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如伴虎+番外 ——陌上七少

作者:陌上七少  录入:03-07

 文案:

 赤炎烈:“沐寒诀,你就是个妖孽!” 沐寒诀:“我是妖孽,你又何尝不是!” 他是举世无双的白衣卿相,他是邪肆狷狂的红衣帝王,他温润如玉,他笑容危险,本该是截然不同的两人,却又出奇相似。一样的冷情,一样的狠绝,一样的不择手段……设下的局,却终究是谁成了谁的劫?许你以承诺,我将用终身来让你相信。 内容标签:天之骄子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赤炎烈,沐寒诀 ┃ 配角: ┃ 其它:强强,君臣 001、白衣无双 历史的车轮碾过,多少英雄马到功成,多少亡魂哀怨嗟叹? 功高震主的人,杀身之祸总是难免。而对于“主子”而言,事后文过饰非颠倒黑白,比起杀戮来,更是拿手好戏。 至于仅存在于少数人心中的真相,随着时间推移,终会飘散无踪…… 当今世界并不统一,大大小小的国家有很多,其中有两大强国最为突出——东辰和南黎。 东辰国信奉青龙,青龙为上古四大神兽之一,素有东方之神之称,东辰的“东”便由此而来。南黎国则信奉上古四大神兽之一的朱雀,朱雀又被称作南方之神,因此南黎国以“南”为国号首字。 这样混乱的世界免不了战争,百姓受战乱之苦,流离失所,战火及处民不聊生,直到南黎炎帝统一各国,四海归一,天下总算有了安定太平。 南黎国嘉惠帝二十七年三月,三皇子逼宫,太子为护驾而遭其毒手,皇帝受伤中毒卧床不起,太医院众人束手无策。听闻此事时,二皇子正在边关御敌,而四皇子则在之前被皇帝派往灾区治水。南黎仅有的四位皇子,一个造反逼宫,一个被亲兄弟杀害,朝中政事无人把持,两个在外的皇子不得不赶回皇宫。 赤翊身处边关,赤炎烈赶到皇帝寝宫时,赤翊还未抵达皇城。赤炎烈进入寝宫摆手制止众人行礼,径直走到赤天霖床前,看着昏迷不醒的赤天霖,眉头紧紧地皱起,向一旁须发皆白的太医询问道:“父皇情况如何?” 赤炎烈一身风尘仆仆,面上明显有疲惫之色,却掩不住其绝代风华。四皇子赤炎烈给人的感觉就如他的名字一般,如一团燃烧的烈火,那张过分俊美的脸上总是挂着几分邪气而又高深莫测的笑,没人见过他发怒的模样,不是因为四皇子脾气有多么温和,而是从未有谁敢试着惹他生气。 就算现在赤炎烈脸上没有平常那抹令人捉摸不透,又敬又怕的邪笑,面无表情的他却更让太医心中忐忑,不敢有丝毫怠慢地答道:“回四皇子的话,皇上被三皇子的剑刺伤,虽刺中的不是要害,但剑上的毒有些麻烦……” 说到此,太医突然莫名感觉有些心虚,不敢继续,头也低垂着不敢去看赤炎烈的表情。 或许以前顾虑着不敢惹怒赤炎烈的那些人是对的,赤炎烈只是稍稍暗下脸色,周围就有一种骇人的压迫感在蔓延。赤炎烈俊美的脸上出现一片阴霾,“有多麻烦?” 太医偷瞧了眼赤炎烈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措辞道:“臣等无能,实在查不出皇上所中何毒,也就无从下手配制解药。” 赤炎烈沉默着,太医感觉周围压力越来越盛,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太医却不敢轻易开口,甚至连呼吸都尽量放轻地想要不引起赤炎烈的注意。就在太医几乎承受不住这股压力时,赤炎烈终于开口道:“尽太医院上下全力救治父皇。” 一句话,听不出喜怒。太医在赤炎烈转身时暗自擦了擦额际不知何时冒出的冷汗,“臣等定当尽心竭力,请四皇子放心。” 赤炎烈得到太医保证未说什么便朝寝宫外走去,直到不见了赤炎烈的背影,太医才敢呼出一口气。按理这四皇子长相俊美,不该让人感觉如此恐怖,但每当看见四皇子的人,总会在被他吸引的下一刻产生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无论那时的四皇子是否在笑。这,大概是皇家天生的气势使然吧,众人只能这么猜测。 赤炎烈出了皇帝寝宫并未急着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去了议事厅。这几日赤天霖昏迷不醒,自然上不了早朝,第一天众臣等在皇帝寝宫前整整一日,皇帝虽不能早朝,他们这些为人臣子的却不敢不来。但那么多人一直等在寝宫前也不是办法,在白衣卿相的提议下,众臣一致同意每日到议事厅等候,从平时早朝时间开始到差不多该下朝时,有事照旧讨论,只等赤天霖醒来或者那两位皇子回来做决定。 白衣卿相名为沐寒诀,是朝中一个特别的存在。三年前由赤天霖亲封白衣卿相,没有具体官阶,也不穿朝服,但正因如此,众人更不敢小看他的存在。白衣卿相给人最深的印象便是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俊逸非凡的容貌和温暖人心的笑。从未有人见谁能把白衣穿得像沐寒诀那般飘逸出尘,尽管白衣卿相的笑温暖亲切,那身白衣散发出的疏离却让人产生一种可敬不可亲的感觉,白衣卿相所表现出的无欲无求更是让那些想要巴结讨好他的人无路可循。 无论别人羡慕也好嫉妒也罢,这世上只有一个白衣卿相。不只南黎,其他国家也知道他的存在,一个不会武功仅凭才智便能让许多小国闻风丧胆连东辰之王都要忌惮三分的男子。几乎各国都在流传着一句话“白衣卿相,举世无双”,这并不是说就没有人能及得上沐寒诀的聪明才智,只是再无人能笑得如他那般温暖如春,再无人能将白衣穿出那样的神韵。天下之大,果真再找不出一个“白衣卿相”。 赤炎烈几乎是不眠不休,日夜兼程,跑死了几匹马,又用上了轻功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回皇宫,而他刚看过了赤天霖的情况,连休息都来不及便朝议事厅赶去。赤炎烈的贴身侍卫见他如此,想要劝说,但除了太子,皇帝最宠爱的便是四皇子,甚至比过太子,想到四皇子对皇上的关切和急迫想要替皇帝分忧的心情,侍卫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议事厅中众臣正在讨论最近一些事情,还好在赤天霖昏迷的这几日并无大事发生,一些常事不用上报也可处理。赤炎烈进了议事厅众人才看见他,正要下跪行礼,却被赤炎烈的手势制止。 议事厅并不是平日早朝的大殿,而是为了在特殊时刻用来议事的偏殿,因此并未设皇椅,赤炎烈便直接坐到上位。 坐下之后赤炎烈并未多说其他,直接问道:“赤麟现在何处?”赤麟是三皇子的名讳,赤炎烈问话时用的是他的名讳而非称号,是因为赤麟逼宫造反,便已不再是南黎三皇子,而是一个以下犯上的罪人。 一群藏青色朝服中唯一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此时站了出来——白衣卿相沐寒诀。此时的沐寒诀在众人因现状而哭丧着脸时,依旧带着如他的白衣般深入人心的笑,好似那抹笑早已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又或许只是没有什么能牵动他的心绪,使其变色。 众臣早在赤炎烈的示意下坐了回去,沐寒诀从椅子上起身面向赤炎烈道:“三皇子被收压入狱,臣已问过,在他身上找不出解药,三皇子亦不肯说出皇上所中何毒。”沐寒诀的态度有对上位者应有的恭敬,却不显谦卑或谄媚,知道赤炎烈问赤麟是何意,沐寒诀便将已掌握的情况一一言明。 “没有解药?”赤炎烈面无表情地问出这句话,周围温度明显下降,坐在椅子上的众人感觉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着自己,顿时吓得跪在地上齐喊:“四皇子息怒!” 赤炎烈似是不耐地蹙眉,“我又没说什么,你们这么紧张做甚?”赤炎烈不这么说还好,一说众臣都忍不住颤抖了。 作为唯一一个在赤炎烈制造的压力下仍旧面不改色并且站着的人,沐寒诀收到跪在地上一干人等求救的目光,对面容阴霾的赤炎烈道:“臣有一位友人擅医,已在来的路上,这两日就能到宫中替皇上看诊,或能对皇上有所帮助。” 听到沐寒诀这么说,赤炎烈脸色果然好了些,至少不再像先前那般让人看了便忍不住战栗。 “都起来吧,将最近需要处理之事给本殿说说。”四皇子发话,众人如蒙大赦,连忙从地上爬起坐回椅子,一个个向赤炎烈道出原本是要在早朝时上奏之事。 从议事厅出来正差不多是平日下朝时间,众臣三三两两边说边走,只有那袭白衣身旁空无一人。赤炎烈本是朝自己的寝宫行去,走出几步却调了头,到沐寒诀后面几步远处时开口唤住沐寒诀:“卿相留步。” 沐寒诀闻言停住向前的脚步,转过身来却只是点了下头道:“四皇子,还有何事?”对于沐寒诀这样可谓对皇族不敬的行为,赤炎烈并未在意,因为这是赤天霖给白衣卿相的特权,除了皇帝,他对任何人都可以不行礼。 赤炎烈道:“卿相那位友人今日可能赶到?”对赤炎烈的问题沐寒诀并不感意外,或者根本没有任何事能让他露出微笑以外任何表情,甚至是面无表情,“不出意外,今晚能到,有意外便说不准了。” 对于沐寒诀给出的答案,赤炎烈并不满意,却终究什么都没说,只道:“待那位友人赶到,请卿相让他尽快到宫中替父皇诊治。” “臣会提醒他,四皇子如果没别的事,臣就先告退了。” “无事了,你去吧。” “臣告退。”沐寒诀转身继续方才的路,悠然如初的姿态未因与四皇子的对话而有何改变。 不为任何事物所影响,随时都是一脸温和的浅笑。——这便是沐寒诀,南黎国更甚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白衣卿相。 002、红衣狷狂 是夜,沐寒诀那位擅医的友人当真赶来,不等他过多歇息,沐寒诀便带了他向宫中行去。 到达皇帝寝宫外,赤炎烈正等在那里。换了一身玄色衣袍的赤炎烈,先前因赶路而略显出的疲累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令人敬畏的霸气和他特有的危险魅惑。 不等沐寒诀行礼,赤炎烈便兀自转身朝里走去。若是别人,怕又要因赤炎烈如此行为颇感胆战心惊一番,而沐寒诀却是不甚在意,脸上和煦的笑未有分毫改变。跟随赤炎烈身后,沐寒诀和付千湮亦入了寝宫。 付千湮便是沐寒诀那位“擅医的友人”,但他没有说的是付千湮乃江湖中人又敬又怕的毒医,可不只是“擅医”这么简单。若说这世上付千湮称医毒第二,便无人敢居第一了。 付千湮看来年岁不大,一身白衣未为他那张过分英俊的脸添上几分斯文儒雅,反倒将他那一身痞气和风流之态衬得愈加明显。这样的人真能有多么高超的医术?实在教人难以置信。然赤炎烈却未表现出任何疑问抑或怀疑,不是他多么信任沐寒诀识人之力,只是付千湮一旦宣告无能为力,赤炎烈再予以处罚也不迟。 付千湮只在赤天霖身上略施了几针,便道:“他中的是‘断魂’,断魂本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但他体内有‘忘尘’之毒,两者相生相克,暂时不会毙命。我能解断魂,但忘尘在他体内蛰伏已久,已无法可解,他最多可活一月。” 赤炎烈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待付千湮说完才道:“何为忘尘?” 付千湮解释道:“忘尘又唤忘尘香,焚点可安眠,少量服用有宁神静气之效,但若长期服用,便会让人暴躁易怒,渐渐将前尘往事忘得一干二净。” 赤炎烈沉着脸,在众人以为他要发怒时,他却只道:“尽力医治吧。”说罢,便转身离去,似是不忍再看眼前场景。 在毒医的医治下,赤天霖很快便从昏迷中苏醒,但忘尘之毒令其精神不振,浑浑噩噩,以致无法朝政。二皇子赤翊又因边关战事吃紧,不得不返回御敌,还好有赤炎烈在,朝堂事务便悉数交予他处理。 赤翊快马加鞭赶回时,皇帝寝宫前跪了一地大臣,赤炎烈一脸寒霜地站在门口,总管林安在一旁高声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时日无多,太子已殪,三子之为令朕寒心,今朕另立储君四子炎烈,朕去后由总管林安宣读圣旨,炎烈尽快即位,三子之事由其处理,毋需留情!二子赤翊常年战于边关,封安陵王,赐宅邸,封地祁州一带,钦此。” 对于赤天霖如此决定,众人并不觉奇怪,皇上一向偏爱四皇子,比之太子甚至有过而无不及,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如今太子亡故,赤天霖传为赤炎烈可谓意料之中。只是二皇子……虽说是封王没错,可祁州乃边关之处,这样的做法,莫不等于发配边疆?怕是赤翊未及时赶回触怒了赤天霖罢。 圣旨宣读完毕,众人伏于地上高呼万岁,那抹始终站立的白色身影亦在此时屈下双膝。本是低调的黑色衣袍,穿在赤炎烈身上却显得张扬无比,少了那邪肆魅惑的笑,此时的赤炎烈更多了几分霸气和令人不敢直视的凛冽。这样的赤炎烈,让人无端感觉脚底生寒。 这就是赤炎烈,是南黎国新的帝王!他与先皇多么相似呵,那般凛冽霸道的气势,那迫人的视线,简直与先皇如出一辙!怪不得先皇会偏爱四皇子…… 赤翊跪在众人之后,那个位置并不明显,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到来,所有人眼里只有站在大殿门口的那人。 这样……也好。赤翊深深地望了赤炎烈一眼,好像要将他刻入灵魂深处。赤翊怕被赤炎烈发现,很快便收回视线,掩去眸中一抹苦涩。于他而言,去祁州或许是最好的选择,这样便不会回来,不会再看到乱他心神的那人,那些不该有的执念也该渐渐淡去了吧。他是君,他为臣,除此,再无其他。 众人见礼后,林安躬身道:“臣请辞回乡,望皇上准允。” 此话一出,最惊讶的便是一旁的宫人。林安并未到出宫养老的年纪,他在宫中久居总管之位,深得先皇信任,不少人争着抢着巴结讨好,这样的美差他竟要辞了?到底是真想回家颐养天年,还是怕皇帝一换,他这总管之位坐得不安稳? 赤炎烈道出了众人心中的疑问:“林总管是怕朕会亏待了你么?”林安回道:“臣惶恐,不敢作此想法,只是先皇待臣恩厚,如今先皇去了,臣恐触景生情,故请辞去。” 赤炎烈未置可否,反而问道:“林总管在宫中似有一义子名林言?” “是。” 赤炎烈道:“那便让他来接替你的位置,林总管何时想回来了,再做回总管便是。” 林安行礼道:“谢皇上。” 南黎国嘉惠帝二十七年四月十日,太子殪后一月,嘉惠帝薨,传为四皇子。四月十三,嘉惠帝葬于皇陵;十五,赤炎烈登基,年二十又一,号炎帝,嘉惠二十七年改炎帝元年。 四月十五,南黎新帝登基之日。百姓只知今天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却不明其下意义。江山由谁做主他们并不太关心,只要能让他们安平乐业,皇帝自然是好皇帝,他们的尊敬和拥戴便从不吝啬。 新帝登基自是隆重无比,虽五日的准备时间实在少了些,但该有的排场一应俱全。原本登基前必先祭天祭祖,赤炎烈却不顾众人反对,省去祭天,只简单在祖庙中焚香拜过,如此,省了不少繁复礼仪。 南黎皇袍为红色,以金线绣制翱翔朱雀。赤炎烈立于大殿最高处,鲜艳如火的皇袍并未掩盖他自身气韵,反而像是为他而生,那红色在赤炎烈身上似烈火,如鲜血,有燃烧的热烈,亦有喋血的疯狂。从未有人能将这身皇袍穿出那般无法言喻的感觉,免了皇冠,赤炎烈并未束发,墨丝飞扬,那张俊美无畴的脸上唇角似笑非笑的弧度依旧,却越发让人心惊。 站在最高处,赤炎烈心中却无太多情绪,能牵动他心神的东西实在少之又少,何况如今只是早已毫无悬念的事实摆在眼前,实在没有激动的理由。 赤炎烈睥睨着底下的人群,红衣似火,墨发飞扬。他故意没有戴冠,一是不喜,二便是他要众人记住他是从古至今独一无二的炎帝!高呼的“万岁”未让赤炎烈动容,坐上那无数人觊觎的皇位亦未让他改色,便是这样笑容魔魅的赤炎烈,在之后的征战中一统天下,让世人记住了他的名字,独一无二的炎帝,独一无二的赤炎烈! “都起来吧。”赤炎烈并未像历代帝王那般端正而坐,而是带有几分慵懒随意地斜靠着,王者的霸气与威严却在无形之中散了开来,让人不敢直视那抹尊贵的红色。 待众人起身,赤炎烈视线在每个人身上扫过,不轻不重地开口道:“趁着今日,有何疑问或对朕不满尽可提出,若是之后再让朕听到什么不该说的……”说到这儿赤炎烈刻意顿住,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看得那些大臣们个个胆战心惊才续道,“朕会让他体会到何为‘悔不当初’。” 没有人会怀疑赤炎烈话中的真实性,如果说无人敢惹怒四皇子,该说惹怒他的人都已不存在更为准确。之所以说从未有人看过赤炎烈发怒的模样,并不是他脾气有多么好,而是因为赤炎烈即使生气,面上仍是那看不出喜怒却危险至极的笑。比起赤天霖,赤炎烈更让人惧怕,同样喜怒无常,赤天霖怒时你能看出,及时补救或许能保住一条命,但赤炎烈让你无法辨别喜怒,有人便让他起了杀心尚不自知! 压抑的感觉让朝堂之上众臣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谁都不愿处于这般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但谁都不敢在此时出声,唯一不受赤炎烈气势所影响的……众臣暗自瞥向那抹白色。 不知是否是感觉到来自各方的视线,沐寒诀不负众望地踏出一步对那殿上之人道:“皇上打算如何处理三皇子与太子之事?”同样是笑,沐寒诀的笑却不如赤炎烈那般危险。白衣卿相之笑令人如沐春风,紧张压抑的气氛在沐寒诀开口后变得轻松不少,众臣暗中不禁松了口气。然,赤炎烈接下来的反应让众臣知道他们这口气实在松得早了些。 “你这是在质问朕么?”赤炎烈脸带笑意,眼神却危险了几分。那迫人的视线,就连不是直对上的众人都觉心中发怵。 这白衣卿相实在是……这种时候问这样的问题不是火上浇油么!一时间,看戏者有之,担忧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皆等着看白衣卿相惹怒赤炎烈的后果。 无论旁人心思如何,沐寒诀神色不改,温言浅笑道:“臣并无此意,然兹事体大,自不可轻率视之。” 赤炎烈闻言笑得愈发深刻,“朕如何做还需要你来教么?”沐寒诀在赤炎烈愈加明显的迫视下依旧从容淡静,“皇上言重了,臣不过道出众位大臣心中所想,绝无说教之意。” 一句话,将朝堂之中所有人都牵扯进去,这下那些起初都还感激沐寒诀开口打破沉默的大臣们真是恨不得用眼神在他身上戳出几个窟窿来!这白衣卿相不会察言观色怎么着?没看皇上笑得那般……诡异,竟还敢作此问,就算他自己不想活了也不该牵扯到他们哪! 孰知沐寒诀正是清楚将众臣一起拉下水,赤炎烈必会有所顾虑,不至于在他的问话上大作文章,故有此一说。内心想法是邪恶的,表面看来却至真至诚,白衣卿相当真不懂得察言观色?这么想的那些人可真是错得离谱。 果然,赤炎烈不再追究,转而顺着沐寒诀的意思道:“众卿不愧为国之栋梁,时时刻刻都不忘为国着想。”视线扫过面色各异的众人,赤炎烈继续道,“赤麟逼宫弑帝,除皇籍,斩。赤云轩身为太子,却是狼子野心,竟向先皇下毒!但念及其悔改,以身护先皇,除太子之名,以皇子身份入葬。” 003、赤翊之情 “太子怎会向先皇下毒?!” “太子为何要下毒?” “太子本为储君,有何理由……” 赤炎烈话音落下,诸如此类的疑问便争先恐后地响起,起先只是小声讨论,到后来却有了几分质问的意味。其中闹得最大的,自然是先帝在位时的“太子党”。 “说够了么?”听不出喜怒的声音落入每个人耳中,明明未刻意施压,众人却不敢再多说半句。赤炎烈看似轻快地扬起唇角,漫不经心道,“要朕给你们看证据么?” 就算想,也无人有那个胆子敢在此时提出。除了……不自觉地,众人又将视线投向那袭白衣。 但这次他们注定要失望了,只见沐寒诀颇为无辜地回视那些目光,悠然笑语:“诸位大人看着我做什么?我对皇上的决断可是坚信不疑,自然不会要什么证据。” 一句话将众人堵得死死的,这下不只赤炎烈的威势,就冲着沐寒诀这句话,也没人敢问及证据。毕竟照白衣卿相的话来讲,问了不就是对皇上的质疑了?如此大不敬之言,莫说诡异莫测如赤炎烈,就算他们面对是一个懦弱无能的皇帝,尚不敢未加考虑之下轻易说出口。 大殿又陷入诡异的沉默中,正当此时,赤炎烈却将视线投向一处,“王兄也无异议么?” 被问中的赤翊从行列中走出,众人这才惊讶万分地发现安陵王竟也在!不怪那些个大臣们眼神不好,实在是赤翊成年前深居简出,成年后又常处边关,极少在朝臣面前露面,方才他所站之处并不起眼,甚至是很容易被人忽视的位置,加上赤炎烈带来的压迫实在太过明显,在这般骇人的气氛中众人想不忽视沉默不语的赤翊都难。 最初的惊讶过后,众人又恢复如常,赤翊虽封地祁州,毕竟新帝登基,他不在才是怪事。安陵王是皇室中人,他该不会这么容易妥协吧?想到这层,众人又将希冀的目光转向赤翊。 然赤翊一句话又打破了众人的幻想,赤翊走出列后便毫不犹豫地道:“臣无异议。”赤炎烈满意道:“众爱卿对朕如此信任,朕甚感欣慰,但不仔细讲明,恐难以服众,就由卿相来细说赤云轩之罪行。” 众人闻言皆看向沐寒诀,原来白衣卿相早已知晓内情,难怪方才会那样说。沐寒诀得了令,未理会周围神情各异的众人,将事情大概说了一番。 先是付千湮诊出赤天霖早已身中红尘之毒,赤炎烈经一番查探,证实是赤云轩所为。原本赤云轩身为储君,没有理由加害赤天霖,但错就错在赤天霖太过偏爱赤炎烈,赤云轩怕赤天霖会废了自己,改立赤炎烈为储君,便对赤天霖施了忘尘之毒。中了忘尘毒之人,从表面看只是得了失心疯,但那时皇帝无法朝政,赤云轩即位也就顺理成章。赤云轩行事小心谨慎,未留下任何可做物证的蛛丝马迹,但受他指使下毒之人已供认不讳。 下毒之人是宫中御厨,他将忘尘混于赤天霖平日单独的膳食中,忘尘本身是药非毒,自然验不出。但忘尘食用日久便成了毒,令人易怒易躁,并且健忘,这也是赤天霖在遇刺前几日表现反常的原因。 待沐寒诀说完,众臣脸色已是变了几变,不等他们有何反应,赤炎烈便道:“且不说此事,赤云轩暗中结党营私已非一两日,其用心令人不得不深思,关于这点朕在调查时得到的证据倒是不少,众卿可想看看?另,众卿觉得朕对赤云轩的处置可是重了?” 众臣被问得心惊不已,尤其那些之前与太子来往密切的,更是冷汗直冒,哪里还敢问什么证据?何况白衣卿相方才已说得很清楚,他们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再说那所谓的证据一出,恐怕连他们自身都难保!况且从赤云轩的种种行为来看,未直接剔除皇籍,而保留了他皇子身份,已是赤炎烈念及兄弟情分,莫说重了,这简直是轻得不能再轻的结果,谁又能再多言? 新帝登基上朝第一日,便在众臣跌宕起伏的心潮中结束,不得不说这短短几个时辰的早朝他们过得可真是“精彩万分”! 赤翊与赤炎烈一同来到御书房中,赤炎烈坐到桌案前,“王兄还有何事?”赤翊让自己尽量不去在意面前之人似笑非笑的脸,“臣明日便动身前往祁州。” 赤炎烈挑眉道:“王兄如此着急作甚?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该多待段时间再走才是。” 他可不可以把这想象成赤炎烈的挽留?赤翊苦笑,纵然知晓赤炎烈不过客套一问,他却真产生了留下的冲动,“臣意已决,皇上不必再劝。” “既然王兄坚持,朕也不再留你,不过既然王兄要走,朕今晚便办个宴会权当送别。” 赤炎烈那一声声“王兄”唤得赤翊心中愈发苦痛,一切情绪却不敢让赤炎烈看出,想到明日便要离开,于是答应了赤炎烈的提议。 赤翊之前地位虽不及赤炎烈在赤天霖面前受宠,但他多年在边关御敌,亦有不少忠实的属下,在南黎众人心中亦是颇受尊崇的。因此他虽被封了个不被待见的王爷,送别晚宴来的大臣们却也不少,何况皇上亲自发话,就算那些原本不想来的,也都巴巴赶到。 四月的天还很凉爽,夜风阵阵,甚至能感到些微寒意。一弯银月挂在枝头,树影重重,水波荡漾,倒也应了这番离别愁。 晚宴设在御花园中,此时人都到得差不多了,赤炎烈坐在上位,饮下一杯酒后便将杯子拿在手中把玩。 离赤炎烈最近的位置左手边空着,那是留给安陵王的。至于右方,坐着的是白衣卿相沐寒诀。从赤天霖在位时封了沐寒诀白衣卿相便是如此,每次宴会沐寒诀的位置都高过朝中众臣,可见皇帝对他的宠信的确无人能及。 而如今赤炎烈却未对此作出改变,依他的性格,照此看也是对白衣卿相颇为器重。这个三年前突然出现的白衣卿相,可真风光哪,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众臣不禁歆羡地以眼角的余光偷瞧着沐寒诀处。 赤翊出现时众人都吃了一惊,赤炎烈脸上的笑亦深了几分。 那人一身月白长衫,迈着轻盈的步子,夜色笼罩下像是踏月而来的仙人。谁不知赤翊常年于战场厮杀,自身难免染了杀伐之气,而他自身性格亦刚毅中透着几分冷然,眼前这个谪仙般的男子当真是曾经的二皇子如今的安陵王?难道传言有误,安陵王本就如他们所见这般? 赤翊看到了众人惊诧的表情,自然也看到了赤炎烈笑容中细微的改变。赤炎烈之前说过宴会无君臣,因此众人未向赤翊见礼,赤翊亦不用对赤炎烈行礼。赤翊带着淡淡的笑入席,他本来便是淡漠的性子,若不是因为有了那不该有的心思,此生他都不可能血战沙场。六年了,本以为可以淡忘,为何那份感情却依旧如此深刻? 相对而坐的两人,同样出色的容貌,赤翊比之沐寒诀却多了分冷然,如此看似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两人坐在一起,实在太过引人注目。然当事人无论是赤翊还是沐寒诀都未在意,沐寒诀只在赤翊坐下时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沉默地坐着,而赤翊,自始至终眼里都只有一人。——尽管他已尽力让自己不要太多地将视线放在那人身上。 赤炎烈见赤翊落座,便道:“人已到齐,宴会便开始罢,只是送别晚宴,众卿尽可随意。” “皇上,”赤翊在赤炎烈说完后站起身,“诸位大人有心为我送行,我便吹奏一曲,以表谢意。” 赤炎烈道:“既然王兄有心,朕自当准许。” 赤翊笑,走到几步远外的桃花树下,抽出腰间早已备好的一管玉箫。赤翊闭上眼,将玉箫置于唇边,随着悠悠箫声响起,记忆仿佛又回到了六年前。 赤翊的母妃死得早,赤天霖对他也不怎么关心,长久以来赤翊便养成了淡漠的性子,对什么都不在意,因此对于那个据说比太子还得宠的四皇子,他虽听说过,却未作多想。直到,看见那惊艳了他一生的画面。 南黎并未如东辰那般规定皇袍的颜色除帝王和储君外概不能穿,正如那时的赤炎烈,便是一身鲜艳如火的衣衫,他什么都没做,只是那样静静地伫立在桃花树下,似乎陷入回忆之中。纷纷扬扬的桃花花瓣在赤炎烈周身飘落,艳红的衣衫似要燃烧,衬出少年的绝代风华,场景像是静止了般,那,是任何笔墨都描绘不出的美。 赤翊不觉停住脚步,痴痴地望着桃花树下的少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那一眼,注定沦陷。 赤翊曾侥幸地想他对赤炎烈不是那种感情,但他却骗不了自己。爱上一个男人,这实在太过荒谬!赤翊为了让自己忘却,主动向赤天霖请求去了边关抗敌,此后只有新年和重要的日子才会回到皇城。但每次回去自然避免不了见到赤炎烈,看着他愈发出色,少年时的那份青涩渐渐消失,赤翊感觉那份被他深藏心中的情感似要喷涌而出。 如果可以,赤翊多想对赤炎烈一诉衷肠。但,他们同为男子,这样的感情只会被世人所唾弃,何况他们还是兄弟,乱伦逆德,又叫他如何说得出口!就算这些都可以不在意,他又如何能不顾及赤炎烈的看法?若赤炎烈知道他竟对他怀有那般龌龊的心思,怕是会厌恶他,对他避之唯恐不及了吧。 赤炎烈的眉眼,赤炎烈的笑,赤炎烈的一举一动,甚至是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留在赤翊脑中的并不多,却如此清晰。 烈,你听到了么?这是我为你而奏的曲子。 一曲完罢,众人还沉浸在这首曲子带来的震撼中。即便是不懂音律之人,也不免被其中所包含的感情所撼动。赤翊想看看赤炎烈此时是何表情,却又怕看到的是那如常的邪笑,终究未再对上那抹红色。 004、收买人心 一场晚宴,无论众人心思如何,总是要落幕收场的。月上中天,热闹的御花园又恢复了寂静,冷冷的月光洒下,更衬出一片寂廖。 赤翊回去后并未休息,方才他喝了许多酒,本想一醉解千愁,如今却依旧清明。第一次,赤翊这般反感自己有太过好的酒量。赤翊望着帝华宫的方向出神,那是历代帝王居住的寝宫,赤翊并未喝醉,但为了有理由留宿宫中,他故意在人前装醉。终究只想再多看那人一眼,哪怕……看到的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方向。 情为何物?赤翊总算尝够了它的苦。 翌日,赤翊策马于皇宫大门处静立,视线放空般对着远处,就那样端坐马背之上沉默不语,甚至连身形都未动过半分。 陈曦扬在不远处看着赤翊的背影,眉头微皱,安陵王已经望着同一个地方太久,久到他不得不上前提醒:“王爷,该启程了。” 不知赤翊是否听进陈曦扬的话,他的视线依旧对着一个方向,良久才见他收回目光道:“走吧。”终究,还是没有等到那个人,烈,你我之间终究竟是连兄弟情分都没有么? 陈曦扬见了赤翊微微失落的脸色,有些疑惑,却什么都没有问,只道了声“是”,便随着赤翊出发。作为亲信,陈曦扬一直跟在赤翊身边,对他的性子自然清楚得很,但有些事,不是作为属下的他能过问的。 赤翊动身出发之事赤炎烈自然知道,但对于这个王兄,他本来就没什么感情,又怎么可能多此一举前去相送?上完早朝后,赤炎烈便把自己关在御书房中,无人知晓他在里面做些什么。 今日朝堂之上有人提出立后之事,却被赤炎烈冷笑一声掩了过去。 赤炎烈还是四皇子时并未娶皇妃,只纳了两个侧妃和几个侍妾,赤炎烈一登基,那两个侧妃都封了妃,侍妾也封了嫔,只是这皇后之位尚且空缺。皇后之名尚未落实,无论是出于何种心态,对此事关注的人自然不会少。 那些被送上来的佳人画像,赤炎烈看都未看便随意地扔在一旁,让新上任的总管林言选几个顺眼的出来充入后宫。一心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千金”们,却未想到自己的命运不是掌握在赤炎烈而是一个总管手上。赤炎烈所说的“顺眼”含义很广泛,林言也合得个机灵的性子,当下便从其中选了十几幅美人图出来,而这些人的背后正好成势力平衡的局面。赤炎烈只看了那些选出来的画像一眼,便将事情悉数交给林言去办,而他自己便在御书房中,且吩咐了看守之人不得让人前来打扰。 林言领了命,便一一前去选中的佳人府中,让她们的家人将她们送到宫中。送到宫中的十几名女子被安排在不同的住处,林言前去向赤炎烈回话时,赤炎烈已不在御书房,而是在帝华宫中。 听了林言的回禀,赤炎烈令人将早准备好的一份圣旨给林言,林言打开圣旨,却发现上面一个字都没有,只有一个鲜红的帝印。林言收好圣旨,迟疑道:“皇上这是……” 赤炎烈道:“册封圣旨,你照上面的内容宣读便是。” 只有一份空白圣旨,皇上却说是用来册封的圣旨……林言思忖片刻,神色如常道:“臣明白了,臣是否现在就去各位佳人处宣读圣旨?” 对于林言如此会察言观色赤炎烈似乎很满意,知晓林言已明他话中意思,便道:“读完圣旨后再将侍寝的名单列出来。” “是。” 夜里赤炎烈挑了一名新封的妃子侍寝,在帝华宫一番云雨之后,赤炎烈便将人遣了回去,离去之前又让人看着她饮下避孕汤药。赤炎烈沐浴完后,床上的被褥已经换过,赤炎烈去了外袍躺上去,对于刚经历的一场堕胎,他并无太多感觉,那些女人对他而言不过泄欲的工具,对于她们背后的势力他也不怎么在意,他不会让工具拥有他的孩子,有资格孕育他的孩子的,只能是他真心所爱之人。赤炎烈嗤笑一声,闭上了眼,真心?爱?赤炎烈没有那种东西,炎帝更不会有,无论从前,现在,抑或是将来。 翌日早朝,待众臣禀奏完事后,赤炎烈却宣布了一个引起争议的决定——减税。 其中一位大臣表现最为激动,甚至对赤炎烈的惧怕都忘了,听到他做出此决定便走出来大声反对:“皇上不可!国库来源大多是这些赋税,一旦减税,极可能造成国库空虚,对国不利!” 赤炎烈朝那人看去一眼,“赵卿家的意思是减了小小一点赋税,国库就无法充实了?你这是在怀疑本国的能力还是在怀疑朕?” 那大臣闻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急喊道:“皇上息怒,老臣也是为国着想,并无丝毫怀疑之心!” “既如此,赵卿家毋需多言。” “皇上!”赵显之见赤炎烈对他的话无动于衷,心中急切,正在此时眼中又闯入一袭白色衣摆,赵显之心中一动,转而对沐寒诀道:“白衣卿相,请你劝劝皇上,此举实在不妥啊!” “赵大人,这点你可错了。”沐寒诀从行列中站出,“皇上下旨举国税务减半,此举必定深得民心,那些贫苦百姓也能得以温饱,充实国库可以南黎国的名义开店得取收入,还有附属国每年的进贡也不少,国库问题根本不用担心。” “但是,对于赋税问题,臣还有一个想法。”这句话,却是对着赤炎烈说的。 赤炎烈似乎颇感兴趣地挑了挑眉,“哦?卿相不妨说来听听。” 沐寒诀道:“许多平民百姓每年因上缴赋税,剩下的银钱少之又少,有些百姓甚至吃不起饭,买不起衣,更别说住的地方了。如今皇上下令税务减半虽能让此情况有所好转,但成效不大,依臣之见,该按每个家庭实际情况来征收赋税。” 沐寒诀只说到这里,别人听得莫名其妙,赤炎烈却是懂了,当即便加深了几分笑道:“卿相的意思是收入少的赋税少收,而收入多的,便让他们多缴?” 沐寒诀笑道:“臣所言正是此意。” 此法听来的确不错,也只有白衣卿相才想的出如此妙计,但点子虽好,问题却也出来了。 “这么做那些多缴税的人不会有异议么?”提出疑问的是今年才入朝为官的周斌。 听到此言,沐寒诀与赤炎烈同时朝他看去,两人的眼神却出奇的一致,不是责怪抑或愤怒,却是赞赏。敢在朝堂之上对地位比自己显贵许多的人提出质问之人已然不多,何况只看他能想到这点,便是个可造之才。 “周大人问得很好,”在众臣以为沐寒诀要动怒时,他却依旧笑意盈盈,“此等做法,多缴税的那些人自然心中不忿,纵使他们表面不敢反抗,但这却会使皇上得了民心的同时却又大失民心,此等状况却也不是无计可施。这,便要看皇上是怎么说了。”不得不说,沐寒诀此时的笑让人很容易联想到一种狡猾至极的动物。 当日早朝过后,南黎国各都城州县便陆续贴出皇榜,皇榜内容大致如下: 今朕体察民情,见一些百姓为赋税所苦无法得以温饱,朕深感痛心,故改良纳税法令,以百姓每年全家能得温饱为底,适度抽取赋税,家贫者少缴或不缴,富者多缴以充实国库,而其为国分忧者,今后有务农、经商,定当嘉奖。 一段话写得可谓情真意切,不知道的感动地与家人抱头痛哭,而知道这是君王用来收买人心的,也难免为之动容。毕竟皇榜上所言句句在理,别说没理由反对,就是想反对的,也怕会被万人唾弃,背个不知好歹,不爱国护国的骂名。经此一事,南黎众人对这个新任的帝王顿时多了几分尊崇,都认为赤炎烈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皇帝。 这一招以退为进,可真用得绝了。 赤炎烈为看百姓对赋税改动一事的反应,在皇榜贴出去的第二日早朝过后吩咐林言备了便服,带着贴身侍卫莫尘出宫。 皇城向来比别处热闹繁华,石板铺成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却并不显得拥挤。街道旁除了装修气派的酒楼铺子,还有一些门面稍小的外,便是那些出来摆摊的小贩。各种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菜摊前提着竹篮的妇女向卖菜的讨价还价,出来卖完了东西的农夫坐到小吃摊旁吆喝着小二上吃食,仿冒的珠宝首饰被摆在路边以廉价卖出……赤炎烈所过之处,看到的无不是一片繁荣祥和的景象。 为了便于探听消息,赤炎烈特意选了家只算得上是中等的酒楼进去。一般来说这种酒楼那些达官显贵都不屑一顾,不怕有谁将一些不该说的话传到上面,来这儿的人敢随意讨论的话题自然更多,不像那些上等酒楼,有时甚至想要听到什么真实有用的消息都很难。 赤炎烈刚在一张桌子旁坐下,便听隔壁桌有人用并不是很小的话音与他同桌之人道:“你说皇上这所谓的赋税改革,是好还是不好?” 另一人道:“你傻啊,当然是好了!这样你每年能少上缴点银子,不就可以存钱娶媳妇了?” 先前问话之人嘿嘿笑道:“你说的对,不然再没钱娶媳妇我可得打一辈子光棍儿了!” 赤炎烈这边小二上来招呼,便未注意那两人又说了些什么。赤炎烈随意点了两个小菜,本来他就没打算在这儿吃什么,等小二走开后,又听得方才那两人换了话题。 一人道:“听说惜花阁的景澜公子今日会到阁中视察情况,你说这一个年轻男人,好好的没事开什么妓馆?” 要娶媳妇那男子道:“这我怎么知道?不过听说那景澜公子一直戴着个银色面具遮掉了半张脸不说,还很少在人前出现,难道是他长得太丑,又没什么家底,才会想到这条出路?” “大概吧。” 听到这儿,赤炎烈已没了兴趣,等到菜上后只动了几下筷子,便让莫尘付钱走人,全然不顾身后或明或暗各种打量他的目光。以赤炎烈的容貌,的确走在哪儿都是吸引人的,何况他那身青衫虽简洁,但做工精致,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出生,这一路走来的确收到不少秋波。当然,其中也不乏各种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 赤炎烈出了酒楼,便直直朝着一处走去,那正是惜花阁所在的方向。 005、惜花景澜 惜花阁,皇城最出名的妓馆。别人不是不想比,实在是如何也比不上! 要说环境吧,打造个与惜花阁风格相似的清雅不是问题,大不了就是去了那些胡哩花哨的装饰,但要清雅之中还带着几分华丽,那是银子堆出来的!就算你有那财力、能力弄出与人家一般无二的环境,可你有人家那天仙般的美人儿么? 你说你有花魁,这点惜花阁的确比不上,它是没有花魁,但有花魁算什么?人家惜花阁中随便拉来一个服侍姑娘们的丫鬟姿容都比过那些所谓的花魁,你要是觉得夸张了,大可找去过惜花阁那些客人求证。这就是最大的差别,而偏偏去寻花问柳的,哪个不喜欢更漂亮的姑娘?即便惜花阁也是出了名的销金窟,但同样是砸钱,那些个财大气粗的,谁不愿砸得更舒坦更尽兴些? 要说这惜花阁最让人啧啧称奇的不是它里面的美人,而是它的老板。首先令人惊讶的是它的老板竟是个看起来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子!那男子极少在惜花阁中出现,且每次现身脸上必戴着一张银色面具,这使得众人对他的样貌和身份愈加好奇。 然迄今为止,人们只知惜花阁老板名为景澜,其余却是如何都探听不到。