去也不是一件麻烦的事,不过,你必须告诉我你要进去做什么。” 他神秘地笑起来,在我面前摇了摇食指:“偷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美人。” 我一口气噎住,“不会是太子要觐献的西域美人吧?” 前几天太子刚从边境回来,听说在在路途中遇到了一位能迷住天下男人的美人,这消息在皇都里被传的沸沸扬扬,太子便宣布送给当今圣上作为寿礼呢! “不错!”他笑眯眯地回答着,我却一口拒绝。 “这事非同小可,我不能答应你。”不难猜测,如果这位美人被穆枫盗走,便是欺君之罪,我怕太子的位置不保。几个兄弟之间,我和太子最亲近,怎么能这样害他? “不是吧,那我和老头子的赌约……” “输了。”我替他说完他没说完的那句话。 “三皇子,真不能通融一下吗?” “抱歉。” 直到最后我也没有同意穆枫的要求,他看起来似乎有点郁闷,走的时候还留下一句:“就算没有三皇子的帮助,相信我的能力也可以偷到那位美人。” 看着还敞开的窗户半天,我才唤来佣人吩咐他们备好马车。看来今天必须去太子府一趟了。 2. “三弟,你怎么来了?”收到老管家的通报,太子匆匆地出来迎接。他形色仓促,看来为了父皇的寿礼费了不少心思。 我看着他,笑了笑,“知道你刚回来,便来看看你,怎么,不欢迎我?” “哪里哪里,快些进来吧。” 见到这人,我虽面上不动声色,可也不免有些心神恍惚,思忆起早些年边境受到蛮族的侵犯,此人生为太子却主动请缨平定外乱,俱是历经了边境的这些个年月,此时再见,忽发现他的模样有些变了。原本还有些许青涩之气的脸变得更为刚毅坚韧,看来在外面吃了不少的苦。 回忆之间我已经随他进了客房,刚坐下来不久就有一个小丫头上来倒茶,我抬头看他,这才发现他已经看了我很久,便问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好几年没见到三弟了,发现你的模样越来越俊了。” 我一怔,没想到他会说这话,记忆里的他是强大而温柔的。”我怕不及大哥。” “哈哈,我可不记得三弟这么谦逊过!”他喝下一口茶,再看我问道,“我刚回来时,也不见你来看我,现在却来得这么匆忙,是有什么事?” 他这么一提我才想起我是只身一人来到他的府邸,衣裳还是平日里的简单样式,一看就知道来的时候太过着急。 我笑了笑,开门见山地说道,“大哥,听说你在边境带回来一位美人。” “哦?难不成三弟想要向我讨那位美人?” “不,我是提醒你把他看好。” “什么意思?” “很简单,有人打她的主意,你要是看管不好那人,可是犯了欺君之罪。据我所知,反对太子的党羽不在少数吧?” 他突然大笑起来,道:“你认为我会怕他们?如今我手握兵权,他们有何足惧?” 我心底一惊,再看他模样,意气风发,一想到四年前我和他还算懵懂未知世事的娃娃,而如今的他也已经不似从前。我扶额叹道:“大哥,你变了。” 他一怔随后又笑了起来,道:“三弟,四年的时间足以扭转一个人的思想。从前我不愿做太子,所以放浪形骸,只求父皇罢黜这褚君之位。但是……” 只觉得他眼神猛然间锐利万分,盯得我头皮发麻,他继续道:“四年前的事情,你该知道。” 只觉得五雷轰顶,我望向他,发现他的表情苦涩难懂。不禁又叹气起来,道,“我以为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只怪生在君王之家,你这样又是何苦呢?” 他摇头却不再说话。过了一些时候,一位侍女走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便退下了。 随后他站了起来,目光落在我身上,神情如常道,“那位美人听说三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倒想会上一会。” “荣幸之至。” 3. 绕过偏厅,走过一段小道之后便是后院。远远的我还能看见一人身着白衣,手抚着琴弦,动作灵动飘逸,好似仙人。 走近了见着他的真面目时,我呆在当场。 这位美人,是实实在在的男子。他的模样虽然极美,轮廓里还带着一股仙气,但是却不女气,不明显的喉结以及微微露出来的胸口足以让我说不出话来。 难道太子要将男子献给父皇?他这般做难道不怕父皇生气吗?我一时百思不得其解。 “你便是三皇子?”他问。 “我是。” 他微微一笑,道:“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 “传闻?” 他笑得更厉害了,却是美得惊心,“你啊,是个绝色美人。” 我一怔,不禁摸起自己的脸来。我是绝色美人……? “有趣有趣!”还没等我说话,面前的人已经笑得出了眼泪。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被这美人给戏耍了。 这时一旁的大哥开了口,“倾安。” “赭允,你来了。” “恩,琴学得如何?” 他笑道,“要是你天天在我身边,我怕现在我连萧也会吹了。” 大哥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道:“事务繁忙,如果有空我怎么会不陪你?” 他看着大哥良久才幽幽叹道道:“如果你不是太子那该多好!”说完便转身而去。 倾安的神情易懂,我恍若有所悟:“原来你们有情。大哥,你那样做,不怕他怪你?” 他的目光落在了远处的倾安身上,叹道,“不怕。” “为何?” “因为他舍不得。” 这时,又听到幽幽的琴声,是从倾安那边传来。琴音忽高忽低,时而婉转时而幽切,好似正欲倾诉却又想起什么弦音一转变得凄厉。 我懂音律,却从没有听过他这样的弹法,这时已经有侍女递上了长萧。 我转眼看向大哥,他也含笑看我,“不如合奏一曲。” 我点头便拿起长萧和着倾安的琴音吹了起来。 只是我吹到一半,便觉得不妥,连忙停了下来,朝着倾安在的地方跑去。身边的人似乎也被我莽撞的行为惊到了,匆忙跟在我身后。 好在距离不远。 倾安还在弹着琴,他好像怀着什么心事,那双好看的手明明已经满是鲜血,他却毫无知觉。面容上还带着微弱的笑容,我一把抓起他的手,他才猛然惊醒。 只听得“铮”的一声,琴弦断了。 倾安脸色惨白。 大哥连忙夺过我手中的人,锐利的目光让我心头一颤,我连忙退下。这是他们的事,我多管了…… “你这是做什么?” 倾安惨然笑道,“练琴啊。” 大哥皱紧了眉头没再说话,只是嘱咐了侍女几句扶着倾安去了房间,我也不好多留。 只说了句大哥三思之后就匆忙离去,回府的路上我反复思索大哥将会怎么做,最终不得其解。 “爷,您怎么如此心不在焉?我都叫了您好几声了,您居然没有应声。”马夫陆与问道。 我一惊,掀开帘子这才发现已经到了门口。 下了车,摆摆手让陆与离开之后,我看着悠亲王府的牌匾愣怔良久,才走了进去。 4. 三月二十二日,刚过了春分。正是父皇寿辰,他在宫内摆下盛宴,时候稍微晚些,还数御花园最为热闹。 众多嫔妃为了这晚可是花了不少的心思,她们个个穿得美丽非常,我不习惯脂粉味,在还没开席时候便躲在一处无人地方,到觉得清净。 “三皇子是在一个人赏月?”只觉得耳边生风,我抬眼一看,原来是有过几面之缘的大将军之子林誉。传言这位大公子行事风雷厉掣,是个狠角色,是其他几位皇子拉拢的对象。倒是他主动来和我说话,我心中有些诧异。 “不习惯那边的热闹罢了,等到开席了我再回去。” 他忽然笑道,“原来传言三皇子生性淡泊是真事。” 我不再看他,而是看向远处,良久才叹道:“只是不愿见到兄弟之间残杀罢了。” “难怪难怪!身为嫡子却不愿做太子,原来是这样的用意。” “不止。” “不止什么?” 我笑道:“因为我比较懒惰。” 他也笑了,声音爽朗:“原来如此,看这风月景色倒觉得和你有几分相似。” 我闻言抬头看着空中明月,已经不如十五时候圆了,在晴朗天空却觉得十分美丽,飘渺,空明。 我忽然感叹起来,“我不愿做明月,但愿做星辰。” 他问:“星辰有何好的?” 我答:“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说完便觉得时候也不早了,宴席快要开始,我匆匆和林誉道别才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的他说了一句:“三皇子,如果不是你无心朝政,我定投在你的门下。” 投在我的门下?我皱了眉,却没有止步。 到了席上发现大哥二哥早已入座,五弟似乎有些迟了,形色匆匆,看起来是刚刚赶到。他们见我来了,知我性子也没和我多说些话。坐定之后,只听得福公公扯着嗓子喊了句“万岁爷驾到”之后,便见得父皇走了出来。 所有人见父皇来了,连忙起身请安。 父皇正值壮年,加上本来就气宇不凡,走起路来虎虎生威。他看了主桌一眼,大笑起来,道:“都来齐了?” 这本是一句平常的话,但是放在这特殊的日子里,当然不可同日而语。身边的几个得宠的妃子低着头不敢说话,一时气氛尴尬起来。 我一看,原来人都齐了,唯独缺了四弟。 一想到四弟那风流的性子,在父皇大寿的日子竟然没来,眼看父皇就要发怒了,心中不免为他捏了把冷汗。 果然,父皇见无人答话,大概是猜出缺了四弟,整张脸都冷了下来,说道:“老四怎么没来?” “赭胤准备寿礼可能会来迟了,还请皇上不要降罪。”说话的是黎妃,她本是丞相之女,说话体面让人信服,深得父皇喜爱。可惜生了个不争气的四皇子,成天活在女人堆里,不知道现在还在哪个温柔乡里。 “黎妃快快起来。”父皇扶起跪倒在地的黎妃,目露怜爱,叹道:“罢了,罢了。老四那小子也算是有点孝心。”说完,话锋转向大哥,“赭允,听闻你要送我一位绝色美人,不知道是在哪里?” 大哥模样恭恭敬敬,道:“儿臣是要将那位绝色美人献给父皇。” 黎妃娇嗔道:“哼,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美人。” 父皇大笑起来,一把搂过黎妃,道:“爱妃,你可是吃醋了?” 黎妃娇笑着就要往父皇怀里钻,道:“还是皇上最懂臣妾的心。” 这幕是让其他嫔妃看得目眦欲裂,似乎听到什么声响,我侧头观望。这才发现大哥目光深幽,似雷似电,只是很快面上又是一片祥和。 大哥的母亲是江南一位家境还算不错的商户人家子女,却是切切实实的无权无势,加上当年皇上十分宠她,当然惹来了她人的妒意。她性子好,与世无争,被皇上封为萧妃。偏偏四年前发生了一件大事,萧家意图谋反,好在事情闹得并不大,父皇诛了谋反的萧家子弟。此后萧妃失宠,并在次日投湖自尽。次年发现这谋反之事不过是左相的一场阴谋。父王自觉愧对大哥,加上我也无心皇位,一直悬空的太子之位立刻有了主人。 想到这里再看大哥,发现他在嘱咐身边的侍从一些话语,不一会儿侍从便退了下去。 没多久就听到了琴音,那是很熟悉的琴音。 5. 曲子我从来没有听过,却十分美妙,好似仙音。再看去,主席前正有一位白衣长袍人手抚长琴。