鲨鱼王和他的人鱼俘虏(生子)——萌上人鱼

作者:萌上人鱼  录入:03-06

 文案:

 海中霸王鲨鱼,以强凌弱,经常欺凌人鱼一族,觊觎鲛人族的土地和宝物水晶球。人鱼依靠水晶球的力量,顽强抵抗。 最后一次血腥的战争,以人鱼一族的败亡结束,鲨鱼王捕获了鲛人神殿中,一名美丽的苦役奴隶,这名奴隶竟在祭司和族长纷纷逃命之时,奋不顾身的守护了水晶球的力量 鲛人奴隶受过剥鳞之刑,他的身事,引出了阴森宫殿中,另一名鲛人的故事。 被鲨鱼施反间计,被族人误会,遭暴民毒打……这名美丽的鲛人,曾经的高贵地位,令人惊讶 第一部 第1章 冰冷的海水下,穿过林立的暗礁阴,森犹如鬼魅,一个影子疯狂的向前游曳穿梭着,即使明知道等待自己的只有再次失败的绝望。 恰逢十五月华初上,水晶球突然闪出璀璨诡异的光华,照亮了整个水域,包括那双紧抱水晶球的纤细秀美的手,接着是手的主人宛如褐藻般飘曳在水中的漆黑长发,修眉下一双水目因被剧烈的光亮晃得痛苦的闭上,整个暴露在本来浓黑一团的水域中的,还有那条闪着奇异银光的鳞尾。子时昙花的美丽,大概也不过如此。 “子昙大人,在王回来之前,你只能呆在结界里,从今天起,守护水晶球是在下的分内事情,再也不劳大人费心的。”随着夕剑微带嘲讽的戏谑,子昙并没有为自己做任何辩解,水晶球的本性让他暴露,让他的逃脱再一次失败了,他知道,他能做的,只有接受,因为,他只是一个俘虏。那个凝聚鲛人族力量与信仰的水晶球,已经成了异族暴君手中玩赏的器物,而水晶球原来的主人…… “永远别想离开我,除非你死……”水晶球原来的主人曾经紧箍自己双臂的炽热,执着到恶毒的咒语似乎还在耳边萦绕。那次剥鳞之刑,是子昙最后一次见到他,鲛人族的青年族长。此刻,那个人大概已经带着虞柳和族人逃到安全的地方了吧,只是失去水晶球的鲛人族,何时又能重振? 被押回来后,子昙并未受到他意料的惩罚,夕剑显然是被王提点过,对这个异族俘虏“客气些”。子昙照旧被送回原来的寝宫,雕廊画柱,高床软枕,这里曾经是他和那个人,鲛人族长,缠绵生活了二百年的地方,后来,这里成了鲛人族长与虞柳双宿双飞的秘境,而今,自己回来了。却已物是人非。 那颗水晶球,恐怕今生今世再也摸不到了。头顶的海水剧烈的翻腾起来,黑色的巨浪一层接着一层的呼啸着,巨大的漩涡夹杂着狂乱的呼啸和血腥的气味,越来越近,似乎连整个宫殿的地基都要连根拔起。 “鲨尾!”对这个阴森恐怖的巨尾,子昙在熟悉不过了,那个险些把他的族人赶尽杀绝的海中霸王回来了。子昙见过他的真身,见过族人和不知多少生灵被那副巨齿轻易的撕咬扯碎,将海水染成鲜红的景象。海水里越来越近,越来越浓烈的血腥味,使他胃里不禁翻腾起来,鲛人向来已月华朝露为饮,最忌血腥杀戮,但他强忍着恶心的感觉。 黑色的漩涡不知肆虐了多久,恐怖的鲨尾在狂乱摆动中不断缩小,翻腾的巨浪腾起的黑雾中,一个英挺健硕的青年走了进来,邪魅的外表,很难让人将它和刚才那咆哮的巨怪联系在一起,唯一没变的,是那双兀鹫般阴森锐利的眼睛。 第2章 水晶球的事情,夕剑肯定是已经向王回报了,但子昙并没在他脸上看到任何嗔怒的表情。 大概是已经料定自己这样一个区区的鲛人俘虏,也难掀起什么波澜,到不如做个猫玩弄猎物的游戏。欲擒故纵是强者的特权。 几个侍者涌了上去,要替王卸除盔甲,王挥手让他们退下。 子昙转过脸,拿起桌子上的一颗珍珠,取下发簪,轻轻在上面开始雕镂,希望以此能够避开那个冰涧般犀利的目光, “鲛人果然是滴泪成珠。”王玩味的从桌子上拿起一颗,手指只轻轻一碾,一那颗晶莹剔透的泪化珠便成了尘埃。 子昙手指一颤,发簪便划破了指尖,随之鲜血滴落了下来,正不知所措的时候,王冷笑着握住了他的手腕,含住他的手指吮吸,鲛人血液腥甜的味道让他兴奋,唇齿间的力度变得狂野,子昙吃痛的呻吟了一声,但王并没有停止,反而擒住了他的嘴唇,嗜血的亲吻让殷红涌出了嘴角,子昙眼前开始变黑变暗,他希望接踵而来的是昏迷,甚至死亡,带他结束这痛苦。 然而魔王远不是仁慈的。 “但凡鲛人,族中若是有人死去,便将其名字搂在泪化珠上,名字的主人便可安息,这个规矩别以为我不知道。”王放开了子昙,阴沉的眼神移向了桌面上的珠子,猛然拂袖,明珠随即散落一地,化作乌黑的胶泥浊物。 “亡国乱臣,你还敢替他们超度,他们死也不得安宁,这是反抗的下场。” “鲛人一族,是永恒……”子昙站起身来,梦呓般的说出了一直压在心底里的话。 话音未毕,下身瞬间撕裂的剧痛便袭来,子昙跌倒在地上,又是那恐怖的鲨尾! 王将自己的鲨尾化了出来,猛的将立在门前的子昙扫到。鲨尾尖锐粗糙又似巨齿,猎物但凡被碰触便会大量出血,子昙鱼尾上的鳞被生生刮去一片。鱼尾是鲛人最脆弱的部位,只要受伤便会痛不欲生,鲛人族规中,最残酷的惩罚,便是剥鳞之刑,受刑者经常会痛不欲生,咬舌自尽。子昙痛苦挣扎却被扑向他的王紧紧按住双手,唯一能动的头部紧紧抵住地面,将惨叫生生顶了回去。 “你很勇敢,鲛人神殿被攻陷时,祭祀早就卷了亲信逃命去了,你一个苦役奴隶在陷落时竟能挺身而出,冒充神殿的祭祀守护水晶球的力量,替族长拖延时间,结果是,你的族人跑了,把你永远留在了这里,可他们曾经对你做过些什么,嗯?”王阴冷的双眼对上子昙雾水氤氲的眼睛,残忍而又热情的,开始轻吻啃咬他白皙的脖颈,一手脱去自己的上衣,让子昙飘摇在海水中的美丽青丝,纠缠上他健壮的身躯。 “你有旧伤,受过刮鳞之刑,一个鲛人神殿中的小小苦役,绝对轮不到让族长亲自下令,对你用这种酷刑,你到底是什么人?”王尖锐的手指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对上那阴郁的双眸,粗糙的鲨尾摩挲着子昙娇嫩的鳞尾,一丝丝血痕在海水中扩散。子昙剧烈的喘息着,拼命的摇头,胸口上下起伏,他不愿意回忆起那个人,宁愿被掏空也不愿回忆起,尤其是现在,直到胸口难以名状的酥麻感觉令他的身体弓起美丽的弧度。 “啊……”意识越来越模糊,他感到一些事情,他已无法控制了。 爱欲的催化下,月光般旖旎光泽的鱼尾开始剥落,脱落的鳞片闪着奇异的银光荡涤在海水中,像人间落英缤纷的桃花,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美丽修长的腿, 鲛人可以变化成人形,在与爱人过渡的时候,爱欲所至。 “这就对了”。王的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呵……”感觉纠缠住自己的健硕冰冷也化成了一股炽热,深深的刺穿了他的身体,强有力的律动着,与他纠缠,随着剧烈的波动,子昙感到,荡涤在海水中的,不止是他的身体,还有自己的灵魂。 因为下人都已经被遣走了,门外来送书的侍卫见没人便闯了进来,却被这眼前一幕惊呆了,惊慌之中,手中的鲛人族国书掉落在地上,掀开这样一页:“子昙,原鲛人族大祭祀,违抗族长命令被处以刮鳞之刑,贬为神殿苦役,其位由新祭祀虞柳接替。” 第3章 “夕雾……”王者将子昙囚禁在铁箍的双臂里,将热情释放在他的体内,最终伴随着一阵剧烈的抽搐而结束,他呼唤着另一个陌生的名字。 一切一切,变得越来越朦胧,异族残酷的王者带着炽热的气息,在子昙耳边吐出最后一句咒语:“永远别想离开起我……夕雾……永远……” 鲨鱼尖锐的牙齿,刺破了白皙的脖颈上,穿透了发蓝的脉络,力道,似乎是想咬断这爱恨纠缠的牵绊…… 就在刚才激烈的缠绵中,子昙隐约感到一样坚硬冰冷的圆形物体,戴在鲨鱼王胸口,硌的他生疼。 颈间的剧痛,使子昙发出一声轻吟,微微挣扎间,那件贴身佩戴之物,从鲨鱼王身上滚落下来,置地有声。 是一颗血红色的泪化珠,闪烁妖冶而又诡异的光芒,仿佛幽幽燃烧灵火一般勾魂夺魄,足以使得每个凝视它的灵魂被俘获。 人鱼泣血。 子昙曾经听族中的长老说过,传说鲛人在极度悲痛时候,双目中落下的会是鲜血而不是眼泪。鲜血化成的珍珠,会将最强烈的诅咒带给珍藏它的人。 难道在这座阴森的宫殿里,还有一个自己的同类? 狂暴的海潮再次卷起,乌黑浓重的旋风,吞噬的海水中动荡飘摇的一切,氤氲中,隐约可见一条条阴森恐怖的鲨鱼立尾,荡涤着浑浊的海水,无论是飘摇的水母还是游曳的海鱼,全在极度的恐慌中落荒而逃,整个行宫瞬间变得像一个死城。 “王,反叛的鲛人残部已向南方逃去,至今下落不明,追赶的大军现已回来复命,正在大殿等候听令。”门外传来侍卫低声的通传,“您要的鲛人族卷宗,也已经辗转找到了,现已送来。” “传我的旨意,大军回营地休整,等待封赏。一月之后,本王将亲率大军御驾亲征,自不量力胆敢违抗鲨族的下场,海中众族必须亲眼所见,才能引以为戒,他们必须明白,谁是这海界真正的霸主,要想活命,就得臣服。” “领命。”侍卫全身而退,将卷宗留在桌上。 王放开子昙,径自起身,拾起地上那枚鲜红的泣血珠,紧紧握在掌心,就像怕被人抢夺一样。 大门“彭”的一声,被甩上了。 子昙被王丢弃在冰冷的地上,就像丢弃一样无足重轻的东西,一个当彻骨的思念达不到宣泄时,随手抓来的替代品。 第4章 “摆驾,去水牢。”鲨鱼王猛的合上手中阅完的鲛人族卷宗。 “王要放他出来?今日乃十五月圆之日,鲛人汲取日月精华,能量最强之时,那个人,虽无反抗之力,但其怨恨之心不死,恐又作出对王不利的事情,不如改日在去探看……” “摆驾!”王猛然挥手命令手下住嘴。 “领命。”手下不敢再将下去。 通往水牢的道路,密布着丛生的毒海葵,凌乱悠长的触手,有如疯妇的长发,带着怨毒和狂暴,在海水中飘摇舞动。 一条条布满尖利倒刺的海荆棘,隔绝着一个鲛人和外界的联系。 紫罗兰般奇幻美丽的鱼尾,动人心魄的流畅曲线,令人不敢,也不能去想象,他在水中翩跹浮游的时候,会是怎样一副的流光飞舞,似真似幻的美景。 如今,水牢之内,鱼尾却毫无生气的拖在地上,但仍难掩那性感诱人的光焰,能燃起人心底最原始的渴望。 浓墨重彩般的黑发在海水中轻轻荡涤,仿佛世间最奢华旖旎的锦缎,在和风下招展舞动。黑发之下,那是一张怎样的容颜? 也许美丽二字本身,都会为那张苍白的脸倾倒。 本该顾盼神飞的修眉水目,却死气沉沉的凝滞着,带着一抹难以名状的怨恨哀愁, 王从轿中走下,命人开启海荆棘做成的牢门。 “怎么?这次提前放我出来?”鲛人挑衅般给了鲨鱼王一个冷笑,费力的用胳膊支撑起纤细的腰肢,想起身,奈何由于在狭小的空间内被囚禁太久,鱼尾好久得不到伸展,他腰部以下麻木的完全没了知觉,久久不能起身。王只能派两个侍卫把他从水牢中拖出来。 夕雾,在百年之前,他曾经是鲛人族边塞小城的城主,奉族长之命,兢兢业业料理城中大小事务。 海中霸王,自古恃强凌弱,经常骚扰鲛人边境,烽烟频起,夕雾率军誓死抵抗,却被鲨鱼王擎苍施用了反间计,伪造了一封他向鲨鱼王投诚的降书,派使者送到远方都城的鲛人族长手中。族长大怒,撤回了已经发出的援军,任凭夕雾百般上书辩解,就是不肯派兵解围,还向城中鲛人宣告,夕雾已为叛徒。人心涣散又没有外援,边塞小城怎能抵挡有海狼之称的鲨鱼大将?城内的鲛人,将加家国沦陷的怒气全都发泄到夕雾身上,城破之日,他们没有四散逃命,而是闯入夕雾的城邦,将他捉住,毒打凌辱,还用烙铁在他背上烙下了耻辱的烙印。夕雾没有为自己辩解,他知道,在被愤恨冲昏头脑的臣民面前,他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亡国鲛人们愤怒的举起利剑,准备刺向夕雾的胸膛,夕雾闭上了双眼,作为城主,城在人在,城亡人亡,这是他在内心深处的誓言。 就在这时,鲨鱼王的卫队,已经化作彪形大汉闯入,冲散了人群。 利剑落在地上,夕雾被捆了,献给鲨鱼王擎苍。这不是手下献媚请功,而是鲨鱼王的最后一步棋,也是他计划中最想要的战果。 每个不慎被鲨鱼们掠走的人鱼,不管他曾经的身份有多高贵或低贱,不管俘虏他的鲨鱼是谁,等待他的命运都是一样的。 这种美丽珍贵的稀有猎物,并不是鲨鱼族人们作为果腹之物享用的 一方是残暴贪婪的海中强族,一方是高贵美丽,却又苍白脆弱的海中精灵,于是,另一种方式的残酷而炽烈的杀戮,在情欲的烈焰下进行着。 夕雾在做城主时候,曾经见过一俱被族人收殓的鲛人尸体,这个年轻人因为落单出行,已经失踪迹许久。如今,人们找到了他的尸体,按照鲛人族的规矩,他终于能够魂归故里,得以安葬。 鲛人是被鲨鱼族人蹂躏致死的,生前受到的折磨,可见一般。那情景,夕雾至今不愿回想起。 他只是暗中发誓,要誓死保护自己的城邦和族人,直到永远。 命运,却和偏偏要和他作对。 多少个日日夜夜,被囚禁在暴君铁箍般的双臂中,承受异族霸主强烈的冲击,微不足道的反抗,换来的,只是更多的屈辱与冷冷的嘲笑。 “擎苍,我恨你。”每每激情之时,鲨鱼王总要强迫他发出声音,听到的,却永远是这一句话。 第5章 从被软禁的第一天起,王就派了几名亲信,“保护”在夕雾周围,其实就是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精明冷酷的鲨鱼王,从不会被激情冲昏理智。 一天,有一个英挺确未脱稚气的少年来上任,成了夕雾的贴身侍卫。 少年名叫凌峰,有着火焰一般坚韧执着的眼神,他本不是鲨鱼族,而是出身很早归顺鲨鱼的一个部落,因为作战勇猛,锐不可当,很受鲨鱼王器重,将其连连破格提拔,成了自己的得力助手,少年也感激知遇之恩,对王死心塌地的忠诚,王的命令,即使是赴汤蹈火,他也会去完成,屡立奇功。 夕雾第一眼看见少年,便认出,那是一条银环海蛇。 而少年第一眼看到夕雾时,有生以来,第一次,生生的怔在那里。沙场上的拼死厮杀,多么强悍恐怖的敌人,都从未让他脑海中闪过一丝动容和犹豫。 “王,凌峰一定遵守王的指令,好好保护夕雾大人。” 少年跪倒在鲨鱼王面前宣誓,脸颊却还在情不自禁的的发烫。 这一切,没有逃过夕雾的眼睛,他隐隐感到,机会来了。 “你下去吧。”王交代完少年,命他退下,然后一把揽住夕雾,向帷幔走去。 夕雾这一晚,变得出奇的温柔顺从,王从未见过的,夕雾竟然会有这样柔情似水,妩媚旖旎的一面。更重要的是,王听到了他一直想听却从未如愿的声音:夕雾销魂蚀骨般的轻吟。 王不知道,夕雾真正想暗示的人,并不是他。站立在门外的少年,也听到了。 第二天,少年送茶时,夕雾听到了他心跳骤然加速的生硬,尽管拼命掩饰,假装平静,也难掩他胸口加快的起伏。 夕雾伸手接茶,无意的触到了少年的手,少年青涩的猛颤一下,脸颊发烧一般,几乎倾翻手中的茶杯。 “夕雾大人,是我不小心,我这就去换。” “你……曾经爱过什么人吗?”夕雾喃喃自语般的低声说道。 望着少年一颤的背影,夕雾心中升起一丝不忍。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了,王来留宿的时候,少年起先是想拼命逃避,他不愿意看到夕雾被别人拥抱,那种压抑和痛苦的感觉,让他感到狂躁不安,却不得不苦苦压抑,可后来,他却沉迷在那声音里,身体中,一种奇怪莫名的悸动,似乎要从血脉中喷涌出来,他渴望那个声音,渴望的发疯。 那天,夕雾突然对少年说,想出去走走,要少年伴在他身边保护。 在一束珊瑚丛中,夕雾突然伸出了冰冷而滑腻的手指,轻抚上少年的脸颊,勾勒着他的高挺的鼻梁,鼓励着他,引导着他,青涩的少年因为喘息剧烈而不断翕动的嘴唇,轻轻吻上了夕雾的手心,追逐那诱惑他的温热柔软。 夕雾卷起光彩夺目的鱼尾,滑腻潮湿的鳞片,轻轻摩擦少年坚实的双腿,有着丝绸般温柔触感的尾鳍,缠绕上少年的腰肢,紧贴着他的肌肤,隐隐的蠕动着,在水中荡起层层涟漪。 少年仿佛听见了自己身体深处,什么崩断的声音。 心魔已经挣脱了羁绊的锁链,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喷薄而出。少年颤抖的闭上双目,俯身跪倒在夕雾面前,用祈祷膜拜般虔诚的姿态,回应了人鱼致命的邀约,热情,粗暴,生涩,而又贪婪。 酩酊的甘美,美酒般的浓郁,炽烈,令人沉醉。 “你会爱我吗?”激情后,少年喜极而泣,将头埋在夕雾胸前,深情的吻遍他每一根发梢。 “……会的。”夕雾轻抚着少年的头发,将他揽在怀中,却不忍对视上那双深情执着的双眼,将头扭向一边,抑制不住的泪水,颗颗珍珠,散落在飘摇在海水中的长发间。 握住鲛人温柔爱抚自己的手,少年精疲力竭的喘息着,将脸紧紧贴在夕雾光洁的胸口,聆听他激烈的心跳,不忍离开这具身体一丝一毫,甚至希望此刻就这样死去。 当晚,夕雾递给少年一只杯子。 少年张露出隐藏的毒牙,将自己的毒液递还给夕雾。 “你会爱我吗?”夕雾转身离去时,身后的少年,猛的冲上去,张开双臂,从身后紧紧拥住他,深情的注视着他,充满了依恋,梦呓般的低语让他心如刀绞。 夕雾没有回答,他取出了鲨鱼王饮酒的玉杯,将银环海蛇剧毒的毒液,轻轻抹在杯口。 懵懂青涩的少年,用自己的锦绣前程和生命,交换了一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刻骨铭心的爱情。 情欲的罪,终于压倒了理性的天平。 可惜,鲨鱼王的果敢精明,是无人能敌的。 随着酒杯被扔在地上摔得粉碎,尚未沾唇的毒酒,泼散在地上,夕雾自己被一个狠狠的耳光掀翻在地,王冷笑的声音想起:“夕雾,我提醒过你,别跟我耍心机。” 夕雾再也没有见过少年。 几天后,鲨鱼王聚集了全体族人,要当中处死重犯。 王身边还有一把椅子,是为夕雾专设的。 王强迫他观看行刑的全部过程。 “你……会爱我吗?”被拷问的遍体鳞伤,全身重铐的少年,被两名凶神恶煞般的刽子手押制着,毫无惧色,带着一丝与年龄及不相符的惨笑,目光却依旧深情而炽烈,执着的追问着夕雾,恳求他终其一生追寻的答案。 夕雾全身颤抖的厉害,挣扎着要起身,却被王一个耳光打回座位上。 “你自己上演的好戏,就要自己把他看完。” 少年的四肢已经被束缚到巨石上面,推到岩浆沸腾的海沟的边缘。 刽子手举起了手中的巨斧子,开始砍那条牵引住巨石的锁链。 金属与岩石碰撞,发出巨大的响声,一声一声,震撼着夕雾。 随着巨石缚着少年滚落海沟,一颗鲜红的泪化珠,滚落到王的脚边。 珍珠,殷红似血。 那晚,夕雾被关进了水牢。 第6章 多年之后的今天,侍卫再次将夕雾的双臂架出水牢,拖到王的脚下,任他跌落到冰冷的地板上。 鲨鱼王的眉头微微皱起,低垂着眼帘,以王者的姿态俯视着他,然后挥手,命令侍卫全部退下。 偌大的厅堂,只剩下两人的空寂。 “还能站起来吗?” 王俯下身躯,轻轻将夕雾放倒在自己膝盖上,用指尖轻抚他的鱼尾,仔细划过每一片蓝紫色的鳞片,查看他僵硬的情况。 夕雾狠狠推拒的手,被王紧紧握住放到唇边,姣好的手指间,那层轻薄透明的鳍膜,有多处已经被海荆棘刺透撕裂,残破的碎片,丝丝缕缕在海水中飘荡。 “作践自己?这也是你报复我的方式?!”王抓着他的手,愤怒的发抖。 “你想看到的,不就是这些吗?”夕雾冷冷的回答,带着几分嘲讽。 未等夕雾话音落下,王就将他紧紧搂在怀中,与自己胸口贴的不留一丝缝隙,脸部微微抽搐了一下,霸道冷静的命令里,还夹杂着一丝别的什么东西:“把你的腿变回来,再拖下去就废了。” “夕雾早已是一具行尸走肉,一个死囚,何烦……你干什么……放开……啊……” 鲨鱼王不再等夕雾,而是直接用手指划出一道金光,点在他背后的穴道上。 夕雾的身体,王了解的不能再了解。解读这个鲛人美丽的身体,他用了百年的时间,。 酸胀灼烧的感觉从鱼尾底部燃起,扩散到全身。作为最后的挣扎,夕雾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抬起仅仅能活动的尾鳍,抽打在王的脸上。 “乱动的话,受苦的可会是你自己。”王不顾他的挣扎,将他禁锢到怀中,坚韧阳刚的下颌贴住夕雾的脸,替他按摩他刚刚化出的双腿和脚踝: “不管元老们再怎么反对,不管族人们再说什么,今天,我一定要接你出水牢,我的爱人,我不能眼睁睁看他受这种苦。” 夕雾怨恨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望着这个给他痛苦,绝望,百般折辱,此刻却又再换另一种方式,消磨他仅剩下那份尊严的的王者。 血液重新涌上双脚的感觉,让夕雾觉得是那样陌生而又疏远。 “有些惩罚,是必须做给外人看的,威严对王者来说,有多重要,我不说你也应该清楚。”王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夕雾将脸猛的转过去,不再看他。 “这次我来,还带来了你故国的消息,不想听听吗?” “你说什么?”夕雾忽然间直起身来,抓住王的衣襟。 被囚禁了这么多年,鲨鱼王狠毒的连一点故国的消息都不肯泄露给他,也严禁手下泄露,夕雾在与外界的隔绝中,生活了一百年。 “子昙这个人,想必你认识吧?关于他的事,你知道多少?”王从怀中掏出鲛人国书,轻蔑的扔在地上。 “你见过他?你把他怎么样了?!”夕雾听到这个名字,双手竟然微微一颤,茫然的望向王者。 “你们鲛人都是一样的,高贵的外表下,隐藏的是淫荡与恶毒,这一点,没有人比你夕雾更清楚。” 外面嘈杂的喧哗和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引起了王和夕雾的注意,只见几个士兵正在从水牢中拖出一对孪生的鲛人少年。 大概是新被抓来的鲛人俘虏,夕雾目睹了这个惨烈的画面,茫然的抓住王正在替自己按揉双腿的手,贴住自己的脸,放到唇边。 王惊讶的注视着他。 夕雾突然张口,狠狠的咬了下去,发泄着愤怒,将王的手咬得鲜血直流。 王忍耐着,没有推开夕雾,脸色却阴沉的厉害。 “禽兽,连孩子都不肯放过。” 死水微澜一般,夕雾麻木的表情划过一丝惨笑。“我恨你,擎苍,恨你们所有的人。” 第7章 “怎么回事?!”王冲着水牢的守卫大喊。 “回禀王,此次征讨鲛人一族,大将军海狼抓了三四个鲛人俘虏回来,昨天暂时关押在水牢中。” “传旨,去大将军海狼府上!”鲨鱼王站起身来,大步向外面走去,一边吩咐卫兵,“把夕雾送到子昙那里,他曾经是鲛人一族的大祭司,夕雾的腿,他一定会有办法!” 看到夕雾的那一眼,子昙惊呆了。 “边城城主!” 鲛人国度中,每个城主的名字都是保秘的,为了安全。子昙虽在都城见过他,知道他的身份,却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叫做夕雾。 “祭司大人,想不到又见面了。”夕雾颓然的望了望子昙桌上那些泪化珠,突然目光像被冰冻住了,半天,一动不动。 就在那一刻,心脏好像被重拳猛击了一下。 夕雾下意识的扶住了桌角,强大的力道,竟然将珊瑚石的桌角攥的破裂。 青岩,泪化珠上,他看到了一个扎眼的黑色名字。 鲛人自古流传的规矩,凡是族中有人死去,大祭司会将王者的名字镂空在泪化珠上,亡者的灵魂则可因超度而安息。 有一种人,他们死去后,名字会用黑色镂刻。 他们是罪人,由族人公议定罪,最终经大祭司抬笔钦点处死的罪人。 “你处死了他,祭司大人……”夕雾望向子昙的双眼。 一百年了,梦魇一般的日子,被族人误会成叛徒,万夫所指;被鲨鱼王擒获,受尽屈辱;被关进水牢,被刺骨的冰冷折磨…… 夕雾的灵魂早已被狰狞的命运撕扯的支离破碎,他以为自己已经麻木的不会疼痛了,他甚至暗自庆幸自己的麻木。 如今,疼痛的感觉再次袭来:“青岩,是我害了你……” 第8章 青岩,夕雾城邦中的部将,勇猛善战,拼死守护陪伴夕雾到城邦陷落的最后一刻,直到夕雾将刀剑驾在他脖子上,逼他离去。 与鲨鱼的残忍凶暴仅凭力量的野蛮进攻不同,鲛人在战斗中,克敌制胜的武器是灵力,修为较高,灵力强大的鲛人,可以手持法器,一股内力,直捣鲨鱼要害或双眼。这也是为什么多年以来,鲛人一族虽被鲨族欺压,烽火不断,但仍能在海中占据一方的原因。 鲛人力量的来源就是水晶球,鲨族垂涎的,不仅是鲛人一族富饶的海域,还有那神秘的力量之源。 这一次,鲨鱼族选了夕雾的城邦为进攻突破口。 狂躁的喊杀声在城外响起,围城的激战中,染红海水的鲜血,有人鱼的,也有鲨鱼的,渗透得城堡之内,都透着刺鼻的腥味。被鲛人发出的灵焰戳穿双眼或咽喉的垂死鲨鱼,恼羞成怒的报复着,将猎物咬住,左右摇摆撕裂,惨叫声阵阵。 “城主!鲨族大将海狼又增派了大军,两面夹击,我军孤立无援!损伤惨重!”部将青岩一身厮杀的斑驳,撞开了夕雾的房门,大喊: “都城传来消息,族长将一封伪造你署名的投诚书张贴在城门示重,已经宣布你为叛徒,公示全族要放弃疆城,消息很快就会传到这里,到时必定人心大乱,鲨鱼破城而入只是时间问题,来不及了!” “城主!青岩愿只身杀出一条血路,誓死护送城主离开!”青岩热烈而深情的目光望着夕雾,单膝跪倒在夕雾面前,身后被鲜血染红的披风在海水中招展。 “作为城邦守将,你效忠的不应是我,而是城中百姓,尽你的职责,你要保护的是他们。”夕雾的眼中,有的只是冷静和坚定,没有一丝动容。“带上最后的兵力,杀出鲨鱼围堵最薄弱的地方,尽可能多的护送城中老幼到安全的地方,然后速去都城,将我的手书亲手交给族长,请求援兵!” 青岩接过手书,噗通一声,双膝着地。 “末将恳求,请您随城中百姓一同撤退!!” “大敌当前,抗命者斩。”夕雾的声音平静而冰冷。 “城主!!既然城主死守决心一定,护送传书的事情,请城主另派他人。青岩请命留下,与城主并肩作战,同生共死!!”青岩炙热的目光望着夕雾,双拳攥的青筋暴露。 “青岩,此番责任重大,若不能完成使命,日后重会之日,我必斩你,记住,你身上肩负的是一城父老的生死。” 夕雾没有在理会那远方的声声召唤,而是自己一个人,将盔甲系的更紧,深情凝重而肃穆。走向驾着神弓的。 夕雾将两手交握,强大的灵力划出一个白昼般的光环,一波波向外扩散。 强烈的光焰中,夕雾展开双臂,挽起了强弓。 巨型神箭,带着蓝色的尾焰火,在海中划出一条烈焰,直奔鲨鱼大将海狼右眼而去。 随着巨齿鲨鱼海狼一声恼羞成怒的咆哮扑腾,鲨鱼大军的阵势被冲乱了,主将重伤。 恋恋不舍,最后凝视了一眼夕雾的背影,这个一直以来,他深切爱恋,却只站能在角落中默默仰望的人,青岩整个人像被掏空一般,将生死置之度外,率兵护送百姓突围后,然后日夜兼程赶回国都。 在都城门口被人发现的时候,青岩已经身负百余创,盔甲皆赤红,正当不明就里的守城士兵要送他去医馆时,族长的銮驾正好从城门经过,青岩红眼一般推开围观的众人,杀破护卫队的疯狂阻拦,闯进族长的仪仗,猛的跪倒于銮驾前,将手中血书高举过头顶,用尽最后的气力高呼:“城主是被陷害的!!求族长速派救兵!疆城十万火急!!” 族长怒气冲天,拂袖而去:“边城之主递给鲨鱼王的降表还悬挂在城楼,有何冤屈可言,来人,将此疯子拖下,杖责一百。” 青岩拼命挣扎,百口莫辩,杖刑之后被扔出宫外,他步履蹒跚跪倒在鲛人神殿外的走廊上,手持血书,任凭侍卫的大棒打在他的身上,仍旧寸步不离。 “城主所受实为不白之冤!!!求族长速派救兵!!试问哪个叛徒会在兵临城下之际,用仅存的兵力杀破重围护送百姓,自己留下与大敌拼死决战?!族长,再不发救兵,城主必死无疑!!” 最终,青岩喊得喉咙出血,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狠狠捶地,引起身边过往鲛人的注意。 所有人都把他当成疯子,没有人理会他。鲛人最恨叛徒,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谁能保证这不是叛徒诱敌深入的诡计,何况,族长已经被那封降表气的发疯,什么都听不进去。 “再有人敢提起为边城城主开脱,无论是谁,重罪不饶!”这是族长唯一的回复。 终于,青岩日渐模糊的双眼看到一个人影走近他,他奋不顾身的抓住那人,将手中的血书递了上去,喉咙中只发出阵阵呜啊的声音。 是大祭司子昙。 子昙俯身接过他的血书,垂目读完,然后吩咐手下,把青岩扶近自己管辖的神殿医治,他要带着这封血书,亲自面见族长。 子昙并不是不怀疑疆城城主,但青岩如此坚定的态度,让他无法再坐视下去。 “你且先下去疗伤,你的话,我会立刻转达族长。” 正在这时,远方的传令兵已经到了,跪倒在子昙面前: “禀告祭司大人,军报传来,边城已被攻破,城主已被鲨鱼王带走,随鲨鱼大军返朝,鲨族军队已占领边城,还出榜张贴,证明城主从一开始就是畏死通敌投诚鲨鱼的叛徒,还说鲨鱼王要带他回去,重重封赏,规劝城中百姓以此为榜样。” 青岩喉咙中发出一声野兽般渗人的吼叫。 未等子昙缓过神来,青岩已经向族长的宫殿冲去。 “保护族长!!拦住那人!”子昙纵身追了上去,在神殿内,他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青岩的灵力爆炸般的爆发出来,生生扼住族长的咽喉,喉中吐出嘶哑不清的字,伴着鲜血留下嘴角:“昏君……这是鲨鱼的反间计!!” 子昙敏捷的燃起灵火,把想将族长生生扼死的青岩击倒,才得以救驾。 青岩被卫兵制服,押进死牢,族长下令处死,子昙不得违命。 在鲛人的国度中,处死犯人的最终文书,必须要大祭司亲自签署。 临刑前的晚上,青岩在牢房墙壁内,用已经血肉模糊的手指,在墙壁上抠满了血字:“千古奇冤,何日昭雪?!” 刑场上,子昙目睹青岩向南方下跪,狠狠磕头礼拜,将前额磕出了血: “城主,青岩无能,有负城主所托,来世,青岩继续做您的部下,追随左右!” 子昙忘不了青岩死时的样子。 双目圆睁,死不瞑目,一只手悬空伸向南方,似乎要抓住什么东西。 子昙起身,用手抚上他的双眼,相传鲛人的怨灵会化为恶鬼,只有大祭祀才能化解这股怨气。 “这件事,我会彻查,你安心吧。” 青岩最后的眼神,深深震撼了子昙。 “大祭司……拜托你……”青岩的声音,竟然在刑场上空响起。 第9章 当晚,子昙开始查阅所有卷宗,试图找出其中的疑点。 “此事已结束,不许再提,你也不例外!我平生最恨就是叛徒,谁也不许再提起这个人,想必他此时,正在鲨族那里荣华富贵!你是祭司,你该管的大事更多,这件事不用你插手!如果还是为了这件事,就不要来见我!” 族长将卷宗丢回给子昙,甩上门。 族长的父亲,前任老族长,就是被投诚鲨鱼的鲛人叛徒出卖,死在叛徒手中,年轻的族长继为之日就当众宣誓:叛族者,一经查明,万劫不复,替叛徒求情开脱者,同罪连坐。 这是他最大的忌讳。 “子昙,跟了我这么多年,难道你还不了解我的脾气?!我以为你的棱角已经被我磨平了,没想到,你还是那样的固执!”族长一拳捶在桌上。 温柔的敲门声响起,族长以为是子昙回来认错,便开启了大门,进来的竟然是子昙的贴身副手,虞柳。 虞柳轻轻跪倒在族长面前,献上一杯玉露。 “神殿刚刚送来的极品月华,凝神静气,特为族长献上。” 见族长只是低垂着眼帘,没有看他,虞柳的手指轻轻抚上族长的太阳穴,缓缓轻抚: “族长,请息怒,祭司大人他,在处死那个死囚青岩之后,似乎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了。” “你没有资格评论你的上司,虞柳,想挑拨我和子昙的关系的话,我只能劝你,不要玩火自焚。” 虞柳脸色一沈,但马上恢复了冷静。 “属下怎敢起如此歹念。” “退下吧!另外,告诉子昙,再过几天,就是他的生日了,我会去神殿看他。” 斜眼瞟了虞柳一眼,族长端起玉露,饮下了一口。 族长不知道,这杯玉露,虞柳凝炼已久,施过法术,割破自己的手指,将甜美的血液滴了进去。 “你等等……”虞柳退下时,王突然觉得头脑空白,终于说出了那句虞柳盼望已久的话。 虞柳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那一夜,虞柳没有走。 子昙生日那天,没有在神殿中迎来爱人,等到的却是手执法器的卫队。 “子昙身为祭司,拒不服从族长命令,妄图为叛徒翻案,意在勾结外族,其罪难赦,族长下令。贬为苦役奴隶,处以剥鳞之刑。” 为等他解释,子昙被点了死穴,除去祭司的法袍,带到刑场,不远处,他看到昔日的爱人,与虞柳并排坐在观刑台上。 “为什么……”子昙挣脱押送自己的卫兵,跪倒着伸出手,拼命抓住爱人的手,“就是死……也不能让我背叛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族长绝情的拂袖甩开他的手,转过身离开座位,对卫兵下令:“给他留点体面吧,不要当众行刑。” “族长……”虞柳显然是不满族长改变主意,但看了一眼族长的脸色,不敢再言语了。 夕雾不会知道,当年他认识的大祭司,被鲨鱼俘虏时,已经是个戴罪之身的奴隶了。 第10章 两个同为俘虏的鲛人见面会是什么样的情景,王没有细想。 不知不觉,銮驾,已经到了将军府邸的大门。 此刻,海狼赤裸着上身,露出一身棱角分明坚实的健硕肌肉,大口大口的饮下美酒,滴滴鲜红的烈酒滚落在彪悍的胸前,仅剩下一只左眼,透出狂野的味道,酷毒的笑着,将两个鲛人一同抱起,扔进自己的大帐。 “王驾到!”海狼兴致正高,突然听到通传,不得不松开手,懊恼的一拳捶在床上,径自向大厅走去。 “末将海狼,参见王。”海狼向王见礼。 “海狼,此番征战鲛人一族,看来你收获颇丰。”王听见内室中传来的,鲛人隐隐咄泣的声音,说道:“听说你还把活捉的几名鲛人,分给了手下做赏赐?” “将士们拼死厮杀,血洒疆场,一战下来,死的死伤的伤,如今玩几个鲛人俘虏又算什么?”海狼显然有些不满被王搅了兴致。 “告诉你的手下,别太过了。” “什么别太过了?”?!海狼将眉头皱起,似乎心有不满。 “听水牢的看守说,只需拿你的手令,你的手下可以随意领走那几个鲛人?!” “士兵都是粗人,要想兄弟们为你卖命,该怎么笼络军心,不用我海狼告诉你吧!!我海狼一向爱兵如子,凭什么为将士们争一点赏赐都不行?!” “这次你抓回来的鲛人中,有一对孪生少年吧?把他们放了。你海狼也不缺这两个玩物。” 王不愿再多与海狼争执,淡淡命令道,然后起身准备离去。 “末将领命。”海狼牙咬的咯咯作响,但碍于王者的强大威严,他不得不作出表面上的恭顺。 “王,末将也有几句话,想忠告给王。”就在王转身离开之际,海狼走到修行台的刺刀阵前,粗壮的双臂穿梭在刀阵之间左砍右挥,看似漫步精心的练功,又像在宣泄愤怒: “我海狼再怎么放肆,玩的恐怕也都是王您挑剩下的,您想要谁,一句话,便可带走,别人谁都不敢染指。”海狼越说越气,扯下自己的衣服,袒露出健硕的上身上,密布的 创口,狰狞的伤疤: “这都是在与鲛人的征战中,被灵火击中的,几次险些丧命,对这些刁毒的鲛人,怎么做,都不嫌过分!将士们抓几个俘虏出出气又怎么了!如果我没看错,你是对那个当年 射瞎我右眼的鲛人夕雾动了真情!” “不顾身份和地位的话,说了可是要付出代价的。”王背影后面,沉重的黑波泛起,这是鲨鱼王发作的前奏。 如此强大可怕的气场,海狼明白,王是在警告自己,纵使一万个不服,也不得不收敛。 “王,你变了,当初是谁说,我们是兄弟,只要打胜仗,要什么都可以?!兄弟之情,重于千金,现在你为了那个夕雾,就不怕让将士离心吗?” 王没有回答他,只是留给他一句:“明日早朝后,到我宫中议事。” 王离去后,海狼气急败坏,走进内室,一脚踢翻了大帐。 “长的倒也不错,虽然不及那个夕雾半分。”摸着自己被夕雾射伤而残缺的右眼,海狼捏住少年因恐惧而激烈抽搐的下巴…… “回禀王,他让放走的少年鲛人兄弟,我照做了。”海狼走出帷幔,漫不经心的擦着嘴角,向门口的卫兵交代。身后的房间,一片空空的死寂。“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人再 看见他们了。” 卫兵检查了一下,果真如此,便回去向王复命了。 “王,你不是就想让他们别出现在你情人面前,让他伤心吗?吃掉和放掉,能有什么区别?”海狼阴森的笑着。 第11章 “王,恕手下多嘴,海狼将军是王的亲兄弟,手拥重兵,很受士兵拥戴,当年王位之争失败后,海狼虽表面臣服,一直怀恨在心,请王切勿让他假以口实,滋生事端。” 一出海狼的府邸,王的心腹便凑过来,小声谏言。 鲨鱼一族的王位之争,并不是按照长幼顺序继承,而是力量与凶狠的野蛮较量。 多年前,海狼与王,这两条皇族中最强壮彪悍的虎鲨,在全族人的面前,现出真身,为争夺王位,殊死肉搏,将海水染的鲜红。 王成了胜利者,海狼化成人形,俯身下跪以示臣服,但牙齿咬的咯咯响。 按照鲨族的规矩,王应该在最后一个剪尾扫倒海狼之后,用巨齿咬断海狼的脖子。 王却没有。 “你好自为之吧。”王威严的站起来,用手中的宝剑轻点了一下海狼的脖子,表示警告和征服。 毕竟是手足,王在最后一刻还是没有下手。 尽管如此,海狼并不感激。 寝宫之内,子昙开始俯下身来,检查夕雾的鱼尾。 即使这不是暴君的命令,他也会这么做。 面对夕雾,他只有内疚和自责,族人和自己亏欠他太多…… 夕雾的鱼尾上有许多鳞片脱落的旧痕迹,子昙很清楚是怎么回事。 鲨鱼绝对不会是温柔的爱人。 就算他想温柔,他粗糙锋利的鲨尾,缠绵中也只能带给爱人搓伤。 “怎么样?鲨尾的滋味,不好受吧?” 夕雾自嘲般的笑着,长发遮盖了他脸上的表情,冰冷的话语,打破了两人之间死一般的寂静。 子昙没有回答他。 夕雾绝对不会知道,子昙因为要替他昭雪,已经与族长反目,被贬为奴隶,遭受了剥鳞只刑。 夕雾只知道,是子昙亲手下令,处死了派去求援的青岩,剥夺了他最后的机会,使鲨鱼的反间计最终得逞,让他成为被所有鲛人唾弃的叛徒。 子昙不想解释,夕雾对他的误会和憎恨,他清楚,但他知道,自己解释不清。 夕雾变了,他的眼神,他的语气,他的神韵,都不再是多年前在国都遇到的夕雾。 多年的俘虏生活,使一种难以名状的悲怨气质渗进他的骨髓。 那个意气风发,高贵清冷的神箭手不在了。 如今的夕雾,颓废,委靡却又妖冶,像一朵盛开的罂粟,绽放着他最后的悲痛。 比起夕雾所经历的,他的遭遇又算的了什么? 正在这时,王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夕雾瞥了一眼王,竟然伸出手,攀上子昙的双眼,暧昧的勾勒他的双眉。 “你双目布满血丝,昨天晚上,必定没休息好吧,擎苍,我说的对吗?” 夕雾转身,挑衅般的,对向王的双目,轻佻的举止,明显是想激怒王,“祭司大人的服侍,想必不会差。” 王的眼中掠过一丝复杂,夕雾是在嫉妒? 这怎么可能。王在闪过一丝希望后,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自从夕雾被关进水牢,碍于族中各种非议反对,王不能去看望他,强烈的思念有如噬骨的毒药,折磨的他发疯,在这种被逼疯的边缘,他抓到了子昙,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漂浮物。 现在的子昙,对王来说,这个替身,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第12章 “夕雾的腿,你必须想办法治好,否则你别想活命。”王起身过来,命令子昙,眼睛却炙热而关切的盯着夕雾。 “如果祭司大人有办法的话,连这个也一起医治吧。”夕雾冰冷的打开子昙伸出来的手,然后背过身去,缓缓退下轻薄的衣衫,暴露出光洁美丽的后背上,一副狰狞恐怖的烙印。 是鲛人的文字,“叛徒”二字,旁边还带着大祭司的印鉴。 “城池失陷那一刻,知道他们,城中的鲛人,对我做了什么吗?如果……只是……这一个烙印,那就好了。” 夕雾痛苦的闭上双眼,他用自己的回忆,刺疼着子昙,报复着他。 “冲进城堡去!揪出那个叛徒!打!打死他!”愤怒的鲛人收到族长宣布夕雾为叛徒的消息,纷纷蜂拥冲入他们昔日长官的办公场所。 雨点般的拳打脚踢过后,有人将他高高拎起,然后狠狠摔在地上,拼命扇他耳光,直至他人事不知,双眼无神的睁着,望着模糊旋转的天空,被愤怒的亡国鲛人拖向里屋冰冷的暗阁,无数罪恶的手,在昏暗的阳光下,扯下他的衣服,剥夺他最后的尊严…… “啐!让你叛投鲨鱼!让你出卖族人!”鲛人们啐到夕雾的脸上…… 昔日的子民和部下,用他们认为理所应当的方式,报复了这位昔日尊敬的高高在上的长官。 鲨鱼卫队冲进城堡时,夕雾倒在地上,暴露的是双腿,而不是鱼尾。 夕雾在自己同胞那里遭遇了什么,一切再清楚不过了。 第13章 “我的腿,除了水晶球,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夕雾从回忆中醒过来,冷冷的对子昙说,更是说给鲨鱼王听的。 “治疗夕雾大人的腿,的确需要水晶球的力量,水牢的寒气已经倾入了他的鱼骨,再继续拖延,他今生就再也站不起来了。”子昙没有抬头,他不敢,也不愿,对视夕雾的眼睛。 “带他们去!带他们去水晶球那里!”王挥手走出寝宫,匆匆向手下发令。 “怎么?才一次就受不了吧,祭司大人?知道这种日子,我过了多久?一百年,拜你所赐。”夕雾继续用言语刺激着子昙,让他被强烈的愧疚折磨着。 就在这时,王走了进来,拦腰抱起夕雾,然后头也不回的命令子昙:“跟在后面,我带你们去水晶球那里。” “王,祭司大人没有告诉你吧,对于虚弱的人,要想完全恢复,最好的药材,就是人鱼的鱼胆,我的命运,就是拜祭司大人所赐的,请王允许我报复一下,让我亲手,取了祭司大人的鱼胆。”夕雾突然对王这样发问。 “可以。”王将怀中的夕雾抱的更紧了。 奇异绚烂的光彩越来越近了,穿过秘密小路,水晶球的位置已经依稀可见。 “夕雾,子昙可是你的同胞,你确定要这么做?”王暗暗惊讶,眼前的夕雾,让他有些不认识了,那个拼死也要维护鲛人一族的夕雾,怎么会提出这样残忍的要求? “比起凶暴的敌人,同胞的残忍,更令人没齿难忘。”夕雾回答。 王没有回答他,深情的吻了他的耳朵,让他将头紧靠在自己胸前。 “夕雾,你以前受过的苦,我会加倍的补偿你,余下的一生,我会尽我一切的力量,保护你,只要有我在,再不会有人敢伤害你!再不会!” 子昙跟在他们身后,他知道,夕雾不管对自己索取什么,都不算过分,这是自己,也是鲛人的一族欠他的。 “可以了,开始吧。”作为鲛人一族的大祭司,子昙对水晶球的驾驭是轻车熟路。灵力燃起,一束诡异神秘的光线,从球体射出,照射在夕雾的鱼尾上。 炙热的触觉和血液流动的焦躁,那种生命重新复苏的蠢蠢欲动,让夕雾情不自禁的轻吟起来,王紧紧搂住他,抓住他的双手,安慰他:“忍住,就快好了。” 回应一般,夕雾握了一下王的手。 子昙闭上双眼,用出自己全部力量,唤醒水晶球的灵力,璀璨的光芒,瞬间照亮了三个人的脸。 “王,快结束了,我要取子昙的鱼胆。”夕雾缓缓睁开了双眼,鱼尾已经能自如摆动了。 王没有怀疑,取下了自己的佩刀,递给夕雾。 这把鲨族皇权象征的宝刀,是唯一能伤及法力强大的鲨鱼王的东西,因此除了王本人,没人能够接触。 “有一句话,我是要带到地府的,不让自己知道,也不让你知道。我……爱你……”夕雾仰起头,吻上了鲨鱼王。 王情难自禁的回应了他,将双手插进他荡涤在海水中的发丝,沉浸在缠绵悱恻的热吻中。 一颗璀璨的泪化珠滚落在地上,夕雾绝情的将刀一剜,狠狠插入王的胸腔,然后幻化出人鱼锋利的尖甲,冷酷的将王的鲨鱼胆生生掏出体外,鲜血热红了海水。 鲨鱼胆是鲨族灵力的来源,也是最致命的要害。 一声闷响,鲨鱼王倒地不起。 “走!快走!没时间了!!”夕雾猛的抓住怔住了的子昙,“带上水晶球,跟我来!追兵马上就到了!!” 穿过一片片密境丛林,在夕雾的引路下,两名鲛人一前一后,穿过峭壁悬崖,来到一条狭窄弯曲的通道前。 “抓住他们!!抓住那两个鲛人!尤其是那个夕雾!”身后的海水剧烈翻滚着,作为卫队的鲨鱼群已经尾随过来了,海狼歇斯底里的号叫声,越来越近。 狭长的弯曲海沟,只能供一个人带着水晶球通过。 第14章 “你走吧!鲛人一族的复兴,就全靠水晶球了!带着它,快走!” 夕雾游过去,抓住子昙的肩膀,将他推到海沟前,然后转过身去,用灵力划出一层灵焰,暂时堵住了洞口,巨大的烟雾让鲨鱼群无法接近。 “一起走!夕雾,我们一起回去,去和族人说清楚,你的冤案!”子昙将水晶球抱紧,催促着夕雾。 “我的鱼尾……已经游不动了……”夕雾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故土,今生今世,我是回不去了,谁会相信一个叛徒,一个鲨鱼王身边,平平安安活了一百年的人,只怕到时候,连祭司大人你,也会受我连累,遭人怀疑。” “你疯了!你掏了他们鲨鱼王的鱼胆!被捉回去,知不知道他们会怎样对你?!” “听天由命吧……”夕雾淡淡一笑,将手中的鲨鱼胆交给子昙,“这是鲨王的鱼胆,威力极大,复兴鲛人一族,必定有用……” 一瞬间,夕雾觉得彷徨,他的灵魂,已经不知何去何从了。 他爱的人,他的故国,给了他难以磨灭的伤害和羞辱,永远的烙印,让他终生背负;而爱他的人呢:无辜的小海蛇,成了他复仇的牺牲品;青岩,为了他一个嘱托,死于酷刑;背负着巨大的痛苦矛盾与自责感,却还要在另一种痛苦中挣扎,他爱上了王,却永远不能让王知道,他能做的,只有将掩藏在心底的爱情,与王一起拖进地狱。 夕雾刚想再催促子昙,突然身后挨了一记重击,子昙突然用灵力束缚住了他的手脚,将水晶球塞入他的怀中,施法掀起一股强大的气流开始将夕雾推向海沟推进,逼迫他逃离。 “子昙!你干什么!” “这是族人欠你的,夕雾,也是我欠你的,你走吧!带着水晶球离开!”子昙一边说着,一边施展祭司的法力,将自己幻化成夕雾的样子,然后燃起一团灵火,化出一个假的水晶球托在自己手里,“他们要抓的是你,通缉的也是你,只有迷惑他们的视线,让他们放弃追捕夕雾这个目标。” 一股爆发的力量,还未等夕雾做出反抗,子昙就已经将他推出了海沟,离开了鲨鱼群的视野。 子昙毕竟是大祭司,灵力和修为,都在夕雾之上,夕雾不是他的对手。 夕雾回首望着远处,翻滚的海浪,浓重的杀气滚滚涌来,灵火熄灭了,鲨鱼群逐渐将子昙围住了。 手中真正的水晶球在催促般的一明一暗,夕雾最后望了一眼子昙,什么也没多想,拼命的向南方游去,鱼尾越来越沉重,每下摆动,都是巨大的痛苦。 这是一片陌生的海域,阴森恐怖的怪鱼,在身边聚集,燃着有如鬼火一般的亮光。陈年腐烂的毒海草,散发着强烈的令人窒息的瘴气,煎熬着夕雾的身体。 夕雾认识到,自己迷路了。 突然,身边一丛巨型食人海藻,深处长长的卷曲的触手,猛的卷住夕雾,向下拖去。 夕雾拼命反抗,一个不慎,水晶球掉落下去,被食人海藻的触须卷住。 夕雾大惊失色,挥手斩断海藻的触手,向下俯冲下去,去捡那水晶球,却一下深陷在泥泞的沼泽里,越陷越深,从腰部,到胸部,最后是到颈部,整个身体逐渐被吞没。 第15章 食人海藻散发的有毒瘴气,就是为引诱一个又一个生命,落入流放之地的沼泽,成为神秘的祭品。 夕雾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沼泽已经淹没到了咽喉,神智越来越模糊。 阴森的海水掀起巨波浪,强大的威力震撼着整个海域,像是在耀武扬威一般,阴森的怪鱼纷纷躲避退散,表示虔诚臣服。 一条巨型海蛇,一双幽蓝阴暗的眼睛,宛如雷光,将铁塔一样粗的巨尾伸出,缠在夕雾腰间,轻而易举的,就将他从泥泞的沼泽中拔了出来。 夕雾的意识依旧朦胧,滑腻冰凉的触感,那么熟悉……又那么遥远……似乎带着他回到了多年之前…… 青涩懵懂的少年,化作小巧可爱的银环海蛇,在他指甲绕动,游曳,撒娇一般,轻轻蹭他的脸颊…… “你会爱我吗?”少年激烈的在他身上律动,痴情的吻他,祈求他的答案,被欺骗,被利用,但无怨无悔。 “你会爱我吗?”少年全身重铐,被刽子手压制着带到海沟前,推进了沸腾的岩浆…… “凌峰!!”夕雾脱口而出。他认出,这条令四方闻风丧胆的巨大妖王蛇,与当初那条纤细可爱的小海蛇,王的少年侍卫,就是同一个人 “夕雾大人,原来你还记的我。”巨型海蛇的强健有力的尾巴甩起,将夕雾拉到自己硕大的獠牙旁边,丝丝吐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毒信。 第16章 “好冰冷的身体,如你那颗冷酷的心一样,没有温度……”魔魅般的话语,在夕雾耳边响起。 睁开惺忪的双眼,却什么也看不到,有人用一条白色的鲛绡,蒙住了他的双眼。 双手被绡绸温柔的束缚着,固定在床头,让他动弹不得。 夕雾看不到,他只能感觉。 