莫说是平常人,就算是达官显贵,想要单独见景澜公子一面那也是难上加难,若是景澜公子看得入眼的,便会请入景澜公子单独的住处相见。而若是景澜公子看着不顺眼的,无论抛出多大的好处,都照样被拒之门外,那些得以见到景澜公子真面目的,却是对其相貌如何绝口不提。 惜花阁门口并不像别处那般有女子站出来招揽生意,赤炎烈看似轻车熟路地一路走进后院,不见人来阻拦,可见他并非第一次来这惜花阁,甚至是常客。至于侍卫莫尘,便留在了前堂等候。 轻歌刚招呼了一位贵客,转首间见了赤炎烈,便迎上来热切却不显得谄媚地笑道:“爷来了,您是找公子还是要姑娘来服侍?” 轻歌虽为妓馆管事,却没有别处老鸨那般年老体衰膘肥肉厚(……),也未有浓妆艳抹,一袭淡蓝罗裙,娥眉微扫朱唇淡点,倒像是个尊贵出生的大家闺秀。赤炎烈每次来惜花阁接待他的都是轻歌,景澜又对阁里的姑娘们打过招呼,因此他虽不常来,却也不会被当作生客拦在前堂。而对于轻歌如此妙人儿,赤炎烈亦是带了几分好感,若非她是景澜的人,带在身边倒是不错。 赤炎烈调笑道:“若要姑娘服侍,没有轻歌这般姿色,我可是看不上眼呢。” 面对赤炎烈的调笑和炽热的目光,轻歌从容应对:“曼舞姿容不下于我,也不见爷如何上心,何况这阁中哪种美人没有,爷又何必执着于贱妾?这般,贱妾可是要害羞了。”说着,便羞怯地低下头去。 赤炎烈笑道:“曼舞美则美矣,性子却是冷了些,本公子实在无福消受哪。也只有轻歌这般的妙人儿,才会让本公子日夜牵挂,寝食难安。” 轻歌低着的头嘴角不可抑制地抽搐了两下,这位爷真是越来越无赖了,连她这阅人无数的风尘女子都招架不住。腹诽归腹诽,轻歌面上依旧挂着恰到好处的笑,脸上带着两抹晕红,拿帕子掩了唇娇声道:“爷这般牵挂妾身,妾身可真是受宠若惊哪。” “既然轻歌为我所动,便让我一亲方泽可好?”赤炎烈挑起轻歌精巧的下巴邪笑道。 轻歌还未回应,一道男声便插了进来:“你很闲么?跑到我的地盘上调戏我的人。” 赤炎烈听了这话轻笑一声,手中动作却未收回,反用另一只手扣住轻歌纤细的腰肢,双眼看向来人,“怪只怪轻歌太诱人,不知景澜可舍得将美人让出?” 景澜身着一袭淡紫长衫,墨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银色面具将整张脸遮去了大半,只能看到两片薄唇,与赤炎烈一般,据说薄唇之人最是薄情。他们一个为帝王,一个为妓馆老板,如此说是薄情倒也有理可循。 “你还缺美人么?让轻歌跟着你,我可舍不得。”说这话时,景澜已近到两人跟前。 赤炎烈不甚在意地笑笑,放开扣在轻歌腰间的手,“那曼舞如何?” 景澜还未开口,轻歌便在一旁道:“爷方才不是说曼舞美则美矣,性子却是冷了些,您无福消受么?怎么这会子倒想起她来了?” 赤炎烈道:“本公子这不是为讨轻歌欢心才这么说的么。” 轻歌道:“哼,男人就是口不对心,我招呼客人去,就不陪爷和公子了。”轻歌语带嗔怒,却是规规矩矩地向两人行了礼才朝外走去,后院不经景澜允许,除轻歌、曼舞两人外不得进入,她倒是不担心会有哪个不长眼的闯进来。 直到眼中看不到轻歌的身影,赤炎烈才收回视线对景澜道:“如此秀外慧中,倾城绝世的佳人跟了你这不知怜香惜玉的家伙实在可惜。” 景澜反唇相讥:“难道跟了你就不可惜?一时恩宠,再让她与那些后宫妃嫔一般争风吃醋,勾心斗角,整日只为等你临幸?” “哈哈,彼此彼此,只能说人家姑娘瞎了眼,死心塌地跟了你。” 景澜睨了赤炎烈一眼,转身朝楼上走去,“要说笑也进屋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赤炎烈举步跟了上去,口中不满道:“你竟说我是丢人现眼?像本公子如此丰神俊朗,才貌双全,哪里丢人现眼了?” 景澜头也不回道:“的确长得不错,弄到惜花阁里应该能开个好价。” 赤炎烈不甘示弱:“我觉得你摘了面具弄个花魁的名分,价钱绝对比你阁里任何一个姑娘都高。” 景澜面不改色(……你确定能看到他的脸?)道:“我是男人。”意思是不能和那些姑娘比。 赤炎烈道:“我是真男人。” 该说赤炎烈如此行为是幼稚还是腹黑?若是让那些个大臣们见了他这个样子,真会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不然就是梦还没醒。 赤炎烈进了景澜的屋子,却未逗留多久。赤炎烈走到前堂时,莫尘正抱着剑站在惜花阁门前,虽说他长得的确英俊非常,却因面无表情,手中还抱着剑,让看到他的那些人都以为他是惜花阁新请的护院,在被他的容貌所惊时,也不免有些惧怕之意。 赤炎烈步履未停地从莫尘身旁走过,莫尘眉眼未动,却将剑拿到身侧,跟在赤炎烈身后离去。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不是这惜花阁的护院,而是跟着主人而来的侍从!看他前面男子那般出色的面容和让人无法忽视的气质,主子竟然如此……难怪连侍从看上去都不像个小人物。 见赤炎烈离开后,轻歌便又入了后院,走到景澜房前扣门。 屋内的人听到声响,清朗的声音传入轻歌耳中:“进来。” 轻歌推门进去,景澜半躺在软塌上,手中执着一本书,在轻歌进屋时目光从书页移到她身上,“何事?” 轻歌垂首,沉默片刻后才踌躇道:“公子……无事吧?”景澜一愣,旋即想到她所言为何意,“我与他只不过聊了会儿话,何事之有?” 轻歌闻言明显松了口气,却还是不无担忧道:“那人看起来不简单,轻歌怕公子吃亏。” 景澜放下书,有些好笑地摇头道:“我能吃什么亏?我对他暂时构不成什么威胁,也就没必要防他。”顿了顿,景澜在轻歌开口前又道,“你看得没错,他的确不简单,他是炎帝。” 轻歌轻声惊呼:“炎帝?!” 看到景澜动作微滞,轻歌方才觉到自己失礼,敛了惊讶,秀美的眉峰却抑制不住地蹙起,“公子与朝堂来往,只怕引火烧身。” 景澜道:“你的疑虑我都明了,但若是拒绝,后果岂非更无法预料?况且引火自焚这种蠢事我从不会做。” 话已至此,轻歌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想到另一件事,脸色便有些犹疑。 景澜见轻歌欲言又止,便问道:“还有何事?” 轻歌似乎想了想才回道:“曼舞那里出了点状况。”轻歌看了景澜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才续道,“她爱上了一个东辰男子。”轻歌没有说的是那个东辰男子是皇族中人,曼舞也因此未完成公子交代的任务。 后面的话轻歌未说,景澜却猜到了一半。看了眼有些不安的轻歌,景澜道:“这些年你们两个一直跟在我身边,你们的忠诚和付出我也是一一铭记在心,我对你一直有所歉疚,曼舞与你情同姐妹,这次便让她自己选择,我不会有任何干涉和惩罚,就当是对你的补偿罢。” “多谢公子。”这一番话轻歌听得既是开心又是难过,开心自然是替曼舞,难过却是为自己。景澜这般说,看似怜惜,轻歌却知道那是景澜未真正将她放在心上,可追随景澜,成为他的人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景澜早便说过他不会对谁付出真心,也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她早就知道……那人,是没有心的,还在奢望什么呢? 无论如何,只要能跟在你的身边就足够,景澜…… 006、苍野来犯 赤炎烈登基一月以来,将许多制度进行改善,最初对赤炎烈提出的那些于他们而言不可思议的东西表示反对的大臣们,也在看到实施的效果后自觉闭上了嘴。加上赤炎烈比赤天霖愈加难以捉摸,却同样狠戾的性子,越到后面,敢站出来反对赤炎烈的大臣越来越少。 这一日,赤炎烈刚坐到皇椅上便道:“众爱卿可知苍野大举来犯一事?” 说到“爱卿”二字时,赤炎烈刻意加重了语气,众臣一听,顿感心惊肉跳。边关之事一向由驯养雄鹰的“飞鹰”负责传递,而相关情况大臣们自然是不知的,赤炎烈对这点再清楚不过,如今此问又是何意? 赤炎烈当然明白他们不知,事实上他也是今早才收到飞鹰的消息。飞鹰指的并不是单独一个人,而是专门负责驯养鹰以传递消息的成员,对他们所有人而言,“飞鹰”不过一个代称。 问出话后,赤炎烈见众臣揣度着他的想法而不敢轻易开口,便慵懒地斜靠于皇椅之上似笑非笑道:“怎么,朕的问题很难回答么?” 这是什么意思?赤炎烈生怒了么?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依旧想不出个确切答案,但对于赤炎烈似乎已经不耐的态度,众臣只得忙摇头忐忑道:“臣等……不知!” 赤炎烈挑眉:“不知?是不知朕的问题是否难回答,还是不知苍野来犯?” 这……众臣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保持缄默。 见众人不语,赤炎烈又道:“有那个闲心管朕的家事,国之安危却是无暇关心了?” 一句话将众臣问得哑口无言,个个脸色灰败,也总算是明了了赤炎烈突然发此问的原因。 赤炎烈登基以来陆续封了一些妃嫔,然对皇后人选却迟迟未定,甚至连立后的想法都看不出。众臣几乎每日早朝都要提这个问题,后在赤炎烈的施威下有所收敛,改为隔几日提一次。赤炎烈心中早已不耐,但众臣对他怕归怕,该提的却还是坚持提出,故有赤炎烈今日借题发挥,以堵住众臣之口。 这明白是明白了,但有什么用?他们能抗议么?不能!赤炎烈将整个南黎国的安危摆在他们面前,所谓国安而家平,与国之安危相比,他们还敢对赤炎烈的“家事”说什么? 达到想要的效果,赤炎烈也不继续追究,转而道:“对于苍野来犯,众卿家有何想法?” 此话问出,大殿上又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众臣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情绪中,以致无法反应。周斌首先站出来道:“皇上,微臣以为这定是苍野预谋以久,趁先皇驾崩,新帝登基朝政不稳突发其难!” 虽然周斌所言那些文臣都能想到,却无一人敢像他这般直白地说出来。不得不感叹这周斌到底太过年轻了些,又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否则怎能轻易说出这等话来?要知道,这么说可等于看低赤炎烈的本事啊!新帝登基朝政动荡……他还真敢说! 除了自觉事不关几的人外,对于周斌这一“失语”,更多人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但出乎意料的,赤炎烈不怒反笑,“周卿家所言的确在理,朕也作此想,但比之更为重要的是,由谁领兵退敌?” 这这这……众臣傻眼,上次周斌“直言不讳”不见赤炎烈发怒已让他们感到惊奇,这次又是如此,难道他们一直以来都想错了,其实赤炎烈脾气很好来着?这个念头刚一冒出便被拍飞,若是赤炎烈当真是个好与之人,之前那些传闻和他这一个月来的手段都成了幻觉不成?就当是幻觉,一人尚且说得通,这人人都幻觉可就太过荒诞了。 周斌倒是没那些人想得多,只是被赤炎烈给问住了,他只是一个文臣,出谋划策还成,要论带兵打仗之事可就轮不到他了。要说能带兵打仗的倒不是没有,只是有勇有谋的不多,之前便有个石大将军,却已告老还乡,而这朝堂之上武将剩了两个,但这个武将可是纯正的“武将”,其余都是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臣。如此,能领兵退敌之人的确一时很难找出。 周斌想到的,那两个武将却未想到。两人空有一身武力,头脑简单,当即便站出来激动道:“皇上,请准许我们领兵退敌!” 赤炎烈笑道:“两位爱卿打算如何退敌?” 两人中更为高大一人道:“当然是带着兄弟们开门迎敌,杀得他苍野士兵句爹喊娘屁滚尿流!” 面对如此粗俗用语,一些大臣皱起眉头,赤炎烈却是神情半分未变道:“爱卿之意是打算以暴制暴?” 那人挠挠头,嘿嘿笑道:“臣听不懂这文诌诌的话,只知道别人打到自家门前,哪有不反抗的道理?” 赤炎烈道:“不是不反抗,只是反抗也要有技巧。”面对五大三粗脑袋缺根筋的武将,赤炎烈换了更为通俗易懂的说法,“如果你就这么带着一群虾兵蟹将与敌军蛮干,就算打胜,我们的牺牲也不会少,而朕需要的,是以最少的伤亡换取最大的胜利。” 两个武将一听此话,顿感汗颜,他们只想到敌人打来直接打回去就好,却没考虑过将士伤亡!自知理亏,两个武将不再开口,如此一来领兵之人选又成了空缺。 赤炎烈视线扫过堂下,将众臣的神情收入眼中,“满朝上下,就找不出一个文武双全之人?”赤炎烈的语气并无明显起伏,却让人无端觉得危险了几分。 文武双全,说得轻巧,要找出来可谓是难上加难。文臣武将一向泾渭分明,先前难得一个文武双全的石大将军,都已告老还乡,如今要再找出一个来,能上哪儿找去? 众臣因赤炎烈的问题而羞愧不已,赤炎烈了然于心,暗中记下这个问题。看来赤天霖留给他的是一个烂摊子啊…… 正在众人绞尽脑汁想着应对之法时,沐寒诀站了出来,“臣以为,安陵王是领兵御敌最佳人选。”赤炎烈眸光微闪道:“何以见得?” 沐寒诀道:“安陵王能文擅武,且多年在边关抗敌,经验丰富,祁州离苍野进犯之处也较近,便于尽快赶往。” 赤炎烈思量片刻,道:“的确,如今也只有安陵王堪任此职,朕会让飞鹰通知安陵王。”话锋一转,赤炎烈又道,“从今往后朝中不分文臣武将,能者上位,若再出现今日情况,你们会知道是什么后果。” 众臣刚放下的心因赤炎烈这句话又提了起来,虽然赤炎烈未言明“后果”为何,但正因如此,更让众臣提心吊胆,不敢松懈。 一番折腾,总算定下了御敌人选,至于如何派兵,赤炎烈自有打算,众臣见赤炎烈未提起亦不好过问。此次苍野来犯,不像以往那些小打小闹挠痒似的边境问题,而是一个国家下定决心出战,自然不可小觑。 安陵王虽常处边关,带兵出战的次数不少,但像这样认真的战斗却是第一次,当真能赢否?对于这个问题,众人也是担忧不已,但现状由不得他们多想,只能祈祷安陵王战胜。 007、声名大噪 与苍野之战足足持续了一月,期间或好或坏的消息不停传来,朝堂之上每日都是精彩纷呈。因为赤炎烈的命令,赤翊这次并不只是退敌这么简单,而是将苍野有反抗之心的彻底歼灭,余下苍野子民皆成南黎国俘虏,换言之便是彻底征服苍野国。好在赤炎烈并未下令诛杀俘虏,那些投降的士兵和平民百姓得以保命。 赤翊回到祁州,赤炎烈命人将赏赐送去,此事算是告一段落。 此次与苍野一战,让赤翊声名大噪,加上他之前便常在边关御敌,两者一联系,更是将他在百姓中的地位一再拔高。打败苍野,让南黎子民得以太平,赤翊功劳之大,一时竟盖过帝王。 虽赤炎烈登基以来做了不少有利于民的决定,但大多时间他更用来稳定朝政,改进南黎国在各方面的不足,因此百姓虽对他推崇,但赤翊之为更加深入人心。南黎上下,随便拉住一个路人问他现在谁是皇帝,他可能会思考半晌后才想起“炎帝”这个称号,但若你问他南黎国唯一的王爷是谁,他会立即答出当然是安陵王! 可见,安陵王在众人心中占据怎样的地位。 这些事赤炎烈自然知晓,只是众人却不见他有何反应,得到林言汇报的消息时赤炎烈正在御书房中批阅奏折,林言汇报完见赤炎烈还是如原来那般不紧不慢地翻看手中的折子,忍不住道:“皇上难道不觉得安陵王声名过大了些?” 赤炎烈笑道:“声名大证明他有本事,多一个能干的臣子,朕便少些忧虑,朕很高兴看到这个结果。” 林言垂首道:“是微臣小心眼了,皇上为国为民,实在是百姓之福,南黎之幸!” 赤炎烈摆手道:“行了,少说些拍马逢迎之词,朕不喜。” 林言道:“是,臣——记下了。” “退下吧。” 林言躬身行礼,“臣告退。” 祁州,安陵王居所。 赤翊听着手下的汇报,对于他受百姓敬仰之事不见任何喜悦之情,反而皱起了眉,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夜里,赤翊提了酒在院中独饮。今正值炎夏,就算到了晚上,也不见得有多凉爽。 今夜是满月,月色皎洁,明明该是一幅难得的月夜美景,却无端让赤翊觉得凄清。这,大概是心境所致吧。 赤翊喝着喝着,却喝出了涩味,苦涩的味道顺着喉咙滑下,直直达到内心深处。脑中又出现那抹红色,红如血,烈如火,烈,烈…… 赤翊自嘲一笑,“赤翊啊赤翊,你是着了什么魔了,才会对一个男人,而且是自己的兄弟念念不忘?” 如果可以,我宁愿选择忘记;如果可以,我宁愿与你从未相识;如果可以,我宁愿……宁愿什么呢?呵……一切的一切已成事实,还能怎么做?要怎么做才能不再如此痛苦? 温热的液体自脸上滑落,赤翊仰头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无法不去想,但每一次想到那张邪魅的脸,总是心痛得不能自抑。赤翊任由自己泪流满面,苦笑着自语:“赤炎烈,我真是中了你的毒,竟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而你,却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哈哈哈!” 陈曦扬看到这样的赤翊,从暗处走出,语重心长道:“王爷,您这是何苦?” “何苦?是啊,何苦……”赤翊抹去脸上的泪转身面向陈曦扬,“你都听到了?” 陈曦扬答道:“是。” 赤翊脸上已无平日的淡漠冷然,只有深深的自嘲与哀痛,“是不是觉得本王很恶心,很龌龊?竟然会爱上自己的弟弟,而且还不敢让他知道。” 陈曦扬默然,但他之后说出的话却让赤翊惊讶无比。 陈曦扬道:“既然喜欢,何不争取?”赤翊问道:“难道你不觉得一个男人爱上另一个男人很恶心?” 陈曦扬神色如常,确实不见任何厌恶之情,“不过是爱的人恰好同为男子,何来恶心之说?” 原来……如此么?只怪他一直看不清,才会压抑着这份感情,独自痛苦,陈曦扬一语道出症结所在。只是,当真如此简单? “你是如此认为,但别人却不这么想,他……知道这件事后大概也只会想离我越远越好吧。”像赤炎烈那般高傲的人,对于另一个男人的爱会怎么看?污点?可笑?肮脏?赤翊不敢想象,只要一想到那些可能他都会感到心脏的地方像是一把刀子在割似的钝痛。 陈曦扬低下头,赤翊应该不想让人看到他如此脆弱的一面。 片刻的沉默后,陈曦扬突然道:“王爷,起兵攻打皇城吧。” 赤翊凌厉的目光骤然落在陈曦扬身上,他脸上寒霜密布,冷冷道:“你在说什么?不想死的话,最好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陈曦扬对赤翊的怒气不为所动,“只有坐上那个位置,王爷才可以得到他,难道王爷就只想像现在这样,你一人痛苦,他却对这一切浑然不知?难道王爷能忍受他与别的女子寻欢作乐,忍受他的心可能属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人?” “闭嘴!”赤翊一掌挥出,陈曦扬被打得狠狠撞在地上。陈曦扬闷哼一声,似乎受了不轻的伤。 赤翊不想再听陈曦扬的质问,他的一字一句都像是打在他的心上,让他无法呼吸。陈曦扬说得没错,他不能,所有的所有他都不能忍受!只要一想到赤炎烈会娶无数的女子,会与那些女子交欢,甚至会有他的爱人,他就控制不住心痛,控制不住嫉妒,他甚至嫉妒得想杀人! 他一定是疯了,为了一个名叫赤炎烈的人而疯。赤翊失魂落魄地往回走,陈曦扬的问话还在耳边回响,任他如何赶也赶不走。 南黎国炎帝元年六月,安陵王赤翊大败苍野,深得民心。与此同时,坊间有安陵王意欲造反的流言传出,说是流言,却头头是道,让人不想相信都难。 据说,安陵王趁此次大败苍野得民心之际便起了夺位的野心,安陵王的亲属打算偷偷出城,前去祁州投奔安陵王,却被守在皇城门口的侍卫发现后扣下。 传言越来越广,直到安陵王起兵,传言终于被证实…… 008、诛灭叛党 六月的阳光炽烈得似要将它所照射下一切都烤焦,炎热的天气让人不禁心烦气躁,难以静心。 幽静别致的小院,凉风习习,纵然阳光毒辣,这里,却好像隔绝一切热源。树影微荡,乱花飘飞,然,最吸引人的,是树荫下抚琴的身影。 那人一袭红衣,墨发如瀑,自肩头披散而下,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却显出无比的邪魅和狷狂。琴声悠悠,听不出丝毫情绪,淡漠如尘,平静如水。 一名身着蓝衫,以银色面具覆面的男子悄然出现在抚琴的红衣男子身后,用低沉的声音道:“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客人。” “这不是让你省了招待么?”红衣男子停下抚琴转过身去,那张邪笑的面孔,不是赤炎烈又是谁?而另一人,自然是景澜了。 景澜并未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换了个话题道:“你这招君逼臣反用得可真妙。”其中含义,却不知是讥讽还是赞扬了。 赤炎烈起身靠在一旁的树干上,神情慵懒,“功高震主,他早晚要除,当然要趁他根基未稳时连根拔起,不然,你以为我会做那养虎为患之事?” “这般蠢事的确不是你会做的。”景澜似乎轻笑了一声,“安排人在他身边挑拨离间,设计让他的妻儿等出城被截,双管齐下,就算他本无造反之心,也逃不掉这个罪民了。如此不留余地,你可是忘了你同他是亲兄弟?” 赤炎烈不甚在意地笑道:“亲兄弟又如何?他阻碍了我,自然留不得,还有劳了你散播消息,不然他怎会如此快便行动?” 听两人这一番对话,安陵王造反之事原来另有隐情!果然啊,历代功高震主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何况,安陵王还是能够有正当理由继承皇位的皇族中人!怪只怪安陵王出生皇室,而赤炎烈容不下他。 “呵,赤炎烈,你可真是个小人。”明明是指责的话,却又似乎带了些别的什么。 赤炎烈不以为意,“我从未说过我是君子,何况……我们是同类。” “是啊,我们是同类,”景澜的目光落在被人用过后便丢弃在一旁的琴,似呓语又似在说给赤炎烈听,“你我都一样,一样的不择手段,一样的心狠手辣,也一样的冷酷无情。” 赤炎烈扬眉道:“我可以把这当作是称赞么?” 景澜收回目光,道:“当然是称赞,不然你以为我会斥骂自己么?” “也对。”赤炎烈直起身,朝外走去,“之后的事就交给你了,记住,斩草要除根。” 景澜并未回答,但赤炎烈已知道他的答案,心慈手软这类词从不会出现在他们这种人身上。 景澜伸出手掌接住一片落花,目光又在赤炎烈离去的方向停留片刻,这次是赤翊,但有一个人却更让赤炎烈有所顾忌,举世无双……呵,赤炎烈,你要如何对付这声动天下,举世无双之人呢? 花瓣在掌中碎成了沫,终究,飘散。 赤翊的决心因陈曦扬的一番话有所动摇,但他终究没有想那么做。他是这样爱着那个人啊……爱到宁愿自己一人忍受所有的痛苦,爱到不愿让他受到一丁点伤害,爱到只要成全他!如果他真的去争夺那个位子,会被那个人憎恨吧,他不要看到那样的结果!只要帮赤炎烈守住这片江山,做一切他希望他所做的事,哪怕只能远远观望…… 可是,真的不甘心哪!如果可以,能不能换得那人一个真心的笑颜?哪怕一次就好。 赤翊决定放弃的想法,现实却逼得他不得不实施。 愈演愈烈的传言,还有被困皇城的妻儿……纵然赤翊并不爱他的妻子,但他娶了她,她就是他的责任,感情上他已然辜负于她,对她再不能弃之不顾,何况还有他的孩子?他知道,赤炎烈在逼他造反,果然,帝王眼中还是容不下他。 安陵王起兵了,虽然仓促,但他有尽职尽忠的属下,百姓心中亦是他更值得尊崇。对上名正言顺的帝王,孰胜孰败,一时竟难以预料。 就在众人以为一场内乱难免,南黎朝臣忧心,他国暗自高兴时,变故发生了。 赤翊带着兵马刚出祁州,便出现了一群黑衣人将他们拦截。黑衣人全部不过百十来人,对上赤翊上万大军却二话不说,提手就杀。 黑衣人人数虽少,身法却快如鬼魅,不到片刻,赤翊一方便倒下了不少人。这下赤翊也免了问话的必要,直接拔剑迎敌。 这群黑衣人个个武功高强,就连赤翊随便对上其中一个都觉吃力,何况那些士兵们?赤翊的武功虽说不上出神入化,但放在江湖上那也称得上是个高手,本以为对付这群黑衣人不会太吃力,哪知就连他对上这个都不能伤其半分!赤翊心中一急,难免露出破绽,挨了对方一招。 一场激烈的战斗,从天亮持续到傍晚,地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可谓惨不忍睹。黑衣人中有人受伤,却无一人被杀,而看他们下手利落,一击必致死的手法,这群黑衣人竟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赤翊早已昏倒在地上,黑衣人中看似首领的一人对身旁人道:“奉主上之命,将他送回皇城。” 此后,比安陵王造反更让人震惊的流言传出。据说炎帝是上天派来统一天下的真命天子,赤翊造反是为逆天,故有天兵天将下凡,将其乱党一网打尽。 景澜听到手下汇报任务完成时并无意外,一切尽在意料之中,只剩下对赤翊与其家人的处决。赤炎烈计划好的事绝不会让它出任何意外,包括一直作为卧底的陈曦扬,包括将“叛军”诛杀在刚出祁州时,将赤翊带回皇城,包括将那则流言。 手下汇报完便如来时无声无息地离开,景澜看着手中酒盏若有所思。 赤翊醒来时是在一个阴暗潮湿的地方,眼中闪过一瞬的迷茫,脑子渐渐清明。先前的记忆突然清晰,赤翊坐起身,这才发觉他所在是皇宫地牢,这里他曾来过,因此并不陌生。 身上的伤已经被人处理过,因此并未造成太大影响,赤翊唤来狱卒,“我要见赤炎烈。” 该是先前被打过招呼,狱卒听赤翊这么说时并不惊讶,也未对赤翊大呼小叫,只说了句“等着”便不见了人影。 赤炎烈来得很快,赤翊由此推测现在应该是下朝时间。眼中那抹红色越离越近,赤翊第一次这么专注,这么无所顾忌地望着赤炎烈,不加任何掩饰,直白到一旁跟着赤炎烈的侍卫狱卒等人都瞧出些端倪,不过,他们怎么也不会朝那方面想。 待赤炎烈走近了,赤翊才看着他的眼睛道:“可以单独谈谈么?” 赤炎烈挥退众人,看了眼赤翊,直接以掌风劈断牢门上的锁链。赤翊走出牢房,站到离赤炎烈一步远的地方,“你知道我对你有那种心思?” 赤炎烈面无表情道:“没错。” 尽管已经料到,真正听到答案时赤翊还是忍不住一怔,“是陈曦扬告诉你的,还是你早就察觉了?”没错,陈曦扬,那场突如其来的厮杀也让他明白陈曦扬原来是赤炎烈早派在他身边的人,原来所有的忠诚和忧思都是假的。 赤炎烈毫不避讳道:“你吹萧时我看了出来,却不是很肯定,之后让陈曦扬试探并且利用你。” 说得可真直白得伤人啊……赤翊身体一僵,这个人不仅不放过他,竟连他的感情也要利用么?! 突如其来的愤怒让赤翊红了眼,他紧紧握着拳不让自己做出失控的行为,却还是忍不住低吼:“你把我的感情当什么?!你可以拒绝我、回避我,甚至是厌恶我,但你这样随意践踏到底算什么!” 赤炎烈不为所动地任由赤翊发泄,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难道朕做什么还要顾及你的想法?” 赤翊语塞,赤炎烈这一个“朕”字更让他明白事实的无力。的确,赤炎烈根本没必要顾忌什么,以他的性格,做出利用别人感情这种事根本是很正常的吧。理智上知道得很清楚,但情感上却让赤翊无法接受,毕竟赤炎烈利用的不是别人,是他啊! 苦笑着松开握紧的拳头,赤翊紧紧闭上眼又睁开,“即使你早已知道,我还是想说出口,” “——我爱你,烈。”说出这句话时,赤翊显得很平静,一直以来努力掩藏的秘密被他这样说了出来,反倒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原来,说出这句话并不难。 见赤炎烈要开口,赤翊道:“先让我说完,你一定想不到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你有这种心思的,你十五岁的时候曾穿了一件红衣站在桃花树下,那一眼,我就知道我完了,六年,我以为娶妻生子后我就会渐渐忘记那份不该存在的感情,终究我还是输了,输给你,输给自己的心,输得一塌涂地。你要我的命,我可以给你,为你,我可以不顾一切,却只敢在生命的最后才让你知道我爱你!” 赤翊的眼中满是伤痛和不悔的深情,六年的时间太长,压抑的感情太苦,二十多年来唯一的执着,换来的却是一场心伤。赤翊是恨的,恨赤炎烈的无动于衷,恨赤炎烈的利用,更恨他自己的放不下,直到现在,他竟然还是想着要赤炎烈好! “赤炎烈,你到底有什么魔力,为何我还是无法放下你,为何无法全心全意地恨你?” 赤炎烈神情未变,“说完了?” “烈,你真无情。”赤翊自嘲一笑,他还在期待什么?赤炎烈根本不在乎!“我可以自己选择死法么?” “随你。” 直到赤炎烈离去,赤翊终究未问及妻儿,不是他不想求情,而是他明白赤炎烈绝不会放过与他有关的任何一人,这一生他注定亏欠那个女子了。赤翊对不起许多人,他的妻子便是其中之最,可他唯一一个放在心上,甚至为其付出所有的那人却对他不屑一顾,这……是报应么? 南黎国炎帝元年七月初一,乱臣贼子赤翊及其家眷被赐毒鸩,叛党除,南黎平。 成王败寇,一切真相终于被葬入黄土。赤炎烈还是那个圣明的君主,一场内乱并未改变什么,除了——南黎少了一个王爷,损失了一些兵力。那些原本暗中高兴之人,难免生出些许失望和惋惜。 009、暗潮涌动 自苍野来犯却反被亡国之后,他国也没了动静,安陵王之事一了,南黎国内又恢复一派风平浪静。众臣已不只一次见识到赤炎烈雷厉风行的手段,对于他的性子却总是捉摸不透,朝堂中几乎每个人说话时都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赤炎烈,来不及挽回便被罚了去! 至于安陵王“造反”的真相只有少数人知情,在其余人眼中,错是赤翊犯下的,炎帝是个难得的好皇帝,是圣君。没有人提及赤炎烈的阴险、残忍,在那些人看来,只会说他的仁慈、他的英明! 文过饰非,留在少数人心中的真相也终将被历史湮没,记载入史册的,也只会是一个造反的王爷——和一个圣明的君主。 日子如白驹过隙,转眼又是一月过了。八月的天已开始凉爽,没了盛夏时的炎热,该焦躁的却是半分未减! 早朝过后,众臣各自走出大殿,赤炎烈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似乎还留在眼前,自赤炎烈几次漫不经心地罚了几个大臣以杀鸡儆猴之后,众臣真真体会到伴君如伴虎是何种感受。然赤炎烈高傲却不刚愎自用,反而很能听取众臣提出的建议,对提出意见之人更是表现出欣赏的态度,在这点上,不得不承认赤炎烈的确是个难得的好皇帝。 出宫回府时沐寒诀依旧是独自一人,沐寒诀并不是性格孤僻之人,但他的声名太大,无形之中总让人产生一种可望不可即之感,沐寒诀亦不喜主动与人亲近,长此以往便形成了众人结伴唯他独行的场面。但今日却有所不同,沐寒诀刚出了宫门,便被后面赶来的周斌叫住。 沐寒诀停下步子等周斌近了才温言笑道:“周大人找我有事?” 周斌道:“斌与卿相同路,欲结伴而行,不知卿相可介意?” 沐寒诀道:“周大人也是走回去么?”每个来上朝的大臣都是坐轿到宫门口才下轿入宫,而沐寒诀一向喜欢自己走,身边也没带什么随从,对于周斌是否与他一般倒是未曾留意。 周斌道:“今日刚决定以步代车,权当松筋活骨的活动。” 若是别人,该在此时顺着沐寒诀的话说些自己也爱步行之类的来拉近关系,偏偏周斌是个心直口快的,学不会那套虚委以蛇的做法,便是如此沐寒诀才对他另眼相看。 沐寒诀只稍作思虑便道:“请吧,周大人。” 周斌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沐寒诀这是同意了与他一道而行,见沐寒诀朝前走去,周斌亦不再迟疑,踏步跟了上去。 有人同道而行,谈笑间总感觉时光飞逝。沐寒诀的府邸离皇宫比之周斌要近些,周斌与沐寒诀探讨治国之论意犹未尽,眼见已至卿相府,便也只能就此作别。 一番交谈之后,周斌对沐寒诀较之前更多了几分由衷的敬佩,一路行来沐寒诀话虽少,却句句都让他听后颇为受益。即便心中不愿仅止于此,但眼前再无理由继续方才话题,周斌也只能掩了遗憾对沐寒诀拱手道:“卿相博学多识,今斌得君一言,胜读十年书耳。” 沐寒诀笑道:“周大人才智过人,字字珠玑,我所言不过锦上添花罢了。” 得到心中敬佩之人夸奖,尽管明了对方更多是谦虚客套,却还是忍不住感到愉悦——此时的周斌便是这种感受。 “斌愿明日续谈,卿相意下如何?” 沐寒诀道:“当然可以。” 听得沐寒诀应下,周斌更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卿相府邸已至,斌且告辞,明日再会。” “明日再会。” 与周斌告别,沐寒诀进了府中。 卿相府并不是很大,格局也很是随意,沐寒诀一向不注重府中布置,连院里那些花花草草都是管家见府中少了些生机才命人种上的。除了沐寒诀自己外,府中只有两个门卫、一个厨子、一个管家、几名侍妾和为数不多的婢女下人,平日里除了管家其余人都不常走动,因此沐寒诀一路走到后院都未看到一个人影。 沐寒诀喜静,虽为卿相府主人,他的住所却在较为偏僻的东院,而侍妾所居处西院,没有沐寒诀的传唤,除管家外任何人都不得踏入东院半步。别看沐寒诀平时温和无害的模样,发起怒来却是毫不留情,也是因此,府中人才被他治得服服贴贴。 东院中最值得一看的便只有屋前那一树蓝花楹,树高而枝多,叶稀而花茂。蓝花楹开在夏、秋两季,现花开正盛,满树紫蓝色花朵,颇为清雅秀丽。地上铺了一层花朵,像是天然的地毯,美丽非常。 沐寒诀经过蓝花楹时停住了脚步,却不是因为它的美丽,毕竟再美的东西看得久了也早已失了新意。 沐寒诀仰头向上望去,不待他看清,眼前突地一花,火红的身影已稳稳落在几步开外的地上。沐寒诀眸中讶色一闪即逝,又是那波澜不惊的笑容道:“皇上何时对为臣院中的花儿感兴趣了?” 赤炎烈丝毫没有私闯别人府邸的自觉,勾起一个比平时更为邪气的笑道:“朕感兴趣的不是院中花,而是……院中人。” 沐寒应付自如诀道:“能得皇上青睐,臣深感荣幸。” “呵,”赤炎烈走到沐寒诀身前,修长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薄唇凑到他的耳畔,语带轻佻道,“爱卿当真这么想?”“爱卿”本是个平常不过的称呼,此时从赤炎烈嘴中吐出,却带了些意味不明的东西,挠得人心痒难耐。 从赤炎烈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让沐寒诀轻蹙起眉头,侧首躲开赤炎烈的手和喷在耳旁的灼热气息,沐寒诀道:“为人臣子,自然希望得到君主的赏识,臣也不例外。” “你是在装傻么,沐、寒、诀?”一字一顿地叫出沐寒诀的全名,赤炎烈迫人的视线直直盯着沐寒诀,不容他有分毫退避。 “皇上何出此言?为臣不过实话实说罢了。”沐寒诀笑意盈盈的模样显得很无辜,然赤炎烈依旧从中看出些沐寒诀并未刻意隐藏的挑衅。 挑衅么?有意思。赤炎烈眸色微暗,毫无预兆地将沐寒诀推到蓝花楹的树干上。 沐寒诀只觉着自己被赤炎烈一推,后背贴着粗壮的树干,还未等他做出任何反应,火红的身影随后便倾覆而来。 赤炎烈一手抵着树干,一手穿过沐寒诀身后的空隙将其拦腰搂住,薄唇对着那两片诱人的淡色唇瓣准确无误地吻了上去。沐寒诀的唇是温热的,与赤炎烈的冰冷截然相反,两唇相贴,就像是冰与火的碰撞。 沐寒诀双眼骤然危险地眯起,赤炎烈却好似完全未看到般撬开那两片与他相似的薄唇,灵活的舌长驱直入,在温暖的口中极具技巧地肆意翻搅。沐寒诀挣扎不开,便干脆地放弃抵抗,一手扣住赤炎烈的腰,一手抵在他的后脑勺处,反客为主,与赤炎烈的舌在口中激烈纠缠。 紧密贴合的身躯因这个吻而不断升温,灼热得似要透过衣衫烫伤彼此的肌肤。四周除了稀零的蝉鸣,便只剩热吻时发出的啧啧水声。暧昧的气息飘荡在空气中,和着淡淡花香,分外撩人。 相贴的唇渐渐分开,牵扯出一段暧昧的银丝,赤炎烈在沐寒诀的唇角细细舔舐一番,才向后稍稍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经过方才一吻,两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深邃的双眸中跳跃着两簇暗火,可见这场“战争”有多激烈。 平复了身体的躁动,赤炎烈将视线停留在沐寒诀因为太过激烈的亲吻而变得有些红肿的双唇上,对沐寒诀调笑道:“卿相可真热情。”沐寒诀勾唇一笑,带着与平日迥然不同的邪肆,“皇上也很热情。”说着,意有所指地抚上赤炎烈同样红肿的唇。 “呵呵,沐寒诀,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 “只要皇上不对我的命感兴趣就行。” 赤炎烈不再说话,只是用那双幽深的似能看透一切的眼眸沉默地注视着沐寒诀,沐寒诀坦荡而又不甘示弱地回视,无声的试探在两人之间静静地展开——尽管他们依旧保持着那个引人遐想的姿势。 终于,赤炎烈垂眸低笑,“我又想吻你了……”最后一个字音消失于再度贴合的双唇间。 风过,紫蓝色的花在空中翩翩起舞,高大的树下紧密相拥的两人,一红一白,让娇艳的花朵都黯然失色。 010、他的宠信 自那日之后,赤炎烈对沐寒诀的态度明显改变,在朝堂上虽看不出什么,每次早朝过后,赤炎烈却总借议事为由将沐寒诀单独留下。众臣只知白衣卿相愈得圣宠,却不明具体情况。 早朝过后,御书房中。 沐寒诀将赤炎烈抵在门板上,报复般地啃咬着他的唇,直到那两片薄唇在他的蹂躏下变得红肿不堪才作罢。 赤炎烈整了整微乱的衣襟,手指抚摸着沐寒诀红肿的唇,挑起一边嘴角颇为戏谑地调笑道:“你每次这副模样出生,不怕别人看出什么?” 沐寒诀顺势将赤炎烈的手指含入口中舔舐一番,满意地看见赤炎烈双眸愈加暗沉,才向后退开一步挑眉道:“难道你怕?”言语中不难听出挑衅之意。 “怕?”赤炎烈嗤笑,“朕只会怕你怕。” 沐寒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未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转而道:“说正事吧。” 赤炎烈轻“嗯”一声作回应,坐到桌案前,再一把将沐寒诀扯入怀中,沐寒诀任赤炎烈的手搭在他的腰际,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便等赤炎烈发言。 赤炎烈见沐寒诀不动了才道:“对于此事,你有何看法?” 所谓“此事”,指的是防守边关及领兵打仗的将领人选。之前尚且有一个赤翊在,而如今纵观朝野,除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臣,便是有勇无谋的莽夫,若是遇到敌方将领也是个草包倒还好,否则遇到个诡计多端的,再多的士兵也不够人打的! 沐寒诀道:“如今南黎国形势的确不乐观。” 