他低着头,手指在弦间跃动,声音婉转有力,这样的情景已是妙极。 父皇大笑道:“弹得好!不知模样如何?” 这时琴音一顿,那位白衣人抬起头来,是一张令人难忘的脸庞,几乎让所有嫔妃失色,唯独,他是个男人。 我暗自苦笑,父皇脸色有些不预:“赭允,这是?” 大哥道:“父皇,他便是我从边境带回来的绝色。” 父皇还没有说话,怀着的黎妃已经哼出声来:“太子,你的意思是皇上有龙阳之好吗?” “不敢,儿臣只是听闻此人是位奇人,不仅模样如仙人,还能助父皇江山巩固。” “哦?怎么说?” “他虽未出世,却是孔明门生的后人。不仅知晓天文地理,博古通今,加上一身好武艺,我想父皇一定喜爱。” 父皇听了果然脸色好了许多,道:“传他过来,让朕仔细看看。” 倾安很快就走了过来,他看了我一眼,便跪拜在地。 父皇问道:“你叫什么?” “草民倾安。” “听赭允说你博古通今,武艺高强。朕也是好武之人,不如舞一场剑让朕瞧瞧。” 倾安一脸诧异,转脸看向了大哥,见大哥神色如常便点头道:“草民领命。” 6. 倾安本来就生的美,手执长剑的他更是好看,就连我也有些呆了。他身法轻盈利落,手中长剑好似游龙,招式却能处处显露风骨,他的眼神澄澈见底,让人爱不释手。 不过短短半柱香的时间,他已经收招,朝着父皇道:“皇上,献丑了。” “好剑法好剑法!配上你这样风骨的人,让朕欣喜。”父皇笑道,“赭允,你送的寿礼实在是让朕喜爱。” 我叹了口气,这样的人,即便是男子,又有谁不爱呢? 美色,琴艺,学识,武艺,这样的人谁不想得到呢? 说着父皇便要揽倾安入怀,本来他还有所挣动,却在看见大哥时又停下了挣扎。 他的模样难看,看来已经猜出一切。 之后二哥送了从大理运回的美玉,五弟送了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只有我最寒酸,送上一副为父皇画的画像。父皇没对我多说什么,他知道我的固执,加上母后死后他就很少与我说话,我也乐的高兴。 一场餐宴快要结束了,才见四弟匆匆赶过来,见他衣衫不整,脸上还有胭脂印子大家都心中了然。 父皇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便离开了。 黎妃一跺脚,看着不争气的儿子连忙追上了父皇,不知道又要吹什么枕边风。 倾安也起了身,要随着父皇一起离去。 “倾安。”大哥忽然轻声喊道。 只见倾安停下脚步,浑身一颤,却没有转过身来,他道:“我知道。”说完便匆匆离去。 这让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倾安时,他说“要是你不是太子多好!” 帝王之家,为何你生在了帝王之家? 离席的时候我发现大哥的神情有些倦怠,知他心情,却没有和他搭话,一个人走了一段路才发现跟在身边的随从不知道去了哪里。 “三皇子,又在想些什么?” 一丝灵光被这句话掐断,我抬头,是林誉。 “你怎么……?” 林誉笑道:“只是觉得三皇子的性子和我的胃口。” “哪里?” “懒惰。” 说完便笑,我也不禁笑了起来。都说这林誉做事利落心狠,看来只是传闻。 “三皇子是要回府?” “是。”天色已经晚了,只身一人在外,我担心会出事情,还是早些回府的好。 他却提议:“现在时候还早,现在街上正是热闹,不如去看看?” 我看他含笑模样,也不好拒绝,就应了下来。 7. 街上果然如他说的那样,十分热闹。细想起来今天父皇寿辰,是在举国欢庆吧? 自从成年之后我就没有心思这么有闲情在集市上逛着,既然有了一位便宜保镖,我当然不会浪费这次机会。 “怎么?喜爱这支折扇?” 我展开折扇,看着上面画着的山水。虽然墨迹还很新,但是却将山水的风骨一并画出,让我无比欣喜。听到林誉的声音才惊觉发现他离得太近,不禁退了一步,说道:“不,是扇上的画。” 林誉过来一看,笑道:“想不到你喜爱这些事物。” 我也笑道:“附庸风雅的文人罢了,说话都会带着酸气。” 选了一些自己喜欢的书画,正要付钱,这才想起自己还是身无分文,又想起了身边的侍从,不禁心中一动,想到了什么,心中的话也脱口而出:“不好!” 林誉似乎被我的神情吓到,问道:“怎么了?” 我丢下手中的书画,朝着来的地方走去,我咬牙道:“要出事了,现在立刻带我回宫!” 我实在是太粗心大意,竟然将黎枫的事情忘去,难怪身边的侍从会没有随我一起,而是在散席之后就不见了踪影。现在就怕倾安已经被他偷走。 这不是一件小事,我心中一顿,这件事情一定会触怒圣颜。 林誉见我脸色难看,连忙备好马匹,只是时间匆忙只找到一匹,便成了两个合乘。好在他的骑马技术不错,一路不算颠簸。 在路上时,他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答:“我放了一个贼进宫偷走了一个人。” 他微微诧异,却很快面色平静下来,道:“倾安?” 我闭上眼睛,叹道:“是。” 这时,林誉却大笑了起来,“这样岂不是很好?”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怒道:“有什么好的?” 不知为何,他突然加快了速度,让我一下子失了平衡跌在他的怀中,只惹得他更加畅快的笑声。我心道,这人实在是太过放肆,虽然他林家手中掌握着皇城禁卫军的兵权,但是这样戏弄我,让人心里愤愤难平。 我抓紧了他的衣裳,道:“林公子,你……!”还没说完,马速更快了。 他笑道:“三皇子不是急着想要进宫?微臣马术尚可,只是记住可要抓紧了。” 8. 事实上林誉的马术确实不错,只是刚刚酒饱饭足的我哪里接受得了?昏昏沉沉地吐空了胃才舒服许多。 他拍拍我的背帮我顺气,道:“想不到三皇子……” 我朝他看了一眼,他立刻闭了嘴巴。 进了宫门之后,才发现宫内似乎并没有出什么事情,一切井井有条,难不成是我想多了? 我问了几个经过的侍女都说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一番闹腾下来,竟然一无所获,林誉笑看我:“三皇子多心了。” 我无奈道:“希望如此吧。” 9. 第二日,皇宫乱了。 父皇极喜爱的那位美人失踪了。 听着前来通报的侍从,我执在手中的笔陡然掉落,墨水在快要完成的画作上留下一摊难看的墨迹。 最不愿发生的事情果然发生了,我看向通报的侍从,问道:“大皇子是否在外面?” 侍从连连点头时,我已经出了书房。 到了大厅便见到大哥,他的模样并不好看。似乎为这件事情忙的焦头烂额。 我平静的说道:“大哥,你来了。” 他看着我良久,那双眼睛露出一丝狠意,随即消失。他叹道:“三弟,倾安的事情,你应该知道。” “我知道,我先前已经提醒过你。” “三弟!” 见大哥脸色更加难看,我心中一软,叹道:“是我不好,如果三日我没有找回倾安,我去父皇那里领罪。” 大哥明显被我的话惊到,讶然道:“三弟,你这是……?” 我摇头止住他要继续说的话,说道:“身为太子是不能担下这个罪名的,事实上这件事情我的过错确实很多。大哥,我只求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 “四年前的事情,希望你能够看开。” 听着我的话,他忽然仰头大笑道:“三弟,回不去了,已经回不去了!她已经死了。”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声音无比的落寞。 我才想起。四年前一起死去的还有…… 10. 等到大哥走后,我便吩咐了管事准备一些行李。 这晚我去了琳香的房间,她是我唯一的福晋,四年前嫁到府上,可惜我对她并无情意。她是一位十分聪慧的女子,常常和她交谈也觉得颇多感慨。只是她提起男女之事,我总会避而不谈,时间长了,她似乎也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曾劝过她让她改嫁,她却笑着拒绝了。 她只说了一句话“琳香认为这辈子只嫁给王爷一人就够了。” 我问她为何。 她却是笑而不答。 “王爷,你来了。”刚到她的房间便听到了她的声音。 我应声道:“是,我来了。”看见她正坐在床边,见她模样,我顿时心中不忍,坐到了她的身边,抚着她的眉时,这才发现今天她画了淡妆。 她年纪不大,却识得大体,是个好姑娘,我常常同她说是我糟蹋了她,她却只是笑。 她看我良久说道:“这次,是最后一次来吗?” 我知道她猜测出了我来这里的原因,也不想瞒着她,叹道:“我这次出去怕是凶多吉少,要找回倾安谈何容易?”穆枫早就不见踪影,虽然他时常来我这里,但是他做了这件事情之后,肯定会避着我不出现吧? 她点头说道:“只希望你能回来。” 我笑道:“自然。” 见我笑了,她也笑了起来,一双手握着我的手指,她重复道:“王爷,我只希望你能回来。” 她说的认真,我一时没了玩笑的心情,反握住她的手,默默点头应道:“会的。” 和她谈了很多杂乱的小事,只是谈到往事的时候她总要笑出泪来,我知道这些年苦了她,心里不是滋味。 我们一直聊到深夜,等她困了睡了,我才离开。 11. 这一行我只带了侍卫吴凡,马夫陆与。我明白人多了行动更加不便,只好选了两个我最信任的手下陪同。好在黎枫常与我提起他在扬州的事情,我便打扮成书生模样进了扬城。 城中比我想象的还要热闹,过了东关街便能看见到扬州城的全貌,街区也非常热闹,可惜我并不是来玩耍,时日不多,我问了城中最好的酒家在哪。 小贩指着不远处的酒楼说道:“那家便是。” 我谢过之后,那是一家名叫“春香”的酒肆,店面并不大,不过看起来有些年代,只是一进去就觉得气氛不对,一看下来坐着的客人手边都拿着刀剑,个个面带煞气。 吴凡握着腰间的长剑挡在我的面前,续势待发。我嘱咐他不要轻易动手便走了进去要了一处雅座。刚坐下来便听到几个江湖客模样的男人谈论起来。 开口的是一名黄衣长衫男子,“这一战,你们认为谁会赢?” 他身边的灰衣粗汉道:“当然是快刀楼奉之了!” 另一位瘦得像猴精一样的男人却插嘴道:“自从上次楼奉之受了伤之后功力就不如以前,我倒觉得他会输。” 粗汉急了,道:“你这瘦猴!尽触我霉头,我可是全押了楼奉之赢啊。” “哈哈,那你可要做亏本生意了!”这瘦猴嘴上不饶人,知道自己斗不过粗汉,脚上就如抹了油一样上跳下蹿的,粗汉脚程没他快,只好在后面追着。 我的位置离他们比较近,没料到那个瘦猴一跃跳上了桌子,我一惊,连忙站了起来,吴凡立刻护着我挡在我面前,拔刀相对。陆与则在我侧面,问我是否受惊。 我摇头看向那边。 黄衣男子怒叱了嘻闹的两人,脸上带着歉意,上前说道:“两位小弟向来目无法纪,让公子受惊了。” 我让吴凡和陆与退到一边去,摆手道:“无事无事。只是你们刚才所说的快刀楼奉之是什么事情?” “公子不是江湖人,可能有所不知,明日扬州郊外有一场比武,我们只是慕名而来的看客。” “比武?”难怪这酒楼里都是一些带着刀剑的江湖客,原来有一场比武,我继续问道:“不知道快刀的对手是谁?” 他笑道:“盗仙许成渊。” 