少年炙热的手指,抓住了鲛人覆盖着鳍膜的手,滚烫的舌,去追逐,去舔那手心,有如那日,在珊瑚丛中,那次致命蛊惑的重现,然而,却少了一分青涩,多了一分轻蔑和嘲笑。 “青春的回忆,生命的美好,都留在给你的最后一个吻中……你……把我推进了地狱入口,然后头也不回……” “你的心好狠啊,夕雾大人……当年你的一句承诺,一个欺骗,被你当做泥土一样践踏的爱情,让我经历了什么?想看看吗?” 蒙住眼睛的白色鲛绡被解开了,夕雾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泥泞的沼泽之中,而是深处一座幽暗却华贵的宫殿,床帷之中,轻薄的幔帐在海水中轻舞。 面前的少年侍卫,竟然和一百年前一模一样,岁月的痕迹丝毫没有刻印在他的脸上。 上身是人,下身是海蛇,手中,握着夕雾逃跑时带出的水晶球。 海蛇灵活却有有力的尾尖,卷曲起来,伸向夕雾的脸,拨开他海藻般飘摇的长发,挑逗他因疼痛和窒息颤抖的唇。 “发出声音,那个当年引诱我走向不归路的声音……” 第17章 “凌峰,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请求你的原谅,杀了我,动手吧。 夕雾哽咽着,紧闭着双眼,死命扭过头去,不敢去对视少年那双火热的眼睛,此刻,他宁愿选择死亡来逃避,他无颜面对少年;一句话尚未说完,狠毒的报复便接踵而至,死死缠绕在他鱼尾上的蛇身,抽搐般的紧收起来,将他腾空卷起,然后狠狠摔在地上,让他跪在水晶球面前。 “……啊!……”不知凌峰施展了什么法术,本来宫殿中豪华光鲜的地板,突然丛生出茂盛的海荆棘。身体与地板剧烈的冲撞,另夕雾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清晰的疼痛,一波波的传来,记忆中,第一次与鲨鱼王,那种粗暴剧烈的痛苦,也不过如此。 “想死?我可还没玩够呢!”半人半蛇的少年冷酷的笑着,手指化出一线灵光,水晶球在他的掌控下,剧烈的旋转起来,发出诡异的光线,照亮了夕雾苍白的脸: “听说过读心术吗?给你看看凌峰的内心……” 水晶球旋转着,显现出清晰的画面:遍体鳞伤的少年,被铁链束缚在巨石之上,刽子手砍断了铁链,巨石滚落海沟。 灼热的岩浆中,海蛇疯狂的扭动着身体游动,像涅盘的凤凰,射出万道光焰。 一层蛇鳞在脱落,露出鲜红的血肉,紧接着是森白的蛇骨,被滚炽的岩浆吞没。 一道蛇形红光,冲破喷溅的岩浆,喷薄而出,被收到海神宽厚的掌中。海神将海蛇的魂魄收入自己的门下,在他身上撒了几滴清露,海蛇重生般的苏醒过来,跪倒在海神面前,宣誓效忠。 喷溅的岩浆前,表情肃穆坚决的少年盘腿修炼;群魔妖阵中,少年殊死搏杀,创痕累累。 “我不能死!要去找那个人!!一定要找到他!”少年修炼的走火入魔,五内俱焚,大口大口吐着鲜血,将肩膀所中的妖箭拔出,伤口露出森森白骨…… “知道那些日子,我是怎么挺过来吗,夕雾大人?全靠找到你的信念,支撑我到现在……”少年回首,望向夕雾。 夕雾倒在地上,胸口起伏的厉害,将双目紧闭,不忍去看那一幕幕少年受苦的画面。这是罪孽,他亲手犯下的罪孽,不可饶恕。 “看!睁大眼睛看着!!接下来的更精彩,让我来读读你,夕雾大人的心!”少年走来,绝情的抓住夕雾飘摇在海水中的青丝,粗暴的将他的手反扣在身后,让他难以挣扎,然后狠狠将他的脸按在水晶球上,念起魔咒。 第18章 千里之外,鲨族境内,天牢。 子昙因为变幻了样貌,被当做夕雾,捉了回来。 “竟然是假的!!”海狼将水晶球扔在地上,摔的粉碎。 宛如地域火焰般,噬骨的疼痛,让子昙痉挛般的颤抖着,他觉得自己就像一颗单薄的谷粒,被沉重的铁磨研磨,要让他粉身碎骨。海荆棘做成的的镣铐束缚着他的双手,鲜血已经顺着手腕上的伤口流淌下来。 “想当初,鲛人国度中出名的神箭手,城主夕雾,没想到也有这一天!”海狼下流的俯下身子,压在子昙身上,锉刀一样的舌头,舔吮他白皙的脖颈,揪住他的长发向下拉,逼迫他扬起头来,故意加重他被高高吊起的双手的负荷。 “啊……”子昙的双臂已经到了拉扯的极限,颤抖的悲鸣,让海狼觉得兴奋异常。 “大将军,不管怎么样,夕雾可是王的人,王现在不在……” 海狼的副将看出海狼的邪念,怕他闹出事来,慌忙趴在海狼耳边小声嘀咕。 海狼火冒三丈,揪住副将的领子,冲着小腹就是一拳,将他摔倒在地上。 “你以为王还会管他,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背叛亡王了。”海狼眯起眼睛,盯着子昙撕破的衣衫下,诱人的锁骨, “想听个故事吗?王朝几代之前,也曾经有位鲨族的王,爱上了一个鲛人,一个他在征战中得到的俘虏,他为这个鲛人付出了一切,自己的威望和族人的信任,甚至连王位都变得岌岌可危,只为换得那鲛人的真心,那鲛人似乎也被他感动,正当那位王沉浸在喜悦中时,他发现那鲛人竟在暗中欺骗他,背叛他,”海狼摆弄着手中,烧的吱吱作响的烙铁,向子昙走去,蒸腾的雾气顿时扑到子昙脸上。“他的结局,你知道有多悲惨吗?他被当做一样东西,赏赐给了先王的部下……然后……” “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夕雾,你们的祭祀,那个子昙,带着水晶球往哪里跑了?!”海狼用手中沾满血迹的鞭子,抬起子昙因拷打而苍白的脸。 突然,海狼惨叫一声,竟把牢外的看守都引了进来。 子昙用最后的气力,化作灵光,重伤了海狼。 海狼疼的嗷嗷大叫,恼羞成怒:“来人!给我好好招待夕雾大人!” “别以为还能有人救你,想想你自己是什么身份,还以为你是威风凛凛的城主大人?你就是一个供王玩弄的东西,玩腻了自然就换新的,是死是活无人问津,这次王被你害惨了!” 子昙的双眼前一片血红,是海浪,用烙铁,烫在他双眼上。 “边城一战,你还欠我一只眼睛呢!夕雾!” 第19章 子昙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也没有了。 意识在逐渐远去,子昙知道人死之前,都有回光返照,往日的一切都会重现在脑海。 他看见了自己的爱人,鲛人族的族长,与自己以前的手下,虞柳,并肩走在祭祀神台上,甜蜜而暧昧,难舍难分。他们从子昙身边路过,根本没有在意到,这个刚受过刮鳞之刑,伤口还在滴血的苦役奴隶。 暗格之内,作为奴隶的子昙用冰冷刺骨的水擦拭着神器,他是多么希望,这个近在咫尺的昔日爱人,能温柔的将他抱起,带他离开苦海,轻轻在他耳边倾诉,对不起,爱人,是我错怪了你……不,哪怕,只是走进角落,问候他一句。 族长没有,他揽着虞柳,离开了,越走越远。 恍惚中,族长的脚步突然停下了,他回头,望了一眼子昙,似乎带着几分不舍,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救我……”子昙已经分不清现实与梦了,撕扯他衣服的鲨鱼,迫使他向梦中族长远去的身影,伸出手求救。 “救我……” 血红的仅存一丝光感的视线中,他感到自己的呼救,被一个人听见了。 牢门打开了。金光闪闪的高大身影越来越近,奔向他,用强有力却温暖的手握住了他。 高高将他吊起的海荆棘断裂了,束缚他的一切都被解开。 那几个准备对他施暴的鲨鱼族人,在阵阵惨嚎中,死于非命。 其他几个狱卒跪在地上发抖,不敢言语。 “王!您还有重伤,怎么起来了?!”海狼的声音传来。 “混账!!”子昙听到海狼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紧接着是拳头,海狼的身体重重倒在地上,沉闷的踢打声响起,海狼咬着牙,一句未吭。 “没事了……我在……”坚实有力的胳膊,将他搂在怀中,轻拭他面颊上的血污,然后解开自己的宽大披风,盖在他遍体鳞伤的身体上,将他抱起,走向这座地狱的出口。 “王,饶命!饶命啊!!” “滚!都滚下去!!” “醒醒!你不能有事!”王将炙热而深情的吻帖上子昙的额头,不似昨夜在寝宫里,那种纯粹的发泄欲望的粗暴,丝毫不带感情;他的吻热烈而浓郁,像要将人融化一样。 子昙突然觉的想哭,冒充夕雾,替夕雾承担了本属于他的酷刑,却也替他承担了,那份本不属于他的深情。 手心中一直紧攥的那样东西,灼烧般的发烫,那是……夕雾临走前,塞给他的……王的鱼胆…… 灵力强大的鱼胆,已经感应出了,他主人那个残忍绝情的爱人,正身处险境。 是夕雾有危险…… 第20章 那颗鱼胆的预感并没有错。 阴霾密布的城堡中,夕雾被半人半蛇的少年押在水晶球前,施展着读心术诡异的魔力。 “将一生中最痛苦的片段串联起来,强迫他回味,逼他咀嚼回味其中的痛苦,夕雾大人,这种机会不是每个人我都给的哦,好好享受吧!” 水晶球飞速的旋转着,清晰的一幕幕往事,开始在夕雾面前浮现: 大批的鲛人暴民冲破了大门,将这位形单影孤的留守长官围住了,用利器将他打的头破血流。 雨点般落下的拳打脚踢,重创使他倒下了,火辣的灼痛,燃遍全身。 “我不是叛徒……不是……” 鲛人们提起了印着“叛徒”二字的烙铁…… “凌峰!!求你!求你停下来!!”夕雾痛苦的摇着头,想挣扎起身,却被少年铁腕般的手死死钳制住,逼他继续看下去。 “从那一刻开始,你的灵魂就已经支离破碎,你鄙弃自己,生命在你眼中,只剩一副行尸走肉,但你仍不愿背叛你的族人,于是你残缺不全的灵魂,选择了背叛你爱的人……”少年冷笑着,将夕雾心底掩藏的每一个秘密说出。 水晶球中,又换了另一幕: 夕雾粘满鲜血的手中,握着鲨鱼王擎苍的鱼胆,王倒在一边,夕雾鲜血淋漓的手在颤抖。 “鲨鱼王的鲜血喷溅在你身上的那一刻,你的心被撕裂了……”少年继续用读心术,揭着夕雾最不愿触及的伤疤,“你看,王最后看你的那一个眼神……” “求你!凌峰!求你别这样报复我!杀了我吧!”夕雾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但少年显然是不想就这样轻易的放过他。 “下面是压轴的好戏哦,我和你的故事……” 在凌峰的操作下,水晶球中,映出了青涩懵懂的少年,那张充满欣喜的脸。难得的快乐闲暇,王宫的花园中,少年张开双臂,拉开一抹弯弓,夕雾站在他身边,调整他的姿势,指导他射箭。少年的目光,充满了依恋和柔情,一幅幅画面,温馨而又美好…… “你挣扎在强烈的痛苦与内疚中,被关在水牢中,少年往日的一点一滴,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你,你痛不欲生,你的一生都在矛盾中煎熬。”少年继续施展着他的读心术。 “既然你那么恨我,为什么不杀了我!”夕雾再也难以忍受这种折磨了,地狱般的画面一幕幕重现在眼前,让他的头有如炸裂一般的眩晕,疼痛,他拼命想要逃离,却被海蛇的尾巴死死套住了脖子。 第21章 正在这时,大门被“砰”的一声撞开了。一个器宇轩昂的高大青年推门而入,直奔正在用读心术折磨夕雾的少年,手中挥出一道金光打在水晶球上,水晶球瞬间停止了转动,黯然失色,映出的画面也逐渐消失。 “心魔!你干什么!谁允许你又变成我的样子!”英俊的青年严厉的斥责“凌峰”,然后解开自己的大衣,披在夕雾瑟瑟发抖的身上,将他从地上扶起,温柔却有有力的揽在怀中,轻轻捧起他苍白的脸:“别怕,都过去了,没事了。” 夕雾发白的嘴唇哆嗦着,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噩梦中醒来。 那人紧握他手的感觉,是那样的温暖和熟悉,有如一束阳光,执着的要融化他心头封冻的万年坚冰。 这个青年衣着华贵,一举一动透着成熟内敛的稳重,不难看出,他才是这座宫殿真正的主人。 夕雾抬头,望向这个紧紧拥抱自己的青年,从他面部挺阔阳刚的成熟线条,不难找出当年侍卫小海蛇的痕迹。 如果这个才是真正的凌峰,那刚才那个是…… “小气鬼,干吗发这么大的火,这个人把你害的这么惨,我就是要替你出气喔!变成你当年的样子,吓死他!”“假凌峰”孩子气的撅起嘴来,渐渐幻化出原来的样子:邪魅狷狂的少年,金发红眸,像人类十三四岁的样子,可爱却又狡黠。 夕雾却看出,这少年至少有四五百岁的年龄了。 “心魔,向夕雾大人道歉,求他原谅你。”凌峰轻抚着夕雾喘息未定的背部,命令金发少年,“以后你再敢对夕雾大人无礼,就不要留在这里。” “我偏不!”少年顽皮的跃起,竟然游曳到房檐顶上,追逐那五色小鱼,玩耍嬉戏,将凌峰的话,当耳边风,“这个坏人,当年欺骗你,利用你,把你害的好惨,我要对他下魔咒,把他所有最痛苦的记忆,植入他的脑海,每天在眼前重复一千遍一百遍一万遍……” “心魔!!”凌峰“霍”的一下站起身来,心魔赌气的吐吐舌头,闭上嘴不敢再言语了。 “别怕,他叫心魔,我在流放之地救下的小鬼头,天赋异禀,能看透人心,可以变化万状,喜欢恶作剧。”凌峰将夕雾抱起,在他耳边轻轻的安慰。 “喂,坏人!当心喔!你要是再敢害凌峰,我可有的是手段整治你!他可是我喜欢的人喔!”凌峰对夕雾的温柔关切显然引发了心魔的不满,竟然化成一条狼鱼,缠住了夕雾和凌峰,然后突然冲着夕雾张开血盆大口。 “心魔!你在胡闹,我就把你赶回你原来的地方,让你自生自灭。”凌峰指尖一挥,狼鱼现出原形,金发少年委屈的抱住双膝,嘴中嘟嘟囔囔,两只白嫩的脚丫交织在一起相互搓着。 第22章 “凌峰……”夕雾再也不能保持缄默,那双执着一如当年的眼睛,让他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青年将夕雾抱起,缓缓走向宫殿内室,衣着光鲜的侍从分布两旁,纷纷行礼退身。凌峰揭开幔帐,温柔的将夕雾放到床上。一瞬间,地板上刚才丛生的海荆棘纷纷变成了绚烂美丽的珊瑚株,令人心醉神迷,当年,就是在一模一样璀璨的珊瑚中,青涩的少年,第一次…… “不用担心,像鲨鱼王那样强迫别人的事情,我做不出来。”感到夕雾的紧张,凌峰淡淡一笑,放开下来,替他掩好被子:“好好睡一觉,再次醒来时,所有的噩梦,都将离你远去。” “你还恨我,对吗……”望着凌峰仔细的帮他放下帷幔,然后转身离去的背影,夕雾突然觉的,有太多的事情,他必须马上知道。 “对于你这样灵魂都已经疲倦的人,一个避风的港湾,比什么都重要,我会给你。”凌峰没有回头,但他感到,身后夕雾正望着他,唇角随即漾出一丝浅笑:“不过,这次如果你再递杯子之类的东西给我,我可是会要好好考虑一下的喔。” 想象着此刻夕雾的尴尬,凌峰微微一笑。 清晨的时候,夕雾隐隐感觉到有人在轻轻触摸自己的额头,睁开朦胧惺忪的眼睛,就看到凌峰站在他的床头,心魔双手托着下巴,翘着两只小脚,坐在凌峰旁边的椅子上,好奇的看着他。 “是极品月华朝露,我让手下连夜搞到的,可能不如你以前喝到的,那些鲨鱼王从鲛人族勒索抢夺来的贡品好……” 凌峰让夕雾将虚弱的身体靠在自己身上,轻轻将一勺月华送到他的唇边。 “我要……”心魔的眼中露出贪婪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勺月华,然后讨好般的向凌峰眨着眼睛,拽住他的袖口。 “心魔,夕雾被你折腾成这个样子了,这是给他补身体的,你的那份等晚上。”凌峰将月华送入夕雾口中。 “哼!”心魔瞬间化作鬼蜮鱼,向夕雾做了个鬼脸,在凌峰回头制止他之前,飞也似的游了出去。 “这个小鬼,真拿他没有办法……”凌峰扶额,“别和他计较,夕雾,心魔心地并不坏,如果你知道了他的身世,相信你就不会再怪他了,但抱歉,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主人!阅兵开始了!” 正在这时,一个全副披挂的士兵走进来,向凌峰请命。 “如果觉的累,就多休息一会儿,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想去任何地方都可以,我还有事要办,晚上再来看你。”凌峰威严的向侍卫一挥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凌峰刚出房间,就被心魔缠住,用双手吊住他的脖颈: “为什么?我看的到你的内心,你明明想那样对他的,就像我昨天所做的一样,我只是重复了我看到的,重现你深深掩藏的欲望,你明明恨他,想狠狠的抱他,为什么要压抑自己?” “心魔,也许你能窥视人心,但并不能读懂人心,这世界上还有一种感情,是恨意替代不了的……” “我不管!让他走,凌峰,让他走!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我陪你!”心魔越加死死搂住了凌峰的脖子,将额头抵住他的下巴;“我的命是你捡回来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在遇到你之前,从未有人给过我人的尊严,他们骂我是孽种,是怪物,只有你……只有你对我好……” “心魔,你还是个孩子,许多事情你不懂……”凌峰冷静的用手掰开心魔禁锢自己脖子的双臂。 “你等我!等我!我会长大的!那种事情,我懂的,我从你心里看到,你想和那个人做的事情,我也可以和你做……” “心魔!”凌峰终于发作了,将心魔甩到一边,“我的话,从来不重复第二遍!” “从今以后,你最好再也不要管我!”金发少年负气的攥紧拳头跑开了,“那个人爱的不是你!永远不是!你会后悔的!” 第23章 身酸涩的感觉还未退却,夕雾轻轻将自己的鱼尾放下床了,尝试着活动。 走出谜一般的宫殿,是一片美丽的珊瑚海,不似鲨鱼王宫的阴森,也没有恐怖沼泽的死气沉沉,五光十色的小鱼在身边穿梭游曳,这是真正的,生命的温馨和悸动。 珊瑚海的另一次,繁华热闹的海中小城,隐约可见。 离他不远的桌上,夕雾看到了那个比他性命还要宝贵的东西:水晶球。 夕雾看到远方的校场,凌峰正在威严的检阅着一支人数庞大的军队,一举一动,透着刚毅和成熟,那神情和气势,已经俨然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少年。 他看到了又一个王者。 那种熟悉而又陌生,亲近而又疏远的感觉,让夕雾想起了另一个人,那个在他面前轰然倒地,鲜血沾满了自己的双手……瞬间,彻骨的头痛和眩晕,竟然再次袭来,夕雾痛苦的扶住额头,不让自己倒下 “希望你会喜欢这里,几年前,还是一个妖魔横行的无人荒野,经过几年整治,也总算有了几分样子。” 凌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身后,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扶他坐下。 “还记的吗?你只喜欢这一种的口味,那些日子,我每天都倒给你,这么多年了,不知道味道变了没有……凌峰轻轻握住了夕雾的手。 “恨我吗……” “我不恨你,是你给了我生命里最美好的东西,为什么我要恨你?”凌峰起身,背对夕雾,不再与他对视,宽阔的肩膀,挺阔的胸膛,每一份细节,似乎都在诉说着他经历过的磨难与成长。 “凌峰,你长成男人了。” “是人都会变的,但我那句承诺永远不变,夕雾,我还在等你的答案,用我的一生来等。” 凌峰取下了墙上的弯弓,搭箭上弦,握住夕雾的手,将弓拉满:“不想再试试么?那个时候,你经常回忆往昔开弓射箭的时光,总是望着别人手中的弓箭发呆,我为了哄你开心,竟然傻傻的跑去偷了王的弓箭给你,结果我们两人都被罚的好惨,我被军棍打的三天没有爬起来,你也…… 那个样子,我永远也忘不了……我发誓,我要变强,要保护你……夕雾,我的承诺……” “太久了……”夕雾苦笑着摇摇头,无意中提起的那个人,让他心中的疼痛再次涌出。 “不要放弃,我帮你……”凌峰握紧了夕雾的手,合力与他拉开弓箭 这时,一个侍从慌慌张张的闯进来: “不好了,主人!心魔!心魔的病又发作了!” 夕雾紧随凌峰的脚步,却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血!我要血!”心魔双眼血红,几个仆从都按不住,拼命的挣扎扑腾,貌似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将手伸向凌峰求助。 “心魔,你不可以再喝血,否则会发作的更厉害!”凌峰过去牢牢按住心魔。 “受不了了,凌峰!我好痛苦!为什么让我来到这个世上!让我受这种苦!” “每个满月之日都会这样的,心魔,挺住!” “我不管!我不管!我好难受!啊!!!!!!!!”心魔突然挣脱凌峰的手臂,扑向一只游过的海鱼,露出锋利的牙,一口将海鱼的头咬了下来,血腥的海水中,心魔疯狂的满足着自己,像打开了千年禁锢的封印,那翻滚的血腥海水中,隐隐约约露出了……深褐色的鲨鱼尾鳍! 心魔?心魔怎么会?夕雾回想起心魔像自己索要月华来喝的样子,心魔不应该是鲛人吗? 鲜血的滋润下,心魔的灵力疯狂的暴涨起来,带动桌面上的水晶球发出白昼一样的光彩,照亮了整个海域,水晶球中,竟然显现出一幅诡异的画面: 门上生锈的铁锁,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几个穿着铁靴的人,粗鲁的推开了牢门。 角落中,一个单薄的身影蜷缩着,双手交叉抱着自己的鱼尾。长期处于黑暗,他的眼睛已经无法适应突然射进来的光线了,不得不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魁梧高大的褐衣男子,在卫兵的搀扶下走了进来,显然是前不久受过重创,他的面颊上横着一道新鲜的伤疤,使得这张本来可以说是相当英俊的脸,增添了一种难以名状的狰狞。 褐衣男子抬起脚尖,用铁靴勾起了鲛人苍白的面颊,双拳攥的咯咯发响,面部的肌肉抽搐的厉害,似乎在强烈压制着什么感情。 鲛人的双唇微微打颤,欲言又止,目光中充满惊惶和恐惧,还有难以名状的复杂感情,带着镣铐的双手,死水微澜般的轻轻抬起…… 褐衣男子的铁靴,踩在了鲛人伸向他求助的手上…… 第24章 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心魔突然抱住水晶球,走火入魔一般夺门而出,瞬间不见了踪影。 第二天,当凌峰起身来到夕雾的房间时,却发现夕雾已经不在了。桌上只留下一张字条: “对不起,凌峰,水晶球没有回到鲛人族手中,我不能躲在你避风的港湾里,原谅我。” 千里之外的子昙不知道,他用生命换来的水晶球,又一次从手中滑脱…… 千里之外,子昙的眼睛看不见,但他可以感觉,自己的身体脱离了王宽阔温暖的胸膛,取而代之的,是丝绸般温润的触感,这是王的寝宫,而不是充满血腥恶臭气味的天牢。 就是那双坚实的臂膀,毫不犹豫的将他从深陷地狱的泥沼中捞了出来,黑暗中,那双温暖有力的手,始终紧紧握住他,将炙热的温度传递给他。 “为什么他还再疼的发抖!你们这群没用的废物!不是让你们不惜一切办法救他吗?!” 王狠狠的揪住一名御医的衣领,将他甩在地上。 “王!息怒啊……这个鲛人受伤实在太重,该用的办法都用尽了,实在是没有回天之力啊!” 医官们自知将大难临头,个个跪下,抖得像风中落叶。 王的身后已经泛起了黑波,强大的气场预示着他即将发怒。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王的右手捂住了自己的左肋,脸色变的青紫,手指粗大的骨节突兀的吓人,不断有殷殷血丝渗透出来,很明显,他在忍受着一种剧痛,那是鱼胆离体的伤害。 “等我!等我!我去去就回!”王最后跪倒在床头,将子昙的手拉到唇边,狠狠的亲吻,然后毅然决然的起身,像宫门外走去。 “王!不可以!你不可以去找那个人!” 王宫两侧,一队队的卫兵齐刷刷的下跪,手中的兵器纷纷置下,伏在地上劝诫。 与其说是劝诫,更不如说是逼宫前的威胁,那一双双烈焰一般燃烧的鲨眼,俨然已经燃烧成一片火海,似乎要将这座屹立了万年的皇宫也摧枯拉朽般的毁灭。 “王!你这样会犯众怒的!三代之前,先王留下的遗训,没有人可以违抗的!如果您执意要这么做!