赤炎烈冷哼一声,“哼,还不是赤天霖故意架空,把好好个南黎弄成如今这华而不实的虚壳子!” 沐寒诀了然道:“我非常同情你不得不收拾烂摊子的遭遇。” 赤炎烈睨了沐寒诀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在你表示同情的同时,收起你那过分灿烂让人看着就拳头发痒的笑先,那会让你的话更具说服力。” 沐寒诀识趣地稍作收敛,“好吧,我承认我是在幸灾乐祸。关于人选,可以分为报名、考验、比试三步,采取完全公开的形式,谨防作弊。” 赤炎烈赞许道:“不愧为白衣卿相,果然聪慧过人,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沐寒诀鄙视道:“你可以无耻,但不要无耻得这么随便。” 赤炎烈道:“我还可以更无耻。”话毕,赤炎烈将沐寒诀压在桌案上,俯身在他的唇上吮吻,两人又是一番激烈的纠缠。 一吻完罢,赤炎烈靠着沐寒诀克制从下腹升腾而起的欲望,直到双眸恢复清明,才对着沐寒诀的耳朵呵气,“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得偿所愿呢?” 沐寒诀推开赤炎烈,从这个容易擦抢走火的姿势中脱离,意有所指地对赤炎烈笑道:“等你让我得偿所愿的时候。” 赤炎烈也只是随意一问,并未想过沐寒诀真会答应,毕竟骄傲如沐寒诀,能接受他的吻,却不一定愿意与一个男人做到那一步,更遑论让他乖乖雌伏于另一人身下。要彻底征服沐寒诀并不是件容易的事,甚至可以说很难,但赤炎烈不急,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让沐寒诀妥协。 两人又细细讨论了番关于招选文武全才一事,做出具体策划之后,赤炎烈开始批阅奏折,而沐寒诀则躺在一旁赤炎烈早些时候命人添置的软塌上翻看从书架上随意抽来的书册,与赤炎烈相比,简直悠闲到了极点。 好不容易解决完厚厚一摞奏折,看着一旁堆得更高的另一摞,赤炎烈无奈扶额,对沐寒诀抱怨道:“你就忍心看我一人累死累活,不来帮忙?” 沐寒诀的视线在手中的书册上未移动半分,听到赤炎烈的话头也不抬道:“忍心。” 赤炎烈仍不死心道:“你可以把奏折当野史看。” 沐寒诀道:“无趣。”赤炎烈不再废话,直接动手将沐寒诀拖至桌案前,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再把笔塞到他的手中,一系列动作快速又利落,根本不容沐寒诀反应。 少顷,沐寒诀拿着笔的手越捏越紧,额际隐约可见鼓起的青筋。终于,沐寒诀忍无可忍地朝赤炎烈低吼:“把奏折强丢给我也就算了,你自己好歹分担一半吧?我这儿劳神费力的,半分奉禄没见涨,还只能眼巴巴看着你两手一甩潇洒自在?!” 赤炎烈靠在软塌上懒懒地投来一眼,“你想涨多少?” 沐寒诀危险地眯起眼,“你是在装傻么,赤、炎、烈?” 啧,多么熟悉的语气呵。赤炎烈慢悠悠地从软塌上起身,在沐寒诀发飚走人前很“自觉”地将那堆厚厚的奏折挪了一半放到自己面前。 两个人一起速度果然快了不只一点,将最后一本奏折叠好,沐寒诀放下手中的笔,暗叹当皇帝果然是个累人的活,而且还是吃力不讨好的那种。 沐寒诀活动了下酸痛的肩膀和僵硬的脖颈,赤炎烈便从后面将他连人带椅整个拥入怀中,“卿相辛苦了,该奖励才是。”至于奖励为何,在赤炎烈炽热的目光下不言而喻。 这次未等赤炎烈有所行动,沐寒诀便勾住赤炎烈的脖子,就着这一坐一站的姿势泄愤似的狠狠吻上他的唇。赤炎烈闭眼回吻,却忽然听得守在门外的总管林言高声道:“皇上,林妃娘娘求见。” 正沉浸在亲吻中的两人被这声音惊醒,赤炎烈深邃如子夜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悦,沐寒诀睁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赤炎烈,赤炎烈懊恼地在他的唇上咬了一下,才理好了衣衫对外道:“让她进来。” 林妃手上端着一个瓷碗正站在门外,听得赤炎烈的声音,便扬起温婉动人的笑走进林言推开的门中。 赤炎烈坐在桌案前,沐寒诀站在一旁似乎在与他讨论些什么,见了林妃,沐寒诀点头示意,笑道:“林妃娘娘。” 知道先皇定下的规矩,林妃对于沐寒诀未行礼便未过多在意,笑着回了句“卿相大人好”便对赤炎烈柔柔笑道:“皇上,臣妾见您为国事操劳,特地去御膳房学做了碗补身体的羹汤,皇上趁热喝了吧。” 赤炎烈笑道:“辛苦林妃了,放那儿吧,朕与卿相还有要事未谈,羹汤待会儿朕会喝完,定不辜负爱妃一片苦心。” “既然皇上还有事,臣妾先行告退。” “去吧。” “是。”林妃行了礼便朝外走去,离开时视线似是不经意地扫过沐寒诀与赤炎烈的唇,垂首掩去脸上难以掩饰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林妃走后,御书房中又只剩赤炎烈与沐寒诀二人,沐寒诀啧啧叹道:“有人愿为君洗手做羹汤,皇上真是好福气。” 赤炎烈复将沐寒诀扯入怀中,“吃醋了,嗯?”沐寒诀摇头笑道:“是嫉妒了,我怎么就遇不到这么好的女子呢?” 赤炎烈道:“有我就够了,你还敢想别的女人?” 沐寒诀挑眉,“有什么不敢的?” 赤炎烈邪笑,“总有一天,我会做到你没力气再想别人。” 沐寒诀轻嗤,“等你能做到的时候再说。” 离早朝已过一个时辰,御书房中的两人终于踏出房门,因为赤炎烈提前吩咐林言让人准备午膳,两人走出御书房后便直接前去用膳。平日里没有赤炎烈的传唤,就连那些妃嫔都不能与赤炎烈一同用膳,而近来赤炎烈却日日留沐寒诀用午膳,还是与他同桌相并而坐!纵然宫人都已习以为常,众人还是忍不住感叹白衣卿相真真是皇上眼前第一红人!尤其朝中那些个劳什子大臣们,或感慨,或眼红,或惊讶,想要巴结讨好沐寒诀者更是一波多过一波。 用完午膳,沐寒诀便与往时一般拒绝赤炎烈相送准备回府,却在穿过御花园时被一个女官拦住去路。那女官先是行了礼,后又说道:“卿相大人,林妃娘娘有请。” 大概猜到林妃“请”他的目的,沐寒诀不以为意地笑笑,跟在女官身后去见林妃。 见了林妃,沐寒诀也只是如方才在御书房中般点头招呼,林妃却未有所言语,只是沉默地用探究的目光看着沐寒诀,良久才意味深长道:“听说卿相大人很受皇上宠信。” 沐寒诀笑道:“皇上信任为臣,是臣的荣幸。” 林妃脸上在笑,眼中却不见丝毫笑意,“卿相为皇上分忧辛苦了,但何事该做何事不该做,以卿相的聪明才智,相信不必我多言。” 沐寒诀道:“自然。” 林妃道:“既然卿相明白,我也便放心了,卿相事务繁忙,我就不多耽搁了。” “臣告退。” 沐寒诀走在出宫的路上,手不禁抚上唇,好像越来越习惯与赤炎烈的亲吻了,沐寒诀苦笑,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不过……习惯了的恐怕不只他一人吧? 011、麻烦上门 次日,赤炎烈在早朝时宣布大选文武全才的能人一事,再钦点沐寒诀为主审人选。在赤炎烈宣布大选时主审由沐寒诀担任便在众臣意料之中,但仍是有人暗自可惜少了个大好的捞油水的机会,而有的人则想着不知这白衣卿相都喜欢些什么,若是投其所好,再让他对自己送去的人好生关照……当然,更多的是觉得无所谓,或对沐寒诀的能力坚信不疑,此事落在他的身上,必能为国家选出有用的人才。 早朝一下,赤炎烈便命人贴出了招贤的告示,一时之间,不只皇城,其他地方闻讯赶来报名的人也不少——尤其这报名还不似科举那般要交银钱走暗渠。但一些不会武的穷酸书生,也只能叹息自己不会那舞枪弄剑的活计,不然也不会白白错失了这一大好机会! 赤炎烈此次大肆征选文武能人,不只发掘出一些被埋没的人才,还掀起一场文武双习之风,使得南黎国国民能力整体大大提升!这,都是后话了。 报名的名单都要由沐寒诀一一过目记录,因此沐寒诀这几日都未滞留宫中,甫一下朝便往府中去。对于此,最高兴的莫过于周斌,从皇宫到卿相府的那段路并不算远,周斌每每总抓紧时间滔滔不绝,难为沐寒诀还能受得了他。 刚踏进卿相府门口,管家便报有客造访,沐寒诀扶额无声叹气,那客人定又是哪位大臣的夫人了!这几日他可没少接待这样的“访客”,又打不得、骂不得,还得赔着笑脸听那些伪装得没有丝毫水平的场面话,沐寒诀觉得自己这几日老了至少得有十岁!来的只有一位夫人还好,几句打发了事,若是不巧来的两位或者更多的撞了面,沐寒诀还得劳神费力想着怎么不让她们起冲突——虽然,这基本是不可能实现的。 进了前厅,便见一位穿着华贵,举止优雅的美妇人坐在一旁饮茶,她的身后站着两名侍女和两名侍卫。见此情景,沐寒诀深感头疼,面上却若无其事地摆出笑脸上前道:“孙夫人久等了。” 孙夫人将茶盏递给身后的侍女,缓缓起身,对着沐寒诀盈盈一拜,嫣然笑道:“卿相大人有礼了,妾身突然造访,不请自来,还请大人莫要见怪。” “孙夫人说笑了,您大驾光临,寒诀高兴都来不及,何来见怪之理?”沐寒诀满面真诚道,见孙夫人站直了身,便走到主位落座,“孙夫人请坐,沉香,看茶。” 一旁被孙夫人带来的侍女抢了差事的沉香听到沐寒诀的话忙应道:“是。” 孙夫人笑待沐寒诀吩咐完才道:“妾身是个妇道人家,懂不得那许多弯弯道道,有些话便直说了。” 沐寒诀道:“孙夫人但说无妨。” “选举之事,其中有多少虚实你我都清楚,大人收了哪家的礼,承了哪家的言……当然,这并不是妾身想说的。”说到此,孙夫人停下来暗自观察着沐寒诀的脸色,见他虽神色如常,手指却不自觉地屈起在桌上扣击,才满意地续道,“妾身不会为难大人,只是想让大人能够公平对待每个报名之人,相信大人不会让妾身失望的。”孙夫人特意在“公平”与“失望”之上加重了语气,一些话纵使不明说,她相信彼此都心知肚明。 孙夫人向身后的侍卫睇去一眼,侍卫会意地向前一步打开抱在手中的盒子,一片金光几乎闪瞎旁人的眼。 沐寒诀双眼似乎一亮,又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夫人这是何意?” “既然恳请卿相大人给予公平,这便当是妾身替那些报名之人对大人小小的答谢,事后大人若想要什么珍奇宝物,孙府拿得出的,绝不吝惜。”孙夫人这次说的是孙府,而不是她自己,可见此事并非她一人的意愿。 “夫人有忧国忧民之心,寒诀佩服。”沐寒诀垂眸,接过沉香奉上的茶呷了一口,被茶盏遮挡住的笑不再温和亲切,而满是嘲讽。这女人果然会说,比先前那几个高明多了。 孙夫人自然未看到沐寒诀那充满嘲讽意味的笑,还以为他是假借饮茶掩饰被那箱黄金引起的情绪。孙夫人心中暗自得意,脸上亦笑得越发明显,“卿相大人清政廉明,忠君爱国,才真正令人钦佩。” 沐寒诀道:“夫人谬赞了。” 孙夫人见沐寒诀虽说着谦虚之言,却明显很受用的表情,满意地起身道:“大人事务繁忙,妾身就不再叨扰了,告辞。” “夫人慢走。”沐寒诀起身笑道,对一旁的管家吩咐,“阿黄,送孙夫人。” “是。” 待到那几人都走得没了影儿,沉香才笑嘻嘻道:“大人,方才您叫吴管事阿黄时,他的表情就跟吞了大便似的!” 沐寒诀摇头笑道:“沉香,你这话可说错了,吴管事若真吞了大便,表情该是满足享受才对。” 沉香掩唇笑道:“吴管事真是可怜。” “哼,他也不想我的戏岂是这么容易看的?” 沉香眨眼,“可我也看了呀!” 沐寒诀伸手挑起沉香的下巴,暧昧地低语:“像沉香这般的美人儿,我疼都来不及,又怎舍得捉弄?” “卿相可真是怜香惜玉。”带着冷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不过眨眼的功夫,沐寒诀便被揽入一个清冷的怀抱中。 沐寒诀调侃来人:“怎么,醋劲这么大?” 赤炎烈不满沐寒诀的态度,惩罚似地在他敏感的耳垂上轻咬一口,霸道地宣布:“你是我的。” 耳垂是沐寒诀的敏感处,被赤炎烈咬了一口,沐寒诀身子一颤,笑容无比温柔地伸出手狠狠掐了下赤炎烈的腰,然后满意地收回手道:“手感不错,没有赘肉。” 赤炎烈笑道:“你想看的话我可以脱给你看,绝对比你想象中更让你满意。” “咳,”沉香干咳一声引起两人的注意,见他们朝她看来,沉香委屈道,“大人,沉香不想长针眼。” 沐寒诀挑眉,沉香更委屈地道:“所以您还是别让皇上脱了!” 赤炎烈一个眼神扫来,沉香浑身一个激灵,立马谄媚地笑道:“沉香先下去了,前厅暂时不会有人来打扰,皇上和大人可随意。”话落,沉香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两人面前。 赤炎烈冷哼一声,“哼,她倒是跑得快!” 沐寒诀沉吟道:“唔,大概是你的长相太可怖,吓着她了。” “我样貌如何,你会不清楚么?” 沐寒诀未予理会,只是扬起下巴指了指桌上那一整箱黄金,“你的东西。” 赤炎烈的视线随着沐寒诀所指落在那个箱子上,眸中泛起不易察觉的冷光,“难道是朕定的奉禄太多,诸位大臣都富足到有多余的财产来动歪心思了?” 沐寒诀似笑非笑道:“臣可是两袖清风,如今皇上是充盈了国库,臣吃力不讨好,落得个贪官污吏的名不说,近来还得打发上门的麻烦,皇上该如何补偿为臣?” 赤炎烈道:“爱卿想要什么奖励?” 沐寒诀道:“把脸凑过来。” 赤炎烈眼睛一亮,依言将脸凑到沐寒诀跟前,沐寒诀一口咬上赤炎烈的左脸。赤炎烈先是惊愕,待沐寒诀咬够松口,才摸着他那白皙光滑如玉的脸上出现的牙印笑谑:“朕的肉味道可好?” “皇上该明白您没破相绝不是因为臣的牙齿不够锋利。” 赤炎烈:“……”虽然没破皮,但沐寒诀用的力气绝对不小! 为了避免遭到更“非人”的待遇,赤炎烈适时地转移话题:“再过两日报名便会结束,你也不用再理会那些个烦人的东西。” 沐寒诀斜睨赤炎烈一眼,“谁害的?” 赤炎烈愤愤道:“对啊,谁害的?让朕知道一定揍得他亲娘都不认识他!” 沐寒诀冷笑,“我不介意自己动手。” 赤炎烈道:“我可以把这当作情趣么?” 沐寒诀道:“如果皇上将缺胳膊少腿,或者不小心断几根肋骨当作情趣,臣很乐意成就您的‘情趣’。” 赤炎烈道:“太血腥了,朕喜欢温和点的。” “温和的?”沐寒诀似有所悟,手顺着赤炎烈的腰向下,准确地停在股缝之间,“如果皇上是用这里来承受,臣自当倾尽温柔。” 赤炎烈捉住沐寒诀不安分地往里探的手,眸色微沉,“朕更喜欢让你感受朕的温柔。” “皇上不如去睡觉。” “并无不可,只要——卿相将朕所梦变为现实。” 012、大选之事 万众瞩目的选举之日终于来临,报名者共有百余人,虽算不得多,但加上文武双全这一前提,已是难得。却不知这百多来人最后能剩下多少。 第一轮为笔试,每个人拿到手中的试题都不同,看图作诗、观物写文、定题随笔等花样层出不穷,更甚还有不出考题任其自由发挥者。当然,但凡有点脑子的都明白不定题才是最大的难题,没有定位的题目,想要做到考官满意自然更难。 笔试时间为三刻钟,那些人答卷时并未有人在旁监视。倒不是他们的品行好到让人相信无人作弊,不过试题不定且各不相同,先排除了抄袭的可能性,此为其一;其二,阅卷的可是赤炎烈和沐寒诀,就那些人那点儿作弊的手段,还能逃得过这两人的眼? 赤炎烈与沐寒诀阅完百多张答卷用了还不到半个时辰,速度比之批阅奏折时快了何止一分半豪!对答卷审核完毕,至于接下来的统计与宣布结果都落在了周斌身上,周斌高兴出力,沐寒诀与赤炎烈自然也乐得轻松。 第一轮结束,几乎一半人数出局,出局者中当然也包括前几日“造访”过卿相府的其中几位夫人之子——至于另几位,沐寒诀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确有些实力。而那几位被判出局的,显然知道沐寒诀收了礼,本以为过关入朝如探囊取物十拿九稳,结果却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这教他们如何能罢休? “沐寒诀,别以为你是白衣卿相,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就可以为所欲为!” 面对气势汹汹咄咄逼人的几人,沐寒诀笑容如常,不急不徐道:“我何时为所欲为了?” 先前说话的男子厉声质问:“你收了东西,如今却出尔反尔,将我们几人踢出局,这还不叫为所欲为么?!” “原来如此,”沐寒诀做恍悟状,“我今日才知‘为所欲为’还可有如此用法,公子聪明!沐某受教了。” 饶是那人再笨,听不出沐寒诀话中深意,只看他的表情也知他绝不是真的如他所言般“受教”。但那人左思右想却不知沐寒诀的话到底是何处不对,他无从反驳,便傲慢地朝沐寒诀扬起下巴冷哼,“哼,你少得意,若是让别人知道大名鼎鼎的白衣卿相私下受贿循私枉法,看你还如何得皇上宠信,如何在南黎国内立足!” 沐寒诀道:“说我受贿,捉人总得拿脏吧?还有这送脏之人就能逃脱不成?至于循私枉法,我何时做过此等事了?” 几个男子中的一人此时怒道:“沐寒诀,你无耻!” 沐寒诀面露无辜,“我有齿,不过只习惯在用膳时稍露。” “你……沐寒诀!你可知我是谁?!”之前第一个开口的男子怒声道,“当今圣上最宠爱的林妃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就算是皇上也得叫我一声姐夫!”说到这点,男子脸上满是得色,底气更足,就等着沐寒诀低头认错。 想到赤炎烈叫这人姐夫的场景,沐寒诀便忍不住扬起唇角,却又忍住不让笑意太过明显,将面前男子细细打量一番,故作感慨道:“原来是林公子,不愧是一母同胞的兄妹,看到哥哥就好像看到了妹妹。”一样地蠢到无可救药。 “哼!你现在把我们几个的名字添上去,本公子便既往不咎,否则……哼哼!” 沐寒诀暗叹,若是如赤炎烈那般的人物,如此说一半留一半的威胁的确更具威吓效果,纵然是他也不敢掉以轻心,但从这人嘴里说出……实在令人直想发笑。 沐寒诀无心再与几人多做纠缠,唤来沉香道:“送这几位公子出去,叫人准备膳食,稍后还有两轮测试。对了,好心提醒一句,事情若是闹大了,讨不到好处的可不会是我。”最后一句却是对那几人的警告,至于听不听得进,便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几人——尤其是那林公子还想说些什么,沉香却站到他们几人面前,冷着脸道:“几位公子请吧。”沉香本是个美人胚子,端得一副好容貌,如今冷着俏脸,那迫人的眼神却让几人不敢再作声,乖乖由得沉香“送”了出去。 虽然那几人心中皆不甘自己堂堂男子汉竟被区区一个丫鬟唬得大气不敢出,无奈沉香的视线太过慑人,让人不自觉忘了他们面对的是一个丫鬟,只能照着她的话去做。 事实上那几人乖乖听话是非常明智的选择,只因沉香早已打定注意,若他们敢再废后,她便将他们一个个扒光了衣服丢到大街上去,那时他们可就真真没脸见人了。 没了那几人,沐寒诀终于能顺利用膳。——如果忽略掉某人的骚扰的话。 第二轮为武试,以最简单又快速的打擂形式分组比武,几番过后,前十名胜出者可进入第三轮的最终测试。 此次比试却不像一般打擂时有诸多规矩和约束,只有一点要求——不把人给玩儿死。不管是暗器还是使毒,或者一些其他的辅助手段,尽管光明正大地用,反正就算有谁中了毒,下毒者又宁死不交解药,沐寒诀还有付千湮这个毒医可以使唤。总而言之,犯规这种说法基本不存在。 总之,无论过程如何,要的便是一个结果——赢! 武试比笔试花的时间长,约莫过了三个时辰,还有一组两人打得难舍难分,他们其中之一便是十人中最后一个人选。沐寒诀坐在一旁边悠闲地吃着点心,边津津有味地看着场上的比试,直到其中一人朝后退了几步,朝另一人抱拳道:“我输了。”至此,第二轮的选拔终于结束。 沐寒诀起身,走到最后胜出的十人面前笑道:“你们为何报名?” 那十人中有几人微愣片刻,似乎没料到沐寒诀会突发此问,但无论沐寒诀这样问的用意为何,他们总是要答的。 听到的答案都大同小异,与沐寒诀预料一般,无非是为保家卫国,惩奸除恶。倒是其中两人的答案让沐寒诀有些小小的意外。 其中一人姓孙名堂秋,一派文质彬彬的模样,他的回答是“为了证明自己”。对于答案沐寒诀倒是不意外,意外的是他如此坦然地说出此话,毕竟谁都知道“为国为民”这样的答案更能打动人心。 另一人看上去玩世不恭,一副多情浪子的形象,他叫做青琊,他的原话是:“无聊之时找点乐子,顺便看看传说中的白衣卿相到底是何模样。” ……您真的是来参选的么?!这样赤裸裸的调戏是想怎样? 沐寒诀从容地无视青琊的后半句,继续问道:“若你们领兵打仗,皇上下旨退兵,你们当如何?” “圣命不可违!” “将在外,君令有可不受!” “具体情况,当再做考量。” …… 几个问题过后,沐寒诀道:“你们想做官么?” 几人心中忐忑,不知此问有何深意,皆不敢大意,小心措辞,一个简单的问题却被绕得十分复杂。最后有一名面色冷峻的男子与孙堂秋都直接答了“想”,青琊勾唇笑道:“不想——我又来做什么?” 最后,沐寒诀选了三人,分别为那个面容冷峻的男子、孙堂秋和青琊。其余人这才明白沐寒诀的问题就是最后一轮测试,或失望,或不满,也只能抱憾离去。 沐寒诀只负责定人选,其余的事由周斌安排。沐寒诀正要甩手走人,孙堂秋却先一步叫住他:“卿相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沐寒诀笑道:“当然,孙公子请。” 两人走到一旁,孙堂秋道:“卿相大人选中堂秋,可与家母有关?” 沐寒诀道:“孙夫人的确来过卿相府,也送了些东西,不过夫人只是要个公平,并无其他。” 孙堂秋微愣,他娘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送礼给沐寒诀绝不会只是要个公平这么简单,不管明示暗示,她总要达到目的,而沐寒诀却如此说,不是真被金钱蒙了心就是……孙堂秋释然笑道:“多谢卿相,堂秋明白了。” 沐寒诀道:“孙公子若要证明自己,便先相信自己。” 孙堂秋豁然开朗,“谢卿相开解,堂秋受用。天色不早,堂秋就不耽搁卿相回府了,告辞。” 孙堂秋走后,沐寒诀亦回了府,赤炎烈已回到宫中,对选出的三人如何安排还是得由他决定,还有更多事务,也容不得他在宫外多逗留。果然,赤天霖留下的这个烂摊子不是那么好收拾的,若不是东辰那里有凌王坚持不出兵,南黎国……怕是会有一场败多胜少的硬仗要打了。 如今赤炎烈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来弥补赤天霖留下的空缺,毕竟东辰未战,还有其他各个小国蠢蠢欲动,况且保不准东辰国突然发难,若是没有充足的准备,面对袭击只能落得个溃败的下场。 013、雀舞南音 这几日沐寒诀很忙,这是自他成为白衣卿相以来第一次这么忙,而原因是赤炎烈的生辰将至!当然,这只是总体问题,具体而言,赤炎烈生辰将至,皇帝生辰可非小事,自然要一番准备,这就包括了对庆生地点、节目、宴会等的安排,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赤炎烈把关于他生辰的所有安排布置全权交给了沐寒诀! 若是别人,接到这个差事定会欣喜若狂,只看如今他们对沐寒诀又羡又妒的目光就知道他们有多想这个讨好的机会能落在自己身上啊!偏偏接到这个“美差”的沐寒诀却恨不得掐死某寿星,沐寒诀在赤炎烈的授意下“收贿”之事才没过几日,又要东奔西走操办他的寿筵,若非赤炎烈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指了他的名,沐寒诀定然一口回绝。 赤炎烈九月初二生辰,从现在开始,有半月的时间准备。十五日说少不少,但用来准备显然还是太仓促了些,尽管赤炎烈说过不必太过铺张,但新帝第一个寿筵,总还是要大办一番的。 今日下朝后,沐寒诀本想立即回府将寿筵最后的细节再确定一遍,赤炎烈却好似不知他的忙碌般,依旧将他留下。 淅沥的雨从清晨开始下个不停,雨势不大,却下得持久缠绵。赤炎烈与沐寒诀一人撑了一把素色的伞走在清冷的宫道上,赤炎烈未让人跟随,加上这场不见停的雨,一路走来除了巡逻和守在各自区域的侍卫,他们未再看到别人。 帝华宫背后的那片地方自从赤天霖下令禁止任何人踏足后,除了他自己便再无人敢去,而赤炎烈是不感兴趣,因此亦从未涉足,但那里面所有的东西赤炎烈却清楚得很。 ——凌霄花,一望无际的凌霄花海。 不知赤天霖用了什么法子,竟让这片凌霄花常开不败,别处的花开了又谢,这里却景色依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来保持着它最美最灿烂的时刻。 赤炎烈与沐寒诀站在一眼望不到头的凌霄花前,莫名的情绪袭上心头,让两人都变得沉默。一时间,只剩下雨打在花叶和伞上的声音,彼此的呼吸被淹没在雨幕中。 这时,赤炎烈终于开了口,依旧是那狂傲邪肆的笑,依旧是那漫不经心的语气:“朕不会像他们这么蠢。” 沐寒诀当做未看到赤炎烈投来的视线,只道:“皇上,雨大了。” 赤炎烈凝视着沐寒诀,幽深的双眸似要看透沐寒诀所思所想,沐寒诀坦然回视,带笑的眼,无惊无澜。 半晌,赤炎烈低笑出声,扔了手中的伞,揽过沐寒诀,让两人同置一把伞下。 “沐寒诀,你可知朕此刻在想什么?” 沐寒诀道:“臣不知。” 赤炎烈挑眉,“是真不知,还是装糊涂?” 沐寒诀道:“臣的确不知。” “那朕便告诉你,朕想……吻你。”最后的低语消失在唇齿间,沐寒诀闭眼敛去眸中复杂的情绪,与赤炎烈一同沉沦在这个火热激烈的吻中。 吻罢,赤炎烈放在沐寒诀腰间的手却未收回,只等到两人气息都平稳了才道:“凌霄花虽美,看多了却也会厌烦,我们走吧。” 沐寒诀神色淡淡地点头应声:“嗯。” 另一把伞被彻底丢弃,沐寒诀撑着伞,赤炎烈揽着他的肩膀,两人的的身高相差无几,紧贴着挤在一把伞下渐渐远去的身影看来很是和谐。 午时的天终于放晴,沐寒诀不再耽搁,回府的途中却总是不由想起那片凌霄花。别人不知,他却清楚那是赤天霖特意命人从别处移栽来的,每日悉心照料,甚至不惜花大价钱做了改良土质等诸多措施,才有如今常开不败的凌霄花海。 赤天霖所做这一切只为了赤凌霄,曾经利用过、爱过也恨过,等到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赤凌霄离开,只留赤天霖渐渐体会到后悔的滋味,渐渐变得不像自己。的确愚蠢呵,沐寒诀微勾唇角,嘲讽地想着,那么,赤炎烈,你打算如何做呢? 回到府中沐寒诀便将一路上的想法抛诸脑后,无论是什么,该来的总会来,现在要忙的是赤炎烈寿筵一事。明日便是赤炎烈的生辰,今天得做好最后的准备,必须得保证万无一失才行。 一天的时间很快便过去,第二日照常上早朝,但早朝之后众臣却未离去,而转移到另一个与上朝时的大殿一般大小的朝阳殿中。 朝阳殿是特地用来设办宴会之处,虽不能像在外面那般能欣赏周遭美景,却胜在其中布置考究,且安排歌舞节目更加方便。按南黎国例,皇帝过寿大臣们也是要送礼的,不过都事先便统一收了记录在案。 这向皇上送礼也是一门学问,它得照各人实际情况。奉禄少些,自身家境也不怎么好的,送出的东西自然不能是什么奇珍异宝,否则本以为做了件讨皇上欢心的事,结果却弄巧成拙,让人查出些不好的东西来。而那些有能力送出贵重物品的,却不能落了俗套,不然皇上不喜,他们不是白花银子了么! 寿筵正式开始。 大臣们分别坐在大殿两旁,面前的桌案上只放着酒和一些水果、点心,赤炎烈高坐上首,众臣手举着酒杯,起身齐道:“臣等恭祝皇上万寿无疆!” 赤炎烈亦举杯笑道:“众爱卿有心了。”众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赤炎烈道,“坐吧。” 待众人都落了座,赤炎烈看向他的左手方坐得最近的沐寒诀道:“不知卿相都准备了哪些节目?” 沐寒诀略带神秘笑道:“皇上稍后便知。” 沐寒诀话音刚落,便有宫女内侍抬着些东西入了殿中,仔细一看,呵,竟都是瓷制的餐饮用具!众人疑惑地看向沐寒诀,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然沐寒诀却气定神闲,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任凭他们百般猜测。 等到东西都放齐了,那些宫女内侍退了出去,十多来个女乐官走到分开摆放的“餐具”前,双手执起瓷箸——当然,还有一些对这些大臣们而言更为奇怪的东西。 沐寒诀见准备齐当,便起身道:“这天青曲是臣的拙作,今日在此献丑,愿皇上与天同寿。”转向那十几名女官,沐寒诀又道,“开始吧。” 清脆悦耳的调子渐渐响起,轻快的曲子用瓷具敲出,更多了几分灵动,让闻者不禁沉醉其中。没有多余的缀饰,纯净自然的声音听起来颇为舒心,每一下都像敲击在心上,像是水上荡起的涟漪,好极!妙极! 一曲完罢,众人还沉浸在方才的乐声中,久久不能回神,一时间,大殿上安静得针落可闻。 赤炎烈击掌赞道:“如此妙曲卿相却说是拙作,实在太过谦虚了!” 沐寒诀道:“臣不过投机取巧,难登大雅之堂。” 赤炎烈道:“不知接下来卿相又会带给朕怎样的惊喜呢?” 沐寒诀道:“臣不才,只准备了两个节目,一为‘天青曲’,二为‘雀舞南音’。” 此话一出,四座哗然。“雀舞南音”乃南黎国开国皇帝与皇后共同完成之作,曲舞相伴,无论是曲,抑或是舞,都可谓各自领域中登峰造极的,直到如今,莫说超越,就是能将其完美演绎出的人也寥寥无几!若非顶尖的乐师和舞者,绝演绎不出这曲与舞中的跌宕起伏,而沐寒诀却说要表演这“雀舞南音”,实在教人想不惊讶都难! 赤炎烈也被勾起了兴趣,一双带笑的桃花眼直直落在沐寒诀身上,“朕且看看卿相的‘雀舞南音’。” “雀舞南音”的曲要用到的乐器有箫、琴、筝、琵琶等十多样,而筝作为主乐器,对乐师要求极为严格;舞由七个女子来跳,其中一人身着红衣,便是这“雀”,与曲中的起、承、转、合共鸣,曲舞相生,完美契合,方可达到其极致震撼的效果。 出乎意料却又意料之中的,沐寒诀坐到摆放好的古筝前,伸出手指拨弦试音,竟是要亲自上阵做这古筝的弹奏者!虽未听过沐寒诀奏曲,但既然他坐到那里,想来“雀舞南音”对他而言必然不在话下,至于那作为“雀”的舞师…… 随着乐声起,几名粉衣女子鱼贯而入,先前的六人朝两旁散开后,逐渐露出中间那红衣女子的姿容。 那不是惜花阁的曼舞姑娘么!几个去过惜花阁的大臣心中同时想着这句话。 惜花阁有两女,一为轻歌,一为曼舞。轻歌的歌声与曼舞的舞姿号称天下间无人能比,她们两人同为惜花阁最有名的艺妓,凡是听过轻歌的歌声,看过曼舞的舞姿的,无不为之倾倒。没想到沐寒诀竟会请来曼舞跳这曲“雀舞南音”,舞倒是不成问题了,不过这得要多少银子啊! 众人心中想法并未持续多久,便被耳中所听,眼前所见夺去了所有注意力。 起初有些柔和的调子,淡淡的似诉说,低沉的筝声蛰伏其中似幽似怨,红袖轻扬,无限哀婉。在众人被这凄婉的调子勾起阵阵伤情时,乐声与舞步渐渐回转,将人的情绪引向空灵,方才的伤感顿时烟消云散。 筝声在此时突然变得铿锵有力,其中隐隐透着的杀伐之气令人亢奋,就连不懂音律的武官都听得热血沸腾,好似回到了战场,正与敌人激烈厮杀。舞亦在此时摆脱了平时所见给人的柔弱之感,每一次的挥袖收手都显出几分不属于女子的刚劲,让人不禁联想到一个女子身穿战袍,头戴盔甲奋勇杀敌的场景。 最后是细水流长的静雅,无论是曲还是舞都让人怡然自得,就像抛却了所有烦忧,享受着纯粹的放松。 曲歇,舞停,人未醒。 若说方才的“天青曲”让人惊艳,这一曲“雀舞南音”便是真真震撼人心,怕是绝此一生都难忘怀了! 014、猜测不透 沐寒诀倒是未在意这一曲造成了怎样的冲击效果,在所有人还未回神之际起身道:“臣以一曲‘雀舞南音’作为寿礼,皇上可满意否?”赤炎烈笑道:“卿相如此大礼,朕岂有不满之理?卿相要何赏赐?尽管提出。” 只说尽管提出,却未说他一定应允,赤炎烈果真是落不得半点亏。 沐寒诀心中对赤炎烈的想法一清二楚,面上却未表现出丝毫异样,“臣不过做好分内之事,不敢邀功请赏。” 赤炎烈道:“既然如此,朕也不勉强卿相,开宴吧。” 一旁候着的林言听了此话,立马高呼:“开宴——” 一群宫女端着各色菜肴鱼跃而入,方才的乐师只留了几个,这时便奏起了轻快的曲子,听在耳中顿感身心愉悦:大殿又恢复了热闹。 虽说赤炎烈说过既然是宴会,便可随意,但谁都知道这不过表面话,皇帝面前,谁敢真正随意?——当然,这个谁里明显不包括沐寒诀。等到菜肴都上得差不多了,又待赤炎烈先动了箸,众人才开始品尝自己面前的美酒佳肴,期间自然又是对赤炎烈的一番恭贺溢美之词。 逢迎拍马向来是那些个大臣的拿手好戏,赤炎烈笑着陪他们演这出戏,心中却颇不以为意,别人的看法如何他从不在乎,自然不会因那些赞美或者唾骂而影响心情。不过,沐寒诀送的“礼物”还真是让他有些意外呢,早就听过沐寒诀弹琴,却还是没想到他的卿相大人竟还有如此能耐,想到此,赤炎烈唇角勾起一个与平时不同,极淡却难得真实的笑。 宴会热热闹闹,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才散,本来寿筵不该如此简单,然赤炎烈早说过不必太铺张,故众臣早早地便各自散去。而宴会刚结束,赤炎烈与沐寒诀又去了御书房,众臣不禁暗叹赤炎烈真是难得勤政的好君主,寿筵之后还不忘国事!至于事实如何,只有御书房中的两人可知。 进了御书房,赤炎烈便迫不及待地将沐寒诀压倒在软塌上,勾唇笑道:“卿相送朕的礼物仅此而已?” 沐寒诀也不急着起身,就着这个姿势道:“不然皇上还想要什么?”赤炎烈眸色微沉,“朕要的,你一直都很清楚。”这一个月以来,沐寒诀与赤炎烈虽时有亲密举动,却多为亲吻,少数几次坦诚相对也不过互相抚慰,从未越过底线,对于这种情况,赤炎烈自然是不满的,一有机会便威逼利诱,却仍是达不到目的。 沐寒诀道:“那只能让皇上失望了,臣可不想自送入虎口。” 赤炎烈见沐寒诀仍不松口,便未再多说,纵然做不到最后一步,其他的总可以吧。 两具身躯激烈地纠缠在一起,身上的衣服被彼此灵活地解去,终于不剩一丝蔽体之物。赤炎烈正要继续进攻,沐寒诀却躲了开去,并在赤炎烈询问前笑道:“臣的礼物,自然不只那无用的曲子。”说着,便翻身在上,赤炎烈双眼一眯,正要夺回主控权,沐寒诀的举动却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沐寒诀竟埋头含住了赤炎烈的器官! 硬挺的欲望被温暖的口腔包裹时,赤炎烈内心的震撼比身体上的感觉来得更为强烈。很明显沐寒诀是第一次为别人做这种事,没有什么技巧,只是简单的吞吐,有时候牙齿甚至会磕得赤炎烈生疼,但即便如此,赤炎烈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在此之前,赤炎烈从未想过沐寒诀会为他做到这一步,骄傲如沐寒诀,本该不屑如此,又为何要……赤炎烈目光复杂地看着沐寒诀,不过片刻,又收起了情绪,尽情感受沐寒诀带来的痛苦与快乐。 赤炎烈在释放前退出沐寒诀的口,饶是如此,沐寒诀的唇角依旧沾了些白浊,加上方才用嘴做了那档子事儿,沐寒诀的唇色鲜艳欲滴,分外撩人。 口中浓重的檀腥味让沐寒诀不适地皱起眉,沐寒诀起身用桌案上的茶漱了口,这才道:“皇上对臣的礼物可还满意?” “朕自然是满意的,不过爱卿如此卖力,朕也该有所回报才是。”赤炎烈伸手将沐寒诀扯入怀中,再次将他压在身下。 在沐寒诀诧异的目光中,赤炎烈做了与沐寒诀方才同样的事。 赤炎烈亦是第一次为别人做这种事,沐寒诀的感受与赤炎烈方才一般无几,内心所受的冲击也不下于赤炎烈。无论先前有何种打算和猜测,此刻沐寒诀的心,乱了。 淫靡的气味充斥在整个御书房中,释放过后的两人赤裸拥躺在软塌上,一时沉默。 终于,赤炎烈开口打破了静谧:“那三个人我虽安排到了三处边关要地,却未给他们兵权。” 沐寒诀道:“现在给出兵权的确不妥,易落人口实。除了青琊,其余两人会成为你忠实的臣子。” 赤炎烈道:“你对青琊有意见?” 沐寒诀斜睨赤炎烈一眼,“你以为我看不出那是你安排的人么?” 赤炎烈道:“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 沐寒诀笑而不语,若是连青琊的身份都看不出,他便不是沐寒诀了。 想了想,沐寒诀又道:“青琊的伪装很好,险些连我都被骗过,还真以为他是落难的公子哥。” 赤炎烈道:“我便是看中了他这点,那些人中,最善伪装的除了你我便是青琊。” 沐寒诀微勾唇角,算是承认了赤炎烈的说法。赤炎烈的手落在沐寒诀勾起的唇角上,叹道:“真想看看你揭下面具时的表情,是否还能如此悠然。” 闻言,沐寒诀笑得愈发灿烂,“我也想看看你不再笑时,是何表情。” 因为各国突然之间变得微妙的关系,此次南黎国皇帝寿辰并未如以往那般有他国使者前来贺寿,反而在寿筵的三日后,从边关传来启赫攻城的消息。 启赫国虽不如东辰、南黎如此国富民强,但在其他各国中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强国,挑在这时候攻打南黎,无非是见赤炎烈登基不久,又在与苍野的战斗中耗费了兵力,还失去了安陵王这样的猛将及其下所带将士,以为此时正是进攻的绝佳机会。不过可惜,东辰国不知为何竟迟迟未发兵攻打南黎,原本启赫王想看两大强国鹬蚌相争,他好来个渔翁得利,可东辰隐而不发,让他的如意算盘落了空,只得自己上阵。 015、前往边关 南黎国共有三处要塞,分别为嘉谷关、望云山和临水城。其中嘉谷关有夹谷为阻,在有人看守的情况下,敌人很难从狭窄的窄道穿行而过;望云山地势凶险,南黎派有将士驻扎山顶,易守难攻。相较之下,启赫毫不犹豫地选择攻打临水城。 启赫此次是铁了心要打下南黎,每一战都不要命似地打,再加上镇守临水城的是没有兵权的青琊,除了原本的兵力,再无人手,而要调动别处兵力,必须有皇帝御赐兵令。赤炎烈未想到启赫会在此时如此不遗余力地开战,而且兵令也并非轻易可给出的东西,青琊手中自然没有兵令,青琊便只能死死顶住,饶是如此,不过几日也渐渐有了败迹。 察觉启赫的攻打不似以往那般小规模进犯时飞鹰立刻传书回宫,赤炎烈收到消息是在早朝后,因此不得不将散去的朝臣又召了回来,此次却是在大殿旁专门议事的偏殿中。收到林言的传话后第一个赶来的是沐寒诀,周斌跟在他的身后,见了赤炎烈正要行礼却被赤炎烈摆手制止,之后来的人亦是如此。 直到所有人都到齐,赤炎烈道:“坐吧,”众臣神情紧张而又疑惑地坐下,赤炎烈继续说道,“飞鹰传来消息,启赫大举来犯,临水城兵力不足,朕决定对青琊发一道兵令。” 众臣先是被启赫来犯临水城兵力不足给惊住,听了赤炎烈的后半句,更是惊得险些从椅子掉到地上。作为三朝元老,冯易首先站出来反对:“皇上,兵令可随意调遣兵力,一向只有兵马大元帅方可持有,青琊才刚被派到临水城,既无经验亦无功勋,怎可获赐兵令?皇上请三思!” 赤炎烈唇角依旧扬起,却是不轻不重地冷哼一声,“冯卿认为现在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大敌当前,该想的是如何退敌!或者,冯卿有更好的法子抵御启赫?” “这……”冯易一窒,显然未考虑到这点。 “皇上,让臣带兵前去支援,打得他启赫龟孙子屁滚尿流!”