这话让我心中一动,当即抱拳一拜,道:“多谢。” 说完便匆忙离开酒楼。 跟在身边的陆与道:“爷,咱们去哪?” 我笑道:“当然是寻个住处,好好歇息,明日去城郊看那场比武。” “比武有什么好看的?” 我摇头笑道:“有盗仙在,找到他的徒弟当然不是难事。” 12. 第二日我起得很早,刚打开门,发现他们已经在门前侯着了。 看他们精神还算不错,我点头道:“那便走吧。” 城郊并不远,陆与是驾车好手,不过片刻的时间便已经到了,我这才发现已经来的江湖客有很多了。看样子这场比武是众望所归。 我进了看起来刚搭起来不多久的茶蓬,找了一个还算能够看见比武地方的位置坐了下来。只听着有几人说楼奉之必然会赢云云,我摇头喝着茶水,他们的胜负与否我并不关心。 没多久,去打探消息的陆与回来了。他低声说道:“爷,比武午时时候才开始。” 我点头笑道:“不急,你注意着穆枫的出现。” “哎!爷,你怎么这么悠闲?要是找不回倾安您……”陆与神情看起来又焦又躁,坐了下来就灌上一口凉茶。 “陆与,光着急也没有什么用,有些事情急不得。” “爷……” 陆与还没有说完,吴凡按住他的手道:“听爷的话没错。” 茶蓬人多口杂,不少都是谈论楼奉之和许成渊谁胜谁负的事情,我一边听着一边喝着茶水,时间过得飞快。 只是午时已经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却还没有见到楼奉之和许成渊的身影,就连吴凡也不禁问道:“爷,他们是不是不在这里比武?” 见有的人已经不耐烦起来,我说道:“难说。” “那爷,我们……?” “再等等吧。” 13. 未时时候只听到快马的声音,不少江湖客是伸长了脖子看了过去,有人激动地喊道“快刀客来了”另一边的人也喊着“盗仙也来了”。一时间,场面的气氛突然变了。 所有人都看向骑着快马的两人,我举目望去,对吴凡,道:“你的轻功如何?” 吴凡立刻会意,道:“虽然比不上盗仙,不过相信勉强还能追上。” 我点头说道:“他马上就要离开,你要好好跟住他,路上别忘了做上记号。” 吴凡惊讶道:“爷,你为何说他马上就要离开?” 看他神色,我笑道:“你没看见许成渊手中的是什么?” “一柄刀而已。” “那你再看看楼奉之的刀是否还在?” 这时,吴凡才恍然大悟模样,道:“不愧是盗仙,快刀没了刀,这场比武是赢定了!” 我点头微笑。 马上的两人已经碰上了面,许成渊手上拿着刀朝楼奉之比了比并且说了什么,楼奉之则表情惊讶,随后两人相视而笑,侧马一起朝来时方向离去。 吴凡也顾不了问我为什么,忙骑着马快追上去,倒是留在身边的陆与问道:“爷,他们为何不打?” 我起身打算离开,看着陆与疑惑的样子,不禁笑了,说道:“陆与,你觉得天下最厉害的人最害怕什么?” 陆与想了想,摇头道:“属下不知。” 我没立刻回答他,直到上马车时,我才转头看了一眼许成渊他们离开的方向,叹道:“只一个'情'字啊。” 14. 好在许成渊二人没有离开扬州,方便了我们不少。跟着吴凡一路留下的标记,我们又寻回了那家酒楼。 我走到他们面前时,他们还在对饮。 “在下李悠,请问阁下是不是盗仙许成渊?” “我是。” 许成渊年纪看起来并不大,也不过二十八九年纪,模样如他的称号那般。他不仅是盗中之仙,更是喜好白衣,想到他就是穆枫口中的老头子,我便不禁要笑了出来。 我道:“仰慕你的大名已久,不知可否共饮?” 他一愣,看了楼奉之一眼说道:“请坐。” 坐定之后,我便开门见山地说道:“许先生,你有位徒弟叫做穆枫吧?” “不错。” “前几日他偷走了我一样重要的事物,现在正要讨回。” 许成渊喝下一杯酒淡淡说道:“爱徒顽劣,不过我并不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公子,在下爱莫能助了。” 他一撇两清,给了自己一个台阶,我也不好与他强要,暗暗赞叹盗仙心智不简单,当即说道:“但是几日前穆枫却到我府上说和你定下了一个赌约,不知道先生是否记得?” “赌约倒是有,不过他并未来找我。” “先生,这件事情并不是小事,希望你能够助我。” 许成渊忽然笑道:“没有酬劳的事情我可是不会做的。” “这个容易,不知道先生想要什么酬劳?” “我要一柄剑。” “什么剑?” “杀人的剑。” 我一怔,看向许成渊,只见他目光深邃,此刻正凝着楼奉之。我不禁问道:“先生是要杀什么人?” “当然是仇人。” “仇人?” “公子似乎问得太多了。”他声音不大,却足够震慑人心,我只觉得他目光如电,他继续喝着酒说道,“不知道公子是否付得起我的酬劳,我要的可是一柄好剑。” 我急忙说道:“好剑当然是有……” 许成渊含笑看我,道:“离魂剑。” 我一怔,一时说不出话来。说起离魂剑事情倒是有些渊源,名剑当然数不胜数,四年前偶遇一位老人,这老人脾气古怪,十分喜好和人下棋。巧在我棋艺尚可,有喜欢清闲事物,常常到他小筑做客下棋。时间一久,竟然和他成了忘年之交。 有一日他赠我离魂剑之后便不见踪影,我寻他不得,只能将离魂剑珍藏起来。后我又得知离魂剑同断魄刀一对,并且刀剑如其名字,可夺人心魄。 只是我并未让人知晓我有离魂剑,今天许成渊提起离魂剑我当然十分震惊。 我不露声色地问道:“先生怎么知道我有离魂剑?” 他反问道:“天下有什么宝物逃得过我的眼睛?” 我不语,片刻之后问道:“非离魂剑不可?” 他道:“非离魂剑不可。” 见他神色不像说笑,我不由凝起了眉。我从小没有习过武术,对宝剑的热衷不会如同江湖客们。但我也知道,离魂剑流落江湖的话,必定要引起动荡。 思忖半晌,我起身道:“容我想想,便不打扰你们喝酒了。” 我匆匆告别,离开了酒楼。 上了马车之后,却听陆与问道:“爷,为什么就这么离开?” 我叹道:“奈何天不助我,离魂剑不是祥物,我不愿它流落江湖。” 之后便是陆与的沉默,不知道他又在想些什么,这路上颠簸,大半会我竟然睡了去。 15. 回到府中时,已经到了三日之约。 我交待好府里的一切事项之后,竟想不到来了一人,是林誉。 看着端端站在我面前的男人,我不禁扶额叹道:“这个时候,你来作什么?”现在天色已经稍显晚了。 他笑道:“只为一件事情。” 我问道:“什么事?” “一件私事。” 说话时,他神色不同常日里,我遣退吴凡等人,才继续问道:“什么私事请说吧。” “三皇子为什么要为太子的事情这么操劳?” “太子是国家未来的褚君,身为臣子操劳是应该的。” “包括倾安的事?” “是。” “呵呵,难道三皇子不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夺权机会?” “林誉!”我一怔,随即低声怒叱,“你的话太过了。” 一言不和,林誉也不恼怒,他的笑意飞扬。他凑近我,如同与我耳语:“三皇子,你爱他。”说完还补充道,“即便你们是兄弟。” 我一愣,想不到一个相识不深的人竟把我看得这么深。抬眼发现他黑亮的眼睛正盯着我,咄咄逼人。 良久,我才叹道:“是,我爱他。” “但他对你无心。” “我不怕无心……” “只怕对你无情?”他接着我的话说道。 我凝眉看他,他却一手抚过我的眉眼道:“三皇子,那个时候,我便助你一臂之力,可好?” 我默然不语,他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和我唠叨一些小事儿便转开了话头,不知道这人脸皮已经厚到一种境界,直到在府中吃完饭才离开。 离开时,他深看我一眼。眼中似乎有话,只是我并未看懂。 16. 三月二十六,夜晚。我一夜未眠。 天色还没有我便嘱咐陆与将琳香送往我在偏远地方买下的一处私宅,我将她送上了马车之后,她却什么都没有问我。 我说道:“为什么不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她道:“既然王爷不愿意让人知道,我又何必去问?” 她从来都是一位懂人心的奇女子,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垂下来,神情看不清。我叹道:“要是十五日我没有回去,你就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她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道:“琳香只等王爷回来。” “你为何这么倔!” “因为这才是琳香啊。” “琳香……” “所以王爷一定要平安归来才是。” 我点头,给了陆与一个示意的眼神,他便驾着马车远去。琳香只掀开帘子看了我一眼,抿着唇儿不多说话。不稍片刻便又钻进了马车中,不再出来。 我默默回到了府中,打点好一切忧心的事情才要备车入宫。只是刚出府,便看见林誉正在府外站着。似乎时间一久,他一见到我神情就愉悦起来。 “三皇子是要入宫?”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他笑道:“据我所知,今日太子被皇上召进了宫中。” 我一怔,道:“林誉,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微臣不过是想与三皇子同行罢了。”他离得近,只觉得他的笑中带着其他意思,深邃而看不透。 我微微摇头,道:“我想还是不必了吧,我说过我无心拉拢朝臣,你这次和我同行不是落了他人口风?” 还好这次他没有强求,只是点头赞同,并说道:“既然如此,我强求也不好。只是我想说这一去必然凶险,太子入宫未必是好事,你还是小心为上。” 我点头时候他已经上了马匹,见他要走我当然不会阻拦。勿自一人上了马车寻思良久,终想不林誉的用心。要讨好他的人数不胜数,何必来找我这个闲人皇子? 17. 进了皇宫之中时候我发现大哥的马车已经停在外面,一路我随着刘公公一路向上来到父皇的书房。我进去时发现大哥已经站在里面,我问安之后父皇并没有立刻抬头,只是将手中的奏折批阅了去。 我正要说点什么,父皇却突然抬头凝视我,道:“老三,你来是什么事?” 我道:“为了倾安的事。” “倾安,倾安。”他念着这个名字,忽然目光如虎,直射我的脸庞,道:“既然无法为我所用,朕还是希望早些除去。” 我听了只觉得浑身一震,举目看去,大哥神色如常。 父皇又道:“听说,倾安在老三你的府上?今早派去的探子说你送走了一人,车夫是你最信任的属下吧?” 纵我再糊涂也明白了过来,只觉得全身发冷。父皇的话语一字一句地敲打在我的心上,不可置信,恼怒,悲叹,所有的心情都汇集在咽喉中,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这时,大哥模样似乎听不下去,连连向父皇告辞,父皇模样似乎很累,摆手让他出去。就在他经过我的时候我听到他的声音,低如耳语:“三弟,对不起了。” 18. “老三,朕原以为你早就无心朝政的事情。如你当初所做的决定,想不到你心机这么深,这一计不仅可以扳倒太子还能够让你的势力如虎添翼。