就请先斩了我们这些跟随您多年,出生入死的兄弟!”忠心耿耿的手下扑倒在王的面前,将宝剑高高举过头顶。 王愤怒的将宝剑一手夺下,插在地上:“想怎么样,随你们吧!” “王!”望着王远去的身影,大批的卫队长跪不起,却毫无作用。 第25章 古老的鲨族神殿,镶嵌着狰狞恐怖的图案,面无表情的神殿侍从轻轻拉开尘封多年的外门,随着沉重而刺耳的巨响,一个褐衣男子,站在空荡荡的神殿中央,背对着王,并没有见礼。 “打开中轴圣殿的大门,我要取灵露!”王厉声命令那名褐衣男子。 “虽然我已逊位,擎苍,但并不代表你可以对我大呼小叫。”褐衣男子直呼王的名字,神情冷漠淡然,“别忘了,族中最高的长老是我。” 褐衣男子冷笑一声,缓缓转过身来,伸手拿起案头一本厚重的大书,漫不经心的翻阅着,丝毫不把擎苍的焦急放在眼中,高贵的气度和冰冷的威严,不怒自威,对王形成极大的压迫感,他全身上下没有一样象征贵族身份的奢侈,除了捧着书籍的手上,戴着一枚鲜红的戒指。 男子的脸上,有一条醒目的伤疤。岁月的痕迹丝毫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看上去还是年轻的样子,但那目光,却透出沧桑冷酷的感觉。 “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擎苍。而且我还可以肯定的答复你,绝不可以!”褐衣男子玩味的取下手上佩戴的那枚戒指,当着王的面,双指狠狠一捻,掌中只剩下一抹猩红的粉末。 那是另一枚殷红泪化珠,鲛人泣血的遗留物。 褐衣男子轻蔑的抖了抖双手,生怕让泪化珠的粉末别沾染到身上,嘴角划出一个残忍的弧度:“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要重蹈我的覆辙了。鲛人,果然是该被灭族的邪物……” “我现在没有时间听你说教,长老,把圣殿的钥匙给我!” “鲨族祭祀祖先的圣地,岂能让肮脏低贱的鲛人玷污!擎苍,你对那个鲛人的纵容,已经引起了许多贵族的不满,现在他又伤及御体,如果你想堵住族中的悠悠众口,就该将他极刑处死,只是个玩物,一个月后征讨鲛人残部,到时候,美丽的鲛人,你想要多少有多少,何况,夕雾的双目已盲,相貌已破,你留下他还有什么趣味?” 褐衣男子话音未落,王已经伸出手,死死钳住了他的喉咙: “把钥匙给我!” “没有人敢对我这样放肆,擎苍!”褐衣男子抓住了王紧紧逼近自己喉咙的腕子,眼角露出了杀气,遮盖到双眼的法袍滑落到脖颈上,飘散出一头金发:“处死那个鲛人,用他的血为一个月后的亲征祭旗,你还可以挽回你的……” “这是你逼我的!!”王狠狠打出一掌,整个神殿在剧烈的撼动中摇晃,高大的廊柱嗡嗡作响。紧接着,是更为猛烈的一击,打在紧锁的圣殿大门上。 “擎苍!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当褐衣男子明白王想要干什么的时候,脸色已经吓的苍白。 “没有时间了,夕雾已经不行了!”擎苍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左肋,血红的双目喷射出疯狂的欲望,残忍决绝的微笑漾过嘴角:“鲨鱼族圣殿的大门,几千年来从未被人攻破过,没想到今天,竟会毁在自己的王手上。” “擎苍!你会后悔的!”褐衣男子双眉紧锁,被迫步步像门口退去,巨大的灵力中,岌岌可危的宫殿让他感到强烈的恐慌。 “你不开门,那么把我只有自己动手了。” “一个没有鱼胆的人,将怎样迎接挑战他王位的对手,我拭目以待。” 王发狂的举动,使褐衣男子冷冷的留给王一句话,便率领亲随退下了。 古老的圣殿大门,在王的击打下,开始土崩瓦解,仆役四处逃散…… 第26章 子昙隐隐约约的听到,皇宫门外,声嘶力竭的喊叫声阵阵响起,接着是冲破大门的声音,摆设倒地的声音,玉石珠帘破碎散乱,侍卫的阵阵哀号,一场疯狂的变动似乎在酝酿着。 偌大的皇宫,顿时淹没在血腥里。 巨大的鲨尾掀起的黑波,狂暴的海潮席卷着整个海域。 浓重的杀气告诉子昙花,这是整个鲨鱼皇族在集结。 “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王交代过,在他回来之前,任何人不许接近他……” “闪开!”狂暴的士兵一剑将奉命守护在子昙身边的医官劈成了两截,几个人抓住子昙的胳膊,将他遍体鳞伤的身体从床上架起,拖向皇宫外面,子昙手中始终紧握的鱼胆,竟然一下一下的抖动起来,似乎要从他手心喷薄而出。 激烈的擂鼓声音响起,海狼站在几位鲨鱼族为高权重的元老面前,接过褐衣男子手中的亮剑,狠狠将手腕割破,黑红的血液滴到面前的酒杯中。 “只等擎苍来了!”褐衣男子站在海狼旁边发话。“在决斗中将你大哥杀死,王位就是你的了。” “鲨王擎苍,已经失去了鱼胆,我们鲨鱼一族,世世代代,只将王权交给最强者,擎苍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了!擎天为了一个鲛人,竟然坏了我鲨族千年流传的规矩,击毁圣殿,妄图取圣露救这个鲛人大的命!今天,全体皇族集结在一起,等待新王的出现,我代表族中元老,推举海狼做王位的挑战者!!” “我若为王,剿灭鲛人一族!夺回水晶球!”海狼袒露上臂,像台下的族人呼喊。 “剿灭鲛人!!” “剿灭鲛人!”台下回应声此起彼伏。 子昙被两名持刀的刽子手拖到海狼和元老身边,扔在一块冰冷的浸泡过鲜血的巨石上,海狼将一面狰狞恐怖的战棋插在子昙的身边,挥起了雪亮的砍刀,这面战棋是鲨鱼一族世代相传的法宝,极具灵力: “今日,我以鲛人俘虏的鲜血祭旗,助我旗开得胜!” 子昙挣扎着,用双臂撑起倒在冰冷的巨石上的身体。战旗强大的灵力和杀气,笼罩着他,他明白这是个多可拍的东西。在不久前与鲨族作战的过程中,已经由祭司被贬为奴隶的子昙,就曾经只身一人,用还带着镣铐的手操作水晶球,对抗过战旗强烈的气场。 谁有没有想到,这个如此虚弱的鲛人,竟然还能在双目失明,一身重伤的情况下,伸出一只鲜血淋漓的手,燃起一团灵火,将战旗瞬间燃成灰烬: “我……不许你们伤害我的族人……不许……鲛人一族,是永远不会屈服的。” 海狼的一只铁靴碾在了他的脸上,压的他喘不过起来。 子昙的嘴角流下了一抹殷红,作为祭司,也许死在祭台上,是他最好的归宿,可他没想过,他会死在鲨鱼的祭台上。 第27章 “杀了鲛人!拥立新王!!”子昙听到台下排山倒海的呼喊重复了几次后,却突然间归于死寂,空气似乎凝结起来一样紧张,好像是什么人出现了。 紧接着,是砍刀坠地的声音,刀柄打落在他的脸上。接着是海狼粗重的喘息声,和他不断退后的脚步声,有什么人在向他逼近。 “大哥,这一天,我终于盼来了。”海狼狠狠的说道,似乎胜券在握。 “擎苍,我们族中元老一致认为,你已经没有作王的资格了,如果你现在宣布退位,像我当年那样,你贵族的地位还可以保存……”褐衣男子上前,挡住擎苍,阻止他继续向前。 擎苍冷笑一声,用匕首割破手腕,将自己的鲜血也滴入酒杯中。 “我擎苍一生,还未有人可以称上我的对手,以前不会,今后也不会!!” “既然你这样选择,我也没办法。”褐衣男子嘴角再次浮现出,那种残忍的笑意,接过酒杯,分别倒进王和海狼面前的玉盏中,看着他们二人一饮而尽,然后各自现出原形。 两条硕大无比的虎鲨,摇摆着闪电般的巨尾,张着血盆大口冲撞在一起,撕咬,拼搏,利刃般的剪尾,惊雷一般拍打在对方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其中一条鲨鱼,腹部裸。露着一个骇人的伤口,不断有淡绿色的液体,从伤口涌出。 周围的士兵手持利剑,不停的击打地面,发出神秘而诡异的助威声音。 子昙的耳边,战鼓的节奏擂得越来越激烈,越来越紧张,终于,在一声巨大的惨嚎中,一切嘎然而止。 一双温暖有力的双臂,再次将自己腾空抱起,离开了冰冷的岩石。 “还有人敢再上来吗?我奉陪到底。”王威严冷酷的声音响彻整个海域,夹杂着剧烈的喘息。 子昙的手下意识的抬起,却被抓住紧紧贴在胸口,那是一种粘腻的感觉,是王身上,骇人的,还在不断流淌鲜血的创口。 王在让他感受自己的脉动,那个几乎冲破胸腔喷薄而出的心跳,执着的,似乎要让两颗不同族类的心,溶在一起。 子昙觉得迷茫,自己是怎么?那一刻,他感到激动而释然的颤抖…… 庆幸还活着?是为自己,还是为那个人? “还有谁不服?!”王怀中抱着子昙,在众人的惊讶注目下,缓缓走下祭台的石阶。 两边刚才还张牙舞爪替海狼叫好的士兵,纷纷扔弃兵器,匍匐在地。 “擎苍王万岁!誓死效忠于王!” “誓死效忠于王!” “誓死效忠于王!!” 山呼声一浪高过一浪,鲨鱼是崇拜服从强者的部落,力量说明一切。 “收拾海狼的尸体。”褐衣男子雕像一般的脸上毫无表情,那道陈年的伤疤,在火光的跳动下,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他避开王的眼神,并不是因为怕被王报复,而是怕注视那个身影。 王紧拥子昙的样子,仿佛让他看到了,当年的自己的影子……心底那道最不愿被揭开的伤疤,冰封多年的记忆。剧烈的疼痛在心中涌起。 “等等。”在士兵抬着海狼的尸体,从王的面前经过时,王突然挥手示意他们停下。 “将他……厚葬……”王用手抚上了那双死不瞑目的双眼,面部刚毅的轮廓,竟也在微微抖动。 这世界上,他唯一的亲人,那个顽劣暴躁的弟弟,最终还是死在了自己手上…… “领命!”士兵用一条宽大的白布,将海狼的尸体,从头到脚的覆盖。 第28章 王毅然决然的起身,将子昙紧紧搂在胸前,踏进了圣殿。圣殿的围墙早就已经倒塌,大门残败不堪,破损严重,向一张饥饿的大嘴,无力的张着,金黄色的灵光从室内射出,岩浆喷射一般绚丽滚烫,这是鲨族的最高禁地,它对所有人禁足,包括高高在上的王。 子昙感到,炽热的清流,在他身下流淌,一个光滑的平台,承载了他的重量。 是王把他放到了祭祀祖先所用的灵台上,然后走近圣殿正中的巨型神像,神像的双目突然睁开,怒视着王,开始流血。王用手掌承接了鲜血,走到子昙身边,均匀的将鲜血浇到祭台四周。 金黄色的迷雾,冉冉上升,所到之处,拷打留下的剧烈的疼痛,开始缓和,开始消失,那令人揪心的伤口,也奇迹般的不见了。 灵台突然开始剧烈的摇晃,祭器和牌匾发疯般的颤抖着,偌大的神殿内,红光冲天,高高耸立神像,手掌竟然喷出烈焰,从天而降,将祭台四周淹没成了火海。 空荡荡的地面,突然凭空生出道道利刃,疯狂的生长,像有生命一样,从四面八方,直逼祭坛上的子昙。 是神像认出了,这个在鲨族最高祭台上,接受灵露治疗的人,竟是个异族! 就在这时,子昙感到,那个火热健壮的身躯,紧紧的将他压住,喷涌跳动的血脉,仿佛沸腾的岩浆一般,要将他吞没。 “快!和我溶为一体!变成我的一部分!” 双手还来不及挣扎,就被死死抓住,压在坚硬冰冷的祭台。 子昙拼命摇着头,却被王揪住长发,粗暴的将他的侧脸紧紧贴着石板按住,将他所有的反抗化作乌有。 “别动!这是在救你!” “啊……啊……”地狱火焰般的唇舌,撬开了他的嘴,强迫他与之纠缠。 第29章 “……求你……放过我吧……我还……刚受过刑……” 子昙不知道这句话是怎么说出来的,他曾在心中发过誓,就是死,也不能向那个人求饶,话音刚落,强烈的耻辱感觉便涌上心头,如果还有力气咬舌自尽的话,他会做。 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就这样死去?为什么要剥夺我仅存的那一点尊严…… “你是我的!永远是我的!我爱你!” 刚刚重新用生命换取的战利品,现在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王与子昙深深结合的那一刻,惩罚异族的灵焰不再落下,圣殿停止了山崩地般的摇摆,锋利的尖刀开始收回。 圣殿辨别不出子昙了,此时此刻,他已经和王融为了一体。 随着一切趋于平静,治愈的金色迷雾缓缓升起,轻轻包容子昙的每一寸伤口,他失明的双眼…… 发现了这一切,王的不再激动急促,开始变的深情而缓和,像是珍爱一样他视若至宝的东西,轻轻捧起子昙的脸,那双雾水氤氲的美丽眼睛,已经开始渐渐恢复它往日的美丽和灵光,王情不自禁的去轻他的眼角,但始终未停,温柔的,持续着,让他放松紧绷的身体。 并不是王想用自己的鲨尾去伤害子昙,几万年来,鲨鱼族人自古如此,不让爱人受伤是不可能的,这是没有人能改变的。只是与鲨鱼相比,鲛人的脆弱,可想而知…… 第30章 “还疼吗?”王关切的在子昙耳边发问,指尖缓缓抚过他美丽的鳞尾,紧紧将他箍在怀中,“灵露的治愈,是循序渐渐的过程,你的眼睛完全复明,还需要几天的调养。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就是你的眼睛……把你自己交给我保护……” 王刚想继续说什么,却突然拱起身体,用手肘紧紧的抵住自己的腹部,抽搐般的痉挛了几下,子昙感到一种粘稠的液体从王紧贴着自己的肌肤渗出,那是破碎的胆汁。 鲨鱼族祭台上,用于治愈重伤的灵露,每一百年,只能使用一次,王将机会让给了子昙。 王心里清楚,再也不会有这种机会了……流淌灵露的祭台,已经在鲨族神像泣血的愤怒嘶吼中,崩裂成两段,带着对擎苍王的深深诅咒,化为灰烬。 “那个烙印……那个烙印不见了……夕雾,高兴吗?”王轻触着子昙的背部,将喜悦传达给他。 子昙心中猛的一颤,是王误会了。王以为是祭台灵露的治疗,将夕雾背上,那个背负了多年的骇人烙印去除了。 王并不知道,子昙幻化的只是夕雾的容貌,却疏忽了那个最明显的标志。他的背部根本就没有什么烙印。 “这么多年,你最介怀的东西,夕雾,没有了……”腹中剧烈的疼痛,王强忍着,不露声色。“那个回忆再也不会折磨你,让你痛苦了。”王握住子昙的手,与自己的手一起,贴近子昙的胸口,“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让你心底的伤口也愈合……” 王再次将深情的热吻覆上了子昙的双唇,就像一种神秘的仪式,将一个灵魂,楔入另一个灵魂…… 强压在心底的秘密,似乎马上就要喷涌而出,如果此时,能得到水晶球平安回归鲛人的消息,该有多好……那他就可以立刻告诉王,自己不是夕雾,然后等着他勃然大怒,用利齿将自己撕成碎片,一切爱和痛苦,感动和悲伤,刮鳞之刑的梦魇,族长冰冷绝情的眼神,被夺走法器,被扯下法袍,被贬为奴隶的悲痛,;还有绝望中,对那个抛弃自己,现在却又生死未卜的恋人的挂念;一切的一切,全随着颈间鲜血的喷涌,血肉模糊的飞溅,化作乌有…… 内心深处,他笑的苦涩,推夕雾出海沟的那一刻,他就已做好准备,做为一个替代品,他做好准备去承载狂暴和惩罚,酷刑和死亡……比起承担一份不属于自己的执着爱恋,他更愿意选择前者…… “破碎的杯子,即使用最好的蚌胶,一片片粘合回原样,也会留下磨灭不掉的细纹,就如伤痛的记忆,无法消失……爱一个人的承诺,又会持续多久……” 子昙花的眼神茫然的转向一盘,渐渐暗淡,划过双颊的泪水,打湿了王紧拥自己的手,他梦呓般的说出了自王抱他从神殿回来的第一句话,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句话,他是在替夕雾说给鲨鱼王听的,还是借夕雾之口,吐出自己埋藏在心底难份最深的伤痛,说给永远听不到他声音的族长…… “夕雾!忘掉你的族人!忘掉你的昨天!你的未来,我发誓,给你幸福,只有我们……两人……永远在一起!”王再次用炽热的吻淹没了他微弱的挣扎。 子昙拼命的摇着头,克制不住的悲哀在心中翻涌,拳头颤抖的紧攥着,仿佛要将指甲抠进掌心一般,那颗火热的,还在跳动的新鲜鱼胆,意味着两样东西:或者是圣魔之眼,击败鲨鱼一族的法器,或者……是拯救那个人鲜活的生命…… 只要……再等九个月圆之夜……九个月圆之夜后,鱼胆在他的法力和咒语下,汲取满月的精华,炼成圣魔之眼,他就可以,结束自己的使命,被这个紧拥着他喘息的火热躯体噬咬,撕裂,血肉横飞,化成漂浮在海平面上的一层血沫…… 这一天……快点到来吧…… 一枚鲜活的泪化珠,从子昙枕边滚落,殷红刺眼…… 第31章 日子并非向子昙所盼望的那样,飞快的过去。 命运像一只略带嘲讽的玩弄的大手,戏谑的笑着,逗弄着掌心中,那一个个脆弱孤寂的灵魂,望着他们痛苦的挣扎着站立起来,然后轻挥小指,将他撂倒,不停的反复着,咀嚼他们的痛苦,嘲笑他们的希望,却还不时的吹一口缓解疼痛的仙气,让麻痹般的疯狂快感,渗入那些脆弱的小小玩物的骨髓,看他们沉沦,看他们呻吟,看他们迷茫,从中取乐。 王是个感情炽烈的人,虽已拼命压抑,但发枕缠绵也是夜夜都要。 祭司……亡国……替身……子昙流着泪嘲笑着自己的伤痛,竟然已经麻木到连唾弃命运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明白,他的身份只能有两个:一个是夕雾,另一个,则是注定要为鲛人一族崛起做殉葬的祭司。 他不能做自己,更不能有自己的意志和感情,这是他的责任。 擎苍的痴情,擎苍的温柔,擎苍的疯狂,擎苍像着魔一样,抱着他翻滚,执拗的要将这两个属于不同种族的躯体和灵魂,捏开揉碎,重新浇筑在一起…… 擎苍以为他睡着了,替他掖好被子,正想起身离开,却突然捂住腹部,跪倒在椅子旁边,剧烈的颤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半天才挣扎着站起来。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子昙迷惘空洞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笑意,笑中带泪。 又一天过去了,我们都向成为祭品的那一刻,又迈进了一步…… 这,刚刚是第一个满月之夜。 “夕雾,你在哪里?”门外急切的脚步声响起。 子昙站在露台上,正背对着王,轻扣的双掌中,托着一朵璀璨的灵焰,深蓝色的鲨王胆,贪婪的汲取着月华,也吸取着子昙体内的元气,一明一暗的闪着光。 听到王的呼唤,他迅速合实手掌,灵焰瞬间熄灭,鱼胆融入他手掌中,化作一抹淡青色的刺绘图案。 大门沉重的打开了。 “夕雾,夜露寒凉,怎么一个人站在露台上?”王将他拥进怀中,冷冷的斥责下人,“夕雾的眼睛还在恢复中,是谁把他自己一个人扔在这里的!?” “不关他们的事情,是我想清静一会儿,让他们离开的……” 王没有言语,他扶子昙坐下,一道一道解开蒙在他眼前的白布:“现在只是能看清轮廓,再过几天,就会恢复的和原来一样了。” 王亲自取出换药用的丝帛,重新覆盖住了他的双眼,然后拉住子昙的手:“先别睁眼,我带了礼物给你。” 手心中央,传来一种欢快的灵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可爱的拱着他的手,痒痒的,却很舒服。 “是小神仙鱼,给你解闷的。”王合实双目,轻轻抱住了子昙的额头,贴到自己唇边轻吻。 “你现在行动不方便,我本不该带你出去的,但再过几天,就是向海神朝拜的日子,我实在不放心将你一个人留下,一路上,什么都不要问,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可以了,没事的……” “是元老在催促你,催促你一月前许诺的御驾亲征,对吗?”子昙漠然的转向他,“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要出征鲛人一族了?” “是谁告诉你的?”王的声音变了,温柔搭在子昙肩膀上的手,也撤了回去。 “你担心自己刚一离开,那些虎视眈眈的政敌就会将我拖出去杀掉,所以只能想出这个办法。”子昙紧闭双目,凄惨的笑着,颓然的将头微微仰起。“这不是小神仙鱼,是魔鬼鱼,能根据主人的要求,制造出虚假的美妙幻境,平抚人的情绪,像罂粟一样能将人麻痹,失去真实的五感,哪怕深处腥风血雨也浑然不知,只沉浸在甜蜜朦胧的幻境中,做梦一样生活……” 子昙的双唇抖动的厉害,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夕雾和水晶球毫无下落,自己手中圣魔之眼还未炼成,将鲛人残部赶尽杀绝的序幕,竟然就从那条可爱的小鱼拉开了。 他不得不佩服王的用心良苦,这个办法,也许真的能骗过夕雾,即保护了他的安全,又把他蒙在谷里。 可他不是夕雾,是见多识广鲛人族的大祭司。即便是魔鬼鱼真的布施下幻境,他也可以做到不被迷惑。 “这几天,你出入匆匆,所有的侍卫全都对我守口如瓶,我就知道,你有事情瞒着我,”子昙将双手交叉,放在额头前,微微颤动:“听到了吗,外面纷乱的声音,一定就是军队的集结了……” “夕雾!你忘了你的族人是怎样对你的吗?答应我,忘掉他们!忘掉过去!让我给你幸福!”看到子昙的悲痛,王再也按捺不住了,他不忍,也不愿看到这一幕。 王快步走向门口,招呼一直在外面候命的侍卫:“来人,送夕雾大人离开这里!!关掉所有的门窗!如果谁再让一点军队的声音传进来,格杀勿论!谁也别想活命!” “当”一声,子昙急于起身追赶王,竟然从椅子上跌倒下来,正好撞翻了水晶茶案,尖利的碎片割破了他的双手。由于双眼还蒙着白布,子昙什么也看不到,他挣扎着爬到了王的脚下,鲜血淋漓的手支撑起上身,抓住了王的膝盖:“求你!擎苍!不要出征鲛人一族!我求你!” “起来,你这是干什么!”王心疼的将他抱起,“你要明白,这不是我个人的决定,剿灭鲛人,夺取水晶球,这是先王的遗训,我继位时,在所有族人面前,用鲜血向先王发过誓的。经过那件事后,族中,我的支持者越来越少,各派势力蠢蠢欲动,朝政风雨飘摇,现在整个王国随时有四分五裂的危险,我有责任维护它……” 子昙划满血口子的手,扯下了蒙在自己眼前的白布。 “如果治好我的双眼,是为了让我看到族人被屠戮,那我,宁愿选择……” 人鱼尖利的指甲已经化出,猝不及防的,向着自己的眼睛剜去。 就在尖甲刺进眼眸的那一刻,王及时抓住那只手,然后在他脖颈后一击。子昙便失去了知觉。 第32章 王的手挥出一抹金光,笼罩住子昙的全身,将他的五感封锁。 “别恨我,除了这件事情,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我也有我肩负的责任。” 不知多少日子,子昙就这在浑浑噩噩的昏迷中度过。 鲨族的大军,已经缓缓逼近了鲛人残部在南方落脚的新都城,从四面为了上来。 “擎苍,干的好,”褐衣男子从身后轻拍了擎苍的肩膀,“彻底征服鲛人的日子,终于到了,最后一个不愿归顺鲨族,不愿向我们称臣的部落,就要从海中消失了。” 王紧锁两道剑眉,丝毫没有喜悦之色。 一片片锋利的剪尾摇摆着,凶暴的鲨鱼部队已经迫不及待的摇头晃脑,龇牙咧嘴,做出了冲进城池,痛饮鲜血的准备。“” 王突然挥手:“收兵!!向鲛人城内派出信使,传我的旨意,如果他们族长肯携带水晶球,亲自到鲨族帐内献宝称臣,屈膝下跪,献上降表,作为人质,我可以撤军还朝,保证城中平民不受屠戮滋扰!” “王!既然已经兵临城下,为什么不冲进去杀个痛快?!我们两族积怨太深,这么多年双方均死伤无数,鲛人从未放弃抵抗,怎会真心降服,何不斩草除根?!端了他们的地盘,全部抓做奴隶带走!!” “将士们劳苦功高,难道就要这样空手而归?!” “还以为破城之后,可以分些珍宝奴隶,怎么会这样?!” 大军顿时骚动起来,谁也没有人留意到远方鲛人皇宫的深处,直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是有人将鲛人遗失已久的水晶球送了回来,放在了鲛人神殿中央,做出了迎战的准备。 距离太远,王看不清楚那个人影,但他仍旧果断的拔出身后的弓箭,迅速拉满弓弦,锋利的带着血光的箭头,直奔那个怀抱水晶球的人。 鲛人皇宫深处的光芒瞬间熄灭了,王判断出,肯定是那个怀抱水晶球的鲛人中箭身亡,水晶球落在了地上。 “这么多年,你们想要的不就是水晶球和鲛人那句的臣服吗?我该做的,都已经做到了!”王狠狠的拔出第二支箭,搭在弓弦上,意味深长的在军队上方划过,在褐衣长老身上停留了片刻,才转了方向,瞄准鲛人的城楼:“如果鲛人停止反抗,递上水晶球和归顺降表,任何人不许入城中半步,违令者,斩无赦!” 大军顿时肃静下来,王的警告和威胁,不言而喻。 “夕雾,原谅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王拖着沉重的步伐,向营地走去。 王来到被印封的子昙身边,挥出那道金光,开启了自昙的封锁的五感,让他慢慢恢复意识。 子昙的再次睁开双眼时,视线已经清晰正常。 王守在他身边,握着他的双手。 子昙发疯一样拽住王的衣领,刚想询问,突然一名卫兵闯了进来,跪倒在地上向王回报: “王,鲛人族长已经携带水晶球和出城,归顺请降,表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请王信守承诺,放过城中平民。” “我从未失言过,将他带上来。” 王转身,吻住了子昙即将脱口的询问:“我向你保证,夕雾,不会有一个平民受到伤害,我们马上班师回朝。” 门口卫队的沉重的铁靴声越来越近了,好像还押着什么人。 “夕雾,你曾经说过,你愿意为族人付出生命的代价,但除了一个人,那就是族长,你说过,如果,如果有朝一日得以重见,你定要亲手杀了他,现在他来了,我把他交给你,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王扶起子昙,将一把匕首放在他的手中。 珠帘掀起,年青族长手持水晶球,身后跟着一名手拖降表的鲛人随从,被鲨族卫队押着走了进来。 “跪下!!”卫兵狠狠踹族长的腿,让他跪下,以头撞地。 “想不到水晶球才刚找回,就又落入敌酋之手,作为族长,我上无言面对祖先,下无言面对族人,杀要剐悉听尊便。” 族长甩开按住自己脖子的手,硬颈起身,毫不屈服的抬起头,紧闭双眼,等待鲨鱼屠刀的落下,身边的随从吓得缩成一团,拼命打颤。 子昙感到自己的心脏就要跳出咽喉了,猩红的气味在口中弥漫开。是那个人!!他昔日的爱人,那个曾经发誓要用一生去爱他,却对他用了刑,在大敌当前时将他遗忘,却带着虞柳和族人亡命天涯的人。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面孔,那紧闭着双眼,对王和自己,连看都未看过一眼…… 第33章 “去吧。”鲨鱼王留意到子昙剧烈的呼吸和情绪的异样,以为他是与族长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时过于激动。便鼓励的握了一下他的手。 子昙手中的匕首掉在了地上。 声音引得跪在族长一旁的鲛人侍从抬起头来,看到子昙的那一眼,吓得脸色都变了: “夕雾?!你,你不是中箭死了吗?”侍从结结巴巴,半天才说出一句话。 “你胡说什么?!”王将鲛人侍从凭空拎起,“到底怎么回事?!” “大王,饶命啊!”鲛人随从战战兢兢的乞求,“就在昨天,失踪已久的城主夕雾大人突然回来了,到新都的时候,人已经虚弱的不成样子了,他说是受大祭司之托,将被鲨鱼夺走水晶球送了回来,中途迷路,历尽艰辛才找了回来。鲨鱼围城,他冒险出去,要将水晶球复位,结果被不知哪来的一支灵箭射中,死……” 子昙的热泪再也难以克制了,他就像被长期束缚的人,突然松了一口气,释然和悲痛,交织在一起,他的容貌开始模糊,变化,渐渐恢复了自己原来的样子。 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也没有隐瞒的可能了。 “夕雾……谢谢你……我没有托付错人……” “子昙!你是子昙!”鲛人族长的双目湿润起来,激动的挣扎着想站立,却被卫兵死死按住头。 一瞬间,站在一旁的王,全都明白了。 “闪开!!”王像一只发狂的困兽,向鲛人的皇宫奔去,一连撞翻了好几个躲避不及的侍卫。 水晶球空荡荡的托盘旁边,王血红的双目定格在了那枚灵箭上,随后野兽般的大吼一声,双膝跪地,手掌和头,和地面发出巨大的撞击,地面瞬间裂出了蜿蜒曲折的缝隙,被王手上的鲜血渗透,滋润。 中箭之人,身体早就被箭头的灵火烧为了灰烬,只留下一枚玳瑁扳指,孤零零的躺在王的御用灵箭旁边。 是夕雾的玳瑁扳指,鲨鱼王将他俘虏时,他就戴在手上,陪伴着这位曾经的神箭手,度过一百的年俘虏生活。 “为什么?!这不是真的!!不是!!!”王嘶吼着,咆哮着,渗人的悲吼声,回荡在鲛人国度的上空,震的方圆千里门窗,全都瑟瑟发抖。守候在外面的,彪形大汉的鲨族卫兵,也不得不用手掩耳,全身而退。 “夕雾!”悲痛欲绝的王,愤怒的将拳头砸到地面上,海啸般巨大的震撼,将宫外的卫兵摔倒一片,鲜血的荡漾中,鲛人的皇宫开始崩裂,坍塌,四处飞溅的宫殿的残骸中,一只走火入魔的巨齿虎鲨,疯狂着搅动着剪尾,撕咬着,粉碎着,他所能看到的一切…… 营帐内,王一个耳光将子昙掴倒,疯狂的踢打着他的身体,这个唯一可以用来发泄的东西。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王瞪着血红的双眼,一只手就掐住他的脖颈,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死死按在墙上,拨开他海藻一样凌乱飘摇在海水中的长发,钢爪死死的卡住他的咽喉。 子昙闭上了眼睛,他等待已久的死亡,竟然提前到来了。 “把他拖下去,下到死牢!”就在子昙濒临窒息死亡的那一刻,不知为什么,王松了手。 身体浸泡在漆黑冰冷的海水里,不知已经度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那扇布满铁锈的牢门,自从被浇铸焊死,就从未被重新开启过。子昙明白了,这扇铁门,就是他生命的终点。 王这是要将他幽闭而死。几天不能汲取月华为饮,鲛人就会像离开水的鱼一样,窒息虚脱的死掉。 尖锐刺耳的谩骂活着嘈杂的脚步声,越逼越近了,接着是大斧用力劈开铁门的声音。 “焊的这么死!换撬刀来!兄弟们,加把劲!就不今天信弄不开!!” 子昙的心口像猛挨了一句重拳,挣扎着虚脱的身体向墙角缩去。 他嘲笑自己太高估了王,就在前一秒,他还在认为,王在盛怒之下,没有像先王褐鲨对待反叛的情人那样,把他丢进疯狂嗜血的鲨鱼群中,任部下侮辱,是因为心存不忍,于是默许了子昙的意愿,同意让他死的有尊严。 先前被浇铸的铁门,重新被撬开了,进来的并不是粗野的狱卒,竟然是王的贴身心腹。 来者竟然俯下身,对子昙微微倾身施礼,表示尊重般的微笑。那个笑阴冷,酷毒。 “送他回王那里,记住,王交代了,谁敢对他无礼,就是对王无礼。” 第34章 子昙被恭恭敬敬的“请”出了死牢,轻轻放在了由四个仆从抬着的銮驾里,面无表情的仆从将銮驾的窗户封死,向鲨鱼皇宫抬去,一路上,子昙隐隐约约的听到,有阵阵低泣的声音,那种熟悉的哀鸣,让他心慌意乱。 是鲛人!是鲛人哭泣的声音。 子昙不顾一切的去扯轿帘,拼命撕开一小条的光线,眼前的景象,让他心中被猛的一阵剧痛。 大批成为亡国之奴的鲛人,被编成几行,手腕上都拴着绳子,凶神恶煞般的鲨鱼卫兵,手持刀剑,呼喝怒骂,他们被驱赶离开故国,历经跋涉,被押到了鲨族境内,长长的队伍,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边际,稍有人因体虚和疲劳跌倒,就会立即找来鲨族武士的拳打脚踢。 “传王的旨意,从今天起,所有的鲛人,全部成为鲨鱼族的奴隶,指环上会有你们奴隶的编号,任何人不许再有自己的名字!你们必须无条件服从自己的主人,如果有人敢反抗,就问问我手中的刀!” 子昙想挣扎打开骄子门,就被不知道是什么的一阵迷烟吹进轿中…… 当他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竟然躺在皇宫冰冷的地板上,不远处,擎苍坐在宝座上,手中拿着一杯烈酒,兀鹫一般凶狠嗜血的双眼,盯着一个跪在他面前的鲛人侍从。 子昙认得那个鲛人,他是族长的贴身心腹。 “说!不说实话就让你生不如死!!”擎苍将鲜红的烈酒浇在侍从鱼尾的伤口上,“当时你们鲛人神殿那么多祭司神侍,为什么要让夕雾冒险出去操作水晶球迎敌?!” 鲛人侍从的尾鳍像折扇一样蜷缩起来,瑟瑟发抖的紧闭,剧痛中抖动拧转的挣扎,“族长……说……一个在鲨鱼王身边生活了一百年……还毫发无损的人……不能轻信……要赶夕雾走……夕雾不走……他就对夕雾说……如果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就亲自冒险出去,将水晶球复位,做好迎敌准备……如果他做了……族人就会相信他的话是真的……” 王手中的酒杯被他自己捏得粉碎,尖锐的玻璃碎片,刺破了手指,他的手掌,紧紧按着自己的腹部,似乎要抠进皮肉里一样…… “把他拉出去!砍了!砍了!”王疯狂的咆哮声回荡在宫殿中。 子昙拼命的用手支起上身,想站起来,无论如何,他不能让这幕针对自己同胞的暴行在眼前上演。 王转向他,一步步走来,冰冷的毫无一丝温度的手指,捏住了他的下巴,那个眼神,冷酷而又陌生。 “把这个换上。”王冷笑着放手起身,将一件祭司的法袍甩在子昙的身上。 “你到底想干什么?”一丝不祥的预感在子昙心底升起。子昙是个极其聪明的人,那一刻,他已经隐约的猜到,擎苍想用怎样的手段报复他,他默默祈祷,不会是那样……不会…… “怎么?不好意思?”王俯下身,酷毒的笑着,猛的抬手,撕拉一声,扯开子昙的衣领,舌尖舔了一下手指,玩味的流连他诱人的美丽锁骨:“难道还有哪一处是我没看过的?” “干什么?当然是替你官复原职啊,大祭司。”王笑的像个魔鬼,“就在刚才,我已经宣布,所有的鲛人俘虏成为我鲨鱼族的奴隶,你们鲛人的不是都有汲日月精华的能力吗?鲨族神殿已毁,镌刻经文,燃火祈福的事情,怎能缺少鲛人奴隶?我要推倒海神的雕像,掘断神像下面的海沟,让四方灵力交汇于我的脚下,我要无数鲛人奴隶燃尽灵火,聚集能量,将水晶球炼成能量球!我要完成祖先的遗训,称霸海中!我要这个世界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强者!!” “擎苍,你疯了……”子昙拼命挣扎着王撕扯他衣服的手。“用疯狂麻痹自己,你是在引饮鸩止渴。挖断海沟,激怒海神的后果,你知不知道?” “你担心的,其实是你的族人吧。”擎苍抬手招来了几个士兵,一人押着一个鲛人俘虏。 “是换上你大祭司的法袍,还是看着一个个同胞因为你的反抗而被杀,你自己选择吧?!” 擎苍使了个眼色,士兵立刻拔剑出鞘,架在鲛人的脖子上。 鲛人疯狂的悲鸣挣扎,子昙气的发抖,王在一旁,冷冷的看着,纵容着,依旧笑的冰冷。 “要么换上它,要么,在这里看三天三夜的好戏!” “你放开他们!”子昙的目光,像要滴出血来一样。 第35章 颤抖的手,最终伸向了那件法袍…… “颜色……很适合你,我喜欢你穿大祭司法袍的样子,越是神圣的东西,就越是能激起人亵渎的欲望!” 巨大的冰镜冒着寒气,映出子昙和王火热纠缠的身躯,王的唇在子昙颈间吮吸游走,嘲笑着他:“夕雾曾经对我说过,这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被同胞冤为叛徒,他说他恨我,恨的发疯,我做了所有我能做到的,想补偿他受到的伤害,想换他的心,可却让他,死在了自己手上……” “于是你想让我也经受这种痛苦,作为你的报复。”子昙闭目,剧烈的喘息着。 “你把我想的太简单了,祭司大人,”王在他耳边吹气,“不是报复你,而是报复整个鲛人族,生性高贵,视尊严胜过一切的鲛人,没有一个榜样,又怎会学着屈服?当他们看见,他们昔日奉若神灵的大祭司,为了荣华富贵,为了苟且偷生,臣服了鲨鱼王,做了他的男宠,接受了鲨鱼王册封的祭祀官职,做了鲨王的傀儡,他们的尊严,也会像朝露一样散尽……” “擎苍,你真的疯了……”鲜红似血的泪化珠,顺着王的臂膀滚落。 “你敢吐一个不字,我就杀一个鲛人,我们比比看,谁会撑到最久……” 王的吻,有如冰火两重天。 “所有的鲛人皆要戴上象征奴隶的指环,来表示他们对鲨鱼一族的屈服,以此表示,他们愿意用臣服和尊严换得偷生的权力。祭司大人你的,自然要比那些平民百姓特别的多。” 王目光凝血,地狱寒涧一般的冷笑着抓住子昙的肩膀,暧昧的,向他猛然扭开回避的面颊上吹了一口气,子昙突然感觉双脚脚踝像被烙铁灼烧一样的疼痛。 那是一对死死扣住他脚腕的脚环,闪着冷冷的寒光,像王那双嘲笑的眼睛。 “这可是我用不知多少金银财宝,在海巫那里订做的,说你不喜欢,我可是会伤心的,”王继续说:“我就是要让你知道,没有我的许可,你连变回鱼尾的自由都没有,大祭司,你要清楚,谁是你的主人,你这个……卑贱的鲛人!” “擎苍,我同情你,一个只能用暴力的征服,麻木缓解自己伤痛的人,才是真正的奴隶,最先被套上镣铐的,不是鲛人的手脚,而是你的可悲的灵魂。更可悲的是,你镣铐的主人,就是你口中所说的,卑贱的鲛人,你将脖子上的绳索亲手交给他,你的主人死了,你也疯了,如果他的亡灵,知道你现在所做的一切……” “闭嘴!!”王反扭过他的双手,将他的脸按在墙上,捏住他的下巴,凑到鼻息可闻的距离,残酷的,用火热的带着酷烈血腥气息的热流,和着恶毒的话语,喷在他的耳朵上。“知道这副脚环的妙处吗?钥匙在我的手里,想象一下,一天,两天,三天,当你疲惫不堪,浑身颤抖的时候,你发疯一样渴望化回鱼尾,却被脚环阻止,双踝无法并拢何为一体,近在咫尺却又做不到,那是怎样一种痛苦,你的全身都会颤抖,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擎苍的手,在子昙身上游走着。 “你在暴露自己的脆弱和绝望,鲛人一族高贵的精神是不可征服的,你是用指环来自欺欺人。” 话音未落,子昙就挨了一个重重的耳光,王的手,再次按向了自己腹部。 第36章 “来人!传我的旨意,此次远征有功的将士,都可以按照级别和军功去挑选他们中意的鲛人俘虏,给他们戴上刻有自己名字的指环,然后随意带走这些卑贱的奴隶,我现在就让你看看,你所谓的高贵……”擎苍说着,就去拽子昙的手腕,要带他去观看这场瓜分战俘的人间惨剧。 再也不能忍耐了,掌中的那个秘密,那个唯一能挟制住鲨鱼王的东西,子昙无数次的提醒过自己,在圣魔之眼炼成之前,就是咬碎舌头,也不能泄露,但面前的景象,让他再也不能顾及太多, 子昙突然伸出右手,将手掌亮在鲨擎苍面前,上面那枚淡青色的刺绘射出一道金光,瞬间晃得擎苍睁不开眼睛,刺绘的花纹图案开始变化增大,竟然逐渐显现出鱼胆的形状,呼之欲出的跳动着,擎苍脸色顿时变了,手指向要抠进肉里一样捂住自己的腹部。 “圣魔之眼,又称海神之眼,由鲨王胆,汲取九次满月之华即可炼成,可以将闭关修炼中,每万年才醒来一次的海神提前唤醒,你们鲨鱼族每次大规模作恶行凶,欺凌他族,都是挑海神闭关的时候,以为这样就没人得知并阻止你们的恶行。目前为止,你的鱼胆只汲取过一次满月之华,但已经初具灵性,极其脆弱,最忌肮脏亵渎,若目睹感知了污秽亵渎的暴行,便会自行崩裂,化作粉末……” “你敢威胁我!!原来是你拿了我的鱼胆!信不信我现在把你丢进沸腾的岩江!把你烧死!”还未等子昙说完,擎苍便死死卡住了他的脖子,血红的目光,像要喷出烈焰。 子昙的脖子被掐出了青紫的手印,王却突然停手了。 “想让我的鱼胆做你的殉葬?大祭司,你以为你可以威胁住我?你太高估自己了。” 擎苍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起来,然后招手唤来一个鲨鱼族圣殿的神侍,不知低声吩咐了几句什么,神侍阴险的笑着,鞠躬退下。不一会儿,神侍托着一个银盘进来。 王取下银盘中的酒杯,含下一口,然后突然揽住子昙的腰,吻住他的嘴,将琥珀色的液体强行灌进他的口中。 子昙拼命挣扎着,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流淌下来,弄湿了他和王紧贴在一起的胸膛。 “现在的你,对我来说,还有利用价值,我不会让你这么痛快的死掉。”王狞笑着将空空的酒杯耍在地上,摔得粉碎,“我需要你大祭司的法力,带领鲛人,在三个月内,将水晶球炼成能量球,接下来的日子里,这种药,你每天要喝一杯,他会每天减弱你的灵力,减弱你的气力,你会变得越来越虚弱,越来越透明,直至三个月后,能量球炼成,你整个人化作漂浮在海面上的泡沫,而我的鱼胆,会安然无恙的留下来。想再多活一个月,炼出圣魔之眼?你做梦!” “我是鲛人一族的大祭司,不是你的走狗,擎苍。” 第37章 “大祭司,别忘了我是鲨族的王,知道的并不会比你少,圣魔之眼,有一个致命的盲点,修炼过程中,他必须像水蛭一样,吸取它宿主身体的能量,它虽能察觉到,千里之外的罪恶,但却单单会忽视它的宿主,无法感知到任何他的情况,换句话说,你可以用它威胁我,保护你同胞不受侮辱,但却……无法保护你自己……” 纤细苍白的双脚不断颤抖着,那双恶魔一样的脚环,闪着冷冷的寒光。 手中的鱼胆,平静的化成了原来的刺绘图案,毫无反应。擎苍说的没错。 “既然你愿意自己一个人,代替接受本来该是属于你整个族人的命运,我又怎么能不好好配合你?!” 直到清晨的时候,侍从在殿外轻轻敲门,催促王去早朝,王都没有听见他想听的声音。 子昙像一快布偶,慢慢的顺着墙壁滑落。 残酷的足环阻碍了,这种已经是呼之欲出的变化,美丽的,颤抖的脚踝,无论如何,不能贴合溶为一体。 喉咙间,一种最原始的血腥而甜蜜的喘息在翻动着。 他的两只脚踝,已经被自己不自觉的摩擦,挤蹭下,弄出了鲜血。渗透在寒光森森的足环上。 已经……一整晚……没有回复鱼尾的样子了……子昙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向双脚涌去,灼热的冲动和渴望,要撕裂他的身体,喷薄而出,本能的支使下,他情不自禁的微微扭动,辗转反侧起来,像脱离了水的鱼,窒息前的垂死挣扎。 痛苦……将人逼疯的折磨…… 一整晚不能回复鱼尾的形态,这已是鲛人身体能忍耐的极限了。 就是死,也比受这种煎熬……好上百倍…… 令他更难以忍受的是,这幅鲛人最引以为耻的样子,毫无保留的暴露在了那个暴君面前。 暴君冷笑着。 “想变回鱼尾吗?求我!求我,我就把钥匙给你。”擎苍的脸凑了过来。 没有料到,子昙竟然抬手打了他一记耳光,倔强不屈的眼神看着他,那熟悉的眼神,让他想起了那一个,他最不愿回忆起的人…… “知道我……为什么没让你变回他的样子吗?”王捏住子昙的下巴,“因为那样,我怕我会不忍心下手。” 同样是浸透了屈辱和痛苦,被脚环折磨的痛不欲生的眼神,同样是作为反抗,打在王脸上的一记耳光……这双雾水氤氲的美丽眼睛,曾经的夕雾,现在的子昙…… 夕雾刚刚被俘的时候,他的桀骜不逊和强烈反抗,招致了不知王多少残酷的镇压,王勃然大怒,海巫来皇宫献宝。揭开盒子上的丝绸,神秘的告诉王,不管多顽固不听话的鲛人俘虏,只要一上脚环,就没有能撑得住的。 脚环的淫威下,夕雾痛苦的抖动,纤美的喉结上下颤动,深陷在手心里的指甲,抓破了自己的皮肤。 “求我,求我,我就让你把鱼尾变回来。” 王将钥匙拎到夕雾唇边,他满以为这回,他可以将这个美丽的鲛人彻底征服。 一记狠狠的耳光打在王的脸上。 夕雾惨笑着,用颤抖的手,做出了回答。 随着泣血的泪化珠落在耳畔,同样殷红的鲜血,流出了夕雾的嘴角。 他咬舌了。 “张嘴!!快张嘴!!”王拼命的去掰夕雾的嘴,看着咕咕鲜血,淹没了自己的手指…… 王打他耳光,最终使他松口。 深深的拥了那个美丽的身体入怀,擎苍将头埋尽了那个冰冷单薄的胸膛,哽咽着,臂膀抖动的厉害,他火热的手,安抚着,哄着,抚触着夕雾还在哆嗦的身体,手指却挥出了一道金光。 脚环脱落了,裂成两半。 最终屈服的人,不是夕雾,而是王。 “为什么这么固执……为什么……” 怀中的夕雾,依旧笑得惨然而美丽。 当晚,王将那双脚环,扔进了沸腾的岩浆。 “你们……这些骗人的鲛人……我不会再相信你们……不会再爱上……不会!!”回忆中,夕雾逐渐模糊的影子,让王感到头痛欲裂,他像魔鬼一样狂笑着,点了子昙背部的穴道。 被点过那个穴道的鲛人,会舌根麻木,是没有咬舌自尽的可能的。 第38章 “王,按您的旨意,册封大典已经准备好了。”侍卫催促了半天,只听见殿内传来王低声的怒吼。 “走!穿上衣服!跟我出去!”王揪住子昙的长发,将他从地面拖起,然后冷冷的将那件揉皱扔在一旁的祭司法袍披在他身上,像警告一般,紧了紧他的衣领,双手将他的青丝从法袍内拨出,整整齐齐的披散下来,温柔与残酷,转化只是瞬间。 “如果你不想让你的族人猜想到你昨夜的经历,就把自己收拾干净点儿!”王嘲笑着伸出一只手,替他抹去嘴边的殷红。 子昙的脚像灌了铅水一样,根本站立不稳,但这并不妨碍擎苍将他拖向宫门口,“未炼成的圣魔之眼,忌讳的是猥亵,可并不是血腥,你可以用鱼胆的玉石俱焚威胁我,不让你的族人受辱,但却不能保他们的命!” 宫门打开的那一刻,子昙惊呆了,所有的亡国鲛人都围拢站立在鲨族神殿前,四周站满了手持尖刀利斧的鲨鱼武士。 人群的正中央,盘旋而上的楼梯通向高塔的顶层,塔尖上,是空无一物的水晶球托盘。 几名鲨鱼武士跑过来,毕恭毕敬的铺开一条鲜艳的红毯,直通向广场中央鲨鱼王的宝座。 这种红毯是用海巫用无数魔鬼鱼的鲜血染成的,施过法术,专用于大祭司的册封典礼。 “照我说的做,不然这些人都得死。”擎苍冰冷的手,揽住了子昙的肩膀,在无数鲛人仇恨和鄙视的愤怒注视下,一同踏上了红毯,并肩而行,“我还是那句话,敢说一个不字,我就杀一个鲛人。” 子昙每行一步,脚腕就流下一滴鲜血,立刻融进脚下的红毯中,不见踪影。 擎苍威严的坐到宝座上,向亡国鲛人宣布: “鲨鱼一族,宽厚仁德,对于纳降投诚的人,向来赐予高官厚禄,如今,连你们的曾经大祭司都已向鲨鱼一族屈服,你们还想反抗什么?以子昙为榜样,接受你们的命运,才是明智之举。不然,你们只有死路一条。” 擎苍起身,从侍从手中接过象征祭司权力的法杖。 “跪下,吻我的脚。”擎苍低声命令子昙,将法杖高举过他的头顶。 鲛人中顿时一片骚动起来。 “子昙!!不要接受!!” “大祭司!死也不能降服鲨鱼啊!!!” “你要被族人唾弃一辈子吗?!你这个软骨头!” 擎苍冰冷的将手一挥,命令武士:“从第一排开始杀起,大祭司不接下法杖,鲛人们不停止喊叫,你们不许停!!” 子昙再也不能忍耐了,他发疯一样扑向擎苍,但动作却最终停顿了下来,发抖的身体,渐渐瘫软在自己双腿上。 刀斧手拔出的刀剑,缩回了剑鞘。 因为子昙跪了下去。 激烈颤抖的嘴唇,接触到擎苍铁靴子的那一刻,擎苍突然将他拦腰抱起,在众目睽睽之下,在鲛人俘虏的一片哗然身中,像宣布拥有权一样,深深的吻了下去,伴着颗颗殷红似血的泪化珠滚落下来,滚出红毯的边缘,滚落在刀斧手掷地的屠刀旁边…… 王没有向对待夕雾那样,去捡那些泪化珠,而是用脚将他们碾的粉碎。 “从今天起,你是我的傀儡,我的奴隶,我意志的喉舌,每晚,你都要读鲛人的书籍给我听,白天,你要带领全体鲛人俘虏,加入到锤炼水晶球的工作中,现在就去!一分钟,一分钟也不许耽搁!!” 随着一声痛苦的呻吟,脚环解开了。 “别以为我是可怜你,水晶球炼成能量球前,我不还想弄死你。”擎苍用铁靴,冷笑着拨弄了一下子昙刚刚回复的鱼尾。 第39章 清晨,子昙对着海面的微光,伸开自己的五指,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显现出微微透明的迹象,是药效发作了…… 还有三个月……就要……化作……海平面的泡沫了吗? 子昙笑得惨然。 擎苍进来了,手中端着昨天的那只杯子。 “自己喝,还是想……等我喂你?”擎苍拿起酒杯,搂住子昙的腰,笑着递到自己唇边,做出要喝的样子。 