武将之一的徐忠良高声说道,对于他话中粗俗的用语,众人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并未显露多余表情。 赤炎烈似笑非笑道:“徐卿是要率领千军万马赶到战场替我方将士收尸么?” 徐忠良一脸疑惑,赤炎烈的话教他憋红了脸,“臣是去支援,不是去收尸!皇上您误会了!” 众人见徐忠良的反应,实在不忍再看,对于如此“单纯”之人,实在不该嘲笑他“偶尔”的愚笨。 赤炎烈道:“徐卿觉得启赫会先停战等你带着支援大军浩浩荡荡地赶到临水城?” 徐忠良被问得一愣,还是老实答道:“额……不会。” 赤炎烈不理会徐忠良发窘的脸,继续道:“徐卿觉得是一人快马加鞭送兵令以就近调兵快,还是一群人慢吞吞赶到支援快?”这话不只问徐忠良,更是说给那些反对的人听,尤其冯易听到后老脸更是不自觉地一红。 就算徐忠良脑子再直,理不清赤炎烈问的弯弯道道,对于他话里非常明显的快慢对比还是能听出来的,所以徐忠良斩钉截铁地答道:“送兵令快!” 看着徐忠良因为自己答对而表现出欣喜的脸,众臣再次不忍地转移视线,并且坚定地想以后教儿子绝不能让他只习武不学文! 赤炎烈满意地勾起唇角,对冯易道:“冯卿以为呢?” 冯易道:“皇上圣明,是老臣考虑不周。” “那么,还有谁反对的?” 冯易在朝中的地位可谓举足轻重,虽不如白衣卿相那般特殊和得皇上宠信,但他侍奉三代君主,衷心耿耿,一心为国,影响力比之沐寒诀更甚几分,如今连他都认同了赤炎烈的想法,还有谁敢站出来反对?何况细想一番,赤炎烈所说的确句句在理,眼下也实在没有更好的法子解决燃眉之急。 “既然众卿都无异议,”赤炎烈的视线从众人身上扫过,落在沐寒诀身上,“便由卿相前往临水城,将兵令亲手交予青琊。” 这可谓又一道惊雷! 这次首先站出来反对的却是周斌,只见周斌一脸急切之色道:“皇上,卿相大人是文臣,实在不适此行啊!” 赤炎烈不以为然,“武将粗心,若丢了兵令后果不堪设想,而文臣之中,白衣卿相为最佳人选。” 周斌语塞,只能朝沐寒诀看去,希望他能反驳赤炎烈的话,毕竟边关凶险,卿相实在不宜前往! 沐寒诀的确站了起来,说的却与周斌所想截然相反。依旧是那淡定从容的姿态,沐寒诀笑得云淡风轻,不急不徐道:“臣——定不负皇上厚望。” 周斌闻言差点冲动地对沐寒诀大吼,叫醒他发昏的头脑,这样危险的事为何不拒绝! 其实周斌想岔了,不是沐寒诀不想拒绝,而是他不能拒绝。赤炎烈指名要他送兵令,不过故意为之,否则他身边大有武功高强却非莽夫的能手不用,为何偏偏让他一个文臣去?既然赤炎烈铁了心要沐寒诀去,纵然找了理由拒绝,他也能找更多的理由抑或是借口来驳回。这趟边关之行,沐寒诀非去不可。 赤炎烈命人将兵令交予沐寒诀,见他收好兵令便道:“朕要卿相前去不只是送兵令,卿相熟识兵法策略,能够协助青琊退敌。事态紧急,卿相即刻便出发吧,朕让一名飞鹰与你随行,以便保护卿相并及时传回消息。” “臣遵旨。” 飞鹰早在殿外等候,议事结束,沐寒诀一出殿门便见一人两马立在不远处。 “这是朕命人准备的两匹汗血宝马,为了不耽搁行程,卿相便从此骑马出发吧。”赤炎烈站在沐寒诀身后,目光放在那两匹马身上如是说道。 “皇上果然考虑周全。”不惊不喜的话,不知是称赞还是嘲讽,抑或不带任何情绪。 不管其余人惊疑的表情,沐寒诀走上前翻身上马,手中缰绳一扬,便朝外飞快而去。 赤炎烈看着逐渐消失的身影,心中不知是何想法。 沐寒诀从皇宫出来,便快马加鞭出城,也不管飞鹰是否能跟上他的速度。从皇城到边关,即便是这般马不停蹄地赶,最少也需两日才能赶到,临水城战事吃紧,不能再拖了。 一路上沐寒诀和飞鹰都未说话,两人日夜兼程,除了必要的进食,一刻不停,终于在两日后赶到临水城。 016、意外之外 月上中天,四周只有渐起渐歇的虫鸣微弱地打破这死一般的寂静,风带着阵阵寒意,接二连三地袭来。 赤炎烈独自站在窗前,想到今夜本是去了一名妃嫔那儿就寝,却在看到她脱衣时被脑中满满的沐寒诀的身影搅得没了兴致,赤炎烈莫名烦躁不已。沐寒诀离开两日,不出意外应该已将兵令交到青琊手上,只是为何还不见飞鹰传来消息?赤炎烈皱紧眉头,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呵,赤炎烈啊赤炎烈,他竟能影响你的情绪了么?赤炎烈勾起唇角,不知自嘲还是什么。 “皇上,”莫尘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赤炎烈身后,双手呈上一卷纸条,“飞鹰传来的消息。” 赤炎烈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情绪,在莫尘还来不及捕捉前便消失得好似从未存在,赤炎烈若无其事地接过纸条展开。赤炎烈看着纸条上的内容,唇渐渐抿成一条直线,片刻后,纸条在赤炎烈手中化作灰烬。 “叫林言来,再备两匹马。”赤炎烈的声音发沉,似有风暴在酝酿。 “是。” 莫尘领命去了,赤炎烈的脸色却不见松动,仔细看还能发掘出一种名为担忧的情绪。 飞鹰传来了消息,沐寒诀的确已将兵令交到青琊手上,但他们途中遇袭,沐寒诀重伤昏迷不醒。一想到沐寒诀受伤,而且是内伤,赤炎烈便控制不住想杀了伤他之人的愤怒、对自己让他去送兵令的自责和心脏针扎般的疼痛。 我以为你只是对我有影响,却不知你于我竟已是如此重要!呵……沐寒诀啊沐寒诀,我算是栽到你手里了。赤炎烈苦笑,今日的一切,只能说是他自作自受,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最重要的,只有沐寒诀一人的安全而已。 林言很快赶来,未等他行礼,赤炎烈便道:“朕要去临水城,那些大臣交给你打发,直到朕回来。” 林言被赤炎烈话语中的凝重给惊住,愣了愣才回过神来,连忙道:“臣遵旨!” 赤炎烈朝外走去,莫尘已备好了马等候,赤炎烈上了其中一匹,将马鞭朝马身上一甩,马儿便如离弦之剑般朝前跑去,莫尘骑上另一匹马紧随其后。 这一赶便是一天一夜,赤炎烈不眠不休,连进水用食都省了,作为属下,莫尘自然也同赤炎烈一般。眼见就要进入临水城一带,面前却突然出现一群黑衣人手持兵器挡在道前,赤炎烈不得不停下马,这群黑衣人虽未蒙面,但却眼生得很,赤炎烈一个都不识。 连续赶路让赤炎烈心情差到了极点,没有多余的废话,赤炎烈脸色阴沉道:“不想死的都滚开!” 黑衣人一言不发,直接朝赤炎烈与莫尘攻来。赤炎烈目光一凛,抽出腰间软剑迎了上去。 赤炎烈出招快、准、狠,步法诡异,很快便有几个黑衣人倒地气绝。这群黑衣人中虽找不出一个武功比得上赤炎烈的,但如莫尘那般级别却有十来个,趁着莫尘在一旁与别的黑衣人缠斗,那十来人便齐齐攻击赤炎烈。 纵然赤炎烈武功再高,一时半会儿也难解决这十来个武功不差的黑衣人,莫尘甩开面前的黑衣人,将剑刺向攻击赤炎烈的黑衣人之一,正此时,异变突生! 原本袭向黑衣人的剑,却转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赤炎烈刺去!赤炎烈感觉到森冷的剑气,当即闪身躲避,却仍是慢了一步,幸而躲开了心脏的部位。 见莫尘面无表情的脸,赤炎烈心中生怒,手下招式愈发狠了起来。胸口的伤不断流着血,赤炎烈渐渐感到有些吃力,在莫尘与黑衣人的联手中被逼至悬崖边上。身后是万丈深渊,再容不得他后退,赤炎烈勉强支持住,越来越多的失血却让他力不从心,一个不慎便又中了莫尘一掌,躲避之时更是脚下踏空朝那万丈深渊跌去。下落之时,赤炎烈似乎又看到了那抹熟悉的白色。 “烈!”沐寒诀赶到时见的便是赤炎烈落崖的一幕,这一刻心中突然产生的急切与恐慌是沐寒诀从未体会过的,现在沐寒诀只有一个念头——不要赤炎烈死!有青琊等人对付大多数黑衣人,沐寒诀随手解决不长眼挡路的,几步冲到崖边,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赤炎烈刚听到熟悉的声音,眼中便出现了那抹魂牵梦萦的身影。 沐寒诀跃下时在崖边借了下力,瞬间便降至赤炎烈身旁。沐寒诀伸手揽住赤炎烈的腰,将他紧紧箍在怀中,赤炎烈想说些什么,奈何下落时耳旁只能听到狂呼的风声,一张嘴带了冷气的风便争先恐后地闯入口中,赤炎烈只能闭上嘴。 由于赤炎烈是受了一掌跌下崖,沐寒诀方才又在崖边借了力,此时离崖壁有一段不小的距离,根本没有半点可攀附之物。不知下落了多久,崖边的景色不断倒退着,沐寒诀揽在赤炎烈腰间的手却一刻也未放松,就算跌落崖底,有他护着,赤炎烈还是有机会存活,最坏的结果也不过两人一起丧生罢了。沐寒诀唇角扬起一抹笑,是与以往不同的极致的温柔。 敏锐地从呼啸的风声中捕捉到一丝属于流水的声音,沐寒诀与赤炎烈心中俱是一喜,算着时间深呼了一口气,只听“咚”的一声,两人落入了尚不知深浅的水中。落水的同时两人便屏住了呼吸,下坠时的冲力将两人往水深处送去,两人不得不庆幸这水够深,否则从崖上摔下来必死无疑。 赤炎烈因为受了伤,纵然事先已做好准备,随着意识的模糊还是岔了气。沐寒诀见状,忙堵住他的唇不让他呛水,直到终于不再下沉。 赤炎烈已经是半昏迷状态,沐寒诀带着他奋力向上游去,好不容易才钻出水面。沐寒诀这才看清,他们跌进的是离悬崖不远的一条河中,若非离崖壁有那么些距离,他们掉进的便不是水中,而是结实地摔在地上,那可真是必死无疑!而在方才那种情况下还能听见水流声,是因为深河上游是一条瀑布,其冲击形成的水声才让沐寒诀与赤炎烈能提前发觉崖底可能是河流这一点。 上了岸后沐寒诀将昏迷的赤炎烈打横抱起,在周围找到个不大不小的山洞,便将赤炎烈放在地上靠着石壁半躺着。幸而沐寒诀带的东西都用一层油纸包着,火折子未被水打湿,沐寒诀这才能捡了些干柴生了火。 往火中多扔了些柴,沐寒诀用内力将身上的衣服烘干,把外袍铺在地上,再脱了赤炎烈的湿衣让他躺在外袍上。赤炎烈的伤口不再流血,却有点发黑,沐寒诀蹙起眉头,从油纸中取出几个药瓶,倒出一粒药丸给赤炎烈服下。 沐寒诀给赤炎烈吃的是他从付千湮那儿要来的能解一般毒的药,就算不能解赤炎烈中的毒,至少能拖延发作时间。收起装药丸的药瓶后,沐寒诀又在赤炎烈伤口上洒了药包扎好。 将那些药重新收好,沐寒诀搭了个简易的架子把赤炎烈的衣服挂在火旁烘烤,又拾了些柴扔进火堆。做好这些后,沐寒诀在赤炎烈身旁坐下,小心地避着赤炎烈的伤口,将他抱在怀中,靠着身后的石壁假寐。 赤炎烈受伤,又沾了水,只怕是要发热的,还有他身上的毒,也不知付千湮给的药能起多大作用…… 果然几个时辰之后,赤炎烈全身发烫,脸上出现不正常的潮红,身体不安分地扭动着,企图退出沐寒诀的怀抱。沐寒诀想了想,将自己身上的衣物褪了,赤裸拥着赤炎烈。 赤炎烈的体温一向比常人低,此时却烫得吓人,沐寒诀感受到那惊人的温度只是皱了皱眉便将赤炎烈固定在怀中。 山洞中只有干柴燃烧不时响起的“噼啪”声,沐寒诀小心注意着赤炎烈的情况,直到感觉到对方的体温有所下降后,才放心地睡去。 017、崖底诉情 沐寒诀睡了没多久便醒来,赤炎烈尚处昏迷之中,身上却不似方才那般烫得吓人。沐寒诀稍稍放下了心,几下穿好衣服,查看过赤炎烈的伤处,再取过已经被火烤干的衣物替赤炎烈穿上。此时已是深夜,算不上宽敞的山洞中只有干柴燃烧的微弱火光照着亮,不过对于如沐寒诀这般内功深厚之人而言,黑暗抑或光亮本无太大差别。 夜里寒气较重,赤炎烈刚退了热,受不得凉,沐寒诀又往火堆里添了些干柴,让火燃得更旺,又拥着赤炎烈靠在石壁上。褪去了因发热而产生的红潮,过多失血让赤炎烈的脸看上去苍白无比,没有了平日里倨傲莫测的表情,此时的赤炎烈安静而又带着病态的脆弱,让沐寒诀心中更多了几分怜惜。 趁着赤炎烈还未醒,沐寒诀闭眼运起内功调息打坐,对于内功修为到了一定境界的人而言,打坐时的姿势和环境已经不再重要,除非遭到武功修为在自己之上的人刻意破坏,否则可不受任何外物所影响,且随时都可停止。 运行内功时各种感觉都比平时更为敏锐,赤炎烈呼吸微变,沐寒诀便停止运功睁眼看着怀中的赤炎烈。果然,不到片刻赤炎烈便睁开双眼。 醒来的赤炎烈面色依旧苍白,却完全不见了昏迷时的脆弱,有的只是独属于赤炎烈的桀傲与危险魅惑。 沐寒诀先是一喜,随即沉下了脸,向后退去与赤炎烈拉开了些距离,冷声道:“你不在宫里好好待着,来这儿做什么?” 赤炎烈见沐寒诀安然无恙也松了口气,“飞鹰传来消息,你遇袭重伤不醒。” 沐寒诀皱眉,“我并未遇袭,何况我的武功你再清楚不过,纵然遇袭又岂会轻易被重伤?聪明如你,竟会被这种漏洞百出的消息糊弄?” 赤炎烈苦笑,“我当时只想着你重伤不醒脑中便乱作了一团,如何还会考虑这些?” 沐寒诀起身站到一旁,虽然此时天已大亮,但背光却让赤炎烈看不清他脸上是何表情,“你本就是利用我,又何必做到这种地步?” “从当初那个吻开始,你便算计好了,是赤翊之事让你想到这个办法吧?步步为营,让我爱上你,利用感情控制我,你的想法很好,不是么?”沐寒诀话中的冷淡和嘲讽并未刻意掩饰,赤炎烈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你说的没错,一切都是我早已算计好的,你太聪明,杀了你对我没好处,但想要完全掌控你,让你爱上我是最好的方法,这点从赤翊身上就可以看到。”赤炎烈毫不避讳地承认,从蓝花楹树下的那一吻开始,他便将沐寒诀套入陷阱之中,这一切,不过一场别有目的的阴谋。 赤炎烈似乎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靠着身后的石壁继续说道:“每一次接近你都是我早已算计好的,但我唯一没有料到的是,我竟对你动了心,那次带你去看凌霄花我就发现了,我想过杀了你,可笑的是我竟下不了手,然后我让你来送兵令,本想让你在途中‘意外’身亡,但你重伤的消息却让我明白此生我都不可能再杀你。” 片刻的沉默过后,沐寒诀平静地开口:“我也想过杀你,在感觉到你对我的杀意后。但我也下不了手,本想借此与你一刀两断,却出了这个意外。” “我从未怕过什么,但得知你重伤的消息时我却害怕了。沐寒诀,你就是个妖孽!”赤炎烈自嘲地扬起唇角,当初察觉对沐寒诀的感情时他不是不惊讶的,但他以为他可以控制,心动并不代表什么,与别人相比,沐寒诀对他而言只是特别了一点而已,现在他却知道他错了,沐寒诀不只是特别一点而已。 “我是妖孽,你又何尝不是!”沐寒诀恨恨地低语,终是不忍地重新将赤炎烈揽入怀中,“初时接受你的吻与刻意的接近,也不过是我觉得有趣,也有把握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你我是同类,对彼此的吸引比旁人更甚,我以为我能够放开手,但你可知见你坠崖时我又是何种心情?既然招惹了我,你就别想我再放手!” 赤炎烈勾唇轻笑,“我也从未想过放手,我说过,定然不会像赤天霖与赤凌霄那般愚蠢,既然放不下,我便不会再放开你。” 沐寒诀叹道:“过去的便都不算,从此你不得再欺骗隐瞒于我,我亦如是。” “一言为定。” 赤炎烈与沐寒诀相视而笑,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坚定与欣然,冷情之人不动心则已,一旦认定了,便绝不容许对方再有丝毫退缩!白衣与红衣,褪下温和从容与狂傲莫测的面具,便如烈火燃烧,寒冰俱化。 确定彼此心意后,赤炎烈想起方才醒来时看到沐寒诀脸上来不及掩饰的神色,便笑道:“第一次见你笑容之外的模样,这样的……为我而担心的沐寒诀。” 沐寒诀不甚在意地道:“若不是某人太笨,我何必如此担惊受怕?” 赤炎烈不以为然地挑眉,“我笨?若非事关于你,我又怎会中计?” 不欲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沐寒诀道:“是莫尘背叛?” “嗯,飞鹰的消息一向由他传达,他跟在我身边的时间不短,若不是这次,我也想不到他会背叛我。”提到此,赤炎烈眼中寒芒一闪,既然他敢做,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 沐寒诀眉头微蹙道:“之前查到的资料中莫尘是孤儿,从小被‘空’培养,没有背叛的理由,看来是有什么细节的地方遗漏了,回去后我再让人查查。” “也好,让你手下的人查起来的确比让‘空’查更快。” 说完莫尘一事,沐寒诀道:“身上的伤感觉如何了?” 赤炎烈道:“无大碍。” 沐寒诀暗叹,他不该如此问的,以赤炎烈的性子,又怎会说出有事的话来?想了想,沐寒诀换种方法问道:“能走么?” 赤炎烈摇头道:“不能。” 沐寒诀微窒,不能走还叫无大碍?!不过想想换作自己受了这种程度的伤也会如此说吧,只要没死,再重的伤又能如何? 沐寒诀认命地大横抱起赤炎烈朝山洞外走去,那白色的外袍直接被他丢弃在原地。赤炎烈蹙起眉头,显然不喜这个姿势,但也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揽住沐寒诀的脖子,任由他抱着自己。 走出山洞后找了处看起来比较容易借力向上而去的崖壁,沐寒诀将赤炎烈放到一旁干净的石头上道:“我先上去探路。” 尽管知晓沐寒诀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本无需担心,赤炎烈还是道:“小心。” “我会的。” 沐寒诀运起轻功向上跃去,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身影,赤炎烈坐在石头上试着运功,真气却在经脉中一阵乱窜,赤炎烈心觉不妙,连忙停下,一股气血上涌,赤炎烈唇角溢出些红中带黑的血。赤炎烈用手抹去唇角的血渍,看着血的颜色微蹙了眉,看来他不只受伤,还中了毒,而且运功只会让毒发作得更快。 沐寒诀回来时刚好见了赤炎烈手上颜色不太正常的血,见赤炎烈脸上并无毒发的痛苦之色,还是难掩担忧道:“是不是毒发了?” 赤炎烈顺手用沐寒诀的白衣擦去了手上的血,“应该是我方才运功加快了毒发速度,现在已经没事了。” 沐寒诀仍是不放心,便取了先前的药瓶倒出一粒药丸递到赤炎烈唇边,见赤炎烈毫不犹豫地咽下药丸,沐寒诀收好药瓶道:“不知你重的是什么毒,这解药能暂时缓解,方才上去探路的时候我已向付千湮发了消息,等到了临水城先请别的大夫看看。” “走吧。”沐寒诀抱起赤炎烈,一路向上,靠着崖壁上突出来的树干、石头等借力,以轻功朝崖顶而去。 莫尘与那些黑衣人见赤炎烈坠崖后便也离去,青琊制止众人去追,遣了些人找是否有别的道通向崖底,而他和剩下的人便等在崖顶,直到那一红一白的身影出现,青琊让人叫回寻路的人,一行人回了临水城。 将赤炎烈安顿好沐寒诀便让大夫给他看诊,一连几个大夫却都未瞧出赤炎烈所中何毒,沐寒诀只能让人送走大夫,他自己照看着赤炎烈,等付千湮赶来。 付千湮赶到已是一日后,好在赤炎烈的毒还未发作,而那毒对于付千湮而言更是简单得很,解了毒后便只剩调理养伤了。 018、迷乱情缠 “小沐,你出来一下,我想与你单独谈谈。” 沐寒诀闻声望去,付千湮倚门而立,一身儒雅的青衫却未让他一身痞气有丝毫减少。 算不上善意的眼神在付千湮身上扫过,赤炎烈拉住起身欲走的沐寒诀,不满道:“我会吃味。” 沐寒诀俯身在赤炎烈唇上落下一吻,“我去去就回。” 赤炎烈扣住沐寒诀深吻一番才满意地放开手,“快去快回,否则我会忍不住冲出去砍人!” “好。” 随着付千湮来到院中,沐寒诀皮笑肉不笑道:“在你说其他事之前,先改了对我的称呼。” 付千湮右手拿着未打开的折扇挑起沐寒诀的下颔,痞气十足地笑道:“小沐何必如此见外,这可是我专属的昵称呢。” 沐寒诀毫不客气地打掉付千湮的扇子,“你想说什么?” 见沐寒诀笑得让人看了便觉后背发凉,付千湮识趣地见好就收,“你对赤炎烈,是认真的么?”说到正事,付千湮脸上也收起了调笑的表情。 沐寒诀道:“我从未如此在意一个人。” 付千湮不觉皱起眉头,“那他对你呢?” 沐寒诀道:“我信他。” 付千湮嘀咕道:“你们不过认识多久,你对我都没这么信任……” “你错了,”沐寒诀勾唇轻笑,权当未听见付千湮后半句,“我们认识了十七年,不过感情与时间无关。” “你们竟已认识了十七年?比你认识我还早?!”付千湮惊讶无比,这件事他从未听沐寒诀说过,不过想来也是,沐寒诀从不会无故向别人提起自己的事。不过他和赤炎烈怎么会那么早就认识了?付千湮不禁感到好奇。 看着付千湮明显带着疑问与好奇的表情,沐寒诀只说了一个字:“空。” 付千湮诧异地睁大眼,“这么说你原来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这让武功不济的我情何以堪!” 沐寒诀但笑不语,事实上付千湮武功虽比不得他与赤炎烈,但在江湖上也算入得了流,付千湮本就胜在毒术与轻功,而且那轻功也是因为仇家多了躲避追杀练出来的,江湖上恐怕少有人及。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祝福你。”付千湮真心地说道,“只是两个男人相爱毕竟为世不容,不过我想你们两个都不会是在意那些流言蜚语的人吧?” “当然。” “那好吧!这种严肃的说话方式果然不适合我,我走了,你自己多小心些,我可不想哪天看到你血肉模糊地等着我医治。” “放心,绝对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沐寒诀笑道,目送着付千湮离去,沐寒诀心中多了些暖意,付千湮这个朋友果然没交错。 沐寒诀回到房中时,便被赤炎烈拉到怀中狠狠吻住,赤炎烈一脚将门踢得关上,两人纠缠着到了床上。赤炎烈压着沐寒诀,恶狠狠地道:“你与他都说了什么?怎么这么久?” 沐寒诀笑道:“他说祝福我们。” 赤炎烈闻言面色稍缓,“算他识相!” “我想要你。”赤炎烈深沉的眸子紧锁住沐寒诀,沐寒诀看着赤炎烈赤裸的胸膛上缠着的绷带挑眉,“你的伤?” 赤炎烈轻嗤,伸手便将绷带扯去,“这点小伤算什么?都养了这么多天早就没事了。”绷带之下的伤口果然已经愈合结疤,看得出的确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没事还整天躺在床上装伤重。沐寒诀似笑非笑,却未揭穿赤炎烈的小把戏,“也罢,只是你别做到一半不行了。” 赤炎烈眸色骤然深了几分,未理会沐寒诀的取笑,有些不确定地道:“你答应了?” 沐寒诀道:“看在你受伤的份上,这次便让你,下次可不会如此简单了。” 确定了沐寒诀的心意,赤炎烈便又想到了另一事,“呵,你刚才说我不行?那我便让你看看,我行是不行。” 一个缠绵的激吻过后,赤炎烈顺着沐寒诀的唇角一路舔吻,在他突出的喉结上流连,时轻时重地啃咬,引起沐寒诀阵阵喘息。而在此同时,赤炎烈的手也没闲着,飞快地解开沐寒诀的腰带,脱起他的衣服。 不到片刻,赤炎烈便将沐寒诀剥了个精光,露出他白皙却强劲有力的身体。赤炎烈的手在沐寒诀身上抚过,每当触碰到那些已经很不明显的伤疤时,眼中总是不自觉地带上一抹怜惜。 赤炎烈吻住沐寒诀的唇,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才停住,“以后只有我能在你身上留下痕迹,别人哪怕是碰一下你的衣袖都不行。” 对于赤炎烈强烈到令人窒息的占有欲,别人或许会觉得反感,沐寒诀听得却愉悦地勾起唇角,“你也一样,你是我的,无论是你碰别人还是别人碰你我都不允许。下一次,我会深刻地让你意识到这点。”骨子里沐寒诀与赤炎烈就是同一种人,他们这样的人很难动情,却同样被对方致命的吸引所诱惑,一旦深陷,只会抱住彼此堕落。无论是表面高深莫测带着笑脸算计人的赤炎烈,还是云淡风轻看似温柔无害的沐寒诀,都同样骄傲、冷漠、狠戾、残酷以及疯狂。 “那么这次,就让我来让你好好感受一下我多想占有你……”赤炎烈伸出舌尖暧昧地在唇上扫过,沐寒诀眸色微沉,赤炎烈俯首舔咬着他的耳垂,并无意外地感觉到身下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赤炎烈边舔咬着沐寒诀的耳垂,一只手在他身上各处点火,另一只手也不闲着,捏住沐寒诀胸前突起揉捏着,小小的茱萸渐渐变得硬挺。沐寒诀也不客气地在赤炎烈身上各个敏感地带撩拨着,虽然两人从未做到最后一步,但之前的亲密早让他们清楚地知道对方身体的敏感点。 两具火热的身躯紧紧贴合着,赤炎烈终于不再执着于沐寒诀早已泛红的耳垂,转而含住之前被他晾在一旁的另一颗淡粉色茱萸,温柔的舔吻与或轻或重的噬咬并施。在沐寒诀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个个让人看了便脸红心跳的红痕,赤炎烈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终于伸出手,轻轻握住沐寒诀昂扬的欲望。 手中不紧不慢地拨弄着沐寒诀的硬物,赤炎烈的视线却没有一刻离开沐寒诀的脸。沐寒诀也不遮掩,大方地任赤炎烈看,披散在床上略显凌乱的长发,沐寒诀因为欲望而显出迷乱的脸,还有那双朦胧的眸子……赤炎烈感觉喉间一紧,迫不及待地想要拥有身下的人,狠狠地占有他,看到他更多因他而产生的淫乱表情。当然,能看到沐寒诀呻吟求饶,赤炎烈会觉得更满意。——虽然他也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 赤炎烈一手抓住沐寒诀的昂扬快速上下撸动,一手在他的各个敏感点揉捏抚摸,唇也一刻不闲着地亲吻这他的每一寸肌肤,直到赤炎烈的手心被喷溅到黏腻的液体。 “接下来该轮到你服侍我了。”赤炎烈挑起比平时更为邪魅的笑,伸手从床头拿过一个精致的木盒,刚刚发泄过的沐寒诀神情中带着一丝慵懒,见他拿出盒子,也只是挑眉作询问,赤炎烈边从中抠出柔软的固状物体,边解释道,“这是我问付千湮要的特制药膏,用这个不会伤到你。” 沐寒诀眸光微闪,“下次看到他我会多要点。” “这个时候,你的全身心都只要想着我就够了。”赤炎烈抹着药膏的手指探入沐寒诀的后穴,沐寒诀身后被进入的地方本能地抗拒着异物的入侵,沐寒诀蹙着眉,稍作调整,瞬间僵硬的身体又开始放松。 药膏在接触到内壁时便化作更具润滑作用的液体,冰凉的感觉也逐渐消失,赤炎烈见沐寒诀已经适应,放心地探入第二根手指。手上替沐寒诀做着扩张,赤炎烈的唇又落在沐寒诀的唇上,辗转深吻。 直到赤炎烈的三根手指都能顺利进入并且随意动作,赤炎烈的额头上已经冒出许多细密的汗珠,沐寒诀道:“可以了,进来吧。” 闻言,赤炎烈不再磨蹭,将手指从身体里退出,取而代之的是那早已叫嚣着的欲望。沐寒诀修长的双腿缠在赤炎烈的腰际,即便赤炎烈做了足够的扩张,被进入的地方还是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让沐寒诀面色一白,差点痛呼出声。 赤炎烈见沐寒诀如此只能一动不动地停在那里,担忧道:“很痛么?”怕缓缓推进会让沐寒诀太难受,赤炎烈这一下直接让自己的欲望整个进入,却不想还是让沐寒诀痛得脸色都发白了。 欲望被沐寒诀温热紧致的内壁包裹着,赤炎烈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但顾忌着沐寒诀的感受,他不敢乱动,只能忍受着这甜蜜的煎熬。沐寒诀见赤炎烈额头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还忍着等他适应,心中一软,尽量让自己僵硬的身体放松,“可以了。” 这三个字在赤炎烈耳中犹如天籁,沐寒诀话音刚落,赤炎烈便尝试着缓缓动作。见沐寒诀神色见并无不适,赤炎烈才渐渐加快抽送的速度。 沐寒诀勾住赤炎烈的脖子与他唇舌交缠,想用吻来分散注意力,尽量忽视下身因赤炎烈的动作而产生的胀痛感。起初的疼痛过后,便有一种奇异的快感升起,酥酥麻麻的,与同女子行房事时完全不同,难道这便是交欢时处于下方的感受? 仿佛抱怨沐寒诀的不专心,赤炎烈的唇从沐寒诀的唇移到耳垂上,轻轻一咬,引得沐寒诀一阵战栗。 取代了疼痛的感觉让沐寒诀眸中再次染上欲色,赤炎烈察觉出他的变化,便不再顾忌,肆无忌惮地律动起来。 “唔……”当赤炎烈的器官在沐寒诀体内不知撞到哪处时,沐寒诀低吟一声,随即紧咬住唇,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呻吟。 赤炎烈勾唇邪笑道:“别忍住,我想听你的声音。” “有什么好……啊!”沐寒诀刚说了一半,赤炎烈便接二连三地朝方才引起沐寒诀低吟的那处撞去,沐寒诀猝不及防,未忍住的呻吟便脱了口。 见赤炎烈一脸得意的笑,沐寒诀却只能咬牙喘息,止不住的呻吟从唇角溢出。 突然,赤炎烈停了动作,沐寒诀疑惑地朝他看去,染了水色和欲望的眸子,被汗水打湿的发贴着迷乱嫣红的脸,此时的沐寒诀比平日更多了几分媚骨的诱惑,连忍耐的表情都教人如此动心。没有了平日里对人的看似温和实则淡漠的模样,这一刻的沐寒诀只有他能看见,也只有他能让沐寒诀产生这种表情,想到此,赤炎烈眸中的火焰燃烧得更盛,身下又是重重一顶。 披散的发晕染成一片浓墨,精瘦的腰身,平坦结实的腹部,沐寒诀仰头喘息,汗珠从他的颈侧滑落,顺着肌理的线条勾勒出一段诱人的水色。赤炎烈倾身吮吻着沐寒诀胸前的肌肤,声音因欲望而愈加低沉,“诀,叫我的名字。” “烈……”神智早已被快感湮没,只能顺着赤炎烈的话叫着他的名字。沐寒诀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这样疯狂的欢爱是第一次,之前的沐寒诀从未想过他会心甘情愿地雌伏与另一个男人身下呻吟喘息。 回应沐寒诀的是更疯狂和彻底的占有,赤炎烈的一只手伸到沐寒诀的下身,握住那被刺激得再次挺立的欲望抚慰着,赤炎烈的眼中带着深沉的欲望和温柔,“再叫一次。” “烈——”下身与后穴同时承受着令人窒息的快感,沐寒诀的脸上汗水与欲望交织,浓密的睫毛因体内的冲撞而颤抖,平日里让人看不出情绪的眼中只余一片水色。 看着这样的沐寒诀,尽管赤炎烈顾忌着他是第一次不敢太过放纵,身下却忍不住一次次狠狠地贯穿,沐寒诀双手紧紧环着赤炎烈的肩膀,迎合他的索取。两人毫不掩饰地回应对方,在彼此身上烙下一个个属于自己的印记。 当沐寒诀再无力抵抗地发泄在赤炎烈的手里,深埋在他体内的东西也释放出烫人的热度。赤炎烈环抱着沐寒诀侧身躺下,埋在他体内的分身却未退出。 不知过了多久,沐寒诀感觉到体内的东西有了变化,瞬间便明了是怎么回事。 对沐寒诀坏坏一笑,赤炎烈搂着沐寒诀的腰将他扶起坐在自己的身上,不待沐寒诀反应,便双手扶着他的腰,让分身缓缓从那紧致的蜜穴中退出,直退至穴口时,赤炎烈又将沐寒诀朝下一送,整个分身的根部都没入蜜穴之中。 “唔嗯……”突然被进入到这样前所未有的深度,沐寒诀不适地闷哼,赤炎烈却未放松,又是几个起落,直到湿润的甬道自觉收缩包裹着赤炎烈的欲望。 沐寒诀的身体上下颠簸着,每一次的深入都几乎让他忍不住呻吟出声,“赤炎烈……啊!你给我……记……嗯……着,下次我一定……唔……全数讨回!” 赤炎烈闻言又是一个挺身撞入,喘息着低笑道:“我等着。” 等到一切归于平静,赤炎烈退出沐寒诀的身体,带着一片湿润黏腻。赤炎烈在沐寒诀汗湿的额前落下一吻,“我去叫人备水沐浴。” 沐寒诀懒懒地应了一声,双眸半阖躺在床上,一场欢爱几乎用尽了他的力气,让他不想挪动半分。 019、启程回宫 备水之人小心翼翼地将热水倒入宽大的浴桶中,怕一个不慎惹怒了帝王,便放轻脚步,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因此对于房中有些可疑的气味也未作他想。至于沐寒诀躺在床上,赤炎烈却坐在床边这样更怪异的事目不斜视的他们自然更不可能发现! 沐寒诀见备水之人中规中矩地倒满水,又退了出去顺手轻轻地带上门,便对赤炎烈调侃:“瞧你把人给吓的,见了你跟见了老虎似的。” 赤炎烈不以为然地扬眉道:“我这老虎可不喜欢吃人,要吃……也只吃你。”这话中的“吃”不用想也知道是何意。 从床边起身,赤炎烈邪笑道:“自己走还是我抱你?” 沐寒诀未理会赤炎烈暧昧调笑的眼前,径自起身下床,朝浴桶走去。赤炎烈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沐寒诀赤裸的身体上,见他走路时两股之间有白浊滑下,还有那怪异的姿势,赤炎烈皱眉上前,“让我看看受伤没。” 沐寒诀并未反对地任由赤炎烈打开他的双腿查看,赤炎烈见那带着点点白浊的地方虽有些红肿,却未破皮,便道:“还好没受伤,不过也得休息几日了,只希望付千湮的药比他的人信得过。”话落,赤炎烈便直接打横抱起沐寒诀,几步跨到浴桶前,将他放入水中。 见赤炎烈仍站在桶边,沐寒诀挑眉,“你不洗?” 赤炎烈道:“不忙,我先帮你把里面了东西清理了。” “嗯。”沐寒诀点了点头,便趴在浴桶便,慵懒地轻阖双眼,任由赤炎烈的手指进入他的体内清理着那让他不舒服的黏腻。 刚刚经历过情欲的身子分外敏感,沐寒诀温热的甬道在赤炎烈的碰触下不自觉地吞吐着他的手指,让赤炎烈眼神一暗,看着面前白皙却强而有力的背脊,赤炎烈几乎忍不住再度升腾的欲念。 终于,赤炎烈在沐寒诀体内再碰不到一点秽物,便抽出手指,“好了。” 沐寒诀转过身,却将赤炎烈拉近身前,扯开他的衣服,见胸口伤处沁着点点红色,沐寒诀皱眉,“果然裂了,伤口没好全,却硬要乱来,活该受罪。” 赤炎烈不以为然道:“谁让你与付千湮眉来眼去刺激我的?何况不这样你会乖乖躺着让我上?” 沐寒诀从浴桶中站出来,拿了帕子替赤炎烈细细擦拭,在他腰间敏感处掐了一下,“你就吃准了我会心软,看来我该狠狠地把你压在身下,任你如何求饶都不放过,好好给你个教训才是。” 赤炎烈拉住沐寒诀掐在腰间的手,在他唇上轻啄一下,挑眉笑语:“你舍得?” “再有下次,你看我舍不舍得!” 口中说着发狠的话,沐寒诀手下在擦到赤炎烈的伤处时却放轻了力道,赤炎烈忍不住愉悦地扬起唇角。 沐寒诀替赤炎烈又上了药,两人都穿好了衣服,便说起了如今南黎与启赫两国相对的局势。 “启赫根本不足为惧,若非太过无趣,小小启赫,仅凭‘空’之力便可在半月之内让其覆灭。”赤炎烈不屑地扬起一边唇角,对启赫的看法中满是不以为意。 沐寒诀亦道:“的确,如启赫这种跳梁小丑青琊都解决不了的话,他便也不必拿着你赐的兵令了。” “呵,若是这点小事都半不成,要他也无用。”赤炎烈眼中厉色一闪,对于没用的手下就像对待敌人,他向来不会心慈手软,何况他本身便从来都不是善类。 沐寒诀沉吟道:“东辰隐而不发,无非是赤凌霄不愿出兵,但君凌宇可不是个安分的家伙,暗中没少动作呢,竟连‘空’里都安了他的人。” 赤炎烈脸上还在笑,只是这笑却是平日里让人见了便觉危险的笑,“东辰崛起全靠赤凌霄,既然为了安他的心封了他凌王,君凌宇还是会对他有所顾忌,明里出兵自然不可能,不过他这个棋子可真是安得早,东辰帝,可真懂得未雨绸缪呵。” 所谓棋子,便是莫尘,赤炎烈的贴身侍卫——亦是空里的杀手。当初赤炎烈选了他做贴身侍卫时瞧过他的资料,却说他是自小被空培养的孤儿,没什么特别来历,直到那日坠崖后沐寒诀让人再查了莫尘的底细,才发现他竟是君凌宇与一民间女子所生!莫尘竟是东辰皇子!他全名该叫君莫尘,不过那民间女子想要重新得到君凌宇的宠爱,便答应将君莫尘送往南黎做内应,而君莫尘从小学的便是要效忠于君凌宇,那些想法在他入了空前便已根深蒂固。 那日赤炎烈收到的所谓飞鹰传来的消息,却是君莫尘事先调换了的。身为赤炎烈的贴身侍卫,君莫尘自然察觉到了赤炎烈对沐寒诀与别人的不同,有这般可以铲除赤炎烈的大好机会,他岂会放过? 想到莫尘的真实身份,沐寒诀亦有些吃惊,他想过莫尘是东辰之人这个可能,却未想他竟是皇族中人,不过想来君凌宇这招用得的确不错,有血缘羁绊,又有生母和从小灌输的信念,君莫尘绝对忠诚无二,作为棋子使用再好不过。 “此次刺杀不成,君莫尘绝不会善罢干休,只是不知他又要玩什么戏码,可别再像这次这么危险才好。”一想到赤炎烈面色苍白,无力地躺在自己怀里的模样,沐寒诀便心有余悸,恨不得将胆敢伤了他的人千刀万刮!君莫尘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主意打到赤炎烈身上。 赤炎烈不甚在意道:“他要玩儿什么,我自然乐意奉陪,只是代价是他输不起的。”唇角泛冷的弧度让人知道赤炎烈并不是在说笑,他有能力也有的是法子让敢和他作对的人悔不当初。 沐寒诀勾起赤炎烈散开的一缕发在手中把玩,未再继续君莫尘的问题,“明日该回宫了吧?” 赤炎烈见沐寒诀的动作,眸中溢满笑意,“唔,朝中许多事还未处理,赤天霖留下的烂摊子没有些时间是收拾不好的。不过也不必太急,我们可以边欣赏沿途风景边赶路,朝中少了我,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什么事,何况还有林言在。” “你就不怕林言是第二个君莫尘?”沐寒诀扬眉笑道,看不出话中有多少认真之意,“何况你不是让我待在临水城帮衬青琊,我也未说过要同你回宫。” “敢做第二个君莫尘,我便让他比君莫尘更后悔来到这个世上。”对于沐寒诀前半句,赤炎烈毫不在意,倒是后半句让他蹙起了眉,“还记着我说的那些话呢?我那时不是不知道你在我心中如此重要么,你要记恨到何时?” “你觉得呢?” …… 最终,赤炎烈与沐寒诀将对抗启赫完全交给了青琊,他们两人则是在第二日启程回宫,不过还真如赤炎烈所言边赏景边赶路,原本只需十日不到的路程,硬是让两人走出了半月余! 等回到皇城时,沐寒诀回了卿相府,赤炎烈只能自己回宫。离开一月,再踏进这宫闱之中,似乎一切都没变,又好像一切都变了。 记得有个人曾说过,感情是一个人最大的弱点,赤炎烈对那人的话除了他所传授的东西外从来都是嗤之以鼻,或许赤炎烈曾有几分信这句话,是因为看了太多被感情所绊之类,但从现在开始他再无半分犹疑!感情之所以成为弱点,是那些人本身太过愚蠢,而他与沐寒诀,定不会成为那些人之一,既然决定了,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 如今赤炎烈登基已有半年,有些事也到了该做的时候了,而另一件事,也恰是时机。 作者有话要说:18章的肉被和谐了…… 020、卿相归府 “大人,您可算回来了!”沉香一见着沐寒诀回来,那态度,那眼神,跟见了失散多年的亲人似的。 沐寒诀狐疑地看了沉香一眼,笑道:“沉香可是又做错事了?” 沉香委屈道:“大人,冤枉啊!沉香是真的想您了!您看我眼底下的黑影,这都是想您想得夜不成寐所致哪!” 沐寒诀完全不吃她这套,依旧一脸笑道:“真的没事?” 大人,您可不可以不要笑得这么阴险这么奸诈这么……欠揍啊!沉香欲哭无泪,别人不知道,她可清楚得很她家大人温和亲切的表象下是多么令人发指多么……触目惊心!是的,就是触目惊心!不是沉香用错词,实在是别的词都形容不出她家大人恶劣的本质,看看她们(尤其是她自己)这些被压榨的人就知道!当然,以上这些沉香只能在心里想想,她可不想成为一句话引发一场血案的悲剧代表。 看出沐寒诀温和无害的笑下所表现的恶劣,沉香立马狗腿地端茶倒水,双手举到沐寒诀面前谄媚笑道:“大人,您舟车劳顿一定口渴了,请用茶。” 