不要以为父皇不知,今日你与林誉关系亲密。”父皇的声音忽然提高,一番话说得条条有理,连我都无从辩白。 我垂眸不语,父皇问道:“为何不说话?” 我笑道:“父皇认为我还有什么话可以说?” “那便是承认了?” “只要父皇信的话,那便是。” “你这孩子!”良久父皇站了起来,走到我的面前,端着我的脸庞叹道:“你的倔强真和你死去的母后一样。我不会赐死你,但是……” “但是如何?” “现下边境战乱,我给你五千士兵前去救援,如果你还能活着,我便不再追究。” 边境战乱非常,蛮族凶悍,虽然兵将不多却能以一挡十,面对敌方五万兵将,给我五千士兵的含义不言而喻。 我当即跪拜道:“谢父皇不杀之恩。” “你为何笑?” “只是想起一些事情罢了。” 19.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王府的,只觉得浑身难受,头晕眼花。只走到门口就后力不济,跌倒下来,要不是身边有人扶着,匆忙将我抱起送进府中,怕是真的要丢了脸面。 等我醒过来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寝室里面。老管家模样焦急地站在一边,令我没想到的是,林誉居然坐在床头。 我问道:“你来作什么?” 他一手搭上我的额头,道:“你可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我直起身子不语,只见他伸出一只手指道:“已经整整一天了,你这般操劳,究竟是为了什么?就为了领着五千士兵去送死?” “你知道了?” “看来我不说,你还打算瞒着。” 看他模样,似乎有些动怒,我垂眼道:“说了又怎样?” 只觉得他靠近了我,我一抬眼正好和他视线对上,他看我的眼神很复杂,我一时没有看得懂。良久才见他叹气道:“三皇子啊三皇子,我该如何说你才好?我已经向皇上请命,做你的副将。” “副将?”我心中一顿,“你是说要和我一起上战场?” 他笑道:“是。” “为何?” “为你。” “……” “三皇子你是要去哪里?” “去皇宫。” 他一把拉住我,缓缓说道:“去皇宫做什么?今天就是出征的时候了,你去同皇上说也是没有用的。” 他的力气出乎想象的大,我根本动弹不得。只好暂时打消了去皇宫的念头,见他神色和平时说笑一样,我问道:“你不担心?” 他笑看我道:“担心什么?” “你身为将军之子,又是御林军副帅,不担心自己这一去会死?五千士兵根本无法破了蛮族的将士。” “人生自古谁无死?生为将门子弟,怎么会是贪生怕死之辈?” “不,我的意思是——” “三皇子,你是真的不懂吗?” 他说话的声音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老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了去。我扭过头去,不想看他什么神情,他也不迫我,而是松开了我,道:“生未同寝死同穴,你不懂吗?”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将我震醒。我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做回床边勿自穿起衣服,只是总会扣错的手昭示了自己的乱。 “在想什么?” “……” “太子?” “不是,只是想到一句话。” “什么话?” “就算是世上最厉害的人也有最害怕的东西。” 他忽然笑道:“我不是最厉害的人,却有最害怕的事情。” 我放弃穿衣的动作抬头看他,问道:“是什么?” 他道:“方才我就说过,可惜你不懂。” 我还想问些什么,却听到屋外人喊道“圣旨到”,是刘公公的声音。看来是援军的事情,穿好衣裳匆忙赶了出去。 20. 圣旨来的迅急,我还没来得及准备就要匆忙上路,好在也没有太多事情需要交代,一帮平日里的好友来的参差不齐,送来几坛好酒,作诗送我,一路下来总算热闹过去。 等人都走完了,只留下我和林誉,他笑看我说道:“想不到这种时候,送行的好友只有这些。”因为我远离朝堂之上,所以交友较广,只是今日里来的人实在是……想到这里,我不禁心中苦涩一笑。 “落魄的时候总会这样的。” 他仰头喝下一口酒,笑道:“是啊,即便是同命鸟,大难时候也只会各自飞。” 看他模样我也不由笑了起来,说道:“那为何我们连同命鸟都不是,你还要这样乱来?你不怕你爹打断你的腿?”我年幼时候见过林誉的父亲林中海,他是一个很有骨气的铁汉。教导儿子当然十分严厉。 他不在意地笑着说道:“你是说父亲?从我成年之后他再也没有打过我,他说啊……” “说什么?” “男儿当自强,要我闯下一片天地就不再管我,我做到了。” “所以放纵自己的儿子去战场送死?” “谁说这一趟一定会死?”他笑道,“有我这个威风大将军在,你怕什么?” “……”这人脸皮厚起来当真不是好玩的,看他那模样,我站起身就要离开。 他腿长脚快,不一会儿就追了上来。 “三皇子,别走这么快嘛。哎,我说的是真的啊!” 我侧脸看他说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他笑道:“现在我们在一条船上,当然是要跟随着主帅,万一出了什么差池,我怕自己后悔莫及。” “……我只是想去茅厕。” 他忽然笑了起来,道:“是吗?三皇子似乎走错了方向。” 被戳穿了行动,我一时无法,叹道:“想不到堂堂的将家子弟喜欢跟在我一个闲人身后。”说着,我在已经到了书房。 “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作画?” 我摇头道:“留些踪迹,也能让穆枫知道我已经不在王府。” “他不是让你落罪的人?” 一时想起了在御书房,大哥的神情,我不禁叹道:“不,即便没有他,我也一样会沦落至此。现下里,只希望穆枫能带着倾安走的越远越好。” 我挥笔而下,信手捻来的一首藏字诗便已经写好。将其压在砚台之下,知道穆枫只会从窗子里翻进来,便嘱咐了老管家不要让人随意进我的书房。 21. 车途十分遥远,加上风沙很大,我从小生长在上京。这么恶劣的环境一下来让人无法招架,先是发热,嗓子干哑,全身无力。身边也只有几位老军医,为我看病。 抓了几副药喝了去才觉得好受一些,只是救援事态重要,我又不能停下来歇息几日,路上颠簸,想不到几日下来,我竟然瘦了一圈。 这日林誉喂完了我汤药,让我枕着被单靠在马车上。 他虽然依旧在笑,但是手里的动作是一点儿也不含糊:“你这是富贵病,过不了多少时间就没事了。” “……” 可能是知道我没有心思和他说笑,他继续说道:“三皇子,这路上更艰险的比这个还要多许多。” 我点头,但又觉得脑袋昏沉:“我知道。” “难得你这个金贵是受苦了。不过啊……” 说着,林誉的目光看向外面。我无法直起身子,但也知道外面情形。一路过来,四处都是流民。想到北方战乱,多少人流离失所都不如亲眼来的震撼。 只是没想到林誉的心也是系在百姓的身上的,心里暗暗将他定为一名好将员。 我叹了口气,却将话题转了开:“还有半月才能到吧?林誉,无人的时候也不用再叫我三皇子了。这个称呼啊,我从没有想得到过。” 他笑道:“那我叫你悠儿可好?” 我本名赭悠,但除了死去的亲娘这样叫过我,再也无人这么唤我。看他那微微拱手的模样,坐得又离我进,适时的一个颠簸让我一下子倾倒在他的身上。 “什么悠儿,尽是想占我便宜!” 他嘻嘻一笑,把我搂在怀里,明知道我病重挣脱不得,说道:“还在嘴硬,看你,都主动钻进了我怀里。” 我拿他没法,只好叹了口气,看着外面,黄沙漫漫,军队本来也不是什么精兵良将,想到这么一去可能无法回来了,心里顿时不是滋味。 “叹气什么?”他凑到了我的耳边说道:“我手里还有一队私兵,每个都是我亲手训练出来的。本来是担忧自己招惹什么祸害可以用上,现在也算是赶巧了。” 我微微一震:“私兵?” 他一把捂住我的嘴巴,压低了声音道:“不错……当今皇上擅妒,如今我林家权势倾天,不做一些防范怎么行?” 我稍稍收了震惊的心,道:“别忘了我可是他的儿子,不担心我将这件事告与他?” 他笑道:“你不会。” 这人真是可怕,总能一下子把我看得通通透透。叹道:“是,我不会。” 父皇已经认定林誉已经与我是同一方的人,如果我告诉父皇这种事情,不用想象,也能知道我的下场。何况现在行军救援,有一支精兵当然是十分好了。起码还能有上一丝胜算。 他看我模样,又是笑,却没有继续说话。 我倒是乐的清静。加上刚喝完汤药,觉得昏昏欲睡,便依着林誉睡了下去。 23. 第二日是周府的仆人敲开了我的房门。我也刚起床,见老仆一副急迫模样,问道:“出了什么事情?这么慌慌张张的。” 老仆脸色难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脑袋把地面撞得咚咚响,把我吓了一跳。 老仆道:“这两天夫人去了天安寺礼佛,老爷一直由我来服侍。但是……我去叫我家老爷,发现他……早就断了气!” 我暗暗吃惊,看老仆模样,他的额面已经被磕出血来,连忙扶起他,说道:“周员外死了?到底怎么回事?”昨天里,他还给我接风洗尘,看他样子不像是得了什么重病,难不成还有人杀害朝廷命官? 老仆道:“老奴也觉得奇怪,老爷是个老实人,做事向来厚道,并没有结什么仇家。今早我去唤老爷起床,老爷的尸身已经僵硬。老奴担心被怀疑是害死老爷的凶手,便过来找王爷。” 我微微点头,道:“你先回去将事情告诉家里做得了主的,我稍后便来。” 老仆应了一声,谢了半天,总算是出了去。他刚走,林誉便已经进了屋子。 他问道:“怎么了?脸色并不太好。” 我叹气道:“周员外死了。” 他立刻脸色一沉:“所以刚才出去的老仆人请你过去?” 我点头道:“不错。” “难道你忘了你是干什么去?援军是十万火急的事情,如果迟了,就算你没有死在战场上,也逃不过军法的处置。” “我知道。” “那你还……” “林誉,你觉得他们会让我们这么走了吗?”我特别加了一句,“这件事情不会单纯的。” “你是说已经事变了?” “你觉得有什么人会去冒险杀一个朝廷命官?” “那你要怎么做?” 我绕过他朝外走,见他还在凝思,转身说道:“还是早点把凶手揪出来才是。” 24. 等我出了屋院,发现已经有几人在等着了。为首的那位,模样端正,大约三十多岁,虽然脸色并不好,但是还算是镇定。见我出来了,他连忙迎了上来。 “王爷,您总算是出来了。我是周家长子周禄宇,想不到父亲竟然就这么去了。”他说话的时候神色忧伤,就连衣衫都没有穿戴了整齐,看来是起得匆忙,还没有来得及打理。 我点头道:“周员外的事情我也听老仆说了,先带我我看看吧。” 见我答应,周禄宇正是求之不得,连忙恭恭敬敬的,我也不拘束,阔步就走了去。 没多久便到了周员外的房间,房中的摆设不多,都是一些寻常官家的事物,我看不出什么特别的,问道:“周老爷的尸首呢?” 