子昙平静的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擎苍夺过空杯子,倾翻过来,仔细的检查是否一滴不剩,然后残忍的笑着,搂住子昙的腰部,擦拭着他苍白冰冷的嘴唇。 “我让你去关押鲛人奴隶的集散地,说服他们服从你的命令,燃起灵火,接受锤炼水晶球的工作,为什么一再拖延?听侍卫说,你回来后就一直在找我?从今天开始,所有鲛人的工作时间延长一倍!这全都是拜你大祭司的仁慈所赐!” “擎苍,我正要去找你,鲛人世代生活在南方温暖洁净的水域,根本无法适应北国的寒冷,再加上现在是北国毒海藻生长的季节,海水中瘴气很重,初来的鲛人,身体根本无法适应,他们不可能按你规定的工作量,燃起灵火,做那么消耗体力的运功,已经有许多人有了中毒的反应,大批病倒,我知道你们鲨鱼一族,在毒海藻生长的季节,都会服用去除瘴气的药物,如果你不将解毒的药物分给鲛人俘虏,他们大批死亡是迟早的事!” “想要解毒的药?你认为那些卑贱的奴隶也配?”擎苍冷笑着,“不是不可以,反正这些鲛人还有利用价值,不过,祭司大人,你用什么和我交换?我从来不做白白的恩赐。” “忘了我们的约定吗?鲛人偷生的前提,是大祭司你,乖乖的服从我的命令,我不想听见“不”这个字,从你的嘴里说出来;你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同胞血流成河吧?”擎苍暧昧的在子昙耳边低语。 第40章 “你替鲛人俘虏争取的一切,减轻他们的任务,原因,别以为我不知道的。”擎苍将手暧昧的勾勒着子昙的唇线,“我要你每晚,都读鲛人的典籍给我听,你总是跳过那些段落,我知道那些记载的是什么,满月被蚀,鲛人唱月的季节要开始了,每当这个季节到来,像一个流传已久的传统节日,鲛人都会找一处平坦光滑的珊瑚岩,轻奏出你们流传的旋律,将自己的爱人吸引过来…… “你住口……别说了……”子昙的身体气愤的不住颤抖,他恨不得现在就与眼前这个人,这个一点点剥开鲛人古老秘密的恶魔同归于尽。 “来人,把我要的东西抬上来。”在子昙惊讶的目光下,几个侍从将精美的珊瑚竖琴抬了上来。 “弹。”王命令他,然后坐在他身边的珊瑚岩上,“作为亡国之民的新统治者,怎么能不了解他新属地的风土人情?鲛人的唱月风俗,就由大祭司你,亲自表演给我看。” “我不能弹。”子昙发疯一样要挣脱王的掌控。 “为什么?” “为了鲛人一族的尊严。”子昙再极度的羞辱和愤怒中,全身发抖,打断了王的话。 “你弹是不弹?”擎苍勃然大怒,拽住子昙的胳膊,在一片侍从的惊呼声中,把他从内室拖了出来,一路上撞翻的屏风玉器,珠帘摆设,滚落满地。 “刀斧手!”擎苍将子昙拖到阳台上,把他的头按住,往下看,“这可是你自己破坏约定的!可怪不得我!” “擎苍你住手!” “一个不字,换一滴血,你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 “再杀一个鲛人……我会把你的鱼胆捏碎,和你同归于尽……” “想威胁我?!”擎苍扭住他的下巴,“好啊,动手啊,看看玉石俱焚的结果,比比谁的把柄更致命,想毁掉鱼胆,你尽管做,你死之后,我就把你的族人全杀光,毁掉海底,然后和你一起下地狱!” 第41章 在卫兵的一片狞笑声中,子昙愤怒而屈辱的,将颤抖的手抚上了竖琴…… 修长秀美的手指,才抚了一个音节,就像石化一样不能再动弹。 月蚀开始了,在满月的能量下,涨潮开始了。 他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了。鲛人的身体与思绪的规律,完全是与满月的能量一致,月的能量,牵引着鲛人的一切行动和身体的变化。 “弹错一个音的话,我们的约定就失效,拨给鲛人俘虏的解毒药物,也要全部收回。”擎苍将他的手按到琴弦上。 子昙纤细修美的手指,开始在琴弦上舞动…… “告诉我,鲛人的琴语,每一句,都是什么意思,不说或说谎的话,我们的约定,也要作废。 “我的爱人,我在满月之下对你发誓,我的一生,只爱一次,只你一人,海水干涸的那天,我也不会弃你而去…… 琴声嘎然而止,擎苍突然停止了动作,放开了子昙。 月光下,擎苍的脸,鲨鱼王威严有如神像的面颊,兀鹫一样的双目中,竟然有什么亮亮的东西在抖动…… “不会弃你而去,一生,只你一人……”擎苍神经质般的笑着,声音恐怖而又颤抖,混合着哽咽和粗鲁的喉音,像是要嚎啕却拼命抑制的人。 “我从不食言,你要的解药,自己去神殿取吧。”擎苍将一块冰冷的腰牌,丢在子昙赤裸的脊背上,“带着这个,侍卫会给你开门。” 丢下虚弱的,还在发抖的子昙,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在迈开脚步的那一刻,子昙的咳嗽声传来,王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狠了狠心,大步走开了。 子昙像紧紧攥住自己的性命一样,紧紧攥着王的腰牌。 第42章 关押鲛人俘虏的集散地,越来越来越近了,子昙将手中的解药,放到每一个窗口,等待着每一双手伸出窗口,将药物取走,才安心的离开。 路过一间房屋时候,子昙发现窗户紧闭,大门虚掩,难道是屋子的主人毒发,出了意外?情急之中,子昙轻轻推开了那扇门,眼前的情景,却让他怔住了。 族长,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神采飞扬,鲛人本是不老的族群,可他的头发却一夜全白。 “子昙!”异响让族长抬起头来,和虞柳交织在一起的双臂,也分开了。 虞柳憔悴的更为厉害,双目无神,眼圈青紫。他茫然的将自己被退到腰部的衣服,盖住了自己的肢体,颓然的坐了起来,想将自己缩在屋内的阴影中。 子昙惨淡的笑了,低头望了一眼,药物作用下,自己那已经开始显现出透明的双手…… “子昙!”就在子昙发疯一样要夺门而出时,族长奔向他,从身后抱住了他,全身发抖,最终跪倒在他身下,“子昙!是我,是我对不起你,我当初不该不听你的劝诫,害了族人,子昙……” 子昙的脸微微扬起,但仍然制止不住泪水的流淌,那双禁锢他腰部的双手…… 黑暗中的虞柳,环抱着自己的双肩,将脸埋入手臂,同样颤抖的哽咽…… 国破家亡的悲凉,让这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加令人窒息。 “拿去吧,这是解毒药……”望着他昔日恋人,跪倒在他的面前,环抱着他,子昙惨笑着,想掰开紧拥住他的那双手…… 族长死死不放。 子昙挣扎着起身,一只手去掰族长死死箍住自己的双臂,另一只手去推房门,想夺门而去。 门开了,擎苍就站在门外,脸色阴沉的厉害。 第43章 “是都我的错,夕雾的死,一切都是因为我,因为是我假扮夕雾,王!!……”子昙挡在族长面前,跪倒在擎苍脚下。 “这里没你的事……出去。趁我还没有后悔。” 子昙气的发抖,他不知道这个魔王,又要用什么样的方式羞辱这位亡国之君,近百年来,每个被鲨族征服的部落,末代君主所受到的羞辱,就像是这些胜利者取乐的游戏,从未改变过,不堪折辱自尽,也都是奢望。 “你不是嘴硬的很吗?”擎苍冷酷的捏起子昙的下巴,“不是死也不肯求我吗?为他求情?你以为你是什么?我会在乎你?还是……你想让他看看,他昔日的爱人,我玩的有多开心。”擎苍被子昙的纠缠惹得暴怒,粗鲁的将子昙的头按到自己小腹,抵在自己腰间, “你还爱着他?不是吗?即使被他背叛,被他抛弃,你仍然爱着他,不是吗?!”擎苍揪住子昙的头发,手指,冷酷的从子昙的面颊划下,穿过柔弱的腰身,最终流连在,那道剥鳞之刑的旧伤上,去揭开他心底最疼痛的那道伤口。 “被伤害,被背叛,但仍无法逝手和遗忘,你没有资格嘲笑别人。”子昙回答。 第44章 擎苍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死死盯着子昙的双眼,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把他给我拉下去!”擎苍面部紧绷的肌肉跳动着,半天才恢复了平静,一脚踢开子昙,让侍卫把他拖出去,然后“!”的一声,把铁门关上。 第45章 擎苍走向鲛人族长,拿出那把匕首,狠狠剁在族长的右小指尖上。 鲜血流了出来,族长抖动着,抓住自己的右手:“没想到,竟然被你……看穿了。” “你还真是心狠手辣,那可是你曾经爱过,到现在也对你不能忘却的人,他是为给你送解药才来到这里的,你竟然在抱住他的时候,将鲛绡丝埋在他身上,如果我没刺破你的手指,斩断蛊咒,恐怕连在你手上隐形的鲛绡丝,已经钻入他的咽喉了。”擎苍平静的将刀拔起,俯下身,压低声音,抓住族长的衣领,在他耳边说:“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第46章 “一切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族长双手交叉,扶住额头,木然的笑着,“二百年前,在我祭奠先父的时候,灵台曾经显示过圣喻,水晶球会成落入鲨鱼手中,成为鲨族的帮凶,要我处死现任的大祭司子昙,让操纵水晶球的方法就此绝迹。我最终……最终还是没忍心,这么多年,我独自守着这个秘密,欺瞒着族人,找了个借口,贬斥他,冷落他,装作不再爱他,将他忘记,一切的一切,我都心知肚明,却不能向他诉说……要骗别人,也要骗自己,我……已经太累了…… 一丝鲜血已经从族长嘴角流出,痛苦的挣扎,越来越剧烈。 “你服了慢毒?”擎苍眉头皱起,“这种毒药从发作到死亡,要一个月的时间,既然想死,为什么不用个痛快的方法了断自己?” 第47章 “子昙他……是唯一懂得锤炼水晶球方法的人,刚才在他进来送解药的时候,我看到了,他手上的刺绘……那枚刺绘变色了,说明,他是在月蚀夜和鲨鱼交过尾的鲛人,他是不可能再被族人容忍接受的,鲛人族中,大祭司的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竟然受了这种奇耻大辱,无论从哪方面讲,作为族长……我必须……亲手结束他的生命……既然,无法逃脱宿命,那么,我可以选择,和他一起死……没想到……被你发现了……如果你要救活我,继续羞辱我……” “我成全你。”擎苍竟然起身。“你,还爱着他,对吗?” 鲛人族族长,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抽搐的越来越厉害,他抬起头,望着擎苍,突然诡异的笑了。 那个诡异的表情,令擎苍眉间闪过一丝疑云,但他并未多想就举起了刀: “看着最心爱的人,死在自己手上,这世界上,已经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事情了……你所受的惩罚,已经够了。” 第48章 “等等,你不能杀他。”正在这时,褐衣男子突然破门而入,低沉而又威严的声音,引得擎苍回过头。 “当心上了他的当。”褐衣男子警觉的按下了擎苍手中的匕首,“鲛人极其痴情,雄性一旦共同抚琴,就表示结为爱侣,生死相随,若一方先死去,活下的一方会有心灵感应,他会凭本能找到情人死去的地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盘旋哀歌,直至清晨泣血而死。今天杀了他,那个祭祀必定会尾随而至。” “那就把他关进铁笼子里!把他给我锁起来!我看他能怎样!”擎苍回过头,怒目圆睁的望着褐衣男子。 “知道会怎样吗?有人这样做过。曾经有一个鲛人,他感应到自己重伤的爱人快断气了,不巧的是,因为凶手就是他本人,他被重重重镣锁在鲨族的死牢中,整个大门被焊得坚不可摧,那个鲛人最终发疯了,他逡巡游动,用肩膀,用头部去撞门,用鲜血淋漓的指甲去刨坚硬的地面,用鱼尾去拍打……第二天早上,当人们打开大门时,那个场景,真让人终身难忘呢……” 褐衣男子交叉在胸前的手,攀上了自己横亘在面部那道伤疤,冷酷的笑着,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不再回忆下去。 “追寻死亡……真是……让自己死相悲惨的本能。” 第49章 轻轻吐出一口气,褐衣男子睁开眼睛,拔出一柄亮剑,迅雷不及掩耳的插入族长身边虞柳的胸膛。 在擎苍惊讶的目光下,褐衣男子轻蔑的用白手套擦了擦溅在腕上的血迹,然后扔在一边,低声吩咐手下:“来人,把这个人裹上尸布抬出去,对外宣称,鲛人族长已经自尽身亡。” “这样可以顺利的骗过那个大祭司,族长死了,他竟然没有任何感应,他一定会认为,自己的灵力已经衰弱到最基本得判断都消失的地步,这会让他丧失最后垂死一搏的念头。” “你担心的到底是什么?” “事实上,我一直最担心的,刚刚已经发生了,他对子昙下的应该不是蛊毒,而是权力移交的神符,鲛人处在生死存亡关头,而族长又无法担负重则时,大祭司可夺族长神符篡位,打开自己印封的神力,代行其职,令族人听其号令,如果我没猜错,现在鲛人族长的神符就在外面那个大祭司身上!这个鲛人族长的确聪明,两条路都对我们不利,如果你杀了族长,子昙殉情,水晶球的秘密就此失传,鲨族永远无法破解:若你不杀族长,子昙得到族长的神符,谁知他会做出什么?!。 第50章 让我进去!!”外面,子昙声嘶力竭的叫喊阵阵传来。 褐衣男子用剑锋将窗挑开一角,看到子昙被几个士兵扣住胳膊,灵力暴涨的厉害,士兵已经快压制不住他了。 “擎苍,鲛人族中,以大祭司法力最为强大,族长并不是他的对手,为了制衡权力,避免篡权内讧,自古由大祭司执掌水晶球,族长执掌神符,神符是用来封印大祭司力量的,也是鲛人王权的象征,若族长怀疑祭司起异心,只需封其死穴;如若神符落到大祭司手里,则代表着大祭司被印封的强大力量即将释放,族长让位,由大祭司掌权……” “你是说,族长已经让位给子昙?”擎苍打断了褐衣男子的话。 “与其说是让位,不如说是绝望中的拼死一搏。”褐衣男子转过身来,“擎苍,这是我们两族最后的决战,一场攻心战,不论你愿不愿面对,绝对不能手软。击败对手最彻底的方法,就要先击败他的灵魂,打垮他的精神支撑,在他强大的意识觉醒之前,一定要让他崩溃。遗憾的是,我并不看好你。” “你什么意思?” “一个风华绝代的夕雾城主,已经搅得我鲨鱼族乌烟瘴气,人仰马翻……” 第51章 “来人,将这具的尸体抬出去!从正门走!当着那个祭司的面前走!”听到“夕雾”这两个字,擎苍像被灼烧的铁烫到一样,血红着眼睛,像个任性的孩子一样,打断了褐衣男子的话,对手下发出了发令。 周身裹着白色尸布的遗体,被四个卫兵抬着,扔在了子昙的面前…… “啊!!!”子昙悲惨的叫声传来,撕裂了夜空的寂静。紧接着,被卫兵死死扣住的手臂缓缓垂了下来,像一具绵软顺从的布偶,滑落,一动不动,空洞的眼神,望着迷惘旋转的天空…… 见子昙最终没有了声响,擎苍感觉头部向被人打了一记重拳,什么也没多想,破门而出,将他抱住, 焦急询问的手,探向子昙鼻息的手,迟疑了一下。 就在犹豫之时,悬空的手,突然被抓住。 子昙狠狠的咬了下去,泪水和血液混合在一起,顺着王的手滚落。 第52章 像发疯了一样,子昙拼命的挣扎,本能的化出了鲛人防御天敌的尖锐指甲,一掌甩在擎苍擎苍的脸上,擎苍因为专注而躲避不及,一下被尖锐的指甲划在眼皮上,不得以捂住了眼睛,当他反应过来,怒不可遏的掐住子昙的颈部,高高抬起右手要打下来时,却停住了…… 子昙崩溃一般的用肩指插入长发,双手抱住头,惨烈的发抖…… “为什么……为什么……怎么会这样……族长死了……为什么我连一点点感应都没有……难道,我已经失去了作为鲛人的一切,连最基本的感应都没有了吗……” 望着子昙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的样子,擎苍知道,褐炎的目的达到了,这个鲛人……崩溃了…… “连……最后一点……都不给我吗……” 望着双目呆滞的子昙,着魔一样喃喃自语,擎苍狠了狠心,粗暴的将他身体翻过来,让他脸朝地面,野蛮的将他按住,像检查一样没有生命的东西那样,检查他身上是否真的有神符。 第53章 远处的屋内,褐衣男子冷冷的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嘴角漾起冷酷的笑意: “擎苍,如果有一天,你不再碰任何鲛人,而只靠抚摸前任情人行刺留下的疤痕,回味他曾经的气息,就可以在夜间得到满足,你才配做一个真正的鲨鱼王。” 第54章 “他到底给了你什么?”擎苍粗手粗脚的在鲛人身上摸索,翻找,却找不到任何痕迹: “说!”急红了眼的鲨鱼王,揪住了他的衣领,再次将他从地上拎起来,“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子昙噙着泪光的双眼狠狠瞪着他,任凭擎苍逼问翻找,一语不发。 “够了,擎苍,你把他捏碎他也不会吐一个字的。”褐炎从身后走了过来,“鲛人族的传统与法术,我们都知之甚少,这种事情从未发生过,结果也难以预料,不过既然这个鲛人无法感知爱人的死亡,证明连日以来,你给他服用的毒药已经起了作用,他兴不起什么波澜,现在要做的,就是看紧他,加速鲛人奴隶的工作进度。” “长老,越俎代庖的事情你做的太多了,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还有,不要再用这种命令的语气对我讲话,也许你拥有的经验与资历,无人能比,但别忘了,我们鲨族的王位是靠厮杀夺出来的,而长老你退位时的旧伤,到现在每天还都是要发作的吧!”擎苍一把抱起瑟瑟发抖的子昙,走向神殿,然后碰的一声关上大门。 第55章 紧紧关闭的黑暗中,子昙支撑起自己纤细的腰部。 刚才脸上悲痛茫然的神情,突然消失了。 他神情肃穆的抓过身边那只魔鬼鱼,擎苍送给他的礼物,用尖锐的指甲划破了鱼的下颌,将这个猛烈挣扎生命的鲜血,滴落在自己手中,轻轻吹了一口气…… 血变成了淡青色,那是鲛人正常刺青的颜色。 一根纤细的手指挑上了这神奇的颜料,将它描绘在自己掌中,严严实实的遮挡住,自己掌中已经清晰变得金黄的纹理…… “原谅我……我知道你已经存在……为了能号令族人,我只能牺牲你……原谅我……” 腹中剧烈的绞痛传来,子昙手中的笔也颤抖的越来越厉害,他知道自己被印封的神力即将释放,等待他的,将是神奇的身体做蜕变,他将获得最强法力的新生身体,号令族人为自由而战。 第56章 他不知结果如何,大祭司被完全解开封印,这是鲛人历史上从未发生过的,但他必须这样做…… 他不能带着任何负担来做这件事,更何况是这个被族人发现之后,后果将不堪想象的秘密。 “今天是……月蚀之夜啊……” 描绘遮盖着自己变色的刺青,子昙心中的悲伤翻涌着,钻心的痛楚一波波钻入脑海,却比不上内心的挣扎,他不得不亲手结束这个今天刚出现的生命…… 第57章 “出来!鲛人锤炼工作的地方出事了!”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当他推门而入时,却被眼前强烈的光焰闪得不得不用手臂遮挡。 子昙的手中,燃着一束灵光,月华般轻柔妩媚的流动下来,从鱼尾开始,环绕他的身体,缓缓上升,竟然像作茧的飞蛾般,形成轻薄透明的卵膜,将自己的身体包裹封闭起来。 透明的,轻薄的水泡中,充满了神秘的液体,闪烁着诡异的光泽,微微荡漾着,子昙蜷缩着鱼尾,双手交叉叠于胸前,恬静而安详,蜷缩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像是熟睡一般不省人事。 “这是怎么回事?!” 鲛人的法术高深莫测,扑朔迷离,对外界更是极力隐瞒,外界对鲛人的奇异风俗和身体蜕变习性都知之甚少。 擎苍大惊失色,尖锐的指尖,向水泡掏去,想将沉睡的子昙拖出其中。 柔软温润的卵泡,怎么禁的住鲨王铁爪般尖锐的侵袭? 水泡被撕开了个小口,温润透明的液体,缓缓的开始渗出,像被刀割开的伤口,很疼的样子,连带其中昏睡的子昙一起,微微颤抖着。 水泡内的子昙,漂浮在荡漾的清澈液体中,轻轻摆动鱼尾,将身体扭转过来,缓缓的将面颊贴在水泡的薄膜上。 子昙柔情的注释着外面的擎苍,丝毫没有了祭祀坚定肃然的神态,擎苍看的出了神,像中了蛊咒一般,任凭自己的灵魂被吸引进去,他从未见过子昙这种神情,自从俘虏过这个鲛人以来,不论是作为替身的宠溺爱恋,还是被揭穿后的蹂躏折磨,他从未见过,子昙这种奇怪的神情! 第58章 “是哀求!他在哀求怜悯!” 太反常了?这个鲛人是怎么了?与自己同归于尽,这难道不是他想要的?为什么突然变心意? “别杀我好吗?”鲛人纤美的手掌,竟然隔着那层薄薄的透明卵膜,覆盖在擎苍骨节突兀的手掌上。 接触的那一刻,擎苍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支配力量,通过鲛人族大祭司的那只手,正在渗入他的大脑,让他动弹不得,控制他的精神,将一幕回忆展现在他的眼帘,似真似幻,让他感觉身临其境,根本分不出幻觉与现实。 那情景,是重现夕雾为了麻痹他,假装顺从的一晚,那刻骨铭心的一幕再次重现: 夕雾没有向往常一样反抗,而是驯服的跪在他的脚下,双手扶在他的膝盖上,用光滑的掌膜摩挲,光彩夺目的鱼尾轻轻抬起,扫了一下他坚毅的下颌,又挑逗般突然卷曲起来,缓缓的,用尾尖卷住他冰冷的铁靴,轻轻滑动,带着邀约的,浓重而甜美的喘息声,越来越急促,带着铁链的手,抚弄的哗哗作响。 擎苍的铁靴,已经被鱼尾拉出的丝丝缕缕的银丝所浸染,那是鲛人几乎恳求的渴望,擎苍手中的铁链收的更紧了,窒息的感觉,使得夕雾吃痛的呻吟了一声,扬起了消瘦的下颌,主动而又坚定的,以臣服的跪拜姿势,吻上了擎苍健壮的,赤裸的胸膛。 “别杀我,好吗……” 冰凉湿润的唇,沿着那个火热的胸膛,一路向下,夕雾扮演者一个臣服的奴隶的角色,开始解自己的衣衫,解擎苍的铁靴…… ——第一部·完—— 第二部 第59章 擎苍站起身来,恍惚中,他执着的,寻找着那迷失已久的熟悉温度,他迷失了感官,无法控制自己,双手抓住了那个似真似幻的人影,骨节突兀的粗壮手指,激动的插入幻象中鲛人乌黑的长发,搅抖着…… “我怎么可能杀你……怎么可能……” 擎苍粗鲁的哽咽着: “亲口告诉我,你回来了!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告诉我!!” “闭上眼睛,擎苍……”波光中,鲛人微微颤抖的身影,轻轻抚上了他的眼睛,“把我手上的锁链解掉……” 被催眠的鲨鱼王,根本无法分清这个面前的鲛人是谁,他乖乖的照做了,焦急的要求对方的回应…… 子昙周身散发出来的灵光开始扩散,那层透明的水泡也开始缓缓的扩张,竟然将沉浸在幻觉中毫无意识的擎苍也包裹了进来…… “夕雾……!!!!!!” 鲨鱼王在迷阵魂中,发自心底的呼唤,穿透高大宫墙,通过强大的灵力,向海水深处扩散,传向海中最神秘的禁地,海神的宫殿…… 第60章 海底的正中心。 海神闭关修炼的大殿,被烈焰灵光重重环绕,紧锁。 一个相貌猥琐丑陋的高大男子,仆从般的样子,恭恭敬敬的将海中各族献上的祭品摆放在大殿门口,然后拱身退下,沿着海神大殿后门的那条小径,推开了一道又一道的暗门。 与殿前小径直接相联的,是海巫的宫殿。 海巫是个唯一有权在闭关期间,踏入海神大殿的人,海神这几年来,最信赖的“宠臣”。 宫殿中,弥漫着诡异华丽的气氛,魔鬼鱼穿梭在成堆的华丽的典籍中,一盏盏忽明忽暗的试炼台前,两条五彩斑斓的海蛇,丝丝吐着恐怖的毒信,轮流将毒液吐进火中。 一扇张开的巨型扇贝里,海巫半躺半坐,手臂搭在珍珠上,将身体倚靠下来,不怒自威。 他全身被黑纱遮盖,包括那张从未有人见过真面目的脸。 高大的男子嘴角漾起一丝阴险酷毒的笑意: “海巫大人请看。”丑陋的男子,将魔盘举到海巫面前,然后跪下。 