沐寒诀睨了沉香一眼,“好心”提醒道:“途中这点儿水还是有的,而且我府上的茶是用来品,不是用来解渴的。” 嘶——大人那眼神里是红果果的鄙视吧?一定是吧!沉香内牛满面,为何大人外出一个月变得更让人想撞豆腐了?……沉香突然好怀念以前的大人,至少不会把鄙视表现得这般明显! 狂风过境,沉香的心可谓拔凉拔凉的。沉香放下茶盏,转身时已换了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大人,沉香真没做错什么,是吴管事欺负沉香来着!” “哦?”沐寒诀难得有兴趣地挑了挑眉,“难道是吴管事饿得太久,终于发挥了狼的特质?”不用说,此狼定非彼狼。 沉香闻言顿时苦着一张脸道:“大人,我发觉您外出一趟就变得我都不认识您了,这样不好!” 沐寒诀道:“你说说看我哪儿变了?” 沉香哀怨着一一数来:“以前的大人不会拿这么让人羞愤得欲掐死大人的眼神看人,以前的大人不会开这种玩笑,以前的大人没有现在这么恶劣!”而且欠揍!后半句沉香只敢在心里补充,“大人,到底是什么让您变了?” “这样不好么?”沐寒诀笑道,不知想起了什么,沐寒诀眼中荡漾起一片温柔。 的确如沉香所说,那些都是以前的他绝不可能做的事,但这次回来心情不同,竟也有了那些心思,沐寒诀很清楚这是赤炎烈带来的影响,但他并不反感这种影响。因为面前之人是他最信任的沉香,所以才会表现得这般肆无忌惮,若换了别人,沐寒诀还是那个沐寒诀,纵然有了感情的羁绊,他可不是那种愚蠢得会被感情拖累之人,想必赤炎烈亦是如此。 沉香瞧着沐寒诀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如果我说好,大人你可不可以不要表现出一脸的春心荡漾?这样很惊悚!” “嗯?春心荡漾?惊悚?”沐寒诀似笑非笑地瞥着沉香,沉香干笑道:“哈哈……呵呵……大人您听错了,沉香什么都没说!”比起恐怖的大人,还是惊悚的大人可爱多了! 沐寒诀又睨了沉香一眼,“你再不说是何事,我可不管了。” “大人!好大人!您是比沉香的亲爹娘还亲的大人!”沉香收到沐寒诀睇来的眼神,整了整表情道,“咳,事情是这样的……” 在沉香绘声绘色,慷慨激昂的描述中,沐寒诀终于弄清了来龙去脉。 “所以……你是很不小心地打翻了吴管事钟爱的收藏,那个收藏恰好不经摔,又很不凑巧地磕在地上,悲剧地成了碎片?” “嗯嗯!”沉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不愧是大人,理解得这么透彻!” 沐寒诀沉吟道:“既然你打碎了吴管事钟爱之物,便将自己赔给他吧。” “嗯,……啊,啊?!”沉香本能地点头,却突然发觉不对劲,最后则是一脸惊疑不定。 沐寒诀却未理会,“沉香,往后不用防着赤炎烈了,他和我一样,也是你的主子。” 沐寒诀说得认真,沉香看得心惊肉跳,“大人确定不是在说笑?” 沐寒诀的眼对上沉香的,“我不是在说笑,这是命令。” “是,沉香遵命。”既然是命令,沉香是没有质疑与拒绝的余地的。 不过……“大人,你与炎帝谁是处于上位的那个?”沉香好奇地问道,脸上全无半点女儿家该有的羞涩。 沐寒诀脸上又恢复了平常的笑,此时便是拿这张笑脸对了沉香,语气颇为轻柔道:“沉香,你最近果然很闲么?” “当然没有,我很忙的!”沉香警戒地离了沐寒诀一些距离,突然一脸懊恼的表情道,“我突然想起翠花找我有事,大人,沉香先告退了!”沉香说完一溜烟便没了影儿,至于那个翠花……请问这货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沐寒诀任由她去了,转向书房行去,此时的他不会想到,明日早朝时赤炎烈带给他的惊喜。 【中秋小剧晨 七少:接下来有请玉树临风、俊美无畴、聪慧无双、人见人爱,连本少这个亲妈都要嫉妒的两只亲儿子上场!哎哟,靠,谁敢打本少?! 赤炎烈(笑得很邪肆) :你废话太多了。 沐寒诀(笑得很温和<表象啊表象!>):两只?嗯? 七少(掬一把辛酸泪):本少就不该当亲妈…… 赤炎烈(转向沐寒诀):她的意思是要虐么? 沐寒诀(惊讶):你竟懂虐是何意? 赤炎烈(轻嗤):也不看看我是谁! 沐寒诀(淡定啊淡定):唔,她是要虐。 赤炎烈(笑得越发……邪恶):诀,我们私奔吧。 沐寒诀(温柔啊温柔):好,不过私奔之前,这货要怎么处理? 赤炎烈(考虑状):扔狼窟? 沐寒诀:或者蛇穴? 赤炎烈:太血腥了,扔给付千湮吧,据说他要被虐,对于虐他的人……呵。 沐寒诀(笑得别有深意):对亲妈他是不会手软的,至于后妈…… 被54已久的七少(大吼):不要太惊悚啊喂!落到毒医手里,而且是知道自己要被虐的毒医,本少必定生不如死!T^T 沐寒诀:我们原本被叫来是做什么的? 赤炎烈:似乎是中秋节? 沐寒诀&赤炎烈:祝所有读者中秋快乐,团团圆圆回家过年,越长越高超过电杆,学习越来越好,事业蒸蒸日上!(众:谁写的台词?!七少:本少。众:PIA飞~) 最后,反抗无能的七少被送到付千湮手中,那玩意儿真的太惊悚了好吗!o>_<o~此行更坚定了本少虐那厮的决心嗷嗷!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首发不是JJ所以时间……咳咳 021、震惊朝野 早朝时,众臣见了那红色的身影,连平日里对那诡变难测之人的惧怕顾忌都忘得一干二净,个个面露喜色,连高呼万岁的声音都比平时响了些。较之大臣们的激动,赤炎烈还是那慵懒带笑却让人看不透的模样,只是目光在触及朝堂之上一抹白色时,多了些不易察觉的温情。 赤炎烈的视线在神情激动的众臣脸上扫过,以手支着下颚,明明一副慵懒的姿态,却让人倍感压迫,“众卿可有事奏?” 众臣各自对视,最后都齐齐看向冯易,这朝堂上下除了白衣卿相外,便只有身为三朝元老的冯易仗着自己侍奉了三代君主,年岁又大了,倚老卖老,一向不加收敛,有话便说。 至于那看来似乎较被皇上看重的周斌是指望不上了,他那人简直是个油盐不进的呆子!满口只知江山社稷国家大事,对于他们想要对皇上所提之事却是不以为然。 冯易见众臣目光都施于自己身上,便有些飘飘然,颇有些被特别重视的感觉,当即出列道:“启禀皇上,皇上登基已有半年之久,皇后之位却一直空缺,国不可一日无母,皇上还是早些定了皇后人选才好。” 听得冯易提出,众臣便是一番附议。赤炎烈似是不经意地看向沐寒诀,却见他依旧是那副淡然的姿态,虽未笑,唇角仍是自然地向上翘起几分。 真不知沐寒诀是相信他还是真不会吃味,赤炎烈收回视线,看不出是何意味的目光落在冯易身上,“看来冯卿是人老了,记忆衰退,连朕说过的话都忘了。朕在登基第一日便说过有何疑问或对朕不满尽可提出,若是之后再让朕听到什么不该说的……”后面那句话赤炎烈未再说明,冯易却惊出一身冷汗。 察出赤炎烈的不悦,冯易噗通一声伏跪于地上,疾声道:“皇上息怒!老臣并无对皇上不满之意,只是立后之事实在不宜再拖啊!” “既然冯卿对朕并无不满,朕立不立后,难道还得听冯卿的么?”赤炎烈双眼半眯,让众人明显感受到他的不悦,“况且朕正想宣布一事,朕要废除后宫。” 冯易本被赤炎烈一番话弄得胆战心惊,一听赤炎烈说要废除后宫,又急道:“皇上万万不可!” 赤炎烈语气轻柔道:“看来冯卿是真的老了,朕说过的话都成了耳边风,也是朕太苟刻了,冯卿这个年纪该回家颐养天年,如今却要为国操劳奔波,朕便准了冯卿告老还乡吧。” “皇……”冯易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赤炎烈不耐地打断,“好了,此事就这么决定了。朕方才的话还未说完,朕决定废除后宫,与白衣卿相择日成亲,封白衣卿相为帝君。” 众臣闻言大惊,朝堂之上顿时一片议论声起,接二连三的朝臣站出来反对,而有的直接被惊得怔愣当场。 沐寒诀眼神微动,朝殿上之人看去,却与赤炎烈望来的目光相撞。 “说够了么?”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话,明明比任何人说得都清,却准确无误地落入每个人耳中,喧闹的大殿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哗——”赤炎烈扬手一挥,一堆折子夹杂着帐册书信之类散落在地上,刚好让众臣瞧见。 “赵严、陆安邦、陈国胜,一口一个为国着想,你们私底下都做了什么?”赤炎烈冷笑着看向被点名的三人,“行贿受贿,包庇罪犯,尤其是陆安邦,纵子行凶,当真以为你们做得滴水不漏,朕什么都不知?” “孔扬、王二、王五,仗势欺人,私自多收赋税,更放任亲属强抢良家妇女,你们可真是我南黎的好臣子!” “刘彰,勾结东辰,通敌叛国!这些,全是你们的罪证。”赤炎烈看着方才还激烈反对的七人面色苍白,冷汗直流,冷哼道,“以上七人,斩。” “皇上三思啊!”好不容易回过神又被赤炎烈说出的有关七人的种种罪行给惊住的周斌听了赤炎烈最后一句话急道,“除却刘彰,其余六位大人虽有过,但罪不至死,还请皇上念在六位大人为国鞠躬尽瘁的份上网开一面!” 赤炎烈不为所动,“朕意已决,求情者,同罪。” 周斌疾呼:“皇上!” “周卿毋需多言。”赤炎烈语气不见得有多重,朝周斌看去的眼神却让他惊得一身冷汗,喉咙里好像卡了东西,再说不出多余的话。 其余大臣们见状,便明白赤炎烈这明显是借题发挥,无论那七人所犯之罪是否致死,赤炎烈之前未言,却选在此时说出,错就错在他们方才反对之言惹怒了这喜怒难测的帝王。赤炎烈对七人下了斩令,更多的是杀鸡儆猴,给其他人一个警醒。 果然,在周斌之后无人再敢多言,毕竟谁也不想被“无辜”牵连。 “对于朕之前所说废后宫立帝君之事,还有谁不满?” “臣等不敢!”尽管心中如何不以为然,谁又敢在此时说出? “林言,朕与卿相的婚事便交予你去办,今日便到此为止,退朝。”赤炎烈扔下一群惊疑不定的大臣起身离去,在众臣反应过来想要找沐寒诀询问时,却发现不知何时竟已不见了沐寒诀的身影。 “我为了你废后宫,还杀了七人,你怎么一点都不见感动?”赤炎烈从后环抱着沐寒诀,下颚支在他的肩上抱怨道。 沐寒诀侧首,“说是为我杀七人,其实那些人你早已打算除掉,此次不过借题发挥,以我为借口,正大光明地除掉他们换上自己的人,皇上如此用心良苦,臣可真是感动得不能自已。” “行了,你也别对我明嘲暗讽的,若不是有心,我何必选这种法子?” 沐寒诀脸上再藏不住笑,“你怎么想我又如何不知?不过我没想到你会这么乱来。” 赤炎烈得意地挑眉,“怎么,你不喜欢?” 沐寒诀回身抱住赤炎烈,“怎会不喜?我只是没想到你竟会为我做到这般地步。” 赤炎烈轻叹:“我知道要你相信我对你的心意并不容易,我会用以后的时间来向你证明。” 沐寒诀不以为意道:“莫说我,你不也一样么?你我都不易相信他人,一时之间要彼此交心的确是强人所难了。” 赤炎烈道:“无妨,我们有的是时间,我要的,可是完完全全的沐寒诀。” 沐寒诀道:“我亦如是。” 沐寒诀从帝华宫出来时又见到了之前领他去见林妃的那个女官,沐寒诀并无意外地笑道:“可是林妃找我?” 那女官面无表情地点头道:“跟我来吧。” 沐寒诀不甚在意地笑笑,跟在女官身后。再见到林妃,她的脸色比原来差了许多,神情也有些恍惚,双眼不知望着何处,愣愣地出神。 “娘娘,卿相到了。” 林妃听到女官的话却无反应,须臾才看向沐寒诀,笑容勉强,“卿相大人才华横溢,又何必做这般媚主惑君之事,落得个遗臭万年的骂名?” 这次林妃说话较之上次显得很不客气,许是这次的打击对她而言太大,让她连伪装都省了。 “媚主惑君?”沐寒诀似是觉得好笑地轻笑一声,“林妃所言若是指我与皇上两情相悦之事,我便当了这媚主惑君之人也无不可。” “你……你……你真是恬不知耻!不要脸!”林妃原本苍白的脸突然变得通红,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羞的。 “是又如何?若非他已废除后宫,我可说不准那日忍不住杀了他后宫的这些妃嫔们。”沐寒诀勾起一边唇角,眼中闪烁着嗜血的笑意。 林妃被沐寒诀骇人的表情吓退半步,等她发觉时又不甘心自己就这么被震慑住,便仰起头带着嘲讽与高傲道:“你是男人,无法生育,皇上对你只是一时兴趣,等到兴趣过了,你便成了可有可无的旧衣,最终也只能落得个被丢弃的下场。” “我有何下场是我的事,就不劳林妃费心了。”多说无益,沐寒诀径自离去,未理会身后被气得脸色青白交加的林妃。 赤炎烈与沐寒诀即将成亲之事很快便被传得沸沸扬扬,对于两个男人的亲事,百姓的反应比朝臣更为激烈。纵然因为赤炎烈是皇帝众人不敢明目张胆地说得太过,暗地里各种厌恶鄙视之言却并不少。 无论众人反应如何,成亲事宜林言已开始着手准备。下令斩杀七大臣,并且撤了冯易官职的第二日,赤炎烈便用自己选的人填了那些空缺。 赤炎烈与沐寒诀忙着各自的事,少有机会处在一起,时间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一个月便过去了。 022、节外生枝 南黎国炎帝元年十一月十五,炎帝大婚,白衣卿相封号帝君,与炎帝齐位。 大婚庆典比登基典礼隆重得多,对赤炎烈而言,登基典礼只是可有可无的形式,而今日不同,这将是他和沐寒诀铭记一生的日子,自然要重视。 赤炎烈穿的依旧是那身鲜艳如血的皇袍,不同的是他今日束了发,戴了冠。沐寒诀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沐寒诀穿的与赤炎烈一般无二,连那代表皇权的朱雀都一模一样!这是众人惊讶之一。 一身红衣的沐寒诀与白衣时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看到此刻的沐寒诀,众人甚至以为他们看到了赤炎烈!这让以为沐寒诀不过以色侍君得到白衣卿相这个称号的那些人心中一禁,顿时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离谱,也同时庆幸他们平时没做什么得罪沐寒诀的事。 世人总被白衣卿相的笑容与他表现出的温和所惑,以为温文尔雅便是白衣卿相的本性,然今日所见,却让众人对沐寒诀有了新的认识,白衣卿相,绝非简单之人。若沐寒诀当真仅仅是他所表现出的那般,又凭什么让先皇破例封了他白衣卿相的称号?他们早该明晓这点,只是人总被表象迷惑,宁愿相信双眼所见,也不愿更深一步去了解。 赤炎烈站在高台之上,看着红毯那端的沐寒诀带着一如既往的笑缓缓走来,这便是他心之所系,是他决定相伴一生的人。 “两个男人成亲,真是荒谬至极!”突然出现的声音,打破了此刻几乎凝滞的气氛,也让众人从沐寒诀所带来的震撼中回过神。 众人看着凭空出现的十来个黑衣人,心中一紧,都不着痕迹地朝安全的位置移去,周围的侍卫机警地围在赤炎烈身边,双眼密切地注视着那些黑衣人的一举一动。 看清了十几名黑衣人中的一人,赤炎烈眼神一凛,“君莫尘。” 君莫尘看了赤炎烈一眼,神情是完全的冷然,转向那些小声议论的大臣们,君莫尘道:“你们敬爱的君主,圣明的皇帝,非但罔顾伦常与男人成亲,还弑父杀兄以登上皇位!你们,都被这个男人骗了!” 君莫尘话音一落,便有人大声反驳:“你是谁?凭什么在此胡说八道诋毁皇上!” “胡说八道?诋毁?”君莫尘冷笑,“你们问问你们的好皇上,他是否做过这些事?” 众臣听得君莫尘此话,都有些动摇,君莫尘说得如此笃定,何况赤炎烈本就性情难测,之前不是还杀了七人,罢免了冯易的官职,第二日便找了八人填了空缺的官位?要说赤炎烈会做弑父杀兄之事,也不是不可信的。然,谁敢质问皇帝? 赤炎烈见众人面色犹疑,便知他们心中的想法,赤炎烈勾唇,却是毫不避讳地承认了君莫尘的说辞,“他说的不错。” 众臣哗然,一时间议论四起,然,敢站出来质问的却没有一人。 “看来,只有我来替诸位大臣解惑了。”君莫尘道。 随着这场突起的变故,一些被掩埋的真相逐渐揭开,露出它本来的面目。 当初那场所谓的宫变,不过是赤炎烈早已设计好的一出戏。赤麟确有争夺皇位之心,但那日却是因被告知太子逼宫,让他带兵进宫救驾而被反摆一道,太子早便被杀死,不过做出太子是为护赤天霖而身死的假象。 赤天霖的确身中忘尘之毒,下毒的却不是太子。 在这场阴谋中,有一个最关键的人物——前总管林安。 那时的林安其实是别人扮的,只是赤炎烈早便让那人细细观察模仿林安的一言一行,因此并未有人发现他们眼前的林安已经成了“假货”。 林安是赤天霖身边最受信任之人,对于他的话,众人深信不疑。所以在“林安”慌忙赶到三皇子府告知赤麟太子逼宫,请其救驾时,他才想也未想地带兵进宫。 对赤天霖下忘尘之毒的,也是“林安”,还有杀太子,命人拿下“以下犯上”的三皇子也是他所为。后来传圣旨,再假意辞官,让林安的“干儿子”继承总管之位,其实那个林言和假扮林安的根本就是同一人。 包括边关战事吃紧,赤翊无法及时赶回,也是赤炎烈一手设计,还有之后赤翊造反一事的真相,君莫尘也都一一说明。而那些灭了赤翊大军的神秘力量也被揭开了面纱,那根本不是什么神魔鬼怪,而是赤天霖一手建立直属与皇帝的杀手阻止“空”! 众人听得唏嘘不已,等到一个个真相被君莫尘说出,也不见赤炎烈反驳,终于有人大着胆子道:“先皇对皇上的宠爱是臣等有目共睹的,皇上怎能又怎忍心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宠爱?嗤——你们看到的不过表象。”不屑夹杂着嘲讽的话,却是一身大红锦衣的白衣卿相嘴中说出,“赤天霖表面看来最宠爱四皇子,其实是借他的宠爱将赤炎烈推到风口浪尖上,谁不知皇族中越是受宠,就越成了别人眼中钉,肉中刺?”还有一些事,沐寒诀并未说出,不是不能说,而是没必要与这些人说。 众人无言以对,他们不得不承认沐寒诀所说尽在情理之中,只是弑君——这是何等的大罪!但现在赤炎烈已经成了南黎国的王,况且他并非什么好与之人,众人还能说什么?不过经此一事,众臣心中对赤炎烈又多了几分忌惮与恐惧。 君莫尘见他所说的话达不到预期的效果,也不恼怒,朝周围的黑衣人比了个手势,那些黑衣人便都朝赤炎烈所在的高台之上杀去。 赤炎烈未出手,那些黑衣人便被林言等人拿下,君莫尘没有说的是,林言也是空里的杀手,又或者,连他也不知道这件事。君莫尘逃了,赤炎烈却不见任何焦急之色,只对林言吩咐道:“把这些人处理了。”所谓处理,便是不用审讯,直接杀了。 待黑衣人被带离,赤炎烈又恢复方才的笑,好似什么都未发生般,众臣暗自抹了把额上不知何时冒出的冷汗,又都回到了各自的位置。 沐寒诀继续从红毯上走过,与方才一般的速度和姿态,缓缓步向红毯那头的赤炎烈。 直到伸出的手落入另一人的掌心,同样出色耀眼得令人不敢直视的两人相携落座,接受众臣的跪拜。赤炎烈靠近沐寒诀的耳边道:“就不该让你穿红衣,这样的沐寒诀,只有我能看到。” 沐寒诀不以为然道:“我总不能大喜日子还穿着一身白衣吧?” “只此一次,往后要穿也只能穿给我看。” “霸道的男人。”沐寒诀的话似是抱怨,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抱怨的痕迹,反而显得很是满意的模样。 白日里的各种仪式典礼过了,晚上又设了宴,不同于白天的是,晚宴有大臣的家属参加。 付千湮也是到了晚上才慢吞吞地出现,并且一来就把赤炎烈拉去拼酒,对周围那些见了他的行为而胆战心惊的大臣视若无睹,赤炎烈倒是很乐意与付千湮拼酒,当然,这绝对不是因为他还记恨着付千湮对沐寒诀的称呼还有那次的“单独聊聊”,绝对不是! 沐寒诀打发了几个虚伪地敬酒祝贺的大臣,便独自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悠闲地喝着小酒,吃着小菜,直到…… “景澜?” 在这儿听到这个名字让沐寒诀不禁愣了一下,沐寒诀循声望去,见是李连彻,便笑着招呼:“连彻,许久不见了。” 李连彻脸上还带着惊讶,“你……你真的是景澜?原来你竟是白衣卿相,景澜,你可有真心将我当做朋友?”李连彻说着,不免有些自嘲,一心当朋友的人却向自己隐瞒了真实身份,这让他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沐寒诀给自己满上酒,又斟了一杯递给李连彻,“若非真心将你视为朋友,你今日又怎会识出景澜?” 景澜一向以面具遮面,迄今为止这世上见过他真实面貌的算上赤炎烈、轻歌和曼舞,也不过五人而已,李连彻便是其中之一。所以沐寒诀并未说谎,他是真心将李连彻当作朋友。 李连彻微愣,也想起了景澜摘下面具时说过的话,便释然一笑道:“无论你是景澜,还是白衣卿相,都是我李连彻的至交好友。” 沐寒诀叹道:“可惜你志不在仕途,不然必有一番大作为。” 两人将杯中酒饮了,接下来自是相谈甚欢,对于沐寒诀与赤炎烈两个男人成亲这点,生性洒脱的李连彻倒是看得开,认为只要两人真心相爱,别的便都不是问题——虽然他实在无法理解同为男人怎么会对彼此产生男女之情。 023、长夜漫漫 酒宴结束后,赤炎烈拉着沐寒诀回了帝华宫,挥退众人之后,赤炎烈逮着沐寒诀狠狠吻了一通,“刚才说什么说得那么开心,嗯?”方才赤炎烈便看到了与沐寒诀相谈甚欢的那人,虽然知道沐寒诀与他不会有什么,赤炎烈还是忍不住感到不爽,而且是很不爽! “能说什么?不过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题罢了,今晚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上次我可说了要向你讨回来的。”沐寒诀别有深意地笑道,一手在赤炎烈的臀间轻抚揉捏。对于赤炎烈吃味的表现,沐寒诀倒是未觉得怎样,反而很满意他言语间所隐含的在意。 过多地饮酒让赤炎烈的脸带上浅浅的红色,但这点酒还不足以醉人,赤炎烈的思绪依旧清晰得很。赤炎烈没有阻止沐寒诀的动作,手却探到了沐寒诀的后方,赤炎烈邪笑,“我可没说过会让你,想要我,就看你行不行了……” “我不行?”沐寒诀双眼危险地半眯,毫无预兆地隔着衣物将手指探了一半进到双股之间。 赤炎烈身体一僵,还来不及反应便被沐寒诀压倒在宽大的床上,“敢说我不行,你可得承受后果。”明知赤炎烈说的不行不是那个“不行”,但无论指什么,这都是个对男人而言很敏感的问题。 赤炎烈挑衅地笑,“我等着。” 两唇相接,便激烈地纠缠在一起,不知何时,身上的衣物都被对方褪尽,沐寒诀看着双眼都已带上情欲之色的赤炎烈,故意停下动作恶意地笑道:“还未饮合欢酒。”说着,沐寒诀便起身取了壶酒,仰头喝了一口却只咽了一半,就着唇将余下的一半渡到赤炎烈口中。 赤炎烈吞咽着口中的酒液,用这特别的方法喝了合欢酒,沐寒诀又将壶中剩下的酒液悉数倒在了赤炎烈身上。火热的身躯被冰冷的液体一淋,顿时引起一阵轻颤,沐寒诀随手扔了酒壶,埋下头在赤炎烈身上,从那些被酒液沾湿之处一一舔过。赤炎烈被身上两种不同的感受刺激地仰头喘息,冰与火的交替,真真是折磨人得很。 沐寒诀的手在赤炎烈的各个敏感处撩拨,赤炎烈也毫不客气地回以颜色。沐寒诀见差不多了,便取过床头装着药膏的木盒,赤炎烈挑眉道:“你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个东西?” 沐寒诀边挖出一块药膏边道:“这不是你准备的么?”以为他不知道赤炎烈早在宫中所有可能发生“意外”的地方备好了药等着用在他身上么?譬如寝宫,譬如御书房,唔,御书房……改天可以试试。 赤炎烈被沐寒诀一个反问给堵得无话可说……的确是他准备的没错,不过是为沐寒诀而准备,没想到结果却用到了他自己身上。这算是自作孽不可活么? 沐寒诀愉悦地看着赤炎烈吃憋的表情,带着药膏的手指辗转来到赤炎烈被分开的双腿间,在那诱人的蜜穴入口揉弄几下,便探了进去。 感受到赤炎烈的紧绷,沐寒诀柔声道:“放松,不然你会很辛苦。” “我知道。”赤炎烈调整呼吸,让僵硬的身体放松,以便沐寒诀更好地扩张。 考虑到两个男人行房事容易误伤,这次的药付千湮加了些别的药,有少许催情作用。被沐寒诀的手指进入的地方因为药物的作用,开始变得灼热,赤炎烈脸上滑下难耐的汗水,“我记得上次给你用的药似乎没有催情效果。” “这样不是更好么?”沐寒诀邪气地笑,双眼着火似的看着赤炎烈,浓墨般的长发略显凌乱地披散开来,脸上忍耐和欲望交替,双眼比平时更为幽深,躺在他身下的赤炎烈简直魔魅到了极点。 再也无法忍耐,沐寒诀抬起赤炎烈的腰,将他的双腿抵至胸前,早已蓄势待发的昂扬直接深入那温热的甬道之中。沐寒诀的进入并未让赤炎烈感觉到有多疼痛,但仍有不适,沐寒诀强忍着欲望等到赤炎烈适应才开始律动。 沐寒诀的动作迅速有力,每一次的撞击都好像要撞入赤炎烈灵魂深处,赤炎烈双手紧紧拽着身下能抓住的东西,随着沐寒诀的进出发出呻吟。 “烈……”沐寒诀谓叹着叫出赤炎烈的名字,在他体内驰骋的同时,不忘伸手抚慰他身下的挺立。 此刻的沐寒诀没有人前可望不可即的感觉,赤炎烈也不似那般猜测不透,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也只在彼此面前表现出如此疯狂的一面。 激烈的动作让赤炎烈身体摇摆着,难耐地发出阵阵呻吟喘息,也只有这个人,只有这个人能让他被人压在身下还如此甘愿。沐寒诀凝视着赤炎烈,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这些都是他带给他的,这个人,让他宁愿沉沦。 被打开的双腿已经撑到极致,心中翻涌的情感却越来越烈,沐寒诀缓缓退出,再狠狠地撞入,让赤炎烈的身体和他一起感受心中汹涌的波涛。 赤炎烈拉下沐寒诀的头,唇舌相接,激烈地与他交换着口中的空气,一吻毕,沐寒诀道:“难受么?” 赤炎烈摇头,“不,嗯……很好……” 感受到赤炎烈为了回应他的话而做出的动作,沐寒诀便未有顾忌,两人毫不掩饰地索取与迎合,摇曳的烛火中,倒映出的身影叠合为一人。 两人同时登上顶峰时,沐寒诀未从赤炎烈体内退出,双眼直直地看着他射处的白浊从两人连接处滑落,若是换了别人,定然会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但赤炎烈不是别人,沐寒诀要看,他便大方地让他看。 沐寒诀将那物什缓缓退出时,带出一片粘浊,沐寒诀细细瞧了里面不带丝毫红色,才放下心。 “还好么?” 赤炎烈回以笑道:“如果我说好,你会怎样?” “我会怎样,你不清楚么?”沐寒诀轻笑,眼中倒映出赤炎烈邪魅的脸。 人前,他是如谪仙般的白衣卿相,他是狷狂莫测的帝王,但此刻,他们也不过是沉溺在情爱中的普通人。情爱,若是以前的沐寒诀和赤炎烈定然会对此嗤之以鼻,但如今他们不得不承认这种东西的存在。 从来没有谁能像彼此这般让他们失控,赤炎烈和沐寒诀都不是会被欲望乱了心神之人,只是面对的是彼此,便觉要不够似的,无法掌控燃烧的欲望。 沐寒诀当然不会满足于一次,何况以沐寒诀睚眦必报的性子,不玩儿出点儿花样回报赤炎烈又岂会罢休?——于是第二轮的进攻开始了。 总之春宵一刻值千金,长夜漫漫,他们有的是时间。 至于一个问题,似乎一直都忘了被提起——皇帝大婚,休朝三日。 夜,的确很漫长。 024、客栈意外 据说当今皇上是弑君杀兄坐上皇位的…… 据说皇帝心狠手辣,残暴无道…… 据说凶戾的皇帝因为大臣反对他与白衣卿相的婚事而斩杀七人…… 据说…… 南黎国内,一波又一波的传言不知从何处流出,快速崛起,在整个南黎国中肆虐。南黎百姓还未从两个男人成亲一事中回过神来,便被这一个个消息砸得头晕眼花——以为是难得一遇的好君主,如今却又出了这些事,皇帝……还是个好皇帝么? “唉,你说这好好的男人怎么就跟男人成亲了?”喧闹的客栈,小二脚不沾地儿地招呼着客人,这一桌刚落了座,身穿粗布麻衣的大汉把随身携带的刀往桌上一拍,就冲同行之人念叨起来。 大汉的声音不小,周围人闻言都望来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各自讨论。 与大汉同行的有两人,一个是身着锦衣华服,一看便是有钱人家的俊悄公子;另一个是碧衣配剑,比一般姑娘更多了些毫爽大方的江湖女子。这种组合虽有些怪异,但客栈之中来来往往什么人没有?纵然觉得奇异,也不过多看几眼,绝不会做些别的什么,自引麻烦上身。 锦衣公子与碧衫女子坐了,碧衫女子停了大汉的话,轻嗤一声道:“你个粗人懂什么?爱情这东西可是非常奇妙的,两个男人怎么了?本姑娘倒是佩服他们真心相爱,竟不顾世俗眼光。” 大汉闻言不服地反驳道:“自古以来男女相恋乃天经地义,两个男人……这简直是逆天的行为!” 碧衣女子冷笑,“男女相恋?所谓男女相恋便是女子只能对一人痴情,男人在外面拈花惹草花天酒地却是理所当然?”碧衣女子说着,若有所指地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锦衣公子。 “咳,”锦衣公子尴尬地轻咳一声,为讨好碧衣女子也未转移她的注意力,便道,“碧鸾说的不错,只要真心相爱,所有艰难阻碍都不成问题,别说是两个男人,就算是一个人和一条狗!咳咳……这个有点儿困难。不过毛二,这事儿都传了一个月了,你怎么还紧拽着不放?” 毛二——也就是带刀大汉惊讶道:“都传一个月了?!我进城时才听到啊!” 碧鸾用眼刀狠狠刮了名为洛堇时的锦衣男子一眼,这才对毛二翻了个白眼道:“毛二,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水吧?等你反应过来,馊水都被人抢得一滴不剩了!” 毛二一脸疑惑,“什么意思?” 得,这被骂的人却听不出自己被骂了,碧鸾甚感无趣地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大口,洛堇时在一旁用宠溺深情又小心翼翼的目光看着她。唉,都是他自作孽,别人喜欢他的时候不珍惜,辜负了人家一片心意,等人心灰意冷地跑去当女侠闯荡江湖了,他才惊觉自己的心意,眼巴巴跟上来还得看人脸色。这能怪谁?正所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我说毛二,你不会连当今皇帝弑君杀兄的事儿都没听说吧?”洛堇时收回追随着碧鸾的目光,揶揄地问着毛二。 毛二大惊,脸色在青白之间几番转变,“当今皇帝弑君杀兄?!” 这时恰好小二端着菜走来,一听毛二这几乎是吼出来的话,一个趔趄,差点儿把手中的菜给摔了。小二赶紧稳住手中的菜盘,直到把菜完好无损地放到了桌上,才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想:还好没摔,不然又得被掌柜的扣月钱了!扣月钱是小,万一再被她像上次那样弄到门口站着“接客”……小二一想着打了个寒颤,他死也不要再做那么丢脸的事! 碧鸾又是一个白眼朝毛二扔去,语带指责道:“你的大嗓门吓到可爱的小弟弟了,没看刚才差点儿连盘子都摔了么?” 还没走出几步的小二脚下一个打滑,差点儿摔个狗吃屎。可爱的小弟弟……那说的一定不是他!一定不是!小二加快行动,几步跑回了厨房,与外面那些人可可怕的掌柜的一比,小二顿时觉得做厨的那张大饼脸实在是太亲切了! 这厢洛堇时听得碧鸾所言,顿时哀怨道:“小鸾,难道我还没他可爱么?” 碧鸾一脸嫌恶道:“小弟弟一看就比你单纯多了,还有,谁准你叫我小鸾了?” “小鸾……”洛堇时一副小媳妇样可怜巴巴地看着碧鸾,奈何碧鸾根本不吃这套,直接头一撇看向了别处。 对于洛堇时一个大男人做出那种表情,毛二已经习惯到可以无视了。毛二关心的是刚才提到的问题,“你刚才说皇帝弑君杀兄是怎么回事?” 得不到碧鸾的回应,洛堇时对毛二自然没有好脸色,轻哼一声,洛堇时道:“就是那四个字所指,弑君,杀兄,你也是上过几天私塾的人,不会连这四个字的意思都不懂吧?” 毛二涨红了脸,“别跟我提私塾!”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时光,如果可以,毛二宁愿永远没有上过私塾,那夫子……的戒尺实在是太恐怖了! 洛堇时正要说些什么,突然看到楼上一闪而过的熟悉身影,便改口道:“我去见一个熟人,你们先吃着。” 碧鸾闻言瞪了洛堇时一眼,冷哼道:“又是你的哪个红粉知己吧?” 洛堇时苦着脸道:“哪有什么红粉知己?在来追你前我便断了那些个花花草草,况且我要见的可是个男子!” 碧鸾闻言脸色稍有缓和,却还是哼道:“现在天底下谁不知便是有两个男人成了亲,谁知你会不会也好上这一口?” 这算是吃味的表现吧?洛堇时心中一喜,嘴上却不敢怠慢地道:“我对你的一片真心那可是苍天可鉴,日月可表,何况我要见的便是这成亲的两人之一,没准儿还是两人一起,就算对谁有心我也不敢打他们的主意啊!” “你说你要见的是那两人?带我也去看看,这两人到底是何模样。” 洛堇时眼睛一亮,其实这才是他说出这话的目的,让碧鸾和毛二在这儿待着,他还真怕碧鸾趁他不在又落跑了。事实上洛堇时的担忧并非多虑,碧鸾的确有这种想法。 洛堇时与碧鸾上楼便朝一个雅间走去,洛堇时推门而入时看到的果然是两个人,一红一白,而且还靠得相当近——连唇都贴在一起了是怎么回事! 好吧,洛堇时承认他看到这个画面嫉妒了,自从碧鸾离家出走后,别说亲,他连碧鸾的手都碰不到!现在看到那两人肆无忌惮地吻在一起,如果不是确定他打不过赤炎烈,他就算不打得这两人落花流水也要让他们不敢再在他面前上演这种大大刺激他的恩爱戏码! 而观之碧鸾,虽对于看到这种场景有些发愣,却未转开视线,反而觉得这个画面很是养眼?……碧鸾有些弄不明白自己是什么心思,按常理看到两个男人亲吻不是该感到恶心厌恶不想再看的么?怎么到她这儿就不灵了? 紧紧相贴的两人终于分开,赤炎烈看着伫立在门口的两人,似笑非笑道:“看够了?” ……这种笑,危险!洛堇时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怎么被看的两人比看的人还大方,一个个神情都自然地让看了的人都以为刚才只是眼花了呢?果然是脸皮不够厚么?难怪他这么久还没追回碧鸾,洛堇时郁闷地想。 “你们就是赤炎烈和沐寒诀?”碧鸾好奇地问道,面对南黎国的君主和可谓权倾朝野的白衣卿相,碧鸾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单纯的好奇。 这让赤炎烈和沐寒诀都难免有些意外,沐寒诀笑道:“难道你不觉得我们方才的行为很恶心,令人作呕么?” 沐寒诀这么问根本是不安好心!万一碧鸾答出的话不好,惹怒了赤炎烈,以赤炎烈的性子……洛堇时想想都冷汗直冒,但沐寒诀问的是碧鸾,他没有理由阻止碧鸾回答,况且是他说的,碧鸾就更不会听了。 碧鸾完全没有察觉出洛堇时的紧张,自顾笑道:“不知怎么,我竟觉得你们亲吻的画面很养眼,其实你们两个挺般配的,像你们这般人物,也只有彼此才能与之相配吧。” 赤炎烈笑着瞥了洛堇时一眼道:“洛堇时,你的人可比你有趣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肉都是被锁的…… 025、阴谋蓄意 “你别打她的注意!” “谁说我是他的人!” 同时激动地吼出这句话,洛堇时吼完后委屈地望着碧鸾,而碧鸾则是狠狠地瞪了洛堇时一眼。 嫌洛堇时被刺激得不够似的,赤炎烈搂着沐寒诀的腰讥笑道:“洛堇时,连个女人都搞不定,你就这么点儿出息?” 洛堇时被气得两眼发黑,再看赤炎烈与沐寒诀那股甜蜜劲儿,洛堇时差点儿忘了赤炎烈是他惹不起的而冲动地冲上去揍人!不过幸好仅存的理智及时制止了他这一愚蠢行为,若他果真冲了过去,被揍的那个绝对是他!到时他在碧鸾心中最后一丝美好的印象就都完了!可恶的赤炎烈一定也是想到了这点,才这么刺激他! 洛堇时恨得牙痒痒,可又奈何不了赤炎烈,只能在脑子里把他翻来覆去鞭打无数遍,才终于压下那口恶气。 平复了不断翻涌的怒气后,洛堇时反唇相讥:“我相信沐公子总有一天会看到你恶劣的本质,并且毫不犹豫地把你抛弃。” “哦?你会么?”赤炎烈笑着问沐寒诀。 沐寒诀道:“当然——不会有那一天。” 洛堇时瞪眼,他到底是为什么说出这么自取其辱的话?!明明人家两个在那儿你侬我侬的,为什么他就是不长记性,偏偏以为这样可以打击到赤炎烈呢!况且能与赤炎烈正大光明成亲,被他们看到那样的画面还淡定自若的男人……他其实是另一个赤炎烈吧! 看着洛堇时纠结的不停变幻的脸色,赤炎烈道:“你不好好待在东辰,来南黎作甚?” ……还嫌本少爷被刺激得不够么!洛堇时的表情已经从愤怒转为哀怨,洛堇时甚至不怕死地朝赤炎烈扔去一个眼刀,“千里追妻没听说过么?” 一旁的碧鸾冷哼一声,冰冷的目光打在洛堇时身上,“本姑娘可没让你跟来。” 洛堇时一听这话,立马变身小媳妇,对碧鸾讨好地笑道:“我心甘情愿来的,我只恨没早点来!” “哼!”碧鸾不屑地冷哼,一副“谁信你”的表情,然后别开眼不再看洛堇时。 洛堇时讪讪地收回目光,刚好看到赤炎烈和沐寒诀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洛堇时视若无睹,恢复了常态对赤炎烈道:“最近传出的那些流言是怎么回事?” 赤炎烈不甚在意地笑道:“不过跳梁小丑的小把戏罢了。” 洛堇时眉头紧蹙,不似赤炎烈那般轻松,“东辰那边凌王暂时不会动,但君凌宇不会善罢甘休,私底下的动作少不了——是他搞的鬼?” 赤炎烈道:“是他安插在我身边的内应散播出的消息,但每件事都是真的。” 看着赤炎烈这么说时依旧满不在乎的表情,洛堇时笑了,他面前的可是赤炎烈,那个让他真心佩服的人,这点儿小把戏又怎么奈何得了他? “弑君杀兄,也的确是你做得出来的。”想当年,初见赤炎烈时遇着的便是他杀人的场面。 那时的洛堇时不过八岁,看到那比他还小的些的男娃面无表情地把带血的短刃从那个被他杀死的人身体里抽出来时,洛堇时吓得跌坐在地,那个男娃拿着滴血的短刃朝他一步步靠近,他顿时就哭了,然后看着那个男娃杀了原本是偷袭坐在地上的他的人,脸上溅到那人温热的血…… 停!不能再想了,实在太丢人了!洛堇时每每回想那幅场景,总是恼恨自己没出息,他竟然……竟然……竟然被吓得晕了过去!后来与赤炎烈熟识,赤炎烈不只一次拿这件事来嘲笑他,更可恶的是他根本没法反驳! 由于洛堇时面上依旧是那风流不羁的笑,就连咬牙切齿的动作都做得很隐晦,其余三人皆不知洛堇时正回忆起一些不堪的往事。赤炎烈睨了洛堇时一眼,丝毫不掩饰脸上的不悦道:“如果没别的事,你可以滚了。” ……果然,赤炎烈还是一如既往地嚣张,却让洛堇时敢怒不敢言! “最近江湖上有消息说与朝廷作对尤其是对你与这位沐公子的事有异议之人都接二连三地死去,而且杀他们的是同一人——空的杀手无痕,江湖上已经将空当做了朝廷的走狗,似乎正在讨论如何对付空。”说到这件事,洛堇时也不得不有了些凝重。 赤炎烈的另一个身份洛堇时是知道的,这种对他不利的事他绝不会做,那么无痕杀人一事,必是有人故意栽脏陷害,而目的是利用江湖人的力量铲除空,在削弱赤炎烈势力的同时引起南黎内乱。 “此事我自有打算,你还是多操心下自己的事吧。”