周禄宇忙答道:“家父……还在床上。” 我点头道:“房里的事物都没有动过吧?” 周禄宇道:“我一知道这事就吩咐了老霍不要乱动屋里的东西,防止坏了证据。” 这时候林誉跟在我身边走了进来,罗帐早就被掀开,周员外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看来已经死去好几个时辰。我一边寻着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一边问道:“昨天是谁最后一个见周员外的?” 老仆道:“是老奴。” 我继续道:“昨晚他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表现?” 老仆思索了一会摇头道:“并没有奇怪的行为。” 我手中动作一顿,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道:“昨天有没有来什么奇怪的人?”突然想到了昨晚无故闯进我房间里的男子,心中顿时一顿。 老仆道:“说到奇怪的人,倒是有一个,昨天有个乞丐来找老爷。老爷像了心肠好,还领着他进了院子。” 听到这里我扭头看向林誉,见他神情了然,我也微微点头道:“那乞丐现在是否还在?” 老仆摇头道:“当晚就走了。” 周禄宇忽然道:“有一事我倒是忘了,昨夜我出来小解的时候,似乎听到家父房中有人低语。” 我挑眉,林誉在我前一步问道:“什么时候?” 周禄宇想了想道:“三更以后。” 我不再说话,发现周员外身上并没有打斗的痕迹,说起来应该是熟悉的人害了他。只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中毒迹象,我不禁多检查了一遍,随后我看了一眼林誉,他的表情复杂,大概和我一样猜到了什么。 我转身说道:“线索并不充足,可能要在府上多待几天了。” 周禄宇连忙接道:“多谢王爷!希望王爷能够早日找出凶手。” 我阔步走出房间道:“这是自然。” 25. 回到自己的房间,我总算是松了口气。还没坐下来,抖然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被抱个满怀。不用去看就知道是谁了,我叹气道:“林大将军,你勒得我喘不过气了。” 这么一说,腰间的力道果然轻了许多。 他在我耳边吹气道:“我的王爷,现在你要怎么办?” 我知道挣脱不了这么一个无赖,只能任他抱着,说道:“好在当初五千士兵并没有安顿在周员外家中。” “你的意思是?” 我微微点头笑道:“今夜我们就离开这里。” 他沉声道:“如果只是我们两人离开并不是什么问题,但是五千士兵离开一定会出一些动静吧?” 我摇头道:“可以声东击西。” “你打算……?” 我又笑道:“如果周府出现神迹的话,你认为他们的注意力会放在哪里?” “周府”他松开我,将我转过神来面对着我,盯着我的眼睛说道:“不过你打算做出什么样的神迹?” 我说道:“你看周府地势如何?” “地处北方,免不了颇高的地势。那又……” 我刻意提醒道:“周府有一处高楼。” 他脸色一遍立刻又把我搂得更紧了,说道:“你这是在冒险!” 看他这副模样我也不恼,淡然笑道:“出征的时候我便已经做好了必死的打算,这番也算是险中求胜了。” 还要再说话,谁知道嘴巴就被面前这个暴躁起来的男人堵住了。本来要推开他,无奈我大病初愈,加上本来力气就抵不过他。哪里是他的对手?没两下就被他吻得七荤八素。 直到觉得胸前一凉,我才一个机灵清醒过来,推他不开我就一口咬上他的舌头。可能是我太用力了,他暴躁的模样也渐渐缓下去。 他苦笑着看我说道:“王爷下口可真不留情。” 终于得到自由的我,忙离开他的怀抱,看着他冷哼了一声道:“是你逾越了。” 他一脸诚恳和不舍,道:“我是无法忍受王爷的冒险。” “你……”我还想指责他一些什么,可不知道为什么见着他这副样子看着我我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甩开长袖,转身就要离开,叹气道:“算了,不与你说了。” “我的好王爷,你别走这么快啊。”身后的无赖追了上来。 26. 当天我们便打理好了一切事宜,我也准备了能够承受得住我的体重的风筝,以及做成翅膀模样的两翼。 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我看准了时间,身上绑上还没有展开的风筝,行李早就让林誉带了走,我也没有什么太多负担,独自一人爬出了窗外。周府因为死了老爷,守卫倒是多了不少。但是确实是多得不像话,不过我心中也算是有了底:我被“软禁”了。 太子那边…… 我闭上眼不再去想,跃下窗户,我躲入草丛。 等到守卫换班的时候,我正要起身,谁知道身边似乎有一个身影在眼前一晃,然后就是脑子里一片空白。 心中当下想到的就是我被发现了,看来这趟出行是必死了,我心中苦笑着失去了意识。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睡在马车里,不过我并没有被束缚起来。匆忙起来掀开帘子,马夫正驾着车:“车夫,这是哪里?” “公子已经醒来了?现在我们已经离开了凤凰镇。” 我心中一凉,“那个送我来的人在什么地方?” 车夫摇头道:“将军只说稍后便会赶上来,让你不用着急。” 我继续问道“他可有什么其他交代?” 车夫道:“他只说让公子在十里亭等他半日,如果他未到就请公子先行一步。” 我点头不再说话,放下帘子依着摇晃的马车心中的不安渐渐扩散开来。 “车夫,停车!”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妥,我的详细计划并没有告诉林誉,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只怕自己会后悔一生,我大声叫道。 谁知道这马车却是更快了,还没等我询问,马夫说道:“这是吩咐,公子也不用着急,你看前面就是十里亭了,将军很快就会到的。” 我一呆,看着车夫信任的笑意,暗自摇头叹道:“这个林誉……” 不过半个时辰已经到了十里亭。 亭中坐着两位下棋的老人,其中一位我是非常的熟悉,另一位似乎是他的至交好友,两人有说有笑,一边还下着棋,看起来十分悠闲。 我正要上前,谁知背对着我的老者捏起一枚黑子就朝我扔过来。等我反应过来已经是棋子已经没入我身旁的亭柱上,我看了一眼还没说话便听到老者的声音。 “哼!要不是老头我从来不欺负不会武功的人,我绝对不会这么轻饶你。” 说着他就面不改色地拿走几颗已经落下的棋子,嘻嘻一笑:“乾坤老头,刚刚这小毛头打扰了我下棋的步骤,这一步我可是要重走的。” 那乾坤老头一手就掐住了他的手,一翻掌,黑子落在了半空中。乾坤老头凑近他瞪了一眼,一嘴的白色须发却有显得极其可爱:“无天老儿,你今儿又是要耍赖了吧?” 说完乾坤老头坐回了原位,半空中的棋子又落回了原地。他一手执白子,“啪”的一声,哈哈大笑起来:“无天老儿,你又要给我洗半月的衣服了。” 那个无天老头一看自己输了,哇哇大叫道:“要不是这个男娃娃打扰我,我哪里会输?重来重来!” 可惜无天斗不过乾坤的见招拆招。 我有点哭笑不得,上前一步道:“乾坤老哥哥,好久不见了。” 乾坤老头一见是我,白色的须眉都生动的动了起来:“赭悠老弟,你怎么到了这里?” 我回答道:“事情说来话长,等会我再和你细细的说。” 无天老儿插嘴道:“哼!我看是被圣上派出来打仗吧?上京里这事还闹得沸沸扬扬。” 乾坤朝我投来询问的目光,我退一步苦笑道:“他说的不错,这次来北方就是为了镇压边境。” 乾坤打量了我好几遍,再打量身后的车夫,说道:“不会就你们两人去打仗吧?” “出了点事情,还有五千士兵在后面还未到。” 乾坤点头道:“赭悠老弟,你那五千士兵我看也只是撑撑场面吧。” 我沉默不语,不过他也心知肚明了。他撸了一把胡须,继续说道:“老弟,你还记得老哥哥送你的那对刀剑吗?” “记得。” 无天惊讶道:“乾坤老头你居然把这么重要的宝物送给这么一个没有学过功夫的娃娃!” 乾坤不理他,看着我说道:“可有带着?” 我犹豫半刻,车夫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连忙道:“公子的行李都在马车里。” “你帮我把东西取来。” 很快车夫便取来了木质的剑盒,打开来安稳的放着一刀一剑,看起来十分登对。 乾坤看了一眼盒中装着的刀剑,说道:“其实当初送你这两样宝物只是因为你对它们毫无心思。你的心地澄澈,十分适合离魂剑。” 他似乎话中有话,我抬眼看他道:“老哥哥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他虽然年纪很大,但是身手绝对高超,一拍掌,离魂剑似乎有了感应,自己飞跃了起来,正好落在他的手中。然后一个转身,剑鞘已经脱剑,还没等我看清,一道银光朝不远处的巨石飞去,“嘭”的一声,巨石碎了。 无天连忙凑了上来,想要摸摸宝剑,惊叹道:“果然是宝物啊!乾坤老头,也让我来耍耍!” 乾坤一侧身就躲过了无天,送上了一个嘻笑的鬼脸:“无天老儿,想要你就来抢啊。” 看着两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拿着一把剑追来追去,我唯有无奈一笑。这半日,大概不会太枯燥吧…… 无天追累了,坐回了棋桌,拎起一壶刚泡好的茶对着壶嘴就往嘴巴里灌。喝完了抹抹嘴巴跳到乾坤面前:“老头,剑呢?” 乾坤面带微笑:“刚收起来,想玩的话也得下棋赢了我。” 这下,无天一张脸变成了苦瓜:“乾坤老头,你是不是欺负我没有赢过你?” 乾坤笑道:“差不多。” 无天立马跳过去,哇哇叫道:“我们比武!” 乾坤道:“你功夫比我好。” 无天得意道:“知道就好!” 乾坤继续道:“但是你轻功不及我,再好的功夫也打不着我。” 这话顿时让无天伤心了:“这么多年了,每次斗嘴也斗不过你,打架追不上你,下棋下不过你。” 乾坤:“那你祈祷下辈子别遇上我吧,哈哈,这辈子是没有指望了。” 无天郁闷,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可能是确实因为技不如人,他没有继续说话。倒是乾坤对我说道:“赭悠老弟,我这里有两招剑式,教给你,在战场上的时候能够帮你保命。” 我觉得眼前一亮,好奇道:“我从未学习过武术,两招剑式就能帮我保命?” 乾坤笑道:“学了你就知道了。” 他说的剑招十分简单,我虽然不是习武的人,不过那两式剑动作非常精妙,简单。好在我自小记忆超常,乾坤练了两遍之后我就都记住了。只是自己舞起来似乎总是缺了点什么,他却笑道:“其实老弟十分适合习武,可惜自小没有底子,现在再去学习已经显得迟了。我这两式剑也叫懒人剑法,不需要内力就能让敌人不伤害到自己。