魔盘中清晰的印出了,子昙将鲨鱼王拉入了包裹自己的水泡中,昏昏沉沉的鲨鱼王,完全失去了控制,两人面颊贴合在一起,双双像沉睡一般,静止不动,飘摇在透明的液中…… “属下鲁斯,恭贺海巫大人,您多年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既然交代你的事情办完了,你可以滚了。” 回复平静而又威严,轻蔑的,就像用脚踢走一只匍匐在身边讨好的狗。 隔着一层纱帘,他看不清楚海巫的表情,但他已经隐隐感动了,正在发生什么。 一身健硕的肌肉,袒露在男子的胸前,他伸出粗壮的手臂,阴笑着,匍匐在地上,跪倒在地面上,姿态像下属向上司行的那种标准的告别礼,佯装做要去吻海巫的脚,去掀海巫遮盖到脚的黑纱。 光滑美丽的鱼尾躲避不及,竟从黑纱之中暴露了出来,作为轻佻行为的回报,狠狠的抽打在高大男子的面颊上。 “想死得多难看,我可以成全你。”海巫愤怒的直坐起来,黑纱再次将他的身体,遮盖的严严实实,不露一丝缝隙。 男子用手背蹭了一下被鱼尾划过的脸,竟然暧昧的舔了一下自己沾着鱼尾粘液的手指,继续笑的阴险。 “怎么?不好意思?海巫大人,这海底,知道你的秘密的人,除了海神,恐怕只有奴才我了。谁也不会想到,海巫大人,这个在海神耳边尽谗言,不断和鲛人一族作对,一步步设下阴谋陷阱,想将他们置之死地的人,竟然也是个鲛人……” 话音未落,男子的身体就挨了雷电般的一击,剧烈的疼痛使他发抖,但并没使他退缩,反而笑得更为淫邪: “鲛人就是鲛人,哪怕灵力强大如海巫大人你,也抵御不了百年一度的月蚀那天,难耐的冲动,你的鱼尾……” 一只藤蔓般拉着粘液的手,狠狠的被斩断在地上,流出黑色的液体。 “杀了你,和杀一只狗,没有区别。”海巫的声音冷酷平静,一如既往。 但抱住自己双肩,疼痛的发抖的男子,却也听出了,已经难以抑制的紊乱喘息。 得意的笑容,再一次发现在男子阴险的嘴角: “像属下这种还有利用价值的狗,海巫大人,你是舍不得杀的。何况,你的把柄,还在我的手里呢,你的真正来历,不想让我去跟海神讲吧……” “当初,被你的曾经深爱的人赐给部下,被折磨的九死一生逃出鲨鱼国度,跪倒在我的面前,求我帮你,帮你报仇,要我把你引荐给海神,那时,你是怎样求我的……嗯……忘了吗?” “我不记得了,你只是我的一个工具,包括现在。”海巫冷笑,情欲的波澜中,他始终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威严,“像我这样的人,还会有什么可在乎的?” “就算手都断了,也不在乎!!”男子像在纵情最后的疯狂,将海巫紧紧抱在自己的胸前。“这具身体,属下想得快发疯了,我后悔,后悔的想死!当初为什么要听你的话,把你引荐给海神……” 第61章 放纵的纠缠中,男子剧烈的喘气声中,海巫疯狂的笑着。 在海巫身边。那枚仍旧诡异发光的魔镜,映出了鲨族神殿中,一个金发褐衣男子,巍巍矗立的背影…… 情欲……远比爱情可靠…… 为了爱情,他背叛了族人,追随那个人而去;为了族人,他又最终背叛了那个人…… 可当自己双手沾满爱人鲜血的时候,族人却违背承诺,抛弃了他,利用他之后,唾弃他而去。 他只是个棋子。在族人眼中,还是在鲨族眼中,都是一样的。 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除了……鲁斯…… “海巫大人,凌峰求见!” 疯狂的纠缠,被侍卫通传的声音打断。 “那个人,自己送上门来了,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男子竟然主动的解开纠缠,跪倒在海巫的身下,依旧,笑得阴险又虔诚。 “滚吧!” “需要属下的时候,只需一声召唤……”男子轻轻勾起了海巫的法袍,从头到脚,毕恭毕敬的严严实实的遮盖起来,扶他回到原来的扇贝中。 第62章 稳健的脚步声音,越来越近了。 英俊的青年,小心翼翼的横抱着一条长毯,走进门,跪倒在海巫面前。毯子下,似乎盖着什么人。 “属下凌峰,求见海神!请海巫大人务必通传。” “你就是凌峰?在海神那里,可是多次听过猛将你的威名啊。”海巫冷笑的走出幔帐。 “要见海神,我这一关是必须先过的,规矩你是知道的。”海巫起身,走向凌峰。 “开条件吧,只要我能做到的。” “跟我来。”海巫命令凌峰。“带上那个人。” 穿过谜一样的宫殿,海巫推开一扇漆黑的大门。 门口,一个药师模样的鲛人背对着他们站立着。 随着咯吱作响的门声,陌生的鲛人转过身来,目光清澈,温柔,但空洞无神,像是被操纵的木偶,像室内游去。 “他在引路。”海巫的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跟在他后面。” 帐中,有个身影直立坐起,竟然是鲨族出名的暴君,三代之前,远征海蛇一族,最终死在连年蛇毒旧伤复发下的那个人。也有传说,说他死在自己儿子手里。 面无表情的药师跪倒在暴君面前,被逼迫着,吮吸他伤口上的蛇毒,苍白的指节,痛苦的将床单越抓越紧。 “这些鲛人,是被那个暴君黑鳍掠夺来的禁脔,他们被迫被喂食银海藻磨成的粉末,使他们逐渐丧失意,没有一个人,能活到月蚀来临的那一天,他们的身体会被融化,最终在剧痛中死去……”海巫凑到凌峰耳边,轻轻诉说。 凌峰瞬间觉得头疼欲裂,他明白,这一切都是海巫布施的幻像,重现三代之前鲨鱼皇宫的景象。他不知道这个阴险狡诈的海巫想做什么,当他拼命凝神运功,想抵挡幻象的时候,眼前的鲨鱼王突然化出原型,张着血盆大口,向他扑来,要撕碎他怀中抱着的人。 铁塔般粗壮矫健的巨型海蛇腾空而起,现出原型,蛇尾将夕雾死死缠住护在身体中央,刀刃般的獠牙现出,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毒液,卷住鲨鱼锉刀般的身体,激烈的搏斗,令整个宫殿都在摇摆激荡。 海巫冷冷的笑着,坐在一边观战,气定神闲的,看着鲜血染红海水。 随着鲨鱼巨大的尸体轰隆倒地,皮开肉绽的巨型海蛇丝丝吐着毒性,翻卷着遍体鳞伤的身体,将蛇尾环抱藏裹的鲛人显露出来,灵活有力的尾尖轻轻撩拨抚触那冰冷的面庞,像是焦急的询问…… “精彩,不愧是猛将凌峰,当年海神的确没看错人。”海巫拍着手,站起身来。 瞬间,鲨鱼,宫殿,药师,鲛人娈宠和幔帐的幻像,全部消失。 凌峰化回人形,怀抱夕雾,粗重的喘息着。胸口致命的伤,让他不得不以半跪的姿势回话: “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63章 “不用紧张,只是一场演练而已,只想看看凌峰你的功力,是否已经能达到为海神效命的标准了,果真没让我失望。”海巫回答。“鲨王擎苍,不敬神明,推翻海神雕像,挖断海沟,海神在闭关前,将处理大小事物的权力全权交给我,现在我授命你,凌峰,率军讨伐鲨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的条件我接受了,现在,也请你履行你的诺言。”凌峰揭开那层毯子,露出鲛人冰冷美丽的尸体。 “夕雾是鲛人族中出名的神箭手,骁勇善战,现赐予重生,归入你的部下,随你出征,一同征讨擎苍,立军令状为誓。”海巫抓起了夕雾的手,要将他的指纹,印在效忠海神的契约上,就如当日对重生的海蛇少年一样。 “等等。”凌峰突然站起身来,抓住海巫的手,“我没有权力替夕雾做这种决定,你也没有。” “月蚀之夜,是复生鲛人唯一可行的时间,被鲨王之箭射中的人,元神尽散,死后只能堕入地狱,万劫不复,错过今天,他的身体会就此化为灰烬,该怎么办,你自己决定。” “军令状我来签,我替夕雾的复生作担保,我保证他会听命效力于海神,绝对服从。” “从今天起,他就是你的部下,如何管理自己的手下,不用我教你吧。”海巫拨开夕雾脸上的长发,冷笑着将复生的清露洒下,“他可是的确不大好管呢,我是早就听说过,我担心的是早晚有一天,你会被他连累,要不要我也送你一副脚环,帮你管教他……” “不劳海巫大人费心。”凌峰打断了海巫的话,抱起夕雾,向宫殿之外走去。“给我一点时间,夕雾身体需要恢复,我要照顾他,期满之日,我必出征。” “记住,重生契约一签,你是有连坐责任的。”海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凌峰,我有预感,总有一天,你会再次毁在那个人手上。” 海巫诅咒疯狂的笑声在神殿中回荡,凌峰将怀中的夕雾紧紧抱住,遮住他的耳朵…… 第64章 五色斑斓的轻薄幔帐,在海水中轻轻荡涤,阳光的折射,在鲛人纤细优美的身体上,投下灵动的暗影。 不远处,美丽的珊瑚海中,金发的少年,托腮坐在礁石上,扬起手中的贝壳,喂食着五光十色的海鱼群。 夕雾轻轻睁开眼睛,伸出一只手,他看到自己的胳膊上,忽明忽暗的海水波澜,投下的美丽倒映。 血液重新流动的感觉,让他觉得焦躁不安,灵魂,有如一叶孤零零的海藻,飘摇不定,随波逐流,不知何去何从。 “还活着吗?……” 被王的灵箭射中那一刻,他感到无比的释然。 终于还清了,他欠下的所有的债…… 终于可以带着这具肮脏的躯体,堕入地狱,万劫不复……再也不用背负那强烈的愧疚,也再也不用想起那个人…… 手腕上的炙热温度,在提醒他,有个人,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牢牢的握住他。 凌峰坐在他的床边,温柔的紧握着他的右手,连日的疲劳,让他倚着床头睡着了。 夕雾的手,抚摸上凌峰挨着自己腹部的头,仿佛他还是当年那个,向自己撒娇的青涩少年。 手指上,一枚闪亮的东西,提醒了他。 那是一枚眼光闪闪的扳指,上面带着海神的印鉴,是效忠海神的证明。 神箭手夕雾,从此以后,要听命于海神的帐下,任其差遣。 夕雾明白,凌峰为他所做的一切。 “你满意了吧,这次。”床幔被掀开了,心魔站在外面。 他变了,经过又一次满月蜕变的洗礼,金发少年的稚气和海童的顽皮,已在渐渐脱去,清澈的红眸,邪魅,妖冶,身量也变得纤细高挑,完全是一个月华般幽暗的美少年。 “为了你,知道凌峰把什么押给了海巫吗?”心魔伸手,去解凌峰的上衣。 “心魔,回你的房间去。”凌峰醒了过来,制止心魔。 “你在担心什么?”心魔反问凌峰,“我不会让你恨我一辈子,放心,我不会对他怎么样,我只是想告诉他,他在想什么,我已经看到了,重生后,他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人,并不是你凌峰……” “心魔,你不在是孩子了,你因该有属于你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再干涉你的生活。” “你在赶我走?” “如果,你真正能明白那个字的含义,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那个字?像把我带到这世上的两个人?” 心魔苦涩的笑着,凌峰开始觉得,这个少年,他已经不认识了,他长成人了。 “今天是月蚀之夜,对鲛人来讲,可是个特殊的日子,如果你想给自己一个借口,就别错过这个时机。”心魔向门外走去,“祝福你们,真诚的。” 心魔身后,升起了落英缤纷般的美丽光辉,从天而降,笼罩着凌峰和夕雾,璀璨的光辉,像是浪漫的祝福,也像是最后的道别。 “凌峰,心魔说的什么意思?”夕雾抬眼对上凌峰,“你到底,到底和海巫交换了什么?” “别激动,你的身体还很虚弱,答应我,一定要心疼自己,即使有一天,我不在了……”凌峰温柔的闭上双眼,托起了夕雾的下颌,时隔多年,第一次,吻上了那个美丽的额头。 “不管你愿不愿意,现在,你必须要留在我身边,让我照顾你,等你的身体养好了,何去何从,你自己决定。” 凌峰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恋恋不舍的,抓住了夕雾的手,轻轻亲吻。 夕雾猛的扯开了他的衬衫,他看到了那道疤痕。 这是规矩,军令状立下之后,要留下蛇胆给海巫做抵押,顺利完成任务后,才能取回。 “不要介意那个扳指,夕雾,手印是我按的,你是自由的,不会有人逼你向那个人放箭,绝对不会!”注意到夕雾痛苦的闭目摇头,凌峰突然将他搂在怀里,安抚他,吻他的脸。 夕雾强忍泪水的双眼,渐渐睁开,凝望着海面上的月蚀。 银色的月光,温柔的洒在鲛人美丽的鱼尾上,揭开尘封已久的古老传说…… 鲛人修美的双手颤抖着,伸向了自己的衣领,轻轻扯开,露出了美丽的锁骨…… 他在等待着,等待着那个人狠狠的报复他,抱住他翻滚,将他碾碎,让他精疲力竭痛哭失声,让他流血……他要那种火焰淹没自己,来驱逐自己越来越强的负罪感,他欠那个人的,太多了…… 凌峰抓住了他的手,扯了下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想做的,是你的爱人,不是你的债主,夕雾……” 凌峰紧贴他的火热胸膛离开了。 “你休息吧。”凌峰起身,在他额头上印下轻轻一吻,转身离开。“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可能一生都等不到那个答案,但我还是要感激你,因为等待和期盼的过程,是我生命里最美好的部分,谢谢你,夕雾。我爱你,永远。” 门轻轻关上了。 夕雾独自趴在床上,将滚烫的面颊,贴在枕上,倾听自己越来越强烈的心跳与喘息,美丽的鱼尾,难以觉察的,缓缓摆动,拂过轻薄的幔帐,温柔旖旎。 他的肩膀,剧烈的颤抖,颗颗珍珠,散落枕边。 夕雾拾起一颗,对着被蚕食的满月,静静的端详…… 月蚀退了,鲛人含泪睡去…… “擎苍……”轻轻的梦呓,伴着一枚璀璨的珍珠滚落。 第65章 黎明之前,夜凉如水。 夕雾轻轻起身,对着皎洁的满月,双手合十,燃烧起一道灵焰,璀璨夺目。 鲛人决绝的咬破了手指,将鲜血滴落入灵光,灵光瞬间爆发,化作一把精巧的短刀。 神箭手修长有力的手指,坚定有力的握住了短刀,随着鲜红似血的泪化珠一起落在地上的,还有那灵动飘逸的黑色长发…… 飘扬的黑发下,轻轻敞开的领口,露出一道青紫的痕迹:鲨鱼的齿痕。 夕雾闭上双眼,将手指抚摸上那道痕迹,感受着自己随着月蚀消失,渐渐恢复清冷的火烫的皮肤,反复的摩挲着,回味着,似乎在找寻着那个人的感觉…… 凌峰推门而入,被这一幕惊呆了。 短发的夕雾,仍旧俊美的令人倒吸一口冷气。只是,少了一分妖冶魅惑,却多了一分英姿飒爽。 “没见过……我这个样子吧。在被俘虏,被捆住献给鲨鱼王前,我,一直是这个样子。” “夕雾,你……” “怎么?怀疑一个做了鲨鱼王多年俘虏的人,已经生疏的不能上战场了?短发,是为了戴头盔和护面。”夕雾睁开了双眼,“我已经做出决定了。” “思念和爱,并不会像头发一样被轻易割断,夕雾,不要自己骗自己。”凌峰走上前去,抓住夕雾的手,逼他停止,“我说过,战火燃起,你愿意回到他那里,我不会拦你。 “把……我的弓箭给我。” 第66章 鲨族境内。 金发褐衣的男子,正站在神殿之内,一条黑红色的毒蛇,悄悄绕过他身后的法器,“忽”的鼓起两腮,人立而起,毫无惧色的立在他面前,若隐若现的吐着毒信。 像是回应一般,鲨鱼王宫殿的深处,隐隐传出一阵浑厚的嘶吼,令人毛骨悚然。 宫殿的地面,也在微微颤动。 几个鲨鱼族的神侍,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不时回首,向身后张望。 毒蛇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呼唤,舞动的更加妖冶疯狂,像是一种神秘诡异的仪式,随着鲨鱼皇宫深处,那个诡异的咆哮声,虔诚的倾身向前,似乎在踏着一种奇异的鼓点。 褐衣男子拔出宝剑,一剑刺穿了毒蛇,毒蛇痛苦的扭曲着,缠绕上了利剑,然后突然化作一道金光,飘落地上,现出一纸手书: “亡我蛇族之仇,必将还报。” “是战书!蛇族的复仇檄文!”神侍惊恐的声音,随着神殿越来越明显的骚动爆发出来。 海蛇一族,也曾经是海中强族,威名远扬,却最终衰落在鲨鱼王的连年征讨中,被当时的鲨鱼王,暴君黑鳍,掠走了圣物火灵,印封在神殿里,还有蛇皇的幼子,尚在孵化中的几枚蛇卵,为的,就是要将海蛇皇室血脉斩草除根,再无复国之日,以报被蛇毒旧伤折磨的连年痛苦。 “不好了!!那个!!那个,蛇族的火灵……被唤醒了!正在拼命的要挣脱封印!!”一个鲨鱼族神侍跌跌撞撞的走向前去 “蛇!!蛇!!”惊恐的呼叫声处处响起,一条条海蛇,不时出现在皇宫的各个角落……鲨族明白,这是下战书后,仪式性的示威挑衅。 “不要慌!搜查整个皇宫,斩杀所有溜进来的海蛇!一条!一条也不能放过!召集族中各位元老,立刻随我去见王!!”褐衣男子冷静的向手下发令, “我们鲨鱼族,每征服一个部落,就将该部落的圣物封印起来,作为战利品,据为己有,消磨掉被征服部落的尊严。就如鲛人族的圣物、力量和信仰的源泉是水晶球一样,海蛇一族的圣物,则是一条活生生的火焰蛇。多年前,鲨族先王远征海蛇一族而归,将火焰蛇印封于神殿中,并挑选出海蛇皇族中,尚未孵化的蛇卵,由祭司在鲨族神殿中下咒施法孵化,洗去记忆,严格训练,将这些对自己部族历史一无所知的海蛇少年,培养成出色的战士,让他们死心踏地的为鲨族卖命,断了他们皇族后裔复国的可能。如今,海蛇族的战书却下来了,不久之后,大军将至。” 第67章 正在这时,王的贴身侍卫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长老!!大事不好!王从昨日进了大殿,就没出来,今早卫兵开门一看,王他……” 褐炎推开卫兵,夺路而出,冲到擎苍的大殿,只见擎苍与子昙一起,肌肤相贴,处于一个发出诡异光彩的悬空水泡中,清晰可见,二人一动不动,蜷在晶莹的液体中,双目紧闭,熟睡一般。 是鲛人族的蜕变修炼! 褐炎心中暗叫不妙,这种法术会将一个强大的牺牲品拉进去,血脉相连,呼吸与共,靠汲取对方身上的灵力,补充自己在水泡中蜕变消耗的能量。 子昙这是要将擎苍的身体能量榨干,为己所用! 褐炎举剑一击划开水泡,擎苍跌落而出,恍然从催眠中惊醒,恢复了意识,受惊的子昙也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将一只手从水泡被划破的裂痕中伸了出来,托盘中的水晶球竟然被他召唤到手中,飞速旋转,开始溶解,流出的液体,将水泡重新闭合。 天人合一,这是鲛人族的最高奥义,水晶球会飞湮灭,不复存在,而能量,已经被子昙的身体完全吸收,强大的灵力,正在加速他身体的蜕变,没有人知道结果,从未有人这样做过。 子昙的呼吸越来越紊乱,强大的灵力开始在他体内上升,炙热的感觉,穿透的肌体,融入他的骨髓,,鼓动着他,令他焦躁不安的是,腹部突然传来隐隐的悸动感觉,像是在传达自己的恐惧与不安。 “原谅我……”子昙的泪水,顺着清秀的面颊低落。 古老而神秘的鲛人族,历尽了一次次的劫难,所以对生命极为重视和珍惜,为了种族的繁衍生息,修为较高的雄性鲛人,也是有繁衍后代的能力的,在族人稀少时,他们会选择更为强大的同性为爱人,作为一生一世相伴的爱侣。 这个以爱情为生命的古老部族,只有一种人,不能繁育,他们是发誓为神贡献一生的祭司。和鲛人族每一代的祭司一样,子昙的额头,被画上了神记。 被贬为奴隶之后,他额头的神记自然随之被洗去…… 第68章 剧烈的爆炸声突然想起,海底剧烈的摇动起来,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子昙掌中拖出。 鲨族的神殿,开始地动山摇般的崩毁,鲨鱼族手中的刀斧兵器,全都变得滚烫,开始融化成铁流。 “该死!!怎么会这样!!”被灼烧手的鲨族武士纷纷丢弃兵器,惊慌失措,四处逃窜,乱作一团。 一片慌乱中,优美凄凉的歌声突然响起,是子昙发出的歌声。 包裹子昙的光球,开始缓缓在海中上升。 鲛人祭司的歌声,在传说中被称作“甘美的毒药”。 歌声会迷惑听者的心智,将其拖出海底,吸引到海面,活生生搁浅而死。 鲨鱼与鲛人不同,庞大的身体,使得他们离开海水的话,一旦搁浅是绝对没有活路的。 擎苍强忍着剧烈的头痛,站起身来,迅速抽出弓箭,挽开强弩,狠狠瞄准了高处的子昙。 子昙继续歌唱,神情变得肃穆威严,他用鲛人特有的歌声,向族人传递着心语,即使在千里之外,只要身为鲛人,就可以听到的信息: “按我鲛人族规,族长无能,族人危难,由大祭司代行其职,今有神符为证,全体族人,听我号令,出海上岸,复我国土。” 擎苍紧绷的面颊变得青紫,握紧弓弦的手,也越绷越紧…… “王!!杀了他!!不然来不及了。” 远处的神殿开始土崩瓦解,神侍慌忙向这里蜂拥过来,以求躲避倒塌的碎片,擎苍青筋暴露的双手不知为何微微发颤,手指被弓弦勒出了血迹…… 哢嚓一声,弓箭最终被折断丢在地上的声音。 取而代之,佩剑掷向子昙,利剑瞬时化作一枚铁锁,紧紧束在子昙腰间。 “王!快松手,堵住耳朵,他会拖你去死地的!!!” 擎苍双手死死攥住那条链子,他从未感觉到如此强大的力量,将他两脚悬空拖起,向着海面的方向引去。 子昙继续唱歌,神情自若,明显就是要拖擎苍上岸。 一层层白色的浪花掀起,头顶的光亮,越来越耀眼。 子昙浮出海面,挣扎着,爬上礁石,对月而歌。 海水呼啸翻卷着,沉重的海浪意味着,那尾随而来的庞然大物已经到了。 第69章 鲛人出海,是极大的禁忌。 千百年来,作为水晶球的守护者,鲛人严格遵守着海神定立的规矩: 除了朝贺新族长或祭司的即位,可以全族上岸行拜月礼外,平常时候绝对不可游上海岸线。 鲛人私自上岸,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利用水晶球,修炼邪术,完成最终的身体蜕变,提升灵力,这种记载在鲛人典籍内的终极奥义,由于威力巨大,被严格禁止,这也是鲛人被禁出海的根本原因。 还有一种情况,则是交尾后的雄性鲛人,必须冒着搁浅或被捕获的危险,在一天中浮上海岸,对月祈福,让未出世的生命,近距离的吸收到月华的光泽。 双方都是雄性的鲛人爱侣,他们的孩子,成活的几率微乎其微,其间根本看不出体态有任何变化,而且即使在漫长时日后诞生,也只是一粒小小的鱼卵,虽不仍乏有人冒险浮出海面,去礁石上,度过这危险的一夜,但绝大多数都是一去无回。 海中一道红光闪过,将黎明的海岸,照得一片血红。 擎苍沉重健硕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搁浅在浅谈难以动弹,他鲨尾有力一摆,化出人型,踏着层层白浪,直奔沙滩礁石上的子昙。 大海上方,启明星已经升起。 擎苍回头一看,刚刚浸末到腰部的海水,已经退到了膝盖,子昙包裹自己的薄膜,已经渐渐开始融化,剥落,晶莹的液体开始流出,一切迹象表示,他已经完成了与水晶球天人合一的修炼过程,正要破茧而出。 破茧之后的黎明,是鲛人最虚弱的时候,也是仅存有可能杀死他的时候,否则,只要他挺过最后的这一关,将会遗祸无穷。 远处的海中,昏暗的天际,几只凶猛的虎鲨以奇特的姿势交错月出海面,由于骇于退潮被搁浅的危险,距离离海岸很远,但擎苍已经看得非常清楚:卫兵在通传,火焰蛇的封印已经被打开,海蛇攻城! 子昙静静的躺在海面,他知道,他现在只有听天由命的份了。 鲛人对后代有极强的保护天性,这不是他的意志,而是本能。 这种保护的本能,可耻的吞噬了他的意志。 朦胧之间,他竟然渴望着,会有那双的粗大手,轻轻揭开覆在他皮肤上的那层粘膜,帮他回到水中,再过一会儿,太阳升起,他干涸的鱼尾,会在烈日的曝晒下萎缩,而那个,他一直想消除掉的秘密,也终于会如他所愿,永远的逝去,剩下的自己,也许,终于可以如愿成为一个纯粹的战斗机器,除了力量,不再拥有任何…… 铁钳般的钢爪卡住了他的喉咙,巨大的冲撞力量,将他的脸,挤在了沙滩上,沙子迷得他睁不开双眼…… 残酷的现实将他拉了回来,子昙拼命的挣扎扭动,鱼尾在沙滩上拍打扭动…… 是……被沙子迷到得泪水吗…… 子昙笑中带泪,模糊的视线中,他放弃了挣扎,那个人,残酷的将他从保护他的薄膜中拽了出来,然后,对准了他的腹部,准备下手。 如果不杀他,等他修炼完成,一切都完了!! 