赤炎烈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碧鸾,洛堇时顿时就奄了。 该说的说完,洛堇时识相地不再打扰——虽然更多是迫于赤炎烈眼神的恐吓。临出门时,碧鸾又回过身来道:“我很喜欢你们的敢爱敢恨,祝你们幸福。” 沐寒诀与赤炎烈闻言俱是一愣,这个女子果真与众不同。沐寒诀勾唇笑了,道:“多谢,寒诀也祝姑娘幸福。” “但愿吧。”碧鸾苦笑,没再多说,率先跨出房门。 洛堇时看着碧鸾那般表情,心里却是一阵抽痛,是他伤她太深了。这一次,无论碧鸾如何做,他定不会再放手,不会再做那些让她伤心的事。 赤炎烈与沐寒诀看着两人离去,对于洛堇时与碧鸾之间的感情纠葛,他们都未说些什么,那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别人无法插足,况且无论是与洛堇时不熟的沐寒诀,还是与他相熟的赤炎烈,皆非爱管闲事之人。 “三日后的南泽山庄似乎会很有趣呢。”沐寒诀轻笑,与赤炎烈对视,两人眼中是一抹相同的暗色。 空是江湖上排名第一的杀手组织,而它的两大杀手绝影与无痕更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两人身份神秘,见过他们的基本成了他们的手下亡魂。绝影杀人向来一击毙命,伤在颈处,那伤口非内力深厚者不能造成;而无痕,杀人手法不一,但每个被无痕所杀之人身上都会留下一个鲜血淋漓的“无”字。 江湖上早已暗潮涌动,如今无痕杀人,空是朝廷走狗的消息一经传出,便引得各大门派蠢蠢欲动,这是一举灭掉空的大好时机,那些早已对空心存顾忌之人自然不会放过! 南泽山庄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它总是在江湖发生大事时起到作用,此次也不例外。关于空是朝廷走狗的消息刚传出不久,南泽山庄现任庄主司南星便广发英雄帖,召集各大门派一同商议关于空之事。 姑且称这场聚集为武林大会,武林大会的时间便是三日后,的确,有的热闹了。 026、南泽青翎 自司南星发出英雄帖后,南泽山庄上上下下便开始忙碌起来,各大武林门派,无论是看热闹的,还是有心掺一脚的,都派了代表前往南泽山庄。 杀手组织在江湖上本就称不上什么名门正派,何况其势力之大,让各大门派心生顾忌,早已想除之而后快。此次名为探讨如何处理空之一事,私下却已有人将这次聚会称之为“屠空大会”,其意不言而喻。 南泽山庄位于毗邻南黎皇城的暮落城之内,赤炎烈与沐寒诀在各门派聚会的头天出发,并不是太赶,翌日早上便到了南泽山庄。 沐寒诀用景澜这个身份时,曾救过南泽山庄的大小姐司青翎,因此沐寒诀在去南泽山庄时戴上了景澜的银色面具,与赤炎烈两人顺利进入南泽山庄。不过沐寒诀说了他不想引人注目,司南星便将他们两人安置在内院客所,与那些前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各门派代表各居一处,基本不会照面。 司青翎作为南泽山庄的大小姐,也算个文武双全的奇女子。这位大小姐长得不说倾国倾城,也称得上貌美如花,虽性子泼辣了些,但以她南泽山庄大小姐的身份,自及笈后上门提亲的人也是不少,但司青翎不知眼光高还是怎么着,竟一个都看不上,这不,都十九了还没嫁出去呢! 这要是平常人家,这个年级还没有夫家,那可得被人耻笑,但司青翎是谁?那可是南泽山庄的大小姐!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谁还敢冒着得罪南泽山庄的风险乱嚼舌根? 对于司青翎这个唯一的妹妹,司南星也颇感头痛,但与别人一知半解不同,他可是清楚得很司青翎为何至今为止还不嫁人——说来说去,还不就为了当年救她一命的那个景澜公子么? 司南星不清楚那个景澜是何来历,让人查了也只能得些皮毛,他甚至连那景澜公子的面貌都未见过!这让司南星对司青翎钟情景澜一事很是担忧,毕竟他不知景澜为人如何,这个妹妹是刁蛮任性了些,但母亲临终前的托付言犹在耳,他又如何能放任这唯一的妹妹不管? 当年那景澜公子离去后便杳无音讯,司青翎为此还大发了一通脾气。未想到此次广发英雄帖召开武林大会,竟让景澜也现身南泽山庄,司南星得知此事时心中不知是喜是忧,但最终他还是决定将这一消息告知司青翎,至于如何取舍,便由司青翎自行决定吧。 司青翎自两年前为景澜所救,一颗芳心暗许,景澜虽未有何表示,但他待她态度温柔,在她要求时又将别人未见过的真实样貌给她见了,司青翎便觉得景澜也是喜欢她的。只是司青翎因这一认知带来的喜悦还没持续多久,景澜便与司南星告辞离去,这一去就是两年,司青翎以为他就算不来看她,至少也会捎书信来,可是都没有! 司青翎本就是个傲慢任性的主儿,对此自是不满,司青翎本想不就是个长得俊了点儿,性子温柔了点儿的男人么,她南泽山庄大小姐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又何必厚着脸皮往一个对她不闻不问的臭男人身上贴?但见过景澜之后,司青翎的眼光更挑剔了,那些上门提亲的所谓青年才俊,没有一个及得上景澜,司青翎一气之下,让司南星将那些人都赶了出去。 对于此次景澜来了南泽山庄的消息,司青翎是又喜又怨。喜的是终于又能见到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身影了,怨的是景澜明知她的心意,非但一走了之不说,还果真整整两年全无音讯,甚至来了南泽山庄也不去找她! 今日是群英聚集的武林大会,南泽山庄的下人大都去了前院招呼,而沐寒诀又言明不需要人侍候,内院便比平时清净了许多。司青翎的到来沐寒诀早有预料,虽说对无关之人沐寒诀实在不愿有过多牵扯,但此刻他身在南泽山庄,岂有来客将主人拒之门外之理? 然沐寒诀未想到的是,司青翎一见他本是含嗔带怨的脸色,却毫无预兆地扑倒在他怀里,饶是沐寒诀也未反应过来便被司青翎双手缠在腰间紧紧抱住。 不用转头去看沐寒诀也知道赤炎烈此刻的脸色必是差到了极点,沐寒诀略显尴尬道:“青翎姑娘……”话刚起了头便被打断,“景澜,我好想你,这两年你怎么也不来找我?”司青翎带着埋怨的语气却很是轻柔,甚至带着小女人的娇嗔与委屈,与平时泼辣任性的大小姐完全成了两个人。 沐寒诀皱眉,不说司青翎的行为,她这话也显得两人太过亲密了些。沐寒诀在赤炎烈动手之前先一步推开司青翎,敛了笑道:“姑娘可是误会了什么?景澜与姑娘本就是萍水相逢,谈不上什么交情,又何来探望之理?” 司青翎闻言不服地怒道:“你不是喜欢我吗?如今又说我们没有交情是什么意思?” “你喜欢她?”赤炎烈平淡却蕴藏着危险的问话在沐寒诀开口前传入沐寒诀和一直无视他的司青翎耳中,赤炎烈说这话时甚至是在笑的,只是那笑不达眼底,沐寒诀更能看出他眸中冰冷及一闪而逝的杀意。 “你是何人?本小姐与景澜说话何时轮到你插嘴了!”对待沐寒诀之外的人,司青翎可就没那么客气了。虽赤炎烈看来器宇不凡,但司青翎却擅自将他当作了沐寒诀的随从,无法对沐寒诀发的气自然都转到了他这个“倒霉蛋”身上。 赤炎烈目光一凝,望向司青翎的双眼中不加掩饰的杀意让司青翎暗暗心惊,差点丢脸地吓得倒退一步,赤炎烈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笑,贴近沐寒诀身旁,对吓得有些发愣的司青翎道:“你不是问我是何人,凭什么插话么?我就让你看看我凭什么。”说罢,赤炎烈搂着沐寒诀的腰,犹带着冰冷笑意的唇霸道地吻上那双与他相似的薄唇。 赤炎烈的吻中带着发泄似的怒气,沐寒诀的双唇被吮吻得火辣火辣地刺痛,然沐寒诀却只是张开双唇,任由赤炎烈的舌进入他的口中带着怒意,肆意翻搅。 “你……你们……真是恶心!”看着沐寒诀与赤炎烈在她面前肆无忌惮地热吻,甚至……甚至还伸出了舌头……司青翎的脸涨得通红,不知是羞的还是被气的。 一吻过后,赤炎烈禁锢在沐寒诀腰间的手却未拿开,看着司青翎指着他们被气得微微发抖的手,赤炎烈冷声道:“看清楚了么?他是我的人,不想死的话,你最好打消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司青翎这才回过神来似的,双眼瞪得极大,不可置信地看向仍旧一脸平静的沐寒诀质问:“景澜,你当真……当真与一个男人是这般龌龊的关系?!” 沐寒诀蹙起眉,不知是否不满司青翎的措辞,“我说过与你并无交情,景澜心系谁人,与他又是何关系,都不是你南泽山庄的大小姐该管的。” “你竟真的……呵,枉我对你一片痴心,景澜,你怎么对得起我!”司青翎本就是刁蛮任性的大小姐,这种情况又如何妄想沐寒诀三言两语就让她心甘情愿地放手?恶狠狠地说出这句话,司青翎望向沐寒诀与赤炎烈两人的眼中带上厌恶与憎恨。 “司姑娘,无理取闹也要有个限度。”沐寒诀的声音已有了些冷意与警告,对于司青翎这种大小姐脾气,他可无心应付。 “景澜,你等着,我会让你后悔的!”司青翎恨恨地瞪了赤炎烈一眼,愤愤地甩袖离去。 余下的两人都未多看离去的司青翎一眼,也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赤炎烈轻咬着沐寒诀的耳垂,眼中冷意未消,笑得分外邪肆道:“诀何时招惹了这南泽山庄的大小姐,为何我却不知,嗯?” 上扬的尾调昭示着赤炎烈此刻称不上好的心情,沐寒诀知晓赤炎烈生气时便会故意在外面挑弄他的敏感处,沐寒诀无奈道:“都是些不值一提的陈年往事,和你说了作甚么?” 赤炎烈却不愿轻易放过,“你不说,我可在这儿要你了。” 沐寒诀不甚在意地笑道:“不过当年救了她一命,又无意中发现她是南泽山庄大小姐,原想利用她控制南泽山庄才给她看了我的样貌,后来觉得没有必要,便离去了,哪知又遇了今日之事。” 赤炎烈不满道:“哼,还说没什么,你不是想利用她的感情么?还在身为景澜时让她看了你的样貌。” 沐寒诀挑眉道:“让她看了又如何?我心中所系,从来只你一人而已。” “啧,平时可难得听你说这些话,此事便不与你计较了,只是往后可别再来些不长眼的,我可不知那时是否能忍住不杀人。” 027、意外突生 南泽山庄用以待客的大堂内坐满了各大门派代表,有在武林上举足轻重的人物,也有一些后起之秀,无论来者何人,他们代表的都是一个门派,是强是弱,皆不可以小视之。 司南星正安排人招呼各个代表人物,司青翎的贴身婢女却在这时来了大堂对他道:“庄主,小姐让您过去一趟。” 司南星眉头微皱,不知他这任性的妹妹在这关键时刻又在耍什么性子,司南星对婢女道:“告诉她我很忙,过会儿再去找她。”孰知,正是这句话,让司青翎终于毫不犹豫地做下一件愚蠢至极的事。 见众人都已落座,司南星作为主人,站在主位前扬声道:“各位英雄少侠,在下此次广发英雄帖将诸位请到南泽山庄便是关于传言无痕杀人,江湖第一的杀手组织实为朝廷走狗之事,各位有何想法?” 祈云派掌门首先道:“空的杀手无痕杀人已经证实,而死者也的确都是与朝廷作对或对当今皇帝行事不满之人,事实如何显而易见!” 当今武林中可算是鹤立鸡群有五大门派,分别为丐帮、祈云派、衡山派、白鹤门与天水一宫,祈云派作为这五大门派之一,其掌门所说的话自是有不小影响力,当即便有许多门派代表应声附和。 “呵,还真是没脑子的人才会说的话。且不说空是不是朝廷的爪牙,就算是,朝廷会笨到做出如此愚蠢的行为来暴露原本蛰伏已久的力量?”独孤痕冷笑道,言语间满是对祈云掌门的不屑与嘲讽。 气氛突然变得剑弩拔张,一些人甚至大气都不敢出,江湖上谁人不知,祈云派与天水一宫一向不和,祈云掌门觉得天水一宫行事与邪教魔宫无异,曾不只一次放言见一个天水一宫之人便打一次,而独孤痕自然是以牙还牙,祈云派与天水一宫敌视已久,此次一派掌门与一宫宫主言语不和也是自然,却可苦了他们这些被无辜牵连在两人杀气中的人。 不过,细想一番,纵然还有些人不愿承认,但比起祈云掌门所说,的确独孤痕所言更在理。 “哼!独孤痕,莫不是你受了空什么好处,却来此替其开脱!”祈云掌门冷哼一声,对着独孤痕没有一点好脸色。 独孤痕连瞧都不愿瞧那祈云掌门似的,转向司南星道:“空是否为朝廷爪牙还未有定论,司庄主召集我们前来不正是为查明此事么?是吧,司庄主?” 司南星暗骂独孤痕阴险狡猾,面上却笑道:“正如独孤宫主所言,在下请各位前来正是此意。” 此话一出,又是一阵骚乱,司南星道:“诸位请稍安勿躁,在下这么做自有在下的理由。” “若空真是朝廷爪牙,我们定不能任朝廷嚣张而坐视不管;但若不是,必然是有人存心挑拨,想让各大门派与空鹬蚌相争,那幕后之人好来个渔翁得利,若我们贸然行事,恐中了有心人的奸计。”司南星所说皆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如今江湖并不太平,朝廷中又出了许多乱事,的确不得不让人考虑得多些。 独孤痕听着司南星一席话,眼中闪过一抹赞赏,看来这个司南星并不是他所想那般无用之人。 之后各大门派便分成三拨,一方坚持空为朝廷走狗,一方觉得司南星所言有理,而最后一方便持中立态度。三方相持不下,尤其是明确自己想法的两方,皆对彼此看不顺眼,大堂中顿时一片混乱。 正此时,从大堂门口传来一个语中带冷的声音:“我空之事还轮不到你们来品头论足,本尊自会查明真相给各门派一个交代。” 众人朝门口望去,便见那里不知何时站了个神情冷漠气宇轩昂的黑衣男子,靠近门口那些人皆暗暗心惊,有人靠近他们却完全未发觉,可见这人武功修为在他们之上! 司南星也是暗自戒备,抢在众人质问之前客气地笑道:“不知阁下是?” 黑衣男子用平静得没有丝毫起伏的语调道:“空的主人,向庭轲。” 闻言,不少人倒抽一口凉气,虽在男子说出第一句话时便对他的身份有所猜测,但远不及听他亲口说出来得震撼。 “空是杀人不眨眼的组织,它的主人就是个杀人的魔头,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不知是谁很是愤恨地说出这句话,周围顿时一片附和之声。 独孤痕讥嘲地勾起唇角,空本就是杀手组织,不杀人还能干什么?何况江湖上杀手组织并不少,只是空树大招风,让一些人心急了罢了。独孤痕来此本就不是为了联合其他门派攻剿空,此时也乐得看好戏。 向庭轲好像对那些质问与指责不在意似的,未理会一些人的叫嚣,冷冷的话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却是说道:“无痕早已脱离空,现在空的顶级杀手只有绝影一人,而且那些人不是无痕杀的。”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说的?你既然是空的主人,自然会千方百计替自己开脱,你当我们都是好骗的三岁孩童吗!” “对!你们空杀了人还不敢承认,还做什么杀手?” 质问与挑衅接二连三地响起,向庭轲正要说些什么,却见本是坐着的一人举剑朝他冲来,却是在走出几步后突然倒地七窍流血而亡。 众人大惊,有懂医毒之术的见那人的死状顿时惊呼:“七步夺魂散!”再端起身旁茶盏细细检查一番,脸色更是变幻不定,“茶里有毒!” 一听茶里有毒,再联想到方才七窍流血而死之人,便有人对司南星质问:“司南星,这是怎么回事?!” 司南星一听是茶出了问题,脸色也不是太好,当即唤人传来奉茶之人。 奉茶的是个胆小的女婢,此时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司南星冷颜道:“可是你在茶中下毒?” 女婢被这么一问,本就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立刻便掉了下来,“不是……不关奴婢的事,是……是大小姐,大小姐让我把药倒进端上来的茶里,奴婢……女婢只是怕不照做大小姐会生气,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说的可是真的?”司南星脸色更不好了。 “奴婢句句属实,请庄主饶过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好了,你下去吧。”司南星紧蹙着眉,对身旁之人吩咐道,“去把小姐叫来。” 对于这一场场变故,向庭轲自始至终只是冷眼看着,并未说些什么。 等到司青翎来时,司南星还未开口,司青翎便道:“毒是我让人下的,此毒名为七步夺魂散。” “果然是七步夺魂散!”有人惊呼。 “司姑娘,我们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加害我等?还请姑娘交出解药,我等可既往不咎。”说话人是衡山派掌门,司青翎听了他的话却道:“我没有解药。” “青翎,休得胡闹!”司南星疾言厉色,眉宇间难掩焦急,“你为何要做出此等荒唐之事?还不快快将解药拿出!” 司青翎吃吃笑道:“为何?呵呵……他说过,只要我这么做了他便会娶我,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他?司南星皱眉,难道是景澜?他为何要让司青翎下毒? “景澜为何要你这么做?” “景澜?”司青翎笑,“不,不是他,他不过是我掩藏真实心意的借口,我真正爱的,是南黎国上下最尊贵之人,只有他才配得上我!” 司南星眉皱得越紧了,“你说的……可是当今皇上?” 028、愚蠢行为 司青翎笑道:“既然你们都这么聪明,又何必问我呢?” “这么说空果真是朝廷的走狗了!” “向庭轲,你还有何话说?!” “对!还不快快交出解药!” 对于发展至此的情况,向庭轲却事不关己似的冷眼看着,等到众人都觉得对他吼不过浪费力气了,向庭轲才看向司青翎道:“你说是你所爱之人要你下毒,那便是与空无关了。” 司青翎被向庭轲冷冷的目光看得心里一阵发虚,面上却笑道:“空是他安插在武林中的力量,这次下毒就是为了帮空脱罪,又怎会与空无关呢?” 关于到底是谁人指使之事司青翎一直未明说,但此刻却已经很清楚。 “若事实真如你所说,你绝无可能说出这些话坏了他的事,所以——你在说谎。”向庭轲犀利的目光直视着司青翎,让她有一种无论如何狡辩在他的目光下都无所遁形的错觉。 司青翎的确刁蛮任性,却不是没脑子,未因向庭轲三言两语和逼视便慌了神,而换了一脸怨愤的表情道:“他毁诺负我,我自然也要让他后悔!” 向庭轲道:“他如何负你?” “我对他一心一意,他却宁愿与一个男人成亲也不娶我!我恨他,也恨那个男人!”这句话司青翎倒是实话实说,但那个他却非赤炎烈,而是景澜。 赤炎烈与一个男人成亲之事天下皆知,此时听得司青翎说出此事,便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向庭轲犹不肯放过,“既然你恨他,为何不在司庄主问及你是何人指使时将他供出?” “那是因为我还爱他!我虽恨他,但没有爱哪来的恨?”司青翎咬着下唇,似乎也在懊恼自己方才的犹豫。 “你有何证据证明你所言为真?” 司青翎冷笑道:“若非事实,你以为我会拿我的名誉和清白开玩笑么?” 看来这个女人是不会善罢甘休了,向庭轲终于微皱了皱眉,“空杀人还用不上下毒这种手段。” “若不是以下毒的方式,又怎么能让你此时借故开脱呢?” “司姑娘,纵然你怨恨我辜负你的情意,也不该将空牵扯进来。”一身月白衣衫,银色面具遮去了脸的男子突然出现在大堂中,司青翎先是眼睛一亮,随即垂眸掩去眼中升腾而起的恨意,故作平静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沐寒诀叹道:“此次无痕杀人,空是朝廷爪牙之事其实是东辰内应刻意栽脏,为的是挑起江湖纷争,引得南黎内乱,好坐收渔翁之利,司姑娘何必让你我个人恩怨导致贼人奸计得逞?” 司青翎厉声反驳:“你胡说!” 祈云掌门更是冷哼道:“哼!连真实面目都不敢露出来,又让我等如何相信你所说的话?” “我戴面具只是习惯,要摘了也无不可。”沐寒诀说着便取下面具,面具下是司青翎熟悉的脸,但那绝不属于白衣卿相沐寒诀! 事实沐寒诀从一开始给司青翎看的“真面目”便是易容后的脸,沐寒诀一向小心谨慎,若非信任之人,自然不会轻易暴露景澜面具下的真实样貌,严格说来,真正见过景澜样貌的,只有四人。所以沐寒诀毫不犹豫地当着众人的面取下面具,就算有人见过沐寒诀,也不会将眼前之人与那个白衣卿相联系在一起。 “君莫尘,你还要躲到何时?”沐寒诀突然对着一处道。正在众人不明所以之时,那些本是各大门派随从类的人物,突然个个抽出刀刃横于其门派代表颈项之上,一名神情冷凝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想必便是那君莫尘了。 君莫尘并不惊讶与沐寒诀发觉他的存在,甚至不见一丝懊恼,驻足于沐寒诀面前,君莫尘道:“沐寒诀,你们输了。” 沐寒诀勾唇笑道:“我名为景澜,亦名绝影,却不是你口中的沐寒诀。” 景澜这个名字在座鲜有人知,但是,绝影!与无痕齐名,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绝影!众人又如何不知? 君莫尘脸上亦难掩惊讶之色,那次刺杀赤炎烈未成,他便发现传闻仅凭才智闻名天下的白衣卿相竟会武功,却不知他竟是绝影!原来白衣卿相不仅是会武这么简单,看来他们还是小瞧他了。 君莫尘道:“只要杀了这些人,我今日的目的照样达到,纵然你是绝影,你阻止得了这些人成为刀下亡魂么?” 沐寒诀道:“会这么轻易被杀的,留着也没什么用处,既然如此,我为何要救他们?” 君莫尘闻言脸色一变,沐寒诀说这话不像是表面这么简单,倒像早有准备。 果然,君莫尘刚察觉到不对劲,人群中便又突然走出一人,朝沐寒诀嚷道:“七步夺魂散这么简单的毒下次别叫我来了,随便一个庸医都能解决!” 那一身痞气与风流的男子,不是毒医付千湮又是谁? 众人听得付千湮的抱怨却是松了口气,既然毒医那么说,他们身上的毒必然是解了。 “还有那几个,没中毒躺椅子上装什么死?”付千湮眼神扫过,正是五大门派与几个本就谨慎多疑的门派代表。 四大门派掌门门主帮主皆被说得一脸尴尬,独孤痕却神色自若道:“我从未说过我中了毒,不过令我没想到的是一些蠢到极致的人竟也未中毒!”独孤痕故意表现得满脸惊讶,至于那蠢人所指为谁自然不言而喻。 祈云掌门被气得脸色发红,正欲反驳,却想到他若反驳,不是等若承认了他便是独孤痕那口中的蠢人?祈云掌门便自冷哼一声,甩给独孤痕一计杀人似的眼神。 “君莫尘,如今你还有多少胜算?”沐寒诀始终看着君莫尘,这一串的变故显然不在君莫尘预料之中。 君莫尘暗自分析利弊,方才的劫持行为已让他们暴露,就算他现在道出一些事实,也会被沐寒诀说为诬赖挑拨。事到如今,只能拼死一搏! 这么想着,君莫尘朝他带来的那些人使了个眼色,便举剑朝沐寒诀发起一击。沐寒诀自然不会这么轻易被君莫尘击中,几个闪躲之后,沐寒诀看准君莫尘的弱点,一击便让君莫尘败下阵来。 而其余那些人,有武功高强者如五大门派代表与向庭轲对付,不多时便被系数拿下。 君莫尘千算万算,未料到沐寒诀会叫来付千湮,不想沐寒诀竟是准备周全只能着他前来自投罗网! 无论如何,这场“武林大会”也算有了结果,无论是看热闹的,还是真心想要借此机会一举铲除空的,都只能各自离去,至于司青翎如何处置,众人很“好心”地卖了南泽山庄一个人情,将那作为南泽山庄的家事。 “司姑娘,这种事我不希望有第二次。”温和却不容抗拒地说出这句话,沐寒诀便朝大堂外走去,向庭轲一语不发地跟在他身后。 不过短短时间,大堂中便走得只剩司南星与司青翎两人。 “青翎,平时你怎么闹我都由着你,但这次你实在太糊涂了!”对这个妹妹,也是如今他世上唯一的亲人,司南星第一次这么厉声指责。 “我不知道他是东辰人,他找我让我这么做就会让景澜后悔,我那时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便让人来叫你,本想与你商量,可你说你没空,我一气之下就照着那人说的做了,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呀!”司青翎说得委屈,毕竟她一个女子,被景澜拒绝,还让她看到那种画面,就连平时最宠她的哥哥都说忙没空理她,她一怒之下还顾得了什么? 司南星叹道:“罢了,那个景澜,你早些对他死了心罢,往后安分些,别再做出今天这种事。” 司青翎想要反驳,但看司南星的脸色,最终只能把那些话咽了回去。 029、情之一字 向庭轲随着沐寒诀来到内院,赤炎烈悠然自得地坐在屋中斟茶自饮,见两人进来,赤炎烈将手中茶盏递给沐寒诀,沐寒诀伸手接过,就着赤炎烈刚沾过那处喝了一口茶,赤炎烈勾起唇角,眸色微沉。 向庭轲仿佛没察觉两人之间的暗涌似的,依旧是那面无表情的模样,对着赤炎烈却多了些敬意,“主子,事情都已办妥了。” 赤炎烈这才看向向庭轲,“从现在开始,你便是我的贴身侍卫,君莫尘之事我不想看到第二次,明白么?” “是。” 赤炎烈的手段,向庭轲再清楚不过。赤炎烈便是无痕,无痕与绝影是当年的空的掌管人最得意的两个弟子,但他如何也料不到,便是他最看重的这两个弟子将他送入末路。 当年无痕杀了他那所谓的师父,将空纳入囊中,空本就是个没多少人情的杀手组织,弱肉强食在里面表现得更为明显,而且空的掌控者身份向来神秘,因此只有少数杀手知晓空的掌控者已变,而且正是两大杀手之一的无痕。对于无痕的作为,绝影自然清楚,并且也掺了一脚。 后作为空新的掌控者,赤炎烈让绝影换了身份潜伏入朝中,这世上便有了白衣卿相沐寒诀。无论无痕还是绝影,都善于伪装,这两人的确称得上空的“第一杀手”,无论手段心机都非一般。 以往都是赤炎烈与沐寒诀那个“师父”掌控着空,赤天霖只是作为它的主人,让空替他办事,而今赤炎烈却亲自掌控了空,向庭轲方才在众门派代表前所言他是空的主子不过掩人耳目罢了。向庭轲知道赤炎烈对背叛之人的处罚向来比敌人来的狠,像这次的君莫尘下场之惨绝对是别人无法想象的——赤炎烈不会给人再背叛的可能。 事情已然解决,付千湮早已不见了影儿,赤炎烈与沐寒诀却未急着离开,那姿态倒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直到一人的身影出现在院中。 司南星来到赤炎烈与沐寒诀暂居的小院,心下已是百转千回,直到见了那特意等他似的两人,司南星暗自苦笑,若可以,他可真不想得此“殊荣”。但事实却由不得他。 “你们到底是谁?”面对两人,司南星直接问道。 沐寒诀笑道:“司庄主不是已经猜到了么?” 没错,方才在大堂听得君莫尘唤出沐寒诀之名,司南星便隐隐有了猜测,那个跟在景澜身旁的男子,一开始司南星便看出他不简单。司南星原本也不甚确定,听得沐寒诀此话,他们果真是…… 司南星暗自戒备,对着赤炎烈却是不卑不亢甚至有些嘲讽道:“我一介草民,不知有什么可效劳皇上的?”司南星不会以为,景澜,不,白衣卿相会这么简单放过青翎是因为他好心。众人皆道白衣卿相是如谪仙般的男子,性子温和,平易近人,且不说司南星如今已知沐寒诀杀手身份,纵然不知,他也不会以为能在朝中拥有如此特殊地位,名扬天下而不被君王铲除之人会有多么和善。 赤炎烈何尝听不出司南星话中嘲讽之意?未斥责司南星的无理,赤炎烈道:“我不要求你效忠于我,只是与你合作,你可以选择拒绝。” 司南星苦笑,“我有拒绝的余地么?” 赤炎烈极其直接道:“没有。” ……司南星的苦笑被噎了一下,硬生生僵在唇角,那模样还真是有些怪异。 “皇上还真是直接。”似赞似嘲,司南星只想发泄出心中憋闷的气,“我答应与你合作,希望皇上能原谅舍妹不智之举。” “我可没有怪罪司大小姐之意。”赤炎烈笑容如常,说得轻描淡写,司南星却不会蠢到以为他所说的不怪罪是真的“不怪罪”。 果然,赤炎烈下一句便接着道:“她我还看不在眼里,自然不会怪罪,但不代表我不会做些什么。”那个女人,就该让她长点记性,就算沐寒诀根本不将她放在心上,但他给她看了景澜的真实面貌,尽管是易容后的,依旧让赤炎烈感到不悦,何况……那个女人还抱了沐寒诀。 以赤炎烈的性子,没有杀司青翎,亦未让她断手断脚,已是很大程度的退步。察觉到赤炎烈眼中的杀意,司南星知道要赤炎烈完全放过司青翎是不可能了,不过让司青翎受点儿教训也好,免得往后又惹出什么事来。 这么想着,司南星便道:“还请皇上看在舍妹不懂事的份上手下留情,在下感激不尽。” 哼,不懂事?赤炎烈暗自冷笑,还真是个“好”借口。 “这次便让她长点儿记性,还请司庄主管好令妹,我想无论你我都不愿这种事发生第二次。” 自南泽山庄离开后,赤炎烈直接回了宫,而沐寒诀则回了自与赤炎烈成亲后便未归的卿相府。想起在南泽山庄遇到司青翎的种种,刚踏进府中的沐寒诀又出了府去,而他此刻要去的,是惜花阁。 沐寒诀依旧戴了那银色面具走入惜花阁,轻歌见他来,双眼顿时绽放出奇异的光彩。沐寒诀看了轻歌一眼直接去了后院,轻歌唤来人将剩下的事交代了,便朝后院走去。 那清俊的身影依旧如初,轻歌痴痴地看着沐寒诀,朱唇轻启,深情的呼唤便出了口:“公子……” 见轻歌这般模样,沐寒诀叹道:“轻歌,你不必再报答我救你之恩,曼舞我已随了她去,你也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去罢。” 这天终于还是来了么?公子不再需要我,公子要我离开……轻歌想笑,眼睛却酸涩得厉害,心就像刀子在割似的,“……是因为炎帝吗?公子真的爱上了炎帝?” 这个无怨无悔地跟在他身边多年,尽心尽力做好他吩咐的每一件事的女子,沐寒诀对她始终比旁人多了些怜惜,但正因如此沐寒诀更不想欺骗于她,“是我负了你,这世上能让我动情的,只他一人而已。”沐寒诀说得很清楚,甚至清楚得对轻歌而言有些残忍,但长痛不如短痛,若能让她就此死心也好。 泪在眼眶中打转,坚强如轻歌,却不愿让它们落下,“公子当初为何告诉了曼舞真实身份,却隐瞒于我?”若非炎帝生辰,沐寒诀让曼舞进宫献舞作为她跟随景澜的最后一次任务,轻歌至今还不知她们的公子竟是鼎鼎有名的白衣卿相! 惜花阁虽名为妓馆实为情报组织,但除了在那些恩客无意间说漏口的话中得来的消息,惜花阁向来只查景澜吩咐查的消息,轻歌一直未发觉景澜与沐寒诀为同一人便是因此。刚得知景澜是白衣卿相时,轻歌除了震惊便是无法抑制的苦涩,原来公子竟是朝廷中人,可笑她还担心公子与朝廷来往会引火自焚,呵……公子究竟将她当作什么? 沐寒诀道:“理由很简单,你对我有情,曼舞对我无意,情最是让人迷惑,它会让你在面对我的事时不如曼舞理智。” 果然是很简单的理由,这也是沐寒诀一向的作风,他总是将事情看得太过透彻。轻歌释然,又道:“公子对炎帝也是如此?” 出乎轻歌意料地,沐寒诀给出的答案却是否定的:“不,我们不同。” 轻歌疑惑,“为何?难道是两个男子之间与男女之间有何不同?” 沐寒诀道:“无关男女,只是我们本都为冷情之人,无论何时,都能保持在最冷静理智的状态,彼此都不会成为对方的弱点,而是助力,我与他便是清楚地知道这点,才会放任自己沉沦。”最重要的一点却是他们于对方而言存在着最致命的吸引力,无论是他,还是赤炎烈,都无法抵抗这种吸引,最终的选择只能是顺从。 看着沐寒诀提起赤炎烈时唇角那抹不同与平时的温柔弧度,轻歌知道她是真的无法再骗自己了,可是,要放弃又谈何容易? “公子,让轻歌继续跟在你身边吧,哪怕是以属下的身份也好。” “这是你的选择?” 轻歌坚定道:“是。” “你便继续掌管惜花阁吧,何时你想离开了便可离去。” “是,公子,轻歌先告退了。” “去罢。” 轻歌屈身行了一礼便匆忙转身离去,她怕,怕慢了一步便让沐寒诀看到她满脸的泪水。轻歌是一个孤儿,当年快饿死街头的她为景澜所救,那时看着比她大不了多少的男孩朝她露出那般温柔的笑容时,轻歌便决定了要永远跟在这个人身边,即便后来只是成为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她亦无怨无悔,爱了这么多年,景澜,你让我如何放下?哪怕,你不再是我的景澜…… 沐寒诀纵然怜惜轻歌,却从来不是多情之人。轻歌是个好女子,若不是赤炎烈,或许有一天沐寒诀会选择轻歌与他相伴,但如今他只能辜负轻歌,赤炎烈才是那个将与他相伴一生之人。 030、大雪纷飞 十二月十五日,皇城下起了入冬以来第一场雪,那纯洁无暇的白,似羽毛般翩然飘洒,入眼处一片雪白,银装素裹。 沐寒诀从来不是多愁善感之人,无论以往还是现今,沐寒诀不会刻意去回忆经历过的事,但一些深埋脑海的记忆,总是在不经意间被挑起。想起过往种种,沐寒诀已可以平心静气地面对,如今也不过是片刻失神罢了。 然,便是这片刻失神亦被赤炎烈察觉了去。赤炎烈从身后将沐寒诀整个人抱入怀中,与他一同看着窗外洋洋洒洒的雪轻声道:“在想什么?” 沐寒诀顺势靠在赤炎烈身上,双目依旧望着那鹅毛大雪,“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那时,他的爹娘尚未死去,他还有爱他宠他至极的哥哥,有一个温暖的家。 赤炎烈搁在沐寒诀腰上的手微紧,“说起来,我还未听过你进空之前的事,你讲与我听听吧。” “……好。” 小时候的沐寒诀还不叫沐寒诀,他的家并不是太过富裕的人家,但那是一个很幸福的家庭。沐寒诀的父亲一生只娶了他的母亲一个女子,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对彼此一心一意,忠贞不二,那时沐寒诀便决定待他长大了,也要做父亲那般痴心的男子,找一个相爱的女子度过一生,就如父亲对母亲说的那般: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除了父母,沐寒诀之上还有一个比他大四岁的哥哥。两兄弟感情很好,哥哥总是很照顾沐寒诀,有时候沐寒诀做错了事,哥哥还揽在自己身上,就怕沐寒诀被爹娘罚了。 在沐寒诀的记忆里,哥哥是个很温柔的人,他笑起来很好看,沐寒诀也学他那样笑,但天生活泼调皮的他怎么都做不出哥哥那温文尔雅的气质。有父母还有哥哥的爱,沐寒诀生活得很幸福,沐寒诀总想着这样的日子会一直下去,彼时的他甚至不知人会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向来难免,他只是单纯地以为他们一家四口会像现在这样永远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 变故发生在沐寒诀五岁那年,那也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天气。 当沐寒诀推门而入看到的却是满眼刺目的红色时,沐寒诀愣住了,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只看到他的娘亲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他那总是带着温柔的笑夸赞他和哥哥的爹爹和一群黑衣人打在一起,爹爹的身上也好多血!年少的沐寒诀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死亡,第一次感到深深的恐惧。 娘死了,爹和哥哥被那群黑衣人抓住,那些人本来是要立刻杀了爹爹的,可是在那个让沐寒诀无端感到恐惧的男人开口后,他们抓住爹爹,却没有杀他。沐寒诀没有听到那个男人说了什么,小小的他根本承受不住如此打击,沐寒诀脑子里乱哄哄的, 什么都听不进。 男人走到沐寒诀身旁,沐寒诀未看到父亲与哥哥担忧的目光,男人蹲下身与沐寒诀平视,沐寒诀这才发觉他的靠近。男人毫不客气地捏住沐寒诀的下颔,力道之大让沐寒诀忍不住含泪呼痛,而男人却毫不在意沐寒诀的呼痛声,将沐寒诀扯到被缚住的两人面前面无表情道:“小鬼,杀了他们,我就放过你。” 沐寒诀瞪着男人,挣扎着大吼:“我不要听你的,你是坏人!放开我!你这个大坏蛋!” 男人不顾沐寒诀的挣扎,勾起唇角邪恶地笑道:“不愿意下手么?那我就在他们身上一刀刀割肉,小鬼,你说好不好?” 沐寒诀惊恐地瞪大眼,“坏人!我不许你伤害爹爹和哥哥!” 男人眼神骤然变得阴鸷起来,“小鬼,你再这么挑衅,我可会忍不住先拿你开刀了!去吧,杀了他们!”男人将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放到沐寒诀手中 “珏儿,照他说的做吧,哥哥和爹都不会怪你的。” “珏儿,你哥哥说的对,爹爹不会怪你,动手吧。” 沐寒诀摇着头向后退着,却看到他的父亲突然发力挣脱了黑衣人的束缚,提起地上的剑朝颈间抹去,腥热的液体喷渐而出,甚至落了些在沐寒诀苍白的脸上。 似乎过了很久,又不过片刻的时间,沐寒诀听到哥哥温柔的呼唤:“珏儿,你过来。” 男人朝缚住哥哥的几人使了个眼色,他们便将他放开,沐寒诀走过去,颤抖地开口:“哥……” 哥哥心疼地看着这个一向无忧无虑的弟弟,轻柔地将他拥入怀中,“珏儿,要好好活下去,为我和爹娘报仇。” 沐寒诀有不好预感,但他还未反应过来,手上便已沾满了哥哥的鲜血,沐寒诀最后看到的,是哥哥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 “哥……”沐寒诀呆呆地看着自己染了血的手,连哥哥倒下都没有反应,就像失了灵魂的木偶娃娃。看着那刺目的红良久,沐寒诀突然觉得反胃地吐了,眼泪与吐出的秽物沾了衣,他却毫无所觉。 沐寒诀那时还不叫沐寒诀,只是他已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就像记不起他的爹娘、他的哥哥…… 那个男人后来成了沐寒诀的师父,沐寒诀成了空的杀手之一,沐寒诀杀人从未手软,无论所杀是怎样的人,他从不会有丝毫怜悯之心。第一次杀人是在入了空一年后,沐寒诀完成任务时甚至是笑着的,那是他一年里无数次练习的,与他哥哥那般温柔的笑,只是,他的笑不可能有哥哥的清澈纯粹——他的手,沾了至亲的血。 在空里,有无尽的厮杀,对敌人,对曾经的同伴……只要是能提高能力的,那个男人可以不择手段。沐寒诀学得比任何人都认真,他资质本就上佳,加上那简直像是自虐般不知昼夜的练习,他很快成为空里排得上号的杀手。便是那时,他的“师父”赐了他“绝影”的称号——空的杀手只有排得上号才有资格拥有名字。 虽早已在调查沐寒诀时知晓,亲耳听着沐寒诀用平静的语气讲述着那些不堪的往事,赤炎烈还是感觉心尖泛着阵阵疼痛,那个男人,当初不该让他太过容易地死去。 感觉到从赤炎烈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杀意,沐寒诀却只是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你也与我说说你入空之前的事吧。” 赤炎烈敛下杀意,靠着沐寒诀的肩道:“你也早该知道,我并非赤天霖的儿子,我的亲生父亲是赤凌霄,赤天霖恨赤凌霄的不辞而别,所以在我四岁时就把我送进了空,在人前又表现得对我极其宠爱引得其他皇子怀恨在心并伺机报复,他无非是想通过我报复赤凌霄。” 