战场凶险,老弟还年轻,希望能够助你一臂之力。” 我点头道谢,他却已经坐了下来,还没等我询问,他将理好的棋子捏在手中,眯起一双眼睛笑道:“老弟快坐,好久没有杀几盘,万一你这么一别,老头儿我再也不能与你下棋了,那一定是人生一大憾事啊。” 我也无奈笑了起来。 这个老头啊……真是不让人清闲。 27. 几局棋下来,无天是神清气爽:“哈哈哈,乾坤老头,你的棋艺也不过这样嘛。” 乾坤淡然笑道:“无妨,我那一般般的棋艺对付你绰绰有余。” 无天:“……” 看着天色越来越黑了下来,我不禁多朝远处看了几眼。乾坤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老弟是在担心林将军?” 我微微点头道:“我只知道他处境凶险,半日时间已经到了,但是他还没有出现。” 乾坤:“所以呢?” 我继续道:“如果他不来我就回去。” 站在身边的车夫急道:“公子万万不可!” 我转眼看他道:“他是因为我才去冒险。” 车夫道:“将军是心甘情愿的。” 我道:“我回去也是心甘情愿的。” 乾坤摆手道:“老弟,你觉得林将军这个人如何?” 我道:“做事风雷电掣,判断果敢,是个人物。” 乾坤忽然笑道:“那么你在担心什么?” 他这么一说,我心中一凝,猛然抬眼,看见的却是他一脸的笑意:“我只是……” 他接道:“你并不信任他。” 我忙道:“没有。” 他道:“真没有?” 我无奈道:“真没有。” 他笑道:“那现在可还要回去寻那林将军了?” 我也笑了说道:“不去了,就在这里再等上一日,如果他还不到,我就先上路。” 28. 结果当天林誉没有出现,十里亭四周并无住处,刚过三更我睡意全无,拿出离魂剑开始舞起来。说起来也奇怪,我明明没有所谓的内力,手里的剑却感觉有了生命一般,顺手便能甩出一个剑花。 乾坤在一边道:“老弟,你这剑法还需要勤练。出手速度实在太慢,战场上每一刻的时间都十分重要。” 我收了剑道:“多谢老哥哥指点。” 他忽然笑道:“这么心不在焉的,一定是在想林将军吧?” 我叹气道:“还是被看穿了啊。” 他道:“你的神情太明显,怎么,你对他……” 我摇头道:“老哥哥你想多了……” 他忽然起身道:“算了算了,年轻人的事情,我们这些老头子是帮不上什么了!” 几番对话下来,夜色更加浓了。 乾坤和无天两人说是刀客楼奉之与盗仙许成渊两人要在昆仑山上决一死战,虽然楼奉之成名已久,但是盗仙更值得人一提。因为他从未使出过除了轻功以外的功夫,江湖上不少人都说许成渊深藏不露,其实武功也是无双。 我倒是称奇,前些日子,这两人还在一起饮酒谈笑,怎么又比武起来? 乾坤只说:“老弟,有的事情只看表象是无用的。” 我了然有所悟,送走了两个老冤家。 车夫请我上车,没一会儿我便觉得困了,依着车壁竟然睡了下去。 29. 我还没有睡醒,只觉得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一轻,有什么东西钻来进来,一下子把我抱个满怀。猛地睁开眼睛,竟然是大半日不见的林誉。 他模样有些狼狈,但是脸上还带着笑意。 “我的好王爷,你别乱动,让我好好抱一抱。” 我这才发现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在了打理好了的客栈里面,林誉把我勒得紧紧的,下巴靠在我的肩上,听着他恳请的话语,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立刻软了下来。 良久,他才继续说道:“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问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他道:“现在没事了,一切都很妥当。不过你是怎么知道那天不走就再没有机会了?” 知道他不愿意让我担忧他度过的如何凶险,我说道:“那位死者并不是周员外。” 他惊讶道:“竟然不是?” 我点头道:“确实不是,与他们所说的时间差上几分,而且那尸体手上有老茧。明显是做事的人。” 他点头不语,却把我搂得更紧了。 一直被他用这个姿势抱着,我觉得脖子也有些酸了。听到他轻微的鼻息,顿时打消了推开他的念头。 第二日醒来时发现抱着自己睡了一晚的男人早就不在了,因为姿势不对,我浑身都感到酸涩难受,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在暗暗生着林誉的气。不动声响地钻进我的被窝,第二天连个人影还没见着,又不见了。 我捂上被子翻来覆去,可能是因为天已经亮了,根本就睡不着。 没多一会,却见房间门已经被人打开,是林誉,他模样神清气爽,一点也不像昨晚疲惫模样,感情是昨天把我当抱枕睡得不错。 我背过身子,装作自己已经睡着了。 只听得到他走到了床边,给我整理了被子,叹道:“王爷什么时候喜欢上了假睡?” 听他这么说我也不作声,管它真睡假睡,闭上眼睛就当自己是睡着了的。 他唤我几声我都没有应他,似乎已经见了成效,他也不喊了。就在我以为他要离开的时候,只觉得身上一轻,被子已经被掀了开来。 他站在我面前笑道:“我的好王爷,你果然是在装睡。” 我知道自己是没办法在闭着眼睛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了,坐了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衣服道:“才半天没见,你这个林誉倒是胆子大到掀我的被子了,是不是看我在父皇面前失宠就这么得寸进尺” 我还没有说完,嘴巴边已经多了一勺热粥。我抬眼一看,林誉正对着我笑:“好了,我哪里敢得寸进尺啊。今天起得早,便去煮了热粥来给你喝,来尝尝味道如何?” 看他真诚样子,我不忍心拒绝他,何况美食就在嘴边,一张口,那勺热粥就进了嘴巴。 入嘴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感觉,但是时间稍微长一点时候,竟然有所不同。 我抬头惊奇道:“这粥真是你煮的?” 他笑道:“这是当然。” 我道:“味道很特别。” 他道:“我放了一味少见的香料,以前随父亲出征的时候,经常会遇到一个人在野外的情形,不像你这个王爷,锦衣玉食的,在野外的时候自然要学会煮饭。” 我捧着他递给我的热粥,慢慢地喝着,他给我讲着一些自己的事情,顿时觉得面前这个男人也一路经历磨难过来,比起我来一定劳苦许多吧。 30. 出了集镇在凤阳湖和五千士兵会合之后,行程不能再拖,因此下一个驿站我们并不打算住一天。不过几日时间便到了总兵营。 主将刘云听闻我来了,竟并没有因为我算是带罪之身,对我恭恭敬敬,他年纪不大,却给人感觉做事稳重。 当天晚上我,刘云和林誉一起在营帐里商议战事。 刘云先是给我们介绍了目前的军事状况,蛮族有五万兵马,加上这几日环境恶劣,我军能战的士兵也只有不足两万,加上我手中的援军,根本就是车水杯薪。 刘云指着地图说道:“经探子的调查,他们目前在我军军营的侧前方二十里以外的旱地。而我方在靠着湖边,水源比较充足却是粮草快要耗尽。” 林誉声音也沉了下来:“粮草竟然会不足?” 刘云点头道:“听说今年闹饥荒,运往这儿来的军饷被人劫了去,我几次派人去催,总是空手而归啊。要不是住着靠着的百姓们送来的一些粮食,这仗我看不用打就输了。” 想不到军队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军饷向来最重要的一项,我道:“粮草不足有几人知道?” 刘云道:“除了我,也就只有我手下的两名副将了。” 我微微点头,神色稍微好些,说道:“这件事不能让士兵们知道。” 刘云了然道:“这是自然,只是军饷也只能撑上几日,不知道王爷有什么计策?” 我指了指地图蛮族军营驻扎的地方说道:“他们处在旱地,地方比较干燥,断敌方粮草是最好不过了。” 刘云听了脸上立刻一喜,但是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眉头又皱了起来:“妙计倒是妙计,但是存放军饷的重地,一般也是在军营后方,潜入进去本来就已经很严格,断粮草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啊。” 我正要说什么,林誉道:“不如让我去吧。” 他的摸样认真,没有半分玩笑意思,我心中一突,不知怎么的就想阻止他。谁知道林誉的手什么时候已经在桌下偷偷地握住了我的。他目光灼灼,说道:“王爷,你难道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吗?” 我一怔道:“……自然知道。” 他笑道:“这点事情要是做不成,我怕我家老头子真要打断了我的腿。” 我明白他心意已决也不在勉强他,继续说道:“我们只有一次机会,所以必须一鼓作气赢了敌军,不然必定惨败。” 林誉接道:“这几日的粮草一定要给得充足,做出我军并不短缺粮草的样子才好。” 刘云点头称是,来回讨论下来,布置好一切事项,天色已经微微亮了起来。 我出了议事的帐篷,看着刚刚升起来的太阳,叹了一口气,阔步朝着自己住的帐篷走去。身后的林誉也追了上来:“怎么,看王爷的脸色并不是很愉快。” 我正想骂他,可是见他一张笑脸,又想起今日之后大概就见不到这人了,只好把已经落在嘴巴上的话语咽进了肚子,说道:“那件事本来不该你去做的。” 他嬉笑道:“那我该做什么?” 我仔细凝着他道:“你该在上京领着你的御林军过着安稳的日子。” 他脸色沉了下来,低声道:“王爷,你是什么意思?” 我道:“自然是话中的意思。” 见他神色似乎想要把我整个人给撕裂开来,可是这又是军营重地,他不好动手,只是站在我身边良久之后什么话也没有说,就丢给我一个冷淡的背影走了。 我知道他是生气了,心中也有些不快。这人要做的事情总不与我商量,让人措手不及的真让我心中极不愉快。虽然不得不承认,这件事情林誉去做怕是最适合,可是心里却不愿意派他出去。 是太过凶险了吗? 回到了营帐里,我没有心思沐浴,便仰躺在床上,睡了下去。 31. 我还是被刘云给叫起来的,那时候天色已经发暗,我一看,自己竟然睡了近十个时辰。草草穿上衣裳,就要去安排军营要事。 刘云却笑着阻止我道:“王爷,那些事情林将军已经安排妥当了,不必再操心。” 我一怔,想了想道:“那林将军现在人呢?” 刘云道:“已经带着军营里身手比较得力的几人去了敌营?” 我惊道:“什么?已经上路了?” 刘云道:“不错,已经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哎——王爷,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加快了脚步道:“有些事情还没有向林将军交代,这边的事情刘将军可要多倚仗你了。” 