的确,正如赤炎烈调查沐寒诀,沐寒诀也曾让人详细查过赤炎烈,许多于别人而言是秘密的事,他也清楚得很。 “东辰那边赤凌霄也差不多要出兵了,之前按兵不动,不过他不屑与几乎被架空的南黎为敌,如今……呵,他可不会看在我是他儿子的份上就乖乖将东辰交到我手中。”对于东辰王,赤炎烈还未放在眼里,倒是他那个父王……可不要让他这个做儿子的太失望才是。 “是啊,真正的战争就要开始了。” 雪,还在不停地下;天,又愈加地凉了。 时间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在赤炎烈与沐寒诀的共同治理下,南黎国之前被赤天霖故意架空的缺漏都差不多已补齐。如今的沐寒诀上朝时依旧一身如雪的白衣,只是他的位置不再是与众臣同列,而是正大光明地坐在赤炎烈身侧,与他一同睥睨朝臣。 对赤炎烈与沐寒诀之事,民间还有不少议论之声,朝中大臣却因看得赤炎烈坚决的态度而再不敢多言。如今皇上对白衣卿相不过一时兴趣,待这兴趣过了,皇上自然会恢复后宫——大多数人心中都抱着这个想法。 飞鹰时不时传来边关被犯的消息,然东辰未发,之前南黎又大败苍野与启赫,如今各国虽有意挑起与南黎的战事,却都不敢有太大动作。 赤炎烈登上帝位的第一个除夕夜却未在宫中摆宴,罢朝三日,让林言吩咐下去取消除夕夜一切安排后,赤炎烈便与沐寒诀商量着如何过除夕。其实除夕对两人而言并未有何特别之处,守年夜,吃年夜饭,放炮竹……除了照常吃饭外,别的完全没必要。倒是新春之日,沐寒诀与赤炎烈起了个大早,赤炎烈吩咐人找来红纸,两人便在御书房中拼起了新春对联。 几番比试之后,尚分不出胜负,沐寒诀便搁了笔,拉过赤炎烈的手道:“走。”便朝外走去。 赤炎烈的手在寒冬之季冷得跟冰块似的,沐寒诀手掌的温度传到他的掌心,赤炎烈不禁勾起唇角,不知何时,他竟开始迷恋这小小的平淡的幸福。 一路小跑着到了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的院中,不顾头顶还下得没完没了的雪,沐寒诀便与赤炎烈立于院中,任凭雪染了发。 “要打一场?”赤炎烈挑眉,看向沐寒诀回望的眼,彼此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不知是谁先出的招,一红一白的身影在庭院中追逐穿梭,不分伯仲的攻防战激起一层层飞雪在周身缠绕,舞出绚烂的痕迹。 沐寒诀一掌击出,本是以掌相抵的赤炎烈却突然直直凑上前,不做任何反击。这一掌沐寒诀使了三成内力,若是落在赤炎烈身上,他非受伤不可!沐寒诀吓得连忙收回手,身体却向前倾去,赤炎烈也不躲,向前的冲力便让沐寒诀与赤炎烈一同落在地上,积雪洒了一身。 甫一落地,沐寒诀便紧攥着赤炎烈的肩膀怒声道:“为何不还手!” 赤炎烈无所谓地笑道:“我知道你不会伤我,若非我故意露出破绽,你又怎么如此急切地对我投怀送抱?”赤炎烈双手紧揽住沐寒诀的腰,也不在意后背传来的阵阵凉意,笑得好不狡猾。 “我还有更急切的时候,要试试么?”沐寒诀挑衅似的回以有些邪恶的笑,不过现在的状况的确不是做别的事的好时机。沐寒诀推了下赤炎烈,见他仍旧保持动作一动不动,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放开,难道你很喜欢躺在雪地里?” 赤炎烈紧紧贴着沐寒诀笑道:“只要与你一起,怎样我都喜欢。”沐寒诀挑眉,“我可不想你受了寒累的又是我。” 赤炎烈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贤惠的内人,这点小事不会抱怨才对。” 沐寒诀皮笑肉不笑,“关于谁是内人的问题,我想我们还需细细探讨一番。” 于是冰天雪地算什么?探讨的过程是漫长的,却绝对不是难熬的,比试这种东西可不只存在于文武之上。 新春之后最为欢庆的便数元宵节了,白日里上完朝后,赤炎烈与沐寒诀也难得遵循了一次习俗,将御膳房的厨子都赶到一边儿生火打杂,这两人亲手包起了元宵。 作为杀手,要学的不只杀人,还要会近日的观测天气变幻,会基本生存技能,包括生火、猎食、会煮简单的熟食等,因此这可谓“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两人做出的元宵虽算不得什么人间美味,至少能够下咽。何况对两人而言,最重要的并非元宵有多美味,而是那简单的幸福。 过完新年,这平静的日子怕是没有多少了…… 031、战事渐起 南黎国炎帝二年三月,东辰开始向南黎发起小规模进攻,凌王虽依旧未动,却不再阻止东辰挑起与南黎两国战事。 赤炎烈与沐寒诀自然也未想过赤凌霄还会阻止,虽从未曾见过赤凌霄,但无论赤炎烈还是沐寒诀都清楚赤凌霄绝不是善良之辈,更不会顾忌血缘,否则他当初也不会去到东辰,一手将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小国扶持至如今的两大强国之一,便是清楚这些,对边关频频发生的战事,沐寒诀与赤炎烈并无任何惊讶。 朝中不少人猜测议论东辰凌王未出战的原因,赤炎烈与沐寒诀虽清楚赤凌霄未出征只是暂时的,却并不向朝臣做何解释,任由他们各自争论。 四月,南黎与东辰战况愈演愈烈,赤凌霄终于出兵,目标为临水城。早朝时,赤炎烈宣布将与帝君一同前往临水城,御驾亲征。 此决定一出,沐寒诀在众臣说出各种反对之言前道:“今有大国者强如东辰,天下未定,大业不成,便是坐稳了这南黎帝位又如何?大丈夫就该浴血沙场,非自己拼来的江山,何以服天下?” 众臣要说的话便因沐寒诀这番言论卡在了喉中,诚然,且毋论其他,还有个东辰在旁虎视眈眈,而他们却守着南黎这一方土地,沾沾自喜地将其视为天下,将他们南黎的王视为真命天子!沐寒诀之言可谓醍醐灌顶,让他们恍悟这天下不只有南黎,还有东辰,还有许多虽小却不可忽视的国家!以往的他们是多么愚蠢呵,帝君所言甚对,这江山,就是要靠自己打来才能使天下人在尊他为天子时心服口服! 于是朝堂上下一片静谧之后众臣齐齐跪地发出呼声:“皇上圣明!帝君圣明!” 将朝中事务交代妥当后,沐寒诀与赤炎烈即刻赶往临水城,并在前往临水城的同时通过飞鹰下了一道密令。 赤炎烈与沐寒诀日夜兼程三日后抵达临水城,此时东辰大军还在距临水城几千里开外,刚到临水城未有片刻休息的沐寒诀便让各个将领在议事厅中聚集,而赤炎烈则去视察城楼士兵与练兵情况。 待到众将领都到齐,尚不及客套问候一番,沐寒诀便对着在场职位最高的两人道:“钱副将、王副将,你们二人派遣人手将距城门千里处水库挖得更大更深些,再将控水的阀门关了,切记,此事需得秘密进行,不可张扬。” 钱副将一向以上阶命令为准,因此并无任何异议,倒是王副将闻言不解道:“不知卿相此举何意?”这句话原本没有什么,然那“卿相”二字却暗含轻视与讥讽,天下间谁人不知这白衣卿相与一个男人的荒唐事?即便那个男人是他们南黎的帝王,但像王副将这样的军人对沐寒诀之行为依旧不耻!故明知他如今已是帝君,却仍旧唤他卿相,便是想看他窘迫出丑。 却不知沐寒诀是听出王副将话中明嘲暗讽,还是果真不明,只是笑道:“王副将到时便可明晓。” 王副将对沐寒诀卖关子不满,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嘴上未说,心里却是不服,暗道这狗屁的瞎子卿相不但为人荒唐,还让他们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浪费体力!面对即将到来的敌人,就该保存实力这么简单的原则都不懂,他还来打什么仗!哼,又是一个没事跑来瞎掺和的文臣,看他那身板,要是敌人真打来了,还不得靠他们这些人分心来保护! “此乃军令,若敢有丝毫懈怠,以军法处置!王副将可不要不以为意。” 王副将听得此话,有些咬牙切齿地抱拳道:“是,末将遵命!” 王副将说话虽冲,但这点正说明他是个直性子,这种人往往最忠诚,不懂得曲意逢迎阳奉阴违,加上他是个军人,对军令尤其重视,他既已应下,沐寒诀也不怕他办事不力误了事情。相对而言,像王副将这般的人都是比较“单纯”的,譬如方才他心中所想其实早已完全表现在那张方正的脸上而不自知,因此沐寒诀虽明晓王副将心中定是不服地将他骂了个遍,却丝毫不在意。当然,不在意并不代表沐寒诀不会告诉王副将挖水库的人中包括他自己。 对两位副将交代好后,沐寒诀又道:“各位在临水城的时日都比我久,对临水城自然是比我更清楚得多,何处该加强守卫,何处需要安排士兵巡查此等小事想必不用我说,你们都会做得很好。左司命,从明日起我会亲自监察士兵练习,之前留下的布阵之法,我希望看到成效。” 司命,即主管练兵布阵之职,位在副将之下,司军之上。 这些人中,也就左司命无其他想法,一心敬佩沐寒诀——沐寒诀之前留下的阵法实在让他叹为观止。听得沐寒诀吩咐,左司命即立起而道:“是,吾等定不让卿相失望!” “很好!皇上要取得天下,没有如诸位这等忠臣良将必不可行,我与尔等同侍南黎国,为国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众将领都被沐寒诀挑起了心中豪情壮志,当即起身齐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喊声直连续了三遍才停止,这便是军人不同于文臣的豪情!他们是有满腔报复铁血铮铮的大男人,他们宁愿洒血不流泪!军人的魂永远属于战场,若是如今站在这儿的是一群文臣,便是再多的人也吼不出这排山倒海的气势! 待众将领都各自返回,钱副将道:“末将等为皇上与帝君在城中酒楼备了接风宴,不知帝君现在就要过去还是待皇上归来同路?” 来临水城的路上沐寒诀与赤炎烈没怎么休息,长途跋涉难免疲累,沐寒诀面上却未表现出任何疲惫之态,颇为亲切自然地对钱副将笑道:“接风就不必了,倒是劳烦钱副将为我与皇上备个空房,好让我们歇息一番。” 钱副将道:“是末将疏忽了,帝君一路赶来的确该先休息整顿才是,这接风宴就推迟到晚上,不知帝君意下如何?” “什么接风宴?”一袭红衣渐渐走近,面容邪魅的男人毫不顾忌地将手搭在沐寒诀腰间。 钱副将见了来人,立马恭敬道:“末将见过皇上。”因为早些刚到时赤炎烈便说了不用行跪拜礼,钱副将便只是抱拳躬身行了面见上阶时的礼仪。 赤炎烈再问:“你方才说什么接风宴?” 钱副将回道:“是末将等为皇上与帝君办的接风宴,在城中酒楼,皇上与帝君可稍作歇息,晚些再去。” 赤炎烈皱眉,“既然身在边关,自当一视平等,吃穿用度该与将士无异,尔等心意朕已明了,宴会便免了。” “皇上所言极是,末将稍后便让人取消宴会,空房已备好,皇上与帝君若有别的需要,可随时吩咐。”钱副将亲自领了两人到门口,“若无他事,末将便先告退了。” 赤炎烈道:“晚膳时分让人来唤我们,其余时候若非大事,不得打扰。” “是,末将告退。” 钱副将离开后,赤炎烈与沐寒诀推门而入,再关了门,沐寒诀边褪外衣边道:“如何?”沐寒诀问的,是赤炎烈看过的城兵及军队情况。 “尚可。”显然,赤炎烈对现状并不满意,赤炎烈将外衣扔到一旁的屏风上,又伸手取下沐寒诀束发的冠带,长发如瀑,平常温和却带了疏离的沐寒诀散着发时却别有一番风情,赤炎烈总喜欢在两人独处时去了他束发之物,却又不让他在人前散发。 两人相拥躺下,沐寒诀又道:“方才我让钱副将与王副将调遣人手秘密挖水库。” 沐寒诀解说得很简单,赤炎烈却完全听懂了,眸中蓄满笑意,赤炎烈道:“你也想到了?”沐寒诀道:“别忘了,我们可是同类人。” 赤炎烈不置可否,两人相视一笑,很快便沉入睡梦。 要做的事还很多,而现在最重要的,是养精蓄锐。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官位地名等纯属虚构,与历史不符处纯属正常。 032、血的教训 赤炎烈与沐寒诀到达的第三日,临水城便开始下起了雨,且雨势颇大,像汹涌的怒涛咆哮着要吞噬一切似的。还好沐寒诀交代的挖水库之事已经做完,不然这么大的雨,那可就真是有心无力了。 大雨滂沱,在天地之间编织成一席透明的帘幕。沐寒诀站在城楼之上,看着雨倾盆而下,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钱副将站在他的身后,看着这个如玉般温润又仿佛带着夜的凛冽深沉的男子,钱副将道:“原来帝君是想借水库之力对付东辰军,不过东辰军若是识破帝君的招数又当如何?”看到这瓢泼大雨,钱副将才明白沐寒诀让他们挖水库的目的,不过他仍不明白沐寒诀怎么料到这几日内会下雨…… 观之沐寒诀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沐寒诀将目光从遥远的天际移至钱副将身上,“若敌方先行官是别人,这个法子或许行不通,但东辰派出的先行官却是个笔墨不识的武将,且那人刚愎自用,听不进下属劝谏,必中招。” “原来如此,帝君不但才智过人,且心思缜密,连这个都算了进去,末将佩服!”钱副将真心称赞道,钱副将原本以为什么白衣卿相不过徒有其表,只是他官阶在自己之上,这才不得不听从他的吩咐行事,如今看来,却是自己看轻了沐寒诀这人了。这么想着,钱副将不禁对自己之前对沐寒诀的妄断感到惭愧。 “再怎么过人,也终究是个普通人罢了。”沐寒诀不甚在意地笑道,又将视线移了开去,钱副将见沐寒诀表现得明显不愿多说,便识趣地闭了口。 雨,愈下愈大。大雨一连下了两日才肯停歇,看着久违的阳光,众人因这雨而产生的抑郁心情总算烟消云散。 雨刚停,肖武便率领大军继续朝临水城行去,在距临水城千里处需趟过一条河,肖武骑着马首先向河中走去,副将却在此时上前道:“将军,这河有蹊跷,恐怕是敌军设的陷阱!” 肖武嘲笑副将的胆小,“你也太过‘谨慎’了吧!这儿一看就是设不了什么陷阱的地儿,像你这么缩头缩脑,到时候被人家知道了还不耻笑我东辰军胆小怕事?继续走!” 副将见肖武不听劝告一意孤行,顾不得其他急道:“将军!接连两日大雨,这河的水却如此清澈平静,这实在太过异常了,请将军三思!” “让开!本将军该怎么做还要你来教么?”肖武将副将挥到一旁,执意朝河中走去。副将看着大军随着肖武走入河中,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摇头叹气举步跟了上去。 但愿只是他想太多了……副将努力忽视心中隐隐的不安。 然,上天没有听到副将的祈祷,原本一切顺利得让副将都觉得真是自己多心了,意外却在大队人马趟到河中央时发生了。众人只听得阵阵如闷雷似的轰隆声不断响起,正暗自奇怪,却见副将突然脸色大变,转过身来大吼:“快往回走!快!” 这声大吼落在众人耳中却是不太真切,此时那轰隆声已经近在耳边,副将脸色更苍白阴郁了些,众人朝上游望去,只见巨大的浪潮铺天盖地地咆哮而来,众人四散而逃,却很快都被卷入怒吼的浪涛中。 在疯狂奔腾的浪涛面前,人的奔跑逃离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只能挣扎着,嘶吼着,不甘地向前移动,终究却只能被吞噬。看着一个个将士努力地挣扎求生,却逃不过死亡的命运,副将心中只觉一片悲痛,这都是他们东辰的将士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哪!他们家中还有妻儿,还有父母在等着他们凯旋而归,可如今他们连战场都还未到就丢了性命……面对一个个将士的死亡,副将第一次感到战争的残酷,第一次如此厌恶战争的存在! 最终,副将不再逃了,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肖武托起送出几丈远,好让他有足够的力气逃出这场劫难。即将被淹没的那一刻,副将运起功吼道:“大哥,为了我们的理想活下去!” 大哥…… 大哥…… 大哥…… 多久没有听到这个亲切的称呼了?肖武虎躯一震,却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地向前向前再向前!他知道从现在开始,真的没有人再会这么真心实意地见他一声“大哥”了。肖武突然想起副将是叫肖文啊,想起曾经两人是如何结拜,想起起名时肖文笑嘻嘻地说:“大哥,你一武我一文,正好文武双全!” 对了,还有理想!他和肖文的理想啊,他们从军前曾说过要让这天下太平,再没有战火硝烟,可是他却在军营一步步往上爬的途中忘了他们最初的理想,他从一个小兵渐渐坐上了将军之位,其中有多少肖文的功劳他不是不清楚,甚至坐上这个将军位置的本该是肖文!可肖文不愿与他争,甘心在他手下做了副将,可他呢?他都做了些什么?对肖文越来越疏远,怀疑、猜测、嫉妒、仇恨……什么时候那一声声“大哥”变成了恭恭敬敬的“将军”,直到他都忘了原来他的副将名为肖文,是他最好的兄弟啊! 温热的泪顺着肖武刚毅的脸落入水中,很快便寻不到踪迹,就像他曾信誓旦旦地承诺与肖文做一辈子的好兄弟,那些诺言在时间的长河中被渐渐吞噬,到头来却是肖文一直记着他们的誓言,记着他们的理想,他这个做大哥的,可真是失职呵! 肖武先是哭,后来是笑,笑得流出了更多的泪,为什么他要到现在才想起这些?为什么他要迷失自我?为什么!肖文,好兄弟!你放心地去吧,咱们的理想我一定会实现,我不会让你白白送命的!肖武在力气即将用尽时终于到了岸,这时他才敢回头去看,汹涌的浪涛已不复初过河时的平静,是他不该意气用事,不该不听肖文的劝,这些人都是因他的愚蠢而死的!他的将士们,他的弟弟!肖武擦干面上的泪,他会铭记这一刻的教训,绝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 阿文,你好好看着大哥怎么实现我们的理想吧!下辈子,咱俩还做好兄弟! 肖武离开岸边,刚走没几步便见两人一骑立在不远处,那两人一个白衣一个红衫,共乘一骑姿态亲密,望向肖武的眼神却暗藏锋利的刀刃。几乎是第一眼肖武便确认了这两人的身份,毕竟不说此南黎边关之地无人敢假冒那两人,即便有,也绝仿冒不出那种似乎所有人都无法介入这两人之间的感觉。 身体上的疲惫并未让肖武产生丝毫退却之意,若是以往的肖武,见了无论赤炎烈还是沐寒诀其中一个定会不顾一切地上前挑战,但如今,他只是平静地站在这两人面前,没有怒意,没有惧怕,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肖武的平静让沐寒诀与赤炎烈都有些意外,然而更意外的是肖武接下来所说的话。 肖武停在不远处看着马背上的两人,面容平静却坚定道:“我要当南黎国的将军。” “哦?”赤炎烈颇感兴趣地挑眉,“你凭什么?” 肖武道:“就凭我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的人!” “既然如此,且随我们一同回临水城吧,肖将军。”说这话的是沐寒诀,肖武有些意外地看向他,肖武以为凭自己说的那点理由他们就算要答应也该考虑再三,没想到沐寒诀竟然答应地这么爽快!肖武不太确定地看向赤炎烈,赤炎烈却已将视线转向沐寒诀,灼热而专注,只在调转马头时道:“肖将军就请自己走路吧。” 赤炎烈与沐寒诀到底是怎样的人?看着那两人一马的身影,肖武不禁迷惑,起初听闻这两个男人明目张胆地成亲,他认为他们嚣张;白衣卿相举世无双这种话不只听过一遍,赤炎烈的治国才能他也有所耳闻,这时他认为他们聪明;这次渡水惨败,又让肖武清楚地见识了沐寒诀与赤炎烈的精明算计。 其实肖武之前也想过南黎会在那河上做文章,但一来这两日的雨来得突然,谁也没法料到;二来雨一停他们就开始行军,难道南黎还能将时间料得准不成?可是肖武低估了那两人,要将开阀放水时间控制好并不难,根据肖武的性子推测出他一定会雨一停便继续行军,再将到达那条河的时间、水从上游流下的时间及东辰大军到达河流中央的时间综合计算之后,就会知道在何时开阀为最好时机! 吃一堑,长一智。况且此次损失惨重,肖武此次可谓脱胎换骨,再不是从前的莽夫!对于那态度令人捉摸不透的两人,肖武不再在意,他知道,虽然沐寒诀与赤炎烈都已答应让他做南黎的将军,但临水城的那些人可不会轻易妥协。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 033、不速之客 此次不废一兵一卒而全歼东辰几千大军的消息传到临水城中,实在振奋人心,让南黎士气大增,但当几位将领笑意盈盈地迎接赤炎烈与沐寒诀归来却看到他们身后的肖武后脸色不禁微变。 王副将本就是个藏不住话的直性子,见兵败的肖武却未被束缚,自由自在地走着,便略带不满道:“卿相怎么不把他绑起来?他要是逃了怎么办?”对赤炎烈,王副将还是有所顾忌的,因此只能对沐寒诀抱怨。 沐寒诀率先从马上翻身而下,对王副将带冲的语气依旧不曾在意,倒是后下马的赤炎烈冷冷瞪了王副将一眼,后者被那满是杀意的眼神看得心中发怵,手心里都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沐寒诀似乎未发觉赤炎烈对王副将充满杀意的警告,扬一脸无害的笑对王副将道:“肖将军将成为我南黎大将,怎能对其做出绑缚这般无理之事?” “什么?你的意思是要他做我南黎国的将军?!”王副将再无法理会赤炎烈危险的眼神,这个消息对他而言实在太具冲击力了,连其余几个比较稳重的将领也面露惊疑,显然对这件事并无人看好或赞同。 这种结果无论是沐寒诀、赤炎烈还是肖武都早有所料,毕竟边关将领一向最是敌我分明,接受一个俘虏还好,要让一个兵败的敌国将军成为自己的上阶,一时之间谁都无法认同。沐寒诀依旧是一脸温和得找不出任何瑕疵的笑,似乎他只是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一般,而赤炎烈更是直接搂着沐寒诀对肖武道:“接下来是你自己的事,做不做得了这个将军之位全在你。”语毕,便与沐寒诀一同离去,只余一干将领与肖武大眼瞪小眼。 之后肖武会如何并不是赤炎烈所关心的事,他和沐寒诀将他带回来,并未打算养一个废物,有没有那个能耐让众人甘心称他为将军,的确是他自己的事。纵然肖武成功坐上将军之位,若他还如之前那般莽撞,不汲取教训,赤炎烈不介意多杀一人。 搂着沐寒诀往回走的路上,赤炎烈看着沐寒诀不是太好的脸色,心疼的同时又有些自责道:“还好么?” 若不是沐寒诀脾气好(……),听到赤炎烈这话一定会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愤怒地吼:“好,好个屁啊!老子这副样子是哪个王八蛋害的?明知第二天要出门夜里还不知节制地折腾!”……请停止这种不切实际的想象,以沐寒诀的性子就算八辈子都一定肯定绝对不可能做出这么丢脸的行为说出这么泼的话的! 所以沐寒诀只是很灿烂地笑道:“没事,下次让你也尝尝这滋味就好了。” 沐寒诀向来睚眦必报,从他那过分灿烂的笑中赤炎烈可以想象出自己将有怎样“悲惨”的遭遇,但他并不在意,反正沐寒诀不会做出什么真正伤害他的事来。 回到住处时,推开房门那一瞬间赤炎烈突然产生了强烈的揍人冲动,原因无他,只是洛堇时在他和沐寒诀的房中正与碧鸾吻得火热!这厮是何时冒出来的?难道他不知道随便打扰别人,还这么旁若无人地秀恩爱是要遭天打雷劈的么?——即使他将魔爪伸向碧鸾时房中的确没有旁人。 那两人不知是吻得忘情还是装作未听到推门声,直至缠绵的一吻结束才看向门口的沐寒诀与赤炎烈。无论是被围观还是围观的两人都未表现出丝毫不自在的模样,这是不是说明这四人脸皮一个比一个厚,而且个个堪比城墙? 赤炎烈似笑非笑,诡异的眼神直盯得洛堇时心中发毛,“洛堇时,你闲着没事跑我这儿来表演活春宫?” 洛堇时自知说不过赤炎烈,便未予理会,倒是碧鸾靠着洛堇时娇笑道:“难道赤炎烈你欲求不满,还需要靠看春宫来自慰?” 说得好!洛堇时不禁暗自拍掌叫好,果然有娘子就是不一样,被人欺负了又说不回去的时候还有人挺身而出……他家娘子对他真是太好了!洛堇时感动得热泪盈眶,双眼发亮地直直看着碧鸾,碧鸾则回以得意一笑。 沐寒诀笑容如春日暖阳般和煦,对碧鸾道:“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碧鸾姑娘可不要又踏进一片苦海。” ……这是赤裸裸的挑拨吧!洛堇时瞪沐寒诀,瞪!再瞪!狠狠地瞪!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让碧鸾回心转意,放下过去种种与他重新来过,沐寒诀现在旧事重提根本是不安好心!洛堇时已经不敢去看碧鸾的脸色了,毕竟那对她而言并不是好回忆,甚至是她恨不得丢掉的回忆,她现在的脸色……一定黑得可以。 诚如洛堇时所想,碧鸾的脸色很黑,而且不是一般的黑!想起以前的事,碧鸾还是忍不住恶狠狠地瞪了洛堇时一眼,咬牙切齿道:“他要是敢再犯,本姑娘这次走之前一定奄了他!” 所谓得意忘形乐极生悲便是洛堇时此刻最真实的写照,碧鸾放的狠话可是一点都不带假的,就像之前碧鸾说洛堇时再不知悔改她便离开,洛堇时以为碧鸾那么爱他,顶多生个气跑回娘家躲他几天,可他没想到碧鸾说离开就真的是彻彻底底地离开。洛堇时相信要是他再背叛碧鸾,碧鸾真会奄了他!当然,他也绝对不会再做那些伤害碧鸾的混蛋事就是了。 见洛堇时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赤炎烈终于心情愉悦地不再与他计较,不过……不计较并不代表赤炎烈不介意两个无关的人继续打扰他与沐寒诀的二人世界。赤炎烈斜睨洛堇时一眼,“你到底干嘛来的?没事就快滚,门在这儿,窗户在那儿。” 那一脸嫌弃的表情是什么意思?!若非洛堇时很肯定自己的的确确不是赤炎烈的对手,他的拳头早招呼在了赤炎烈那张欠揍的脸上!但现在洛堇时只能把一口恶气往肚子里吞,没办法,恶霸在眼前,好汉也不得不屈服低头啊! “我与碧鸾今日回东辰,特来与你告别,还有这次赤凌霄亲自率兵上阵,他并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你们要小心。”说到正事,洛堇时亦收起了嬉笑之色,细辨之下甚至能从他脸上看出些许努力掩藏的不舍。虽说洛堇时素来恨不得好好揍上赤炎烈一顿,但他是真心佩服这个男人,也是真心将他当作朋友,要离别还真有些舍不得。 赤炎烈道:“关于赤凌霄我自有分寸,你要滚就快些,别在这儿碍眼!” 洛堇时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赤炎烈,你一句不损我会死么?”赤炎烈冷哼一声,不屑回答。 洛堇时气得甩袖离去,只是出门时碧鸾却看到他止不住扬起的唇角。 那个明明很渴望被爱却装作什么都不在乎的赤炎烈呵,终于也找到他的幸福了吧?洛堇时抬首望向头顶的天空,此时阳光正好。 屋内,沐寒诀笑语:“洛堇时是个不错的朋友。”赤炎烈亦笑道:“这点我当然知道,不过你不觉得现在不是谈论别人的时候么?”赤炎烈邪笑着将沐寒诀的手拉至自己身下,那挺立的昂扬叫嚣着赤炎烈的欲望——这也是赤炎烈撞见洛堇时与碧鸾的激情画面没好气的原因。 沐寒诀挑眉,“等会儿还有事要处理。” 赤炎烈将沐寒诀压倒在床上,“那些事不急,可以慢慢处理,但我现在很急。” “既然你都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沐寒诀一个反扑将赤炎烈压在身下。 对某人的报复,现在才刚刚开始…… 034、硝烟渐染 沐寒诀与赤炎烈直到下午时分才不紧不慢地踏出房门,没有他们的吩咐,自然无人敢在那房门紧闭时打扰两人,毕竟这两人的关系天下皆知,而赤炎烈的手段众人都是心知肚明的,那可是连弑君杀兄都能做出来的主,没人会侥幸地以为那人会对自己手下留情…… 刚“饱餐”一顿的沐寒诀显得神清气爽,脸上笑意更比平时深刻几分,相较之下赤炎烈就没那么悠闲了,只见赤炎烈每走一步,神色便更怪异一分。沐寒诀将赤炎烈半揽入怀中,笑得如一只偷腥的猫,“皇上可要为臣抱着你走?” “卿相这个提议不错。”赤炎烈似是认真考虑一番后自若笑道,脸上不见丝毫窘迫,似乎一个大男人被另一个男人抱着再正常不过,而他也不会因此感到丢脸抑或别的什么。 啧,看来要想看这人羞恼的模样着实不易哪。沐寒诀状若可惜地摇头轻叹,赤炎烈见沐寒诀如此,便道:“在想什么?”沐寒诀道:“臣在想何时才能看到皇上羞恼的模样,那定然很有趣。”赤炎烈挑眉,“朕也想看卿相露出那等羞恼神情,定让朕毕生难忘。” 果然谁都是个不愿吃亏的主,难怪别人遇上这两人都讨不到好去。 这对话再继续下去可会没完没了,沐寒诀不再与赤炎烈逞这口舌之争,轻巧地将其打横抱起,赤炎烈也不觉这姿势别扭,伸手揽住沐寒诀的勃颈,未被束缚的墨发在空中随风而舞。赤炎烈看着沐寒诀,这人的脸上依旧是那云淡风轻的笑,如一杯清茶,无惊无澜的模样,而那双眼中,分明是浓得化不开的情,那渲染开的星星点点,引人心甘情愿沉沦。 红衣似火,白衣若雪,青丝缠绕成结。 沐寒诀到议事厅前便命人备了软垫,议事厅中原本就诡谲的气氛在沐寒诀进入时更多了些怪异。众将领目瞪口呆地看着沐寒诀将怀中的赤炎烈放到铺有软垫的椅子上,而他自己则站到一旁,众人各种脸色变换不定,可真是精彩极了! 若是聪明些的,此时定会当作自己双目失明,什么都没看到才对。然,王副将总是缺了一根筋,此时见了这般情况,竟是想也不想便急道:“皇上,您受伤了?” 其余几个将领闻言皆见鬼似的看向王副将,王副将虽不明他们为何会有如此反应,但那些目光着实让他不自在。——难道,他说错什么了不成? 受伤?唔,这么说也有点对。赤炎烈似笑非笑地看了身旁的沐寒诀一眼,却未回答王副将的话,而另外几人也很默契地将之无视,只剩王副将一人独自纳闷不解。 “你们可是承认肖武这个将军了?”赤炎烈突然开口,视线扫过众人,停在肖武身上。 “末将等,服了!”虽有几人说出这话时尚有不甘,但到底是承认了肖武,军中本就以能服人,肖武能胜过他们一干人等,还有谁敢说什么?不过想着对方曾经的身份,难免还有所顾忌,若他只是假降,意在理应外合击败南黎……这种可能不是没有! 那几人的顾虑赤炎烈又怎会不知?事实,赤炎烈也从未相信肖武,但不相信不代表不可用,若肖武果真有能耐,大不了栽一次罢了,区区一个肖武,还能翻了天不成?赤炎烈勾唇笑道:“既如此,明日赤凌霄该会让人攻城来了,便由肖将军出战,能不能继续坐这将军的位置,就看肖将军的本事与投诚的真心了。” 这话是说给肖武听,也是说给犹有怀疑的那几人听,那几人不像其他几个将领那般想法简单,自然听懂了赤炎烈话中之意,肖武,也听懂了。 肖武一事算是告一段落,钱副将便在此时提起了另一事:“禀皇上,凌王已在千里外驻营,不知皇上与帝君对此可有何想法?”赤凌霄虽是以敌国异性王与兵马大元帅的身份与他们对立,但他曾为南黎齐王,即便他叛国,先帝亦从未下旨撤了他的王位,因此钱副将在称呼时用了敬称。 赤炎烈不甚在意道:“他要攻城,自然不会将营寨安得太过靠近临水城,赤凌霄要耍手段,也不会在这上面做文章,你们只需一切如常,等待迎接开战便是。” 众人应声道:“末将等遵命!” “好了,今天便到这儿吧。肖武,你该做些什么不用朕教你吧?记住,朕要的只有一个结果。”至于这结果为何,每个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清楚得很。 出了议事厅的两人并未回房,而是去了城楼。站在城楼之上俯瞰大地,眺望辽远的边际,有四个子在叫嚣着——君临天下! 沐寒诀伸手握住赤炎烈的手,从那只手上传来的寒意让他不禁眉头微蹙,“都快五月的天了,怎么还是这么凉?” 赤炎烈回首,不怎么在意地笑道:“生性体寒。” 沐寒诀蹙起的眉却不见舒展,“可是宿疾?” 赤炎烈摇头道:“只是体温比常人低了些,也不见有何不适,许是心冷使然吧。”最后一句,却是玩笑了。 沐寒诀想想也对,若果真是宿疾,那次付千湮为赤炎烈解毒时就该瞧出,既没有,那便只是体温有异于常人罢了。不过每次触到这一片冰凉,沐寒诀总会在心里泛起疼惜,尽管赤炎烈并不是一个需要疼惜之人。 赤炎烈紧紧握着沐寒诀的手,黑如子夜的双眸深深地凝视着他,那眸中神采,似要将人都吸了进去。俄顷,赤炎烈揽着沐寒诀的腰靠在他的肩上,那低沉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沐寒诀耳中:“诀,若没有你,我便是得了这江山也会感觉无趣罢。若没有你……我哪天就会亲手毁了这江山也说不定。”微阖的双眸掩去了波动的情绪,也只有这人才能影响他至此,也只有这人才能让他不顾一切。 不顾一切……呵,原来,已经陷得这么深了么?那么诀,你可不要教我失望才好,否则我也不知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一闪而逝的杀意对作为杀手的沐寒诀而言自然是很容易便觉出了,沐寒诀微怔,倏而便明了这杀意产生的原因,因为他也与赤炎烈想着同样的事,事到如今,他已容不得赤炎烈的背叛了,若赤炎烈做了教他失望之事,他会怎么做呢?但愿不会有这么一天,否则…… 良久,沐寒诀在赤炎烈耳旁轻叹:“赤炎烈,你果真是个妖孽。”赤炎烈未睁眼,唇角却愉悦地上扬,“那你可愿陪我这妖孽君临天下?” “自然……是愿的。” 相拥的两人看起来如此契合,城楼上的卫兵笔直地站立着,对这般可谓惊世骇俗的场面,他们只有一个选择,那便是无视!当然,这些卫兵还未见识过什么叫做真正的惊世骇俗。 而此时的浓情蜜意显然掩盖不了即将四起的硝烟,一旦与赤凌霄正式开战,这悠闲的日子怕是难得了,而这场战事,却不知何时能止。赤凌霄可是用了二十二年的时间来扶起东辰国,对于赤凌霄的能力,无论沐寒诀还是赤炎烈都从未小觑,那个本该成为南黎帝王的男人,比赤天霖更多了几分果绝,否则当初他也不会毅然离去。 无论这是一个多么艰难的过程,正如赤炎烈对肖武所言,他只要一个结果! 空中似乎已有隐隐的血腥味传来,为这即将正式上演的战争,成就一场盛宴。 035、血色疆场 果然不出赤炎烈所料,赤凌霄安营扎寨旦日便下令出兵,肖武率兵出战,与东辰军在城门外打在一起,肖武是不遗余力,而东辰军却不恋战,总在激起南黎众将士战意时鸣金收兵,如此反复,使得战不像战,却像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了。 肖武又一次从战场返回,众人都聚集在了议事厅中,各个将领面色沉重,都在猜测东辰那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忽然,王副将指着肖武质问:“是不是你与东辰串通好了来演戏糊弄我们?!”王副将这一问声色俱厉,显然已是怒到极点。 王副将以为肖武会说出一堆辩解的话,孰知他只是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王副将一眼,冷声道:“没有。”王副将微愣,这厮什么态度!以为当了他们的将军就可以这么目中无人么? “肖将军,难道你不该解释解释么?”这声将军,王副将喊得可是比叫仇人的名字还要咬牙切齿,或许此时在他眼中肖武就是一个仇人,不过这个仇人暂时还不能杀。 然,这次肖武却是决定彻底无视王副将了。王副将被气得两眼一瞪就要发作,一直在旁看戏似的赤炎烈却终于开了口:“若不想麻烦别人替你收尸,最好现在就闭嘴。”这是对王副将的忠告,在王副将叫嚣时,赤炎烈并未放过肖武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意,他向来不是一个很能忍的人,能任王副将叫嚣到现在,怕已是极限了吧。 王副将心不甘情不愿地闭嘴,赤炎烈继续道:“对于此次东辰的行为,诀,你怎么看?” 沐寒诀沉吟道:“他们这么做,目的不过三,一为使我方将士松懈,二为引起我方内乱,三便是东辰在等人。” 听到那句“为引起我方内乱”时,王副将羞愧得无地自容,若真如沐寒诀所说,那他方才的行为不正是引起内乱之源么? 王副将羞愧之下便向肖武道了歉,肖武却是一副冷淡的表情,丝毫不理会王副将道歉的言语,气得王副将差点儿又破口大骂。 东辰的确是在等人,只是在第二日看到东辰那方领头之人时,南黎这边吃惊不小,而最为惊讶的,却是肖武。 肖武挺直地坐于马背之上,神色复杂地看着对面之人。一身盔甲为原本漂亮的女儿家添了几分肃杀之气,司徒锦心英姿飒爽地驾御着坐下黑驹,那凌人的气势当真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味道! 怎么会是她?肖武深沉的双眸痛苦地注视着冷若冰霜的司徒锦心,这个他承诺要爱护一生的女子,难道今天就要他们兵刃相见么? 司徒锦心亦看着肖武,只是她清亮的眸中却带着不可抑制的怒气,“得知你命丧河中,我悲痛欲绝,本想赶来替你抱仇,却又听到你未死而投靠南黎的消息,你可知我是何心情?肖武,你太令我失望了!”司徒锦心的话语中满是指责与痛心,肖武张口欲解释,却终究什么都没说,他,不能对不起白白死去的兄弟! 狂风将两军的旗帜吹得裂裂作响,对峙中的两人内心剧烈挣扎着,撞在一起的眼神却毫不退让,谁都没有看见对方眼中竭力深藏的痛苦。终于,司徒锦心抬手一挥,无情的话从嘴中吐出:“杀!” 得到示意的东辰军开始摆阵进攻,肖武深深地看了司徒锦心一眼,沉重的字眼艰难却也坚定地落入每个南黎将士耳中:“杀!” 两方对决,不再是昨日那过家家般的小打小闹,阵法、武力、弓箭……一个又一个身穿盔甲的兵卒倒在血泊中,有东辰的,也有南黎的。势均力敌的结果便是两败俱伤,而同样强大的军队之间的战斗,即便胜出,付出的代价也必将是惨痛的。 肖武冷静地指挥着阵法的改变,司徒锦心亦如是,他们就像操纵着万千棋子的棋手,哪方棋子会走向灭亡,取决于谁的技艺更高。那些棋子的命运,都掌握在这两人手中。 失去操控者的棋子只会变成一盘无用的散沙,或许有人正是深谙此道,便将暗箭对准了司徒锦心,只要她一死,群龙无首的东辰军只能任人宰割。司徒锦心看不到暗处的危机,而肖武却是瞧得真切,眼见箭矢朝着司徒锦心破空而去,肖武急得大吼:“心儿,小心暗箭!” 有肖武的提醒,司徒锦心顺利躲过暗箭,只是她看向肖武的目光却愈加复杂。司徒锦心本以为肖武投靠南黎是背叛了东辰,背叛了她,她以为肖武曾说过爱她的话都是骗她而已,所以她才会那般气愤,可肖武果真只是骗她,为何还要在乎她的安危?为何不任由那支箭刺穿她的身体?肖武,你到底在想什么? 见司徒锦心躲开暗箭,肖武提起的心终于放下,肖武禁止了放暗箭的行为,又观察起两军局势,分析着合适的阵法。司徒锦心的失神也不过片刻,现在的她身负东辰众多兵卒的性命,由不得她多想。 厮杀还在继续,将士们的哀嚎呻吟充斥着整个战场,鲜艳的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人体的残肢断臂随处可见。战争无疑是残酷的,多少人流着血和泪完成一场又一场战斗,士兵杀红了眼,甚至将同伴当作敌人毫不留情地斩杀,灰色的天空下一片已看不出本来颜色的黄土,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肖武总会问自己他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看着自己曾经的同胞与现在的同胞接二连三地倒下,肖武无法不动容。他与肖文的愿望是要这天下太平,百姓再不受战乱之苦,可如今他就这样看着一个个血肉之躯倒下却无能为力,肖武只能说服自己,这种牺牲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所的牺牲都会变得有价值;总有一天,这天下将不再有血腥的战争! 这一仗,才真正称得上南黎与东辰的第一仗;这一仗,双方损失惨重;这一仗,以南黎的胜利告终。 南黎胜了,肖武却没有感觉到多开心,他将被擒的司徒锦心放走,看着她的背影一步步远离他的视线。 直到再也看不见司徒锦心的身影,肖武毅然转身进了城门,面对狷狂的红衣与清雅的白衣跪地道:“臣私自放走敌国将领,特向皇上与帝君请罪!” 赤炎烈却未如肖武所想般责怪于他,只是不冷不热道:“此次权当功过相抵,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谢皇上!” 这时,一名飞鹰成员却传来了消息,沐寒诀接过飞鹰递来的纸条展开,看完纸条上的内容后,沐寒诀脸上没了一贯的笑。 赤炎烈道:“怎么了?” 沐寒诀将纸条递给赤炎烈,“我们低估了赤凌霄。” 赤炎烈看了纸条上的内容,亦是面色一紧,看来对付赤凌霄没有预想的那么容易。 036、意外横生 “皇上,可是有何意外?”见沐寒诀与赤炎烈皆是一脸凝重的表情,钱副将急道。 赤炎烈运气内力将纸条化作粉末散去,又对钱副将及一干等待答案的将领道:“你们只管做好自己分内之事,此事朕自会处理。” 想到纸条上的内容,赤炎烈眸中闪过一丝冷光与面对猎物时的兴趣。赤炎烈与沐寒诀都早已料到赤凌霄不会只攻临水城这么简单,因此已将青琊调到望云山,再分别遣了些空的杀手扮作士兵潜在嘉谷关与望云山的军队中,不想他们还是低估了赤凌霄的能耐,望云山竟是岌岌可危了! 赤炎烈与沐寒诀均未理会欲言又止的众人,兀自转身离去,众人只得按赤炎烈所说,各自回到应在之处。 并肩而行的两人并未露出多么严肃凝重的表情,反而难得有了些兴趣——强大的猎人总是偏爱强大的猎物。 沉默良久,沐寒诀道:“我会带人去望云山。”沐寒诀这话分明说得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赤炎烈也清楚要他改变主意绝不可能,遂只道:“今日便走么?” 沐寒诀道:“事态紧急,自然耽搁不得。” 赤炎烈低叹,他虽明白其中道理,但一想到沐寒诀这一去不知有多久不能见面,心中便难舍万分。旁边的向庭轲见状很识趣地悄然退下,先去准备出行之事。 赤炎烈并未在意向庭轲离去与否,只是紧紧地抱着沐寒诀,头靠在他的肩上,似要将他整个人刻入骨血。沐寒诀由着赤炎烈,与他共同享受此刻静谧的美好,这一去,便不知何时再能见了。 当一切事物准备妥当,终于到了沐寒诀离去之时,赤炎烈千万万语终化作一句:“万事小心,安然归来。” “我会的。”沐寒诀不顾周围众人如何作想,与赤炎烈缠绵一吻,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策马离去。 看着那逐渐远去的白色身影,赤炎烈忽然心中一痛,就好像这一别,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但愿只是他的错觉。 沐寒诀带了一个飞鹰与十来个藏于临水城中的杀手便前往望云山,若走大道,抵达望云山至少需半月之久,沐寒诀等人便选择了虽难走却近了许多的捷径。 望云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一旦失守,要再夺回怕是得费一番功夫,何况望云山是三处要塞之一,无论如何也要阻止东辰攻陷望云山!然东辰又怎会不知这点?赤凌霄是决计不会让他们顺利抵达望云山了。 沐寒诀一行赶往望云山的途中遇到不少阻击,虽那些前来阻击的人都被灭掉,但也让沐寒诀等耽搁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到了望云山脚下,却又衡生意外。 沐寒诀勒住马缰停止前行,身后众人跟着停了马,沐寒诀看着前方,目光冷冽凌厉。只见不远处一群人挡在道上,沐寒诀一行除了飞鹰外皆是一流的杀手,自然能辨出那些人的不同之处——他们也是杀手!而最前面那人…… 鲜艳的红衣如烈火,似鲜血,邪肆的面庞,恣意的笑,那人,与赤炎烈足有七八分相像!不过在他身上更能看出历经世事的沧桑,还有那经岁月凝淀的气势,他的眼神,似乎目空一切,所有事物都牵不动他分毫思绪。 “赤凌霄。”沐寒诀不轻不重地吐出这三个字,心中却不得不多了些谨慎,赤凌霄出现在这里,看来是无论如何都不让他们上望云山了。不过,赤凌霄竟能避过他与赤炎烈安插的眼线到此,看来他们又小看了他啊。 赤凌霄并不意外沐寒诀能叫出他的名字,虽说他们之前从未见过,但对彼此可不是全无了解,何况还有个赤炎烈呢?赤凌霄并未急于动手,反而以闲话家常般的语气道:“算起来,我该你的长辈,白衣卿相就是这般对待长辈?”赤凌霄面上在笑,那笑让沐寒诀想起另一张脸,便觉眼前之人实在不顺眼了。 “凌王这个长辈我可高攀不起。”沐寒诀说话时,作为武器使用的薄片夹在指间闪过一道冷光,在他身后的杀手见了,鬼魅般的身影便掠了出去。 自沐寒诀前往望云山,赤炎烈心中总有隐隐的不安,加上一直未见赤凌霄亲自出战,这种不安逐渐扩大。如今已过了七日,飞鹰该有消息传来了吧。赤炎烈坐在桌案前,提着笔却走了神,连墨滴到纸上都未发觉,浓稠的墨便一圈圈晕染开来。 此时,一人进了屋中,停在桌案前方,“皇上,望云山传来的消息。” 赤炎烈手中的笔直直落到纸上,他却未发现,只伸手接过纸筒展开,纸上的内容很简单:凌王出现望云山,帝君身亡。 潦草的字迹可见写下它们那人的匆忙,赤炎烈将纸条紧紧捏在手中,单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眉峰凌厉,眼神阴鸷,手背暴起的青筋显现他内心的不平静。赤炎烈抑制着杀人的冲动,俄顷,仍旧紧绷着脸对向庭轲道:“你留下,临水城的事便交予你。” “是。” 赤炎烈快步走了出去,牵了马出城,便朝望云山赶去,待众人发觉赤炎烈已离去,前去询问向庭轲时,赤炎烈已然离城颇远。 赤炎烈赶到望云山时,望云山脚下却只能见着一些衣物碎片,隔了这几日,先前打斗留下的血迹早已找不到痕迹,而这一带本就有野狼出没,那些尸体若未处理,怕是早成了野狼腹中食。赤炎烈的视线在四周的地上扫过,突然,他瞳孔微缩,那是……沐寒诀衣服的碎布!不会错,赤炎烈识得那块料子,碎布在此,那人……不,绝对不会!那个人怎么会死?那个狡猾的家伙怎么可能如此轻易死去?他不信! “谁?!”赤炎烈看向一旁的树丛,冷冽的语声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杀气,那双残酷的黑眸中杀意正浓。 来人不慌不忙地从树丛后走出,那一身红衣刺痛了赤炎烈的眼。赤炎烈右手放到腰间,凌厉的视线紧锁住赤凌霄,“他在哪儿?” 赤凌霄对赤炎烈那杀气腾腾的模样视若无睹,笑,依旧是那般的笑,用再随意不过的语气道:“死了。” 这两个字犹如一记重锤打在胸口,赤炎烈几乎窒息,片刻后,赤炎烈依旧面无表情,双眸却愈加深沉,“是你杀了他?” 赤凌霄道:“没错。” “你杀了他。”平静地重复着这句话,赤炎烈脸上却出现诡异的笑,眸中隐隐泛着红光。 赤凌霄觉出赤炎烈的不对劲,不禁皱了皱眉,难道赤天霖让赤炎烈练了魔功?魔功是一种内功心法,赤凌霄曾看过有关记载,练了那种心法一旦入魔有两种情况,一经脉断裂而死,二内力倍增,只是不知若赤炎烈果真练了魔功,又会是哪种情况呢? 037、硝烟四起 赤炎烈似未发觉自己身上的变化般,唇角的笑愈发诡异,恍惚间甚至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你会为此付出代价!”赤炎烈嘴中吐出冷酷的话语,身体如闪电般迅疾地掠了出去。 赤凌霄闪身避开赤炎烈迎面而来的身影,却还是被削断一缕青丝,赤凌霄神色微凛,伸手取下腰间长鞭。长鞭在赤凌霄手中如灵蛇一般收放自如,每一下看似轻巧地甩出,落下时却将大石都打得碎沫飞溅,这要是落在赤炎烈身上,他定然重伤。 赤炎烈的双瞳愈来愈红,渐渐形成妖异的血色,而他的发尾却成了白色。赤凌霄见状神色间也不禁带了些凝重,与现在的赤炎烈交手,他输是迟早的事,明白这点后赤凌霄不欲与赤炎烈多做纠缠,而赤炎烈却不肯如此轻易放赤凌霄离去,两人交战愈发激烈。 正此时,东辰那方带了人来,赤凌霄瞥了眼,冷哼一声,“多事!”。以赤炎烈一己之力,要在对付赤凌霄的同时对抗如此数目众多的敌人显然不可能。 “赤凌霄,今日便到此,他日再见,我绝不会放过你!”赤炎烈冷冷地看了赤凌霄一眼,血红的双眸中杀气四溢,让人毫不怀疑他话语真实性。 赤炎烈运起轻功朝望云山上去,众人群起而追之,赤凌霄却只是站在原地,完全无半点帮忙之意。那带头人领着东辰众军却是无一人能追上赤炎烈,只能眼睁睁看着赤炎烈上了望云山,带头人心中气愤,面对赤凌霄时也难免带了些指责道:“凌王为何不拦住炎帝?” 赤凌霄淡淡道:“拦不住。”赤凌霄说的是事实,赤炎烈要想离开凭他的确拦不住,毕竟赤炎烈因为沐寒诀一事激发了魔功潜藏的力量,如今的赤炎烈到底有多强赤凌霄也不清楚,但他明白的是他绝不是赤炎烈的对手。 赤凌霄是实话实说了,而那领头人却不以为然,他一心认为是赤凌霄顾念血缘之情放了赤炎烈一马,领头人面上不说,心中却对赤凌霄多了些防备,就怕他临阵倒戈,转而帮南黎对付东辰。赤凌霄不管领头人心中做何想法,径自离去。 赤炎烈上了望云山,守在关卡处的人听说来人是他,便遣了人去通报,同时时不时小心翼翼地偷瞄赤炎烈一眼。若是平常,他们定然不会如此大胆,但赤炎烈那赤红的双眸与雪白的发尾太过引人注目,众人免不了好奇地望上几眼。 此刻的赤炎烈双瞳如鲜血般红得害人,青丝与白发交错更添了分诡异,再加上那张面无表情的邪魅面庞,让看到他的人有种面对的是妖魔之感。若说以往的赤炎烈让人看了觉得危险,那现在的赤炎烈便是令人脚底生寒了。 青琊看见赤炎烈时也不禁一愣,不过片刻便恢复常态,还好他身后带的几人皆是空的杀手,否则不知又该如何大惊小怪了。面对赤炎烈,青琊比之平常收敛了些,因为在外便只躬身行了礼,后道:“皇上可是要进山?” “上去再说。”赤炎烈从青琊身侧走过,那未散去的杀气让青琊不禁一颤,青琊暗叹,看来卿相之事对主上影响颇大啊…… 青琊一行跟在赤炎烈身后上了山,到了搭建的营寨中,赤炎烈直接进了主营帐,青琊吩咐了不让人打扰后也随之走了进去。 “到底怎么回事?”赤炎烈背对青琊站在帐中,他问出这句话时语气很是平静,平静到让人有种下一秒就是风暴的错觉。 虽赤炎烈的问话突兀得让人摸不着头脑,青琊还是听出了他所问何事。青琊思索片刻道:“当时望云山情况危机,而卿相等人在山脚遭遇赤凌霄带领杀手拦击,卿相让其余人在他拖住敌人时趁机上山支援,而卿相与飞鹰留下对敌,后来我们收到消息——卿相身亡。” “尸首呢?”纵然赤炎烈竭力克制,青琊还是能听出他在说到“尸首”两字时语调的颤抖。 青琊迟疑道:“因为山下有东辰军队把守,所以……” 后面的话青琊未说完赤炎烈却已猜到,直到他说出这句话后很长时间,帐内依旧保持着令人窒息的沉默,终于,赤炎烈开口却只说了冷硬的两个字:“出去。” “属下告退。”青琊从帐中退出。 赤炎烈一掌拍在面前的桌案上,桌案应声而碎,赤炎烈赤红着双眼,突觉一阵血气翻涌,一口鲜红的血便喷溅而出。赤炎烈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想到青琊方才所言,他便忍不住想要杀人的冲动。 “不,你不会死,你怎么会死!我不相信!沐寒诀,诀……”赤炎烈喃喃着,思绪有些混乱,体内真气不受控制地四处蹿流。 这一日,赤炎烈只是到了望云山,却未允许任何人进入主帐,而炎帝因帝君之死性情大变一朝白发的消息却渐渐传了开来。对这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不少人开始改变了最初的看法,那些原本对之厌恶鄙视的,都不禁为赤炎烈的深情所动,一朝白发,那该是多深的感情啊!从古至今又有几人能有如斯情深? 这一次沐寒诀的死讯对赤炎烈的冲击实在太过,强烈的情绪让他险些走火入魔,最后虽恢复了正常,那雪白的发尾与赤色的双瞳却依然如故。翌日,赤炎烈终于出了主帐,对于他异于常人的白发血瞳无人敢多问,何况本就没有几人敢直视赤炎烈,大多数人便只知他青丝变白发,未发觉他双眸的异样。 赤炎烈对望云山人马重新安排一番,准备化守为攻,主动进击,将东辰军队打退。当然,赤炎烈要的不仅于此。 南黎国与东辰国望云山一战整整持续了三个月之久,这一战以南黎胜利结束,并且拉开了之后南黎侵入东辰的序幕,后称这场战役为“望云之战”。 这一次赤炎烈是真的被惹急了,将东辰大军从望云山击退后赤炎烈却未罢休,继续领兵向东,开始攻打东辰的城池。南黎与东辰本就是如今这片大陆上最为强大的两个国家,实力不相上下,赤炎烈与赤凌霄的智谋与武力亦旗鼓相当,每一仗下来彼此都死伤巨大。 今天南黎占了东辰这里的城池,明天东辰又占了南黎别处的城池,此时南黎占了上风,下刻东辰又抢了优势……如此不知疲倦似的重复这血腥的战争,黄沙滚滚,硝烟弥漫,多少战士的亡国被埋在这广袤的土地中!若没有一方胜出,这灾难般的战事还将继续,战火及处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战场上一面面旗帜迎风招展,一个又一个的人倒下,喷溅的鲜血染红了战友与敌人的盔甲,染红了飘扬的旗帜!将士们在头领的指挥声中不顾一切英勇地向前冲锋陷阵,直到生命走到尽头的那一刻,他们或许才会突然想起家里还有年迈的父母,还有温柔的娇妻,还有那可爱的孩子在等着他们回去啊!可是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他们的热血,都洒在了疆场,献给了国家! 世界就是这么现实,弱肉强食是亘古不变的生存法则,想要活着,就得狠狠地打倒敌人,哪怕那些人同自己一样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躯,也必须用手中的武器刺穿他们——战士不需要同情与怜悯。强者之间的争夺就是这么残酷,只要稍稍一个不慎,就会被对方毫不留情地啃噬、践踏,最后什么也不剩。 南黎与东辰这场战事从开始到结束持续了近两年时间,南黎国虽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但也损失惨重。 南黎国炎帝四年二月十三日,南黎军队攻进东辰皇宫,东辰国凌王率仅余的东辰将士与南黎相抗。 赤炎烈冷眼看着东辰方的人接二连三地倒下,看着东辰皇宫染上无尽的血,如今的东辰已成他的囊中之物,这些人不过垂死挣扎罢了。赤炎烈缓缓抽出腰间软剑,以骇人的气势朝君凌宇攻去,途中蹿出来碍事的那些人被赤炎烈看都未看便利落地解决。 昔日盛气凌人的帝王面对迎面而来的利刃时很好地掩饰了心中所忧,看似自如地接下赤炎烈的招式,然而武功本就不算多么出众的君凌宇在几下后便明显呈落败之势。君凌宇神情微凛,手中不知扔出个什么玩意儿,赤炎烈见不是暗器便未在意。 然,就在赤炎烈致命一剑刺向君凌宇的那一刻,一个白影突然从旁而出挡去了赤炎烈的剑势。赤炎烈目光微闪,那个身影如此熟悉,这一年中有多少次他曾想要触碰却只能在梦境中追寻。 “为什么?”赤炎烈看着那人熟悉的脸平静地问道,只是细心的人会发现手中的剑被他握得不能再紧! 沐寒诀看着赤炎烈嘲讽地笑道:“你还不懂么?我不过一直都在利用你罢了,我怎么可能真的爱上一个男人?这种事想想就让人觉得恶心!” 赤炎烈嗜血的双眸深深地望着那熟悉而又让他感到陌生至极的白衣,冰冷的语气不带丝毫感情:“你果真如此想么?” “没错,从一开始我就打算看你知道真相后痛苦的表情,被人愚弄的感觉如何?不好受吧?”沐寒诀唇角勾起温柔的笑,口中却说着残忍的话,这让他看起来酷似一个优雅的恶魔。 赤炎烈笑了,一如一年多以前那让人感觉魅惑却更多是危险的笑,“被愚弄的滋味的确不好受呢,诀……” “为……什么?”沐寒诀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胸口,鲜艳的红色如妖异的花朵绽开,在一片白衣上分外显眼。 赤炎烈冷哼,抽出带血的剑,不屑地道:“你不是他,不配这么笑!”赤炎烈看着滴血的剑尖,似自语般喃喃道,“我的诀就算笑也带着杀气与算计,别人看不出,我又怎么看不出?我们从来都是同一类人……” 君凌宇见“沐寒诀”被杀,不禁暗自感到可惜,同时也惊诧于赤炎烈的能耐,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出的能将沐寒诀扮得最像之人,却还是这么快便被赤炎烈识出,看来这招不管用了。见赤炎烈的视线已经再次转移到自己身上,君凌宇为了拖延时间便道:“你何时发现他不是沐寒诀的?” 赤炎烈冷笑道:“一开始。”沐寒诀从不用剑,一个人即便被控制,这些习惯也不会改变,从这点赤炎烈便直接排除了沐寒诀背叛与被控制的可能,断定挡住他一击的这人不是真的沐寒诀。不过事关沐寒诀,赤炎烈不得不谨慎一些,这才又多加试探几句。 “是么?看来你还真是有点能耐,不过,接下来你会如何选择呢?”君凌宇一改之前有所顾忌的模样,胸有成竹地看着赤炎烈身后不远处诡异地笑着。 赤炎烈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顺着君凌宇的视线望去,赤炎烈血红的瞳孔猛地一缩,那个人,那个人…… 038、情到浓处 无瑕的白衣被血色浸染,那把横架在脖子上的长剑刺得人眼生疼,然那人却依旧一脸看似温和无害的笑,云淡风轻的模样甚至让人以为那身血只是在别处染了而不是他自己的。那个身影,赤炎烈无论何时都不会认错! “怎么样?他的生与死可都在你一念之间,只要你听本王的,本王会保证他的安全。”君凌宇得意道,只要沐寒诀在他手中,赤炎烈必不敢轻举妄动,正是明白这点,君凌宇底气顿时足了许多。 赤炎烈的视线没有一刻从那袭白衣上挪开过,这一年多以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这个人,那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他甚至有一种恍然如梦之感。沐寒诀没有死,他还活生生地站在那儿!尽管赤炎烈表面平静得看不出丝毫情绪,内心却早已沸腾,更如翻滚的波涛,汹涌澎湃。 “你以为仅凭此便可控制他来要胁朕?君凌宇,朕该说你天真还是愚蠢呢?” “什么?”君凌宇意外于赤炎烈的反应,难道外界所传都是假的,抑或是赤炎烈制造的假象,其实他根本不在乎沐寒诀? 君凌宇还未想明白,面前突然没了那招摇的红衣,不知何时,赤炎烈竟到了沐寒诀所站之处! 沐寒诀趁挟持着他的人注意力放在君凌宇那边时利落地扭断了他的脖子,这一击用尽了沐寒诀最后的力气,就在他倒下时,赤炎烈已至身旁,恰好接住他向下倒去的身体。 沐寒诀看着赤炎烈不是很好的脸色,尤其是那紧蹙的凌厉剑眉,便知他此刻心情定然差到了极点。沐寒诀抵过一阵眩晕,故做轻松地笑道:“我没事,你不用一副我快归天的表情。” 赤炎烈黑着脸低吼:“闭嘴!你的帐回去再算,你要是敢死,我要天下人为你陪葬!”凶狠的话从男人口中说出,那语气就像天下人的性命在他眼中都不算什么,而事实赤炎烈所在乎的也从来只有沐寒诀一人而已,若沐寒诀真的死了,若这次不是确定了他的确还活着,赤炎烈真会发狂地杀光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赤炎烈抱起沐寒诀,小心翼翼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不再去看别人如何,单薄的唇吐出无情的字眼:“杀!”赤炎烈一步步踏出去,沐寒诀在他的怀中疲惫地闭上双眼。 赤凌霄看着那渐渐远去的红色身影,不禁百感交集,若当初他或赤天霖有赤炎烈与沐寒诀一半坚决,也不会是如今的结果。赤凌霄苦笑,到底是赤天霖负了他,还是他负了赤天霖已说不清,只是他们都错过了太多,而作为一个父亲,他欠赤炎烈的更多。 这一场厮杀,东辰皇族无一人幸存,东辰终究是灭在了南黎手中。 赤炎烈将沐寒诀带到东辰皇宫一处较清静的宫殿中,东辰皇族已败,宫中大多人都降了南黎,赤炎烈虽已派了人前去找付千湮,但等他来不知还要多久,暂时只能靠东辰宫中太医。 此时的沐寒诀安静地躺在宽大的床上,唇角依旧微微向上翘起,苍白的面色却让他看起来脆弱得像是易碎的瓷娃娃,这是一个与平常截然不同的沐寒诀,而赤炎烈却不愿看到这样的沐寒诀。接连两个太医把脉后都只是摇头,床上的人了无生气的模样更是让赤炎烈心生烦躁,再看到又一个太医摇头叹气时,赤炎烈的脸色愈加骇人,“没用的东西,都滚出去!” “是是是!”太医们匆忙提起看诊的包裹,连滚带爬地出了宫殿,赤炎烈那表情实在太过恐怖,他们只是偷瞄一眼便被吓得冒起一身冷汗,听到赤炎烈的话后再也不敢多待片刻! 太医都出去后,偌大的宫殿中便只剩一脸阴霾的赤炎烈与躺在床上呼吸微弱的沐寒诀,赤炎烈走到床边坐下,执起沐寒诀的手握在手中,无奈地微叹道:“沐寒诀,吓了我一次不够,还要吓我第二次么?”回应他的,是无边的静默。 突然,赤炎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伸手在沐寒诀身上翻找着,终于被他找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竹哨。赤炎烈记得,沐寒诀曾说过付千湮身上带着的蛊虫会对这个特制的竹哨产生感应,无论多远,只要吹响这个竹哨,付千湮都能很快循路而来,那次赤炎烈坠崖,沐寒诀便是用它唤来了付千湮。 无论有用与否,只要有一丝机会总要试上一试,赤炎烈吹了竹哨,便静静地看着沐寒诀安详的面庞,对于这份失而复得,他总怕一个眨眼便成了泡影。 沐寒诀一直昏睡,没有丝毫清醒的迹象,赤炎烈也不眠不休地守在他的床前照料,不让任何人前去打扰,这让留在东辰皇宫的南黎众将很是担忧,好在付千湮于第三日赶来,众人终于得以舒一口气。 付千湮刚到便毫不客气地将赤炎烈赶出宫殿,赤炎烈虽极不情愿,但鉴于沐寒诀还等着付千湮来救,他也只能到外面等着。只是看赤炎烈比之前更令人胆寒的脸色,一同等待的其余几人不禁捏了把汗,同时对付千湮赶人的“英勇”行为佩服到五体投地!只愿付千湮能顺利治好帝君,否则他们的脑袋就得搬家了! 殿内,付千湮看着如沉睡般安然躺着的沐寒诀,眉头越皱越紧,尤其号脉后眉头更是皱得能夹死苍蝇。付千湮取出银针与各种大瓶小瓶的药,银针在火焰上过过,再扎在沐寒诀头部的穴位上,付千湮观察着沐寒诀的脸色,下针时不敢有分毫疏忽。 时间一点点流逝,不知过去了多久,殿中人总算露出了头,不过却是递了一张纸,用硬邦邦的语气道:“抓药,照单子上说的熬了端来。” 赤炎烈看着付千湮递到他面前的纸张,面无表情地伸手接过,现在的他能做些别的事分散注意力也好。 直到赤炎烈熬好药端入了殿中,付千湮正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喝着茶,见他进来也只是微掀起眼皮道:“把药喂给他吃了,明日若能醒来,剩下的只需调养些时日便可康复。” 付千湮说得轻松,赤炎烈却未忽视他话中隐含的另一个意思,“若明日醒不来呢?”付千湮端着茶盏的手微顿,“那便永远醒不来了。” 这个说法……赤炎烈皱眉,“会死?” “不,”付千湮否定,“会成为活死人,活着,但不会醒来,不会说话,与外界断绝一切交流。” 那不过比死人好一点,或者比死更糟! 赤炎烈沉默,一勺勺地将药喂给沐寒诀喝了,这才又看向付千湮,“接下来还需要做些什么?” 付千湮道:“等他醒来。” 一听此话,赤炎烈立马翻脸,“你可以滚了。” 付千湮翻了个白眼,却未与赤炎烈计较,退出了宫殿。 等待结果的过程是漫长且艰苦的,对赤炎烈而言,今晚注定是一个难熬的长夜。 上天许是不愿更多地折磨赤炎烈,只在翌日清晨时分那双紧闭的双眸终于缓缓睁开。沐寒诀刚清醒时入眼便是赤炎烈那因这几日的忧虑与未曾休息而显憔悴的脸,沐寒诀皱眉一脸嫌弃道:“真丑。” 赤炎烈没好气地瞪了沐寒诀一眼,“我这都是为谁?” “为何要独自留下对抗赤凌霄与那些杀手?你可知我得知你身亡的消息时是何心情!”担忧的情绪一过,赤炎烈开始“兴师问罪”。 沐寒诀道:“若不那样,望云山一失,南黎将会处于弱势。” 赤炎烈气道:“是你的命重要还是那些东西重要?” 若是以前的沐寒诀,的确不会将那些东西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或者对他而言,性命也从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你不是要夺天下么?望云山至关重要。” 赤炎烈看着沐寒诀,他说得很认真,赤炎烈明白,但这并不是赤炎烈想要的。赤炎烈轻叹道:“没了你,我要这天下何用?诀,记住,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最重要的,其余的朋友也好,江山也罢,不过可有可无的东西,而你,必不可少!不要再吓我了好吗?我不想再承受那种没有你的痛。” 沐寒诀愣愣地任由赤炎烈靠在他的身上,颈窝处的湿润似要灼伤他的肌肤。“对不起,”沐寒诀叹道,“让你担心了,不会再有下次。”第一次,沐寒诀如此真实地感受到还有人在乎他更过于在乎自己,从此他的命不再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活着!因为还有一个人是如此在乎他,还有一个人让他无法放下。 039、君临天下 赤炎烈向来有过于常人的自控力,失常不过片刻,他又回复了以往邪魅狷狂的赤炎烈。 “你的眼睛……”沐寒诀有些惊讶地看着赤炎烈血红的双眸,赤炎烈一朝白发的传言他是有听说,却不知还有眼睛这一变化。 赤炎烈挑眉,“怎么,你嫌弃?”那危险的表情让沐寒诀相信他要敢说一个“是”字,赤炎烈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掐死他! 尽管沐寒诀很想看看赤炎烈听到他的肯定回答时是何反应,但思及他现在的身体情况惹恼了赤炎烈受罪的只会是他自己,沐寒诀便打消了逗趣赤炎烈的想法。 视线掠过赤炎烈雪白的发尾,沐寒诀清亮的双眸带上一抹愧疚与怜爱,“很好看,头发也是,我很喜欢。” “哟,两位的浓情蜜意可真是羡煞旁人哪。”付千湮不知何时入了殿中,在两人几步开外处半真半假道,而他口中的“浓情蜜意”也被这流里流气的一句话冲散不少。 “付千湮,你很闲么?”赤炎烈瞪视付千湮,明显很不欢迎他的到来。 付千湮未理会赤炎烈杀人的目光,径自走到床前,看着沐寒诀依旧苍白的面色边伸出手把脉边没好气道:“挺能耐啊,把自己搞得这么惨,你怎么不直接死个透彻?!” 面对发飙的付千湮,理亏的沐寒诀也只能赔笑道:“这不是还没死么,不用那么紧张。” 沐寒诀不说还好,一说付千湮更来气,“那是你运气好没去了整条命,人不是每次都有这么好运的,你就不把你的命当条命是吧?这么想死我直接一把毒保证你立马升天,还用不着你这么麻烦!” 此刻的付千湮显然怒火正盛,任何一句话都会让这把火愈烧愈旺,沐寒诀识趣地闭口不语。付千湮骂够了,依旧冷着脸道:“照着我开的方子调理一个月,调理期间禁止运用内力。还有,我不想再次医你。” 沐寒诀笑道:“我也不想再被你医。” “哼!”付千湮冷哼一声,显然对沐寒诀话中的可信度很是怀疑,沐寒诀哀叹,看来他这次“不小心”的后果惹急的不只一人。 再三确认沐寒诀的身体确无大碍后,付千湮才放心离去。 沐寒诀的朋友并不多,付千湮却是个很特别的存在。沐寒诀初识付千湮是在十五岁那年,当时的付千湮不过是个十三的少年,名声却渐渐在江湖上传了开来,沐寒诀看中他的毒术,便找到他,与他做了个交易。 交易的内容很简单,沐寒诀得知付千湮在找药人——所谓药人就是那以身试毒之人,便提出自愿做付千湮的药人,不过付千湮得在一定程度上听命于沐寒诀,沐寒诀之所以不是提要付千湮完全听命于他,便是清楚以付千湮的性子绝不可能完全受制于人。付千湮觉着沐寒诀这人胆量不错,便抱着半是欣赏半想看沐寒诀中了他的毒时是否也这般沉静的想法答应了沐寒诀的要求。 相识日久,付千湮愈来愈欣赏沐寒诀,也喜欢他的性子,便刻意与沐寒诀亲近,两人渐渐从一开始的利益关系成为朋友。付千湮可谓沐寒诀第一个真心接纳的朋友,不可否认的是沐寒诀对付千湮仍旧抱着利用的想法,因为付千湮对他有用,起初时他才会与他成为朋友。但付千湮的真诚让沐寒诀坚如磐石的心也不禁有所松动,他终究将付千湮真心当作了朋友,只要付千湮不背叛他,他在他心中的地位便不会改变。 赤炎烈对付千湮与沐寒诀之间的事也有一定了解,此刻想起,心中妒火顿时燃烧,“付千湮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他不过将我当作至交罢了。”沐寒诀哭笑不得地看着一脸不满的赤炎烈,他这个飞醋实在吃得太莫名其妙了! 赤炎烈冷哼,“哼,最好不是,否则我一定让他想都不敢想!这一个月便留在东辰调养你的身体,我将一些后续事情处理了,我们便回家。” 回家……沐寒诀目光微闪,他有多久未听到家这个词了?赤炎烈是故意这么说的吧,让他知道如今他不再是一个人,他还有赤炎烈,还有……他们的家。 沐寒诀愉悦地勾起唇角,眼角眉稍都充斥着暖心的笑意,“赤炎烈,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 赤炎烈一愣,旋即莞尔,“我想我应该没说过,我也爱你。” 南黎国炎帝四年五月十九,皇榜贴出,召告天下,四海归一,炎帝正式成为天下之主,后世称之为炎天子,炎天子的圣明与深情一并为后人所传诵,而白衣卿相的名号也随史册记载流传百世,帝君未必有人听闻,而白衣卿相却是家喻户晓。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五月的天已经开始有了丝丝炎热的气息,艳阳高照,风和日丽,似乎都在昭示着这一喜庆的日子。 今日炎帝将再次登上那个高位,只是这一次他坐拥的不只南黎,而是整个天下!南黎臣民莫不为此举足欢庆,长长的红毯尽头是那至尊的宝座。 一红一白的身影出现在红毯的另一头,赤炎烈对周遭一切毫不在意,他的眼中自始至终只有那一袭白衣而已。青丝在空中张扬地飞舞,那缕缕白发并未让人觉得怪异,反而平添一些说不出的味道,血红的双眸专注地凝视着眼前之人,赤炎烈笑着伸出手,“愿意与我一同睥睨天下么?” 沐寒诀亦笑着将手搭上那宽厚的手掌,“我会陪着你,直至岁月终结。” 相携的两人一同走向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听着底下一干人等高呼万岁的声音,心中平静而又满足。一个承诺,注定了两个人的纠缠,无论未来如何,身边都会有彼此的存在。 时光静好,与君语;细水流年,与君同;繁华落尽,与君老。 ——正文完—— 番外之往事 沐寒诀初进空时心中充满恐惧,但他还有满腔仇恨,为了活下去,沐寒诀不停地练习,双手逐渐染上“同伴”的鲜血,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与沐寒诀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倒在他的脚下。起初沐寒诀总是惶恐不安,午夜梦回时那些被他杀死的孩子与父母和哥哥的脸让他痛苦不堪,但他要活着,他要报仇!无论杀多少人,无论伤得多惨,他必须活着! 七岁的沐寒诀遇上了进入空之后最强的对手,那同样是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男孩,男孩有一张粉雕玉琢的脸,一身火红的衣衫未显俗气,反而更添一份妖异之感。沐寒诀从不轻视任何一个对手,此次也不例外,但他最终依旧败在了男孩手中。 当锋利的剑尖一寸寸刺进胸口,沐寒诀有一瞬想就这么死去,死了,就能解脱罢。 然而那个男人的制止让沐寒诀捡回一条命,男人看着奄奄一息的沐寒诀,不带丝毫感情地冷声道:“此次先留你一命,你可别让我失望。” 让男人失望的后果,绝对不会此刻死在男孩剑下好。 后来,沐寒诀愈加拼命地练习,而一次出任务时,沐寒诀无意中发现重伤他的那个男孩名为赤炎烈,是南黎国倍受皇帝宠爱的四皇子。最受宠的皇子为何会成为杀手沐寒诀并不在意,他要变得更强,没有实力的杀手无法生存于这残酷的现实。 再次对上赤炎烈是在沐寒诀十一岁时,十一岁的沐寒诀已经学会面对任何人都是那般清雅温和的笑,让见者不寒而栗。那哪里是人,根本就是个魔鬼! 同样的错误绝不犯第二次,这是沐寒诀对自己的要求,而这次沐寒诀也做到了。 沐寒诀的武器是由沐寒诀铸就,能夹在指间使用的薄片,一旦他亮出武器,便是绝对的抹杀。然沐寒诀与赤炎烈同为那个男人的“徒弟”,他们与空其他的杀手不同,是男人重点培育的对象,他会让他们不遗余力地互相厮杀,却不会让其中一人死去——除非他们是被彼此之外的人杀死,所以在与赤炎烈对战时,沐寒诀在男人的示意下例外地用了剑。 “面临死亡的滋味如何?”沐寒诀手中的剑一寸寸刺进赤炎烈的心口,他脸上的笑温柔得令人发颤。 “呵,”出乎意料又似乎是情理之中的,赤炎烈竟视胸口的利刃为无物轻笑出声,“面临死亡的滋味么?也不过如此。” “是么?”沐寒诀笑着将剑再刺进一分,在男人说话之前手放开了剑柄,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密闭的房间。 那留在彼此心口上的伤痕,似乎注定了他们两人日后一生的纠缠。赤炎烈不知道如果那时他未听男人的制止杀了沐寒诀现在会怎样,同样,沐寒诀也不知道,但那种不可能发生的事并不在他们考虑之内,他们没有杀了彼此,反而成了彼此最重要的人,不是么? 番外偷得浮生半日闲 十二月十五日,天气出奇的好,风也比往日和煦,虽不如春风般温暖轻柔,却是没了那令人入骨生寒的凛冽。自天下一统后,愈来愈多的国事需要处理,御书房的桌案上总堆满了一摞摞厚厚的奏折,让人看着都深感头疼。 沐寒诀将头靠在栏杆上看着池中阵阵涟漪,所谓偷得浮生半日闲,他这闲暇还真是得来不易。今日赤炎烈早起上朝时,沐寒诀赖在床上,未同他前去,赤炎烈自然不会勉强,沐寒诀这才得以在此悠闲地观景出神。 不知为何今日早朝时间比以往长,都过了好些时候了,还不见赤炎烈的身影。沐寒诀无聊之下本想出宫,却又犯了懒,便趴在这栏杆上,脑子里难得地什么都没想,不用担心什么,不用提防、不用伪装、不用算计,任由脑中一片空白。 “在想什么?”赤炎烈由后揽住沐寒诀的腰将其抱入怀中,说话时双唇刻意擦过沐寒诀的耳垂,引回某人神游天外的思绪。 沐寒诀回头在赤炎烈唇上落下一个轻吻,唇角微扬,笑道:“当然是想你。” 赤炎烈挑眉,“哦?我可以理解为是我昨晚未满足你么?” 沐寒诀道:“你要这么想也不无不可。” 赤炎烈愉悦地笑出声,紧贴的身体让沐寒诀感觉到赤炎烈因笑而产生震颤,赤炎烈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在沐寒诀耳旁低语:“我发觉我真是越来越爱你了,一刻都不想让你离开我的视线呢……” “甜言蜜语倒是越说越顺了。”沐寒诀脸上依旧是那不深不浅的笑,看不出对赤炎烈的话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赤炎烈未做争辩,只是放开沐寒诀改而牵起他的手道:“跟我来。”沐寒诀只微挑了挑眉,见赤炎烈无具体说明的意思便未询问,而随着他的牵引向前行去。 赤炎烈将沐寒诀带到的不是别处,却是御膳房。饶是沉着淡定如沐寒诀,亦忍不住有些……无语。赤炎烈带他来御膳房做何?难道是赤炎烈腹中空空特地带上他来觅食?……这是一种不可能的可能,赤炎烈若真饿了命人传膳便是,何须亲自到御膳房而且还拉着他这个无辜人士?而且……御膳房的御厨们哪儿去了?都回家抑或都被赤炎烈杀了?虽说赤炎烈没有杀他们的理由,但后面一条还是比较靠谱。 短短时间内沐寒诀心下已是百转千回,赤炎烈虽不知沐寒诀心中想法,但至少明白他存有疑惑,便解释道:“我放了御厨半天工,等会儿还要你搭把手了。” ??沐寒诀依旧一脸疑惑,经赤炎烈解释沐寒诀虽明白了御厨都不在的原因,但赤炎烈的话……是说他要下厨么?难道这是……生活情趣……? 赤炎烈对沐寒诀的眼神询问视而不见,自顾找了个地儿忙活起来,至于具体忙活内容如下:和面、和面、和面、还是和面!很好,面团成面条了,切葱,大葱切条小葱切……那个形状怎么说?然后……鸡蛋?!合着这是要煮面? 事实是赤炎烈真的打算煮面,而所谓的让沐寒诀搭把手便是帮忙生火。沐寒诀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然太快,沐寒诀根本来不及抓住,于是对于赤炎烈突发兴致亲手下厨的原因沐寒诀依旧一头雾水。 时间缓慢而又飞快地过去,终于,热气腾腾的面出锅了!且不论味道如何,光看卖相,那金灿灿的荷包蛋,绿油油的葱花儿,再配上软软的面条,让人看着就食欲大增,还有那扑鼻而来的香味……真真是色香味俱全!(味还没尝过吧啊喂!) 不待沐寒诀询问,赤炎烈一句话便将一切都交代了清楚:“今日是你的生辰,你早忘了吧。”虽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沐寒诀看了一眼这丰盛(……)的食物,又看向赤炎烈,“所以这是……长寿面?” “咳,”赤炎烈略显不自在地干咳一声道,“我也是学了有些时日才能做出不断的长面,所以这粗细大可忽视,至于味道我还是有信心的!” 沐寒诀但笑不语,正要伸手去拿箸,赤炎烈便先他一步将其拿到手中,“据说长寿面要一口吃完,还要由心爱之人喂给自己吃。”后面一条是你厚颜无耻地加上去的吧喂! 沐寒诀未揭穿赤炎烈的谎话,任由他将那看着是一碗其实只有一根的面条喂到自己口中。味道自是与御厨做的比不上的,但珍贵的却是蕴藏其中的心意,说这是沐寒诀吃过最美味的东西也不为过。 试问天下,又有多少人做梦都求不到这一碗“面”? 人世浮华,得此一人相伴,足矣。 番外完
推书 20234-03-07 :困兽之瓣+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