还不等刘云追上来,我已经出了营帐之外,不远处的车夫似乎早就知道了我的心思一样,一架马车横放在我的面前,我还没来得及询问,他已经掀开了帘子。 我一咕噜就钻了进去,马车一个调转,竟然很快就将身后的人甩在后面。 等看不见追在后面的人时,我才掀开帘子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要离开军营的?” 他道:“我看见了清晨里将军和王爷的吵架。” 我挑眉道:“你想说什么?” 他的背微微耸动了一下道:“今天将军走的时候脸色似乎并不好,我觉得你们还是见上一面才好。” 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我心里一酸:“他可有说些什么?” 车夫加快了速度,良久才说道:“将军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他表情,我担忧任务会出事情。” 我心道林誉心思缜密,虽然敌营险恶,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是如果他因为和我闹脾气……我一时间不敢想下去。叹了口气说道:“你快些吧,我也有些事情还没来得及对他说。” 大概不到半日时间,我们已经到了一个小集镇上。车夫解释道:“再往前十几里就是敌军的军营了,将军应该会在这个地方歇脚。” 我点头掀开了帘子,发现集镇里面虽然行人不多,但是还算热闹,心里不禁奇道:“这个集镇明明地处两军交战之间,为什么却没有一点兵荒马乱的感觉?” 车夫是个聪明人,不在军营从不道破我的身份:“公子,您大概不知道,这个集镇是重宇公子掌管的。” 我的好奇一下子被勾引起来,跳下了马车,问道:“你倒是说说重宇是个什么样的人。” 车夫很快将马车停好,随着我身后道:“属下曾听将军说过,重宇这人行事低调,但是眼光毒辣,处于战乱他非但没有因此损失,还让集镇都百姓发了一笔小财。” 我一边走一边说道:“战争最担心缺粮草。” 进了酒楼之后,里面客人还在说说笑笑,哪里还有什么两军打仗的气氛?不过看他们手掌间都还有一层厚厚的老茧,心中有所了然。 店里的小二见我们进来,立刻迎了过来,一边邀着一边笑道:“公子是外地人吧?” 我道:“来这里寻人。” 小二道:“这就难怪了,我们小镇上本来外来人就少,加上又是战争,外地人更加没几个了。公子这边请。”他说话神态恭敬,井井有条的,领我们上了楼。 楼上布置十分清新,座上人并不多,目光所及,我却不禁一怔。 小二似乎察觉了我的神情,问道:“公子怎么了?” 我指着坐在不远处的男子道:“这是什么人?”明明衣着普通,但是整个人的气质完全不同,就像是隐世的高人。 小二嘻嘻笑道:“这位是我们的县太爷重宇。” 32. 进了包厢之后我询问了一些关于林誉的事情,只是他似乎并没有见过林誉。我心道林誉应该只是在镇上稍作停留便离开了。整理好思绪,也打消了会一会重宇的念头,吩咐车夫准备一些干粮立刻上路。 上车之后还没有半刻时间,只觉得车身一晃,整个人朝前一摔,就听到外面的车夫喊道:“有埋伏,公子快走!”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闷哼一声。 我掀开帘子,发现面前英俊男子正对着我笑,他气质应属上层,目光带笑,唇角一扬,说道:“王爷,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我收住心神,发现车夫已经倒在一旁,再看这人身后几名穿着黑色劲装,手持刀剑的男子,目光又落回原处。这人我见过,在周员外家时候他曾经闯进我的房间。 我冷淡道:“你就是重宇?” 他收起手中的剑,笑道:“正是。” 后来我才知道这重宇原来是蛮族的二王子,为人随性,做事手段却是极其厉害。 33. 重宇并没有伤害我,甚至还邀我加入他们蛮族。 他将我带回了他的住处,将我软禁起来。我心知斗不过他,车夫又死去,想要逃脱实在不容易。一时间,真是让人急坏了。 只希望进了敌营的林誉不知道我已经落在了对方的手上。 我在房内转了几圈,想开了门直接走出去,可是又被站在门外的侍卫给阻挡了去路,只好退回房间。 转累了,只能坐下。 这时,一位丫鬟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很快她便将饭菜好好地端放在桌上,我抬眼看她一眼,现在的情形我哪里还有心情吃饭?冷淡地转过头去说:“我不饿,你端走吧。” 丫鬟端菜的手一顿,快速的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饭菜也不收拾走,就默默退下。 我心里暗暗奇怪,这么怪脾气的丫鬟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心里记下,看着天色已经黑了下去,我枕着自己的手腕,仰面看着房间当中的布置。 屋子虽然不是很华丽,却是文雅之极,墙面几处都是挂着字画。我心里不禁一笑,这蛮人居然也喜欢风雅的东西。不过重宇的模样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而是有些像男方俊秀潇洒的公子哥。 或许是他是在南方长大? 他这次抓了我不会是要将我作为要挟我军的筹码吧?如果真是那样…… 我心里不由一寒。 真是这样,我怕就是我被赎回去,输了这一仗,我依旧是死。长叹一声,看来我赭悠是逃不过这次的死劫啊,倒是苦了林誉。又是拉他下水,又是连累他,心中愧疚就越深。 “哈哈,王爷在这儿叹气什么?难道是我招待不周?”一道爽朗笑声忽然从门外想起,随后房门便被开了下来。 是重宇。我没有答话。 他阔步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又看向我道:“怎么,怕我下毒害死你?” 我起身冷淡道:“这不关你的事。” 他上前欺身而上,贴着我将我抵在床边,笑得比我冷:“既然来了我的府上,当然要好好的招待。”他的好好两字说得极重,大概是对我的表现十分不满。 34 我不想理睬他,别过头去不再看他。他也不恼,干干脆脆地将我的脑袋扭正,一双丹凤眼直直看着我:“骨气倒是挺硬的,看你这倔强的眉眼,真是让人心旷神怡。不过,我可不想让人知道我的贵客在我的府上被饿死。” 他的力道不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怎么也挣脱不开,还好双手没有受制。一巴掌就甩在他满是笑意的脸上。 一下子气氛就像是僵住了一般,他霍然起身,哼了一声,甩袖道:“我常听中原有句话叫'识相',想不到王爷这么不识好歹。” 身上的压力骤轻,我也好过许多。他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眼神仿佛要将我撕裂,我吸一口气道:“我赭悠这辈子只服两个人,其他人,识不识又有什么关系?” “两个人?其中一位是林誉将军吧?我听说你可是因为和林誉勾结才被发配到边疆打仗。” “是又如何?都与你无关。”我顿时心中一凛,这人倒是把我的事情弄得挺清楚的,不知道要实施什么阴谋诡计。不过现下里逃脱这个地方才是当务之急。 他似乎还要说些什么,突然有下属站在房门外道:“二王子,不好了!” 他背对着门问道:“什么事?” 下属似乎有点为难,他示意下属进来,正好和我打了一个照面,他不敢抬头,但是视线总往我这边看。估计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一个外人在这里总有些不方便。 他似乎也明白了下属的意思,撇了我一眼道:“你说,我想这一年半载的他还是走不了的。” 得了允许,下属道:“我军军营粮草失火了!” “什么?!”他一听脸色都变了,也顾不上我在这里,匆匆要和那报信的士兵离开:“快带我去看看,你去通知管事多派些府里的壮丁赶去救火。” 而那句话对我来说也无异于是平地惊雷一般,看来林誉已经成功了,我心中一阵喜悦,但又不敢表现在脸上,深呼吸一口气,平复消息给我带来的冲击感后,我才发现重宇已经离开。 我知道关上的房门外守着好些个侍卫,我现在身处敌营,恐怕到时交战的时候要用我来牵制他们。 想到这里不禁责怪起自己来。 如若不是心急着去找林誉就不会落得这个后果了。 没想到重宇一下子就有几天没有过来,询问那送饭的小丫鬟也不回答我,大概是我问多了她才告诉我原来重宇为了军事要多留些日子,方便讨论战术。我听了当然是喜不自胜,重宇不在的时日,府里的守卫应该会松懈一些。 我必须趁着这光景出去,要不然…… 我没有去设想出不去的后果,几次试图从窗子跳出去都被发现之后,我也不再尝试自己能够脱逃。 一日中午,丫鬟又送来饭菜,她的态度冷淡,一张还算清秀的脸庞根本看不出情绪。 见她放下饭菜就要离开,我急忙道:“等等!” 她转身睨我:“公子有什么事?” 我笑了笑道:“每次都是你来送饭给我,我还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她一怔随即道:“知道名字又如何?” 我道:“在这儿待得时间久了,无人说话实在是太枯燥了。” 她似乎想了一会,一双清冷瞳看了我半晌道:“公子便叫我红香吧。” “红香?”我念了一遍,反复咀嚼。 她一顿,眼中似要透出什么来:“公子认识?” 我笑道:“不,只是这名字真美。” 她退了一步,垂眼不再看我,说道:“奴婢还是先退下了,如若有什么事情,公子可以再唤红香。” 35. 四月中旬时候,已经是开春的天气,只是在北国仍然觉得天气有些冷。重宇待我不错,珍贵食物以及用品都是上好的,如果不是限制了我的自由,我还真以为自己是他府上的贵宾。 我待在屋里无聊,开了窗子立刻就有侍卫站到窗边来。时间一久,我竟然也就习惯了。摆弄着几株花朵,拿出同管事的求来的纸笔干脆铺在了窗沿上画了起来。 北国的盆栽多数都是梅花,现在天气正好,几株梅花已经开了苞,有的甚至是怒放着。 “想不到王爷也有这样的雅兴。”正画得兴浓,房门已经被推开来,是红香。这些日子还好有她同我说说话才总算没有完全与世隔绝。也间接听出来她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或许是奸细?我摇了摇头,如果是奸细的话那倒更好。只是看她初见我时待我的语气和态度到让我改变了想法。 我放下纸笔故意道:“只能待在这屋子里我快被闷坏了。守卫这么严实,不知道还有没有出去的机会。” 她看了我一眼,勿自放下篮中的饭菜低声道:“王爷如果答应我一件事情,我可以助你逃脱。” 我一怔,连忙走到窗边关上窗户郎声道:“这天气真是,怎么说冷就冷,真是让人吃不消。”在撇见无人注意屋里,我又回到桌边,压低了声音道,“你说的可当真?” 她冷哼一声道:“我可对你说过谎?” 她这么一说倒是让我恍然,何况她也没有必要来欺骗我,我点头道:“那你需要我答应你什么事情?” “对王爷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求你放了我那还在狱中的丈夫。” “谁?” “尚书之子,沈恒仪。” 说到沈恒仪这人我虽然不熟悉,但是也算是对他的事情有所了解。听说是为了救朝廷重犯当场被抓才落得那种下场。再看看面前的女子,一时想不透为何为了救丈夫来到敌营? 我思索再三却毫无头绪,只能苦笑道:“现在我已经是罪人之身,哪里能放了那么重要的犯人?” “那就是不帮?” “不是不帮,说无能为力。” 她不再说话,拿起篮子便直接出了去。我只能无奈摇头,我这人真傻,明明可以骗她让她送自己出去,也可以解除危机。现如今…… 吃了几筷子菜就没了胃口。我找出放好的纸笔,却又突然没了兴致,手里的笔竟然不知不觉勾出了那人的轮廓。这辈子看来没有再见的机会了吧? 天色有些晚的时候,房门再次开了。是红香。她匆匆关上了房门,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转身对我道:“快些将衣服脱了。” 我一怔,“脱衣服做什么?” 还没问完,只觉得胸前一沉,是一只包裹。 我打开来一看,竟然是红香平日里穿的衣裳,顿时明白了一大半。连忙开始解起腰带。好在这几日我瘦了不少,红香的衣服虽然紧了点不过还勉强能够穿上。 红香见我穿好了,离开了房门到我面前来,一边帮我弄着发饰一边道:“我知道如果这次王爷能够成功打败敌军就能够保住在上京里的位置。只是到时候请你救出沈公子可好?” “沈公子?你不是说他是你的丈夫吗?” 她叹道:“我们还不是名副其实的夫妻……何况,我爱的人并不是他。这些王爷也不必知道了,现在你扮作我的模样,府里的路多弯曲复杂,我画了一张地图。你只要看着地图走,我想应该能够出去。” 她刚说完就将一团纸塞进了我的手里,我连忙放进袖中。 没多久她已经帮我打扮好了,我匆匆向她道谢,便出了房门。 一路遮遮掩掩的还好没有惹得别人注意,我借着黑夜里勉强的一些光拿出袖子里的纸团记下的路线强硬记下。眼看自己快要出去,谁知道无意间撞上了一位守门的侍卫。 侍卫一把抓住我的胳膊道:“大半夜里在这儿乱跑做什么?” 我吓了一跳,忙捏着嗓子道:“住在府里的赭公子突然不舒服,奴婢正要去找大夫。” “大夫在内院,怎么跑来外院来了?” 我捏了一把汗道:“内院的大夫说是不知道什么病,所以奴婢正要出去请大夫。” 侍卫似乎认为挺有道理,也知道内院住着的赭公子是府里的贵客,万一出了什么毛病一定会怪罪下来。于是只觉得胳膊上的力道一松,我立刻松了一口气,提起裙子朝着门外走去。 还没走出去就觉得门口一阵热闹,我探头看去,原来府外停了一辆马车。还没等我回过神来,车上的人已经掀开帘子走了出来。是重宇,他目光扫了一周最后停在我的脸上,表情似笑非笑。我觉得内心一顿,什么也不顾了赶紧往外跑。 36. “啧啧,想不到王爷穿上女装也别有风味。”此刻的我已经被重宇捆了起来,他抬起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要不是我回来的及时,我怕你现在已经出了这个镇了吧?” 我扭头道:“既然被抓了我也没有什么话好说的,杀了我吧。” 这样好,一了百了,不会拖累我军。 他忽然笑了,却答非所问,“想不到我待红香不错,居然也会背叛我。” 我这才想起还要连累他人,连忙道:“不要伤害她,她是被我强迫的。我说如若不让我出去我就立刻撞死。” “哈哈!她已经逃走了,哪里需要你来为她辩护。这次我回来是带你去军营。” 说完他吩咐了身边的仆人一些话,捆着我的绳子也被解开。随后有几个侍女带我去房间换好衣裳。我心知这次一定逃不出去了,正想着要不要自尽来得不用被人威胁的时候,我只觉得眼前一黑,栽倒下去。 37. “王兄,你有必胜把握?” “哈哈哈!当然,只要赭悠在我的手上,速战速决,即使粮草不足也能胜他们。” “这悠亲王有这么厉害?” “不,是他身边的林誉厉害,而林誉不畏生死,只惧怕这悠亲王受到伤害。” …… 迷迷糊糊听着他们的对话,我微微动了动,随后其中一人出去了,另一个则坐在床边看我,“你醒了?” 我试图坐起来,却觉得全身无力,“重宇,你……这是军营?” “不错。”他扶着我道,“为了防止你自尽,我已经喂了你药,让你使不出力气。” 我顿时心里一冷,扭头道:“不要再与我说话,今日落在你的手上我也无话可说,如果来日……” 我还没说完,他便笑问道:“来日如何?” 我立刻闭嘴不言,反正是多说也毫无用处。重宇看我闭了嘴巴也不再询问。吩咐了守在不远处的侍卫道:“好好看着他,如果让他逃了,你也不用活了。”说完就拂袖而去。 38. 虽然不知道时辰,白日黑夜我还是知道。偶尔听到号角声响起,总会提着心肝朝外张望。守着我的侍卫也不敢离我太远。 等到第二日清晨,突然听到鼓声大作。我连忙问道:“现在怎么会有鼓声?是怎么回事?” 侍卫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我,我忽然想起重宇的警告,怕是这人不敢对我说些什么。我只好强硬撑起身子,哆哆嗦嗦地下了床,还没走上几步就摔在地上。侍卫似乎吓了一跳,连忙跑过来将我扶起。 他权衡良久道:“要开战了。” 我惊讶道:“开战?” 他点头回道:“等会二王子说会带你一起去。” 我一下子动作僵了,看来这一场……微微闭上眼睛任侍卫将我扶到床上,替我穿上衣裳。正系腰带的时候,只觉得外面一兜风吹了进来,重宇已经出现在面前。 他笑看着我道,“可穿着好了?” 我看他一眼没有答话。 他给了侍卫一个眼色,我又被搀扶起来,他阔步走到外面。一跃上了马匹之后,我已经被铁铐锁了起来送上囚车。他的眼神轻蔑不屑,唇边带笑,似乎对这次的战事有十分的把握。 路上颠簸,行军之前,重宇举起手中的长剑道,“在你们面前的是敌国的三王爷。” 黑压压的军队瞬间鸦鹊无声。 只听重宇继续说道,“这三王爷是这次战事的主将。所以大家不用担心!胜利一定是我军的!”说完,手里的宝剑上下举了举。随后便听到整齐的“必胜必胜。” 我心里更加冷了。 要知道战争本来就是军心十分重要,现在我身为主将落在了敌方的手里,不仅仅是鼓舞了他们的士气。就连我军的士气也被打击得严重。 我闭上了眼睛,这时候囚车推动了起来。只觉得摇摇晃晃,令人反胃。 看来这次…… 一路颠簸下来终于是看到了几里处有几支军队相向而来。 我眼力尚算不错,一眼就看出骑马在最前面的是林誉。而他似乎也看见我了,立马策马飞奔而来。很快只离我们才百米远,就被先锋部队拦住。 我也看清楚了他的脸,不过才几日没有相见,他竟然憔悴了许多。那张英俊刚毅的脸上已经凹陷了下去,就连经常带笑的眼都多了黑眼圈。 “我知道你就在这里,真是让我找的好苦。王爷。”他的马儿来回走着,但是他的视线却从未离开我,“都是我不好,那时候我不该同你发脾气。现在你还好吗?” 我抬头看他,有气无力道:“你看我的样子像很好吗?” “怎么这副模样?他们虐待你?” 我正要说话,重宇已经代我说了,“他只是吃了一点药而已,不用担心。当然如果想要将你的王爷毫发无伤的带回去的话,我建议你现在就丢下你手中的剑投降。” “如果我不愿意呢?” 重宇笑道:“哈哈!你真不怕我杀了悠亲王?” 他看了我一眼,目光又落在重宇身上,说道“怕,但是你不会。” 这时,重宇已经策马到了林誉面前,说道:“在我们辽国,最敬重的就是勇士。听说林誉林将军战无不胜,今天我倒要看看,是不是如传闻中的厉害。还是只是传言。”说着,便抽出手中的宝剑,直指林誉。 林誉一夹马腹,朝后一仰,避开重宇劈来的一剑,顷刻间已经拔出了腰间长剑,向上一架,再次挡住了重宇的第二剑。在我看来那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两人已经对了好几招。林誉道:“想不到辽国的二王子武艺这么厉害!” 重宇又是一剑过来,道:“过奖,只是学了些你们中原人的皮毛罢了。” …… 半个时辰过去。 他们仍然胜负未分,守着我的那位副将干脆擅自将手中的刀横在我的脖子上,大声喝道:“林誉,如果你不放下武器,我就将你们的主将杀了!” 林誉当场一个失神便被重宇一剑刺中了肩膀。 我只觉得心中一揪,嗓子却只能喊出一个字:“不——” 而林誉只是捂住伤口,对我笑道:“我没事,很快就能救你回去的。” 很快就能救你回去…… 这样的话,这样的场景,谁会相信?谁会相信! 我又不是傻子,不是痴儿。 这个人总是爱做这种让人揪心的事情,是有意想要让我在意吧?我已经无从知道。但是因为刚刚那么一喊,只觉得全身有了一丝力气。一把抓住架在脖子上的利刀,使劲地一抹。 这样,就不欠任何人了吧? 父亲,兄长,以及这个在我最失意时候仍守在身边的男人…… 只听见“轰”的一声雷响,倾盆大雨恍然坠落。以及撕心裂肺的那个字: “不——” 39. 我没有想过我还能再醒过来。 睁开眼的时候,只看见身旁的男人正恶狠狠的盯着我。然后什么也不说地一把就把我搂在怀里面,竟然像孩子一般的哭了。 “你知不知道只差半钱的距离你就割断了自己的气管!你知不知道!”他似乎想要打我,但是我身上受着伤,让他不敢下手。我想要说话,只是因为脖子受了伤,发出的声音又小又低,看来整个嗓子都被弄坏了。唯一庆幸的是我还能捡回一条命。 我道:“那时候我只是想着不要成为你的累赘,哪里顾得了那么多?刀横在面前,自然是拼了命地撞上去。” 他将我抱得更紧了,生怕一丢开我我就会不见了,好半天才松了一些给我喘了一口气说起那天的事情:“重宇并没有真想要杀你,见到你自尽了,他居然也慌了手脚。正好我那时候正在怒火当中,也伤了他。” 我微微闭眼,问道:“后来呢?” “后来?”头顶的那人叹了口气道:“他们早就自乱了阵脚,而我军士气正足,一拥而上,将他们攻打的是落花流水。” “那么说我们赢了?” 他笑了笑道:“是。” “所以现在呢?” 那双大手在我的身上来回婆娑,但是最后还是安安稳稳地放回了原处,他道:“你一睡就是半月,现在脖子上那道伤口又是极重。” 我点头,推开了他:“你还是快些出去吧,我现在需要好好养伤,不宜受到打扰。” 这是身上的无赖却不动了,抱着我根本就是不放开,“那么多日子没有能够睡个好觉了,我现在好困,不如睡觉吧。”刚说完,腰间一紧,整个人就被那人给拖进了被窝。 好在姿势并不难受。 我勉强抬头看到那张瘦了许多的脸庞,内心暖暖。 罢了罢了。 遇上这么个无赖啊…… 看来回到上京之后的日子,不会太无趣吧?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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