第70章 鲨鱼的铁爪,锋利的掏进了子昙平坦的光滑腹部…… 鲜血开始蔓延,流淌。 子昙缓缓的倒下了,出于本能,虚弱的用手捂住了伤口。 耳边,海浪的沙沙作响。 子昙先是深深的呼吸,后是轻轻的呼吸,胸前的起伏越来越小…… 擎苍的背影开始模糊,他只看到那个高大的轮廓,丢下他,向海中走去,最后化作一剪巨大的鲨尾,不见了踪影…… 确认擎苍已经入海,子昙坐起身来,一种神秘而危险的强大力量充斥着他的身体,他腹部上鲜血流淌的伤口开始愈合,消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他明白,就在最后一刻,自己的修炼已经完成了。 神秘的歌声继续响起,子昙继续用歌声,召唤鲛人部族上岸。 海底,随着这诡异的歌声,所有关押鲛人的禁锢,连同卫兵的武器,全部开始溶解…… 第71章 “王!你去哪里了?!海蛇,海蛇已经开始攻城了!!” 见到擎苍回来了,部下纷纷拥了过来。 海蛇武士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宫门外,异族的毒雾,已经向内庭蔓延过来。 “来人,取我的战袍来!我要亲率大军迎敌!!!” 擎苍狠狠捂住腹部失胆的伤口,然后毅然发令。 “王……” 看着擎苍面色铁青的咬紧牙关,死死抓住兵器的手,手捧腰带的卫兵不知如何是好。 “动手!”擎苍下令。 “王……” “动手!!” 士兵不敢再犹豫,紧锁住眉头,咬咬牙,将铁箍般的腰带勒紧,束在擎苍失去鱼胆的伤口上。 擎苍的身体剧烈抖动着,大滴大滴的汗珠,流淌下来,但他强撑着。 威严的重甲,再次整个披覆在了擎苍健壮的身体上。 “王!大事不好!!关押蛇族火灵的圣殿崩塌了!” 随着土崩瓦解的巨大声响,擎苍匆匆走出宫殿。 两族士兵震天的喊杀声中,巨型海蛇,舞动着健硕的身体,盘绕于火灵之上,随着一道耀眼的金光闪出,火灵瞬间与大海蛇溶为一体,凌峰瞬间化作一条燃烧的火焰蛇,所过之处,所触之物,全部燃起熊熊烈火,化作灰烬,鲨族皇宫顿时化作了火海。 擎苍伸出双掌,发出一道冰浪,冻结了层层扑向大殿的火焰。 大海蛇翻滚着身体,巨尾拍打着宫殿的残骸,渐渐现出人形。 “多年不见了,原来你还活着。”擎苍冷冷的望着面前的青年。 “我们之间,该是做个了断的时候了。”同样一身战甲的凌峰迎面向擎苍走来。 “当年你们蛇族被黑鳍,也就是鲨族三代前的先王剿灭时,你还不过是一枚人事不知的蛇卵,作为蛇皇的幼子,本要将你斩草除根,是我拦下的,没想到,你忘恩负义,身为侍卫,竟连我的人都敢碰!!”擎苍抽出腰间的利剑,寒光映上了面颊。 “你鲨族囚我圣灵,灭我一族的深仇大恨,你我,会是最后的终结者。”凌峰拔出火刃长刀,强大的气场,瞬间将整个海域照亮。 “这一剑,我替族人砍你!”火红冲天的光刃,与寒光森森的白刃,冲撞在一起,“你们鲨族作恶多端,人神共愤,将我洗去记忆,认仇人为恩主,今日便是你的亡期……” “这一剑,我……替夕雾砍你!”万军厮杀的阵中,两名高大王者手中的利器屡屡冲撞在一起,金属激烈碰撞的声音,震颤着整个海域,“这么多年,你囚禁他,折磨他,让他受尽了屈辱和痛苦!” “你胡说!我爱他!!爱他!”擎苍疯狂的喊叫着,狠狠的向凌峰颈部砍去,“都是你们的错!!如果不是你们,他就不会离开我!我也不会错手杀死他!!我会给他幸福!一定会!” 巨大的力量,使得两把利器同时断裂,掉落地上。 “以爱为名义去伤害,不可原谅,你这个人……自私的可悲!!!” 巨大的海蛇和灰黑色的虎鲨同时现出原型,丢掉了武器,开始了殊死的近身肉搏。 殊死的拼搏和扭动中,血水阵阵荡漾开去,巨型海蛇缠住鲨鱼的头部,却被鲨鱼一个利刃般的剪尾甩在蛇身上,痉挛般的疼痛,令蛇身收缩的更紧,死死缠绕住鲨鱼,锋利的毒牙,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毒液,对准了擎苍最为致命的伤口:那个被夕雾掏去鱼胆的部位,深深的将毒牙刺穿。 鲨鱼在剧痛中恼羞成怒,狠狠甩起头,疯狂的,将同样已经遍体鳞伤的大海蛇甩下,然后张开血盆大口,对准了海蛇的七寸,就要做最后致命的一搏…… 关键一刻,远方,神箭手健美有力的纤细臂膀,满满的拉开了弯弓,随着弓弧的滑落垂下,那双修美的手,摘下了自己的头盔,露出一头英姿飒爽的黑色短发。 擎苍一声惨叫,不得不松口,大海蛇趁势死里逃生,展开反击。 鱼胆伤口的蛇毒,已经开始在他体内蔓延开来,擎苍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也越来越痛苦,开始显出人形,他艰难的抬起头,向远方望去,竟看到了……那个身影,那个每晚在他梦中,支离破碎,随风而去,他想抓,却总是飞灰湮灭的存在! 是夕雾!百年前,自己在战场上第一次见到他,他作为城主,出战守城时,就是这个戎装短发的打扮! “夕雾!!!!!!!是你吗?”颤抖的,痉挛的双臂,挣扎着,奋力的支撑爬向前方,张开的十指,要去够那视线中越来越模糊的身影…… “夕雾!!!!!!!”鲜血和着热泪,将视线浸没,挣扎的伸向前方的手掌,像要奋力去抓什么东西一样,却被蜂拥上来的蛇族武士,用一柄利剑刺穿,整个被穿透的臂膀,混和着鲜血,被凭空拎起,扣上钢索、 越来越多的蛇族,将擎苍挣扎着向远方爬去的身体团团围住,狠狠一脚踢在他的脸上,用钢索将他缚住。 擎苍昏迷了过去,泪水,血水,笑中带泪。 第72章 越来越多的人,大喊着,欢呼着,向擎苍被俘的地方围去…… 人群外围,夕雾却向着相反的方向,漠然而安静的游动。 不断有对面疯狂雀跃的士兵,拥挤过来,撞到他身上,他却毫无感觉…… 手中的弓箭,越来越沉,一点点,开始从手中滑落…… 还真是……太久没有碰了呢……竟然连拿也拿不动了…… 夕雾自嘲着。 有耳却听不见,有眼却看不见,连心……也不在跳动了…… “那一刻快到了,混蛋。不是一直想把我用铁链永远留在身边吗?等我,等我……” 鲛人强大的灵力,已经能够感觉出,爱人气息的虚弱和死亡的前兆。 夕雾突然感到,自己追寻擎苍的心灵感应,突然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打断,让他完全丧失了原来的感觉。 这是鲛人族中,最高的喝令,要求全体鲛人上岸的心语,只要是鲛人,即使远隔千万里都能感觉到,而且必须服从。 夕雾被这股强大的力量牵引着,向海面游去…… 双臂攀在一块布满细小寄生贝的礁石上,夕雾将腰部以上露出海面,他用手撩开粘在自己脸上的青丝,感到阵阵海风的冰凉吹到刚刚出水的脸庞上。他回首向大海的深处望去,远处还不断有鲛人在向海面游来,向子昙站立的中心聚拢。 夕雾的手指,紧紧的抓住了岩石,身体剧烈的抖动。 是族人,整整一百年了,他没有再回到过的故土,没有参加过族人的聚会…… 欣喜……悲伤……释然……难以言喻的复杂感觉,让他感到全身血液都在翻涌 有几个人正从身后游来,夕雾慌忙侧开脸,低垂下头,将自己的面容遮掩在礁石之后,昏暗的月光下 他不能被认出来。 上一次,是他将水晶球送回鲛人神殿,可他的模样却被相识卫兵神官认了出来,辱骂他是叛徒,来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要将他驱逐…… 在族人心目中……他的身份,仍旧是个叛徒…… “大哥哥,怎么还不走啊?” 一双冰凉的手,好心的搭在夕雾的肩上,夕雾警醒的回头一看,发现是一个刚刚上岸的年轻鲛人, “快点跟上大伙儿啊!大祭司即位,我们要去行礼,再晚就敢不上前面的位置,在近处一睹祭司大人的风采了!!” “子昙他……继位了吗?”夕雾的身影微微颤抖了一下。 “当然是大祭司用法力摧毁了鲨鱼的魔咒啊。他们宫殿塌了,武器融了,我们得救了,快去朝拜啊!……” “……那个祭司大人……鲨鱼王一直将他……留在身边吗?” “当然啊,从没离开过……好像很喜欢的样子,在册封典礼上还吻了他,害得我们都认为他叛变了,不过不愧是祭司大人,骗过了鲨鱼王,终于得以成功蜕变了!” 年轻的鲛人不再和夕雾说下去,而是加快了速度,向子昙站立的礁石游去。 夕雾紧紧何实双眼,将滚烫的面颊,贴在冰冷的礁石上…… 海水……真的……好冷…… 夕雾将额头抵在礁石上,隐隐的抖动,发出一种好似呜咽的悲鸣。 冰冷的暗礁,硬朗,宽阔,坚不可摧,一如那个人的胸膛,却没有那个人的温度…… 望着远处子昙的身影,夕雾一个纵身,鱼尾一甩,跃入海中…… 第73章 高耸的暗礁上,子昙周身被强大的灵力所笼罩,那个身影双手交握,面朝满月,肃穆庄严的就像一尊神像。 在那个神像一般的存在四周,随着一条条美丽的鱼尾拍打着白涛,大批挣脱了锁链的鲛人浮出水面,在月光的照耀下,纷纷向子昙站立的礁石围拢过来,以鲛人族的最高礼节,顶礼膜拜。 “子昙……”最后一个从海水中浮出的,是族长,他半跪下来,吻了子昙手上的刺青,然后起身,与他并肩而立,“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按照族规,想收回神符,现在就可以。” “不,你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我相信你……一直相信……”族长闭上眼睛,将子昙的手贴到脸侧,充满了依恋,“是我,是我对不起你,我们回到以前的日子,共拥山河,子昙……我好想你……一直都在想你……你替我尽到了族长的义务,又替我受了那么多苦,我愿意,我愿意交出权力,只求你……回来……到我身边……” 那只熟悉的手,撤了出来,平静的拒绝了他。 “做完最后两件事,我会永远的离开,第一,去见海巫,求他向海神转达鲛人复国的请求,要回我们的南方海域,第二……” “子昙……不要走……”族长从后面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脖颈上,激动的恳求他。“我懂了,没有人比你更好,我不能再失去你,没有你的辅佐,我什么都不是……” “第二,立即向族人昭示,替夕雾平反昭雪,夕雾他不是叛徒,是我鲛人族的英雄!他因为你的固执失去了援兵,背负了多年的痛苦,他才是你真正该愧疚的人!”子昙无情的打断了族长的话,闭上双眼,激动的声音让他哽咽。 第74章 这句等待多年的昭雪,夕雾没能亲耳听到,此时的他,木然的从海平面回到了海蛇大讨伐军的营地。 “夕雾,你去哪里了?”凌峰见夕雾回到了营地,焦急的询问:“刚才有没有受伤?如果不是你那一箭,恐怕我早已命丧黄泉了。” “海巫到了?” “还没有。” “我累了,我们进去等吧。”夕雾感到阵阵的晕眩,他疲倦的卸下战甲,向大帐中走去。 夕雾替凌峰擦拭着伤口上战斗留下的血迹,打上绷带。 凌峰没有回头,只是按住了肩膀上夕雾的那只手,轻轻握住: “这种事情,下人做就好。” “你准备什么时候杀他?” “我没有处置他的权力,海蛇一族要想复国,必须要得到海神的首肯,鲛人一族,也是如此。明天,我会把擎苍交给海神殿处置。” “干的好!”还未等夕雾转身,海巫的声音在空旷的上空响起,一束金光闪现,笼罩在凌峰肩膀上,凌峰身体像一下解脱了禁锢,微微的伸展了一下。 “老规矩,任务完成,你的蛇胆,现在已经回到你体内了。” “夕雾的重生契约,也已经遵守,恳请海巫大人解除他手上的扳指,恢复他的自由身,”凌峰面对那束光线跪倒。 “凌峰,戴上海神印鉴的人,的确可以再摘下来的,不过很遗憾,这个人,我现在要带走。”海巫抓住了夕雾的手。 “为什么?”凌峰上前想拦住海巫,却被海巫用强大的气盾推开。 “是海神想见见征讨鲨王一战中,立下首功的神箭手。” “你不可以带走他!”凌峰强忍着愤怒,低声反驳,他太清楚海巫的为人了,为了一个目的,海巫会把一个又一个牺牲品拖进自己的阴谋,粉身碎骨,自己与海巫签下了契约,已经是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要救夕雾出去,决不能让他掉进这潭浑水,成为海巫手中的棋子。 “凌峰,你以为海神是鲨王吗?”海巫冷笑着,“没有人,能违抗他的命令,这是夕雾的命运,他必须认命。 “凌峰,你说过,等我伤养好,何去何从,我自己决定。我……愿意接受命运的安排。让我跟海巫走吧。”夕雾平静的回答,另凌峰惊讶不已,刚想再说什么,却突然捂住胸口,口吐黑血,倒在地上。 “他怎么了?”夕雾焦急的跪倒在凌峰身边,探他的呼吸,眼带寒光,逼向海巫。 “不要紧,是鲨鱼齿间的寒毒,回到修炼之地,打坐修养几日,就没事了。” “我怎么能相信你?!” “这是凌峰为替你担保签下的军令状,连同海蛇一族复国的许可,一并交还,你不用担心他,蛇族会将他送回故国修养,光复故国,继承王位。而你,现在跟我走。” 第75章 金光四射的高大海神宫殿中,弥漫着淡紫色的迷雾,庄严肃穆。带夕雾进来的人,就此止步离去,示意夕雾自己向前面走去。 夕雾化出双腿,一步步向前方走去,若隐若现的宝座中,夕雾看出一个极其高大的轮廓,全身被金光笼罩,流露出的威严气息,让人远远就可感到。 按照侍卫交代的那样,夕雾俯下身体,吻了海神的脚。 “海巫的魔镜中,我看到的你是长发的样子,为什么剪掉?”浑厚的声音询问着。 “为了出征讨伐鲨鱼,戴头盔和护面。”夕雾回答。 “愿意服侍本神吗?” 海神俯下身来,和蔼的拉起夕雾的手,一只手指拂过上面的,带有自己印鉴的扳指。 夕雾按照海神的示意,微微抬起头来,他看到一个须发皆白的威严老人,身量比自己高出半人有余。 “留在我身边做个御用箭手吧,替我惩罚那些挑战我威严的人。从今天起,你的身份就是神使,而不是一般的海族,你有凌驾于你族人的高贵地位,这是许多人修炼一世,仍旧可望不可及的。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懂得珍惜。” 夕雾顺从的俯身行礼。 “那就……请您祝福我吧……” 说完这句话,夕雾微微抬起的眼帘中,海神慢慢从宝座中起身…… 清晨的时候,海神慈祥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夕雾,望着他换上椅子上崭新的战甲…… “永无止境的痛苦,这,就是叛神者的下场,擎苍捣毁了我的神殿,用于锤炼水晶球,这是亘古未有的不敬大罪,我不会让他死去,他会每天遭受万蛇噬体的痛苦,反复的轮回,没有尽头……” 海神手指一点,镜子中浮现出一幕景象: 镜中的擎苍,双臂被高高吊起,这是叛神者必须承受的惩罚。 夕雾面无表情,继续以半跪的姿势,替海神绑紧靴子。 “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我已经太疲倦了。” 海神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海巫告诉我,你们的大祭司,上岸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替你昭雪冤案,你应该有话想对他说吧。明天他会来海神殿与我议事,请求鲛人复国和任命新族长的事情,这是你最后一次见到故人的机会了,做了海神殿的人,以后若是没有许可,绝不许私自离开一步。鲛人族大祭司说想见鲨鱼王最后一面,我同意了。毕竟,擎苍也是因为舍不得杀他,才没有取出鱼胆……” “没有这个必要了。”夕雾打断了海神的话,声音清冷而顺从,眼神却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失落和苦涩,连着鳍膜的手指,深深攥向拳心…… 第76章 翌日清晨,一队鲛人神侍,在子昙的带领下,来到了海神神殿前。 “祭司大人,海巫已经等候您很久了,请跟我来。”高大丑陋的男子伸出手臂,示意子昙的侍从留在外面,不许进入。 “大祭司……”侍从刚想说些什么,被子昙一个手势拦了下来。 子昙化出双腿,跨进了大门,那一刻,大门突然闭锁。 “海巫大人交代,只许你一个人进来。” 步步紧随着领路人,子昙穿过一个个高大的房间,不知走了多久,直至所有的景物都开始变得忽近忽远,迷宫般缓缓旋转,让人分不清方向。 带路侍从的身影,突然化作一缕白烟消失。 展现在他面前的,只有不远处一个悬空的暗格机关,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是一把钥匙。 子昙被迷宫摇晃得步伐不稳,他急忙走向那个悬空转动的暗格,取下自己手上带有法力的戒指,卡在机关上,想停止迷宫令人头晕目眩的转动。 “啪”的一箭,落在他的手旁。 子昙回过头来,紧接着又是一箭,擦过他的侧脸,带着一丝血痕。 “夕雾……”子昙抬起头来,惊讶着望着台阶上一步步走下的人,最后目光定格在他手上那枚海神的印鉴上,“你……” “不要乱动机关,海神殿戒备森严,可以说步步致人死地。”夕雾一步步从台阶上走下来,一把拔下子昙头侧的箭。 随着一声巨响,机关下方突然塌陷,炙热的岩浆喷涌而出。 “如果我没猜错,你来,是和我同一个目的……”夕雾走过子昙的身边,却连正眼都没看他一眼。 夕雾的话,另子昙感到费解,他不知道夕雾口中的目的是什么,更不知道海巫的心腹为什么要将自己带到这里。 “听说祭司大人你,替我平反了?” “是的,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也将受到严惩。如果你愿意,一切都可以回到过去。”子昙回答。 “要我跪下来,吻你的脚吗?”夕雾淡淡的笑了,指关节,已经攥得发白,声音却冰冷一如既往,像是在压抑什么强烈感情,“回到原来的地方,去面对那些昔日的部下和子民,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怀着对祭司大人你的感激,继续做我的城主?” 夕雾突然将子昙按在墙上,把那只沾满血迹的箭头一折两段,用锋利的那端抵住了子昙的脖子。 “我没想到,鲨鱼王知道真相后,竟会让你活下来……”夕雾以自己的额头顶住子昙的额头,狠狠的喃呢着。 子昙的领口,被锋利的箭头划开了,美丽的锁骨上,还残留着擎苍青紫的齿痕。 “情爱没有了粗暴,就像汤没有了盐一样,索然无味。看来祭司大人你,也难逃鲛人的本性。”夕雾挑衅般的伸出锋利的尖甲,用指尖滑过那个吻痕,轻薄的戏谑着对方的尴尬,眼中却流露出一抹怅然若失的悲伤。 两名鲛人同样剧烈起伏的胸膛紧紧贴合着,近到鼻息相闻的距离,子昙感到夕雾将那半只箭塞进他的衣袖,然后用几乎是挤出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想还清欠我的,还远远不够呢,祭司大人……” 第77章 “打扰你们叙旧了。”随着一束金光,海巫的身影,出现在二人的身后。 “忘了告诉你,祭司大人,夕雾在征讨鲨鱼王的远征中立下大功,海神有意给他一个恩典,留在神殿效力。作为远征大军的首领,凌峰由于受重伤被送回修炼地修养了,无法完成俘虏的交接,最后的使命,只能由夕雾来完成了,包括押解擎苍到海神殿,还有,在此守护牢门的结界钥匙。” 夕雾放开了子昙,子昙袖中那半支箭几乎掉出,却在瞬间被他抓住,如果让海巫看见夕雾向觐见的鲛人族大祭祀放箭,难免一场风波责难。 “夕雾,做了海神殿的人,就等于与部族脱离了关系,斩断了一切联系,海神殿纵然荣光无尚,但刑罚森严,伴君如伴虎,你要考虑清楚。”子昙没有想到,夕雾竟然拒绝回到他一直魂牵梦绕的故土。 “我……已经是个没有什么可以再选择的人了,不像祭祀大人你……。” 没有理会海巫,夕雾径自向前走去,背影渐渐消失在两个人的视线中,子昙这才意识到,海巫将自己引入的,并不是海神的大殿,而是擎苍被关押的结界前。 “如今,鲨鱼王已经被擒,请海巫大人禀明海神,允许我带领所有鲛人子民,回归故土。”子昙走向海巫,跪倒在他面前,讲出了自己的要求。 “谁说过鲛人们可以重获自由之身了?大祭司,我没听错吧?”海巫重新做回自己的宝座,将手握在海神赐予的玉玺上,嘲讽般的弹了弹手指,“鲛人奴隶的身份,永远不会剥落,你们永远别想再回南方的自由之地。 “海巫大人,恕我不懂你的意思。”子昙起身。 “鲨鱼族的都城一片废墟,群龙无首,可以说是元气大伤,但北海被损毁的神庙必须得到修复,如果放你们走,海中还有哪族有修筑神殿和诵经的灵力?” “我们必须离开,北方的寒冷与急流,鲛人根本无法活下去,不出一年,死伤必过半,大人此举是想将鲛人族亡国灭种。” “大祭司言重了。”海巫微微一笑,准备起身离开,“如你所知,海神对海中各族的势力,都是采取制衡的态度,吞并他族这种事情,不是想做就能做的,如果,没有海神殿的默许,你以为,灭你们鲛人族会如此的顺利吗?” 第78章 “你到底是什么人?”望着海巫大笑着转身离开的黑色背影,子昙突然上前,想追上海巫的脚步,却被一股强大的灵力掀翻。 一滴,两滴,鲜红的液体淌落在地板上,子昙用右手擦了下嘴角,而另一手,则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与水晶球合体了又能怎么样?想和我斗?!你还嫩得很。”海巫俯下身体,用指肚擦了擦子昙的下颌,“对你来说,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想不想和我做个交易?” 走到一枚天平前,海巫从袖中取出海神的玉玺,放在一端。 “这一端,是鲛人复国的赦令。” 天平的一侧沈了下去,海巫转身抓住了子昙那只印有圣魔之眼,也就是鲨王胆的手,按在了另一端。 “你没有退路,现在出去,向你的族人宣读他们将永世为奴的命运,或者,接受我的条件。” “你想要什么?” “不要让你完成一半的圣魔之眼半途而废。我想要圣魔之眼召唤驾驭的灵魔,一个海中最强大的战斗机器,没有什么比鲨鱼王的肉身更好。把鲨鱼王驯服,修炼成灵魔,交付与我,这海中,只有祭司大人你有这个能力。” “灵魔只认主人,没有记忆,无比忠诚,凶狠异常,这种邪术,是海神严禁的。”子昙明白,海巫需要灵魔,除非是有不轨的野心。 “圣魔之眼一日在你手中,他就只听你一人的,认你为主人,岂不很好?” “处死擎苍,是海神的旨意,将他救出来,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这怎么可能瞒天过海?” “忘了?这世上有一个人,愿意为他付出一切,我们正好可以金蝉脱壳罢了。”海巫阴险的笑了。“如果夕雾知道,会有另一个人,愿意为救他的情人擎苍而拼上性命,你以为他会袖手旁观把机会留给情敌吗?何况这个人,还阴错阳差很长时间的代替了他的位置,承受了擎苍的爱情。鲛人是淫荡的物种,被囚禁,被占有,被玩弄,却无法自拔的爱上对方,对爱人强烈的独占欲,会将他们引向毁灭。” 第79章 海巫掀开魔镜上面的布,将上面印出的画面展示给子昙: 海神的结界中,关押着擎苍的天牢里,夕雾痛苦的将头转开,胸前的起伏开始加速。 蛇毒,已经侵入了他的骨髓,擎苍的脸,已经完全青紫了,剧痛已经使他昏迷。 不可一世的鲨鱼王,那个威风八面的霸主,此刻,已经显露出了原形,腹部蛇毒的创口,流淌着黑红色的血液,他的鲨鳍,已被铁链贯穿,丝毫不能动弹,负责看守的狱 卒,围在一旁哄笑戏弄,用手中的棍棒,杵鲨鱼的头,看他恼羞成怒,却无力反抗。 夕雾背着弓箭,出现在天牢门前,卫兵纷纷行礼,夕雾抬手示意他们开门,然后径游了过去。 夕雾的弓箭落在地上,接着,是沉重的盔甲。 纤细美丽的鲛人,在鲨鱼流淌着毒血的身边,缓缓游动,轻抚他创痕累累的身体,手中燃起的灵火,抚慰着那还在淌血的部位。 “夕雾,是你吗?”擎苍逐渐从昏迷中清醒过来,蛇毒的发作,使得他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但是,他感到了身边的存在,激烈的挣扎起来。 虚弱的法力,让他无法恢复人形,他激动的摇头晃脑,鲨鱼巨大的躯体,扯动着墙上的铁链哗哗作响。 “怎么,还想像刚俘虏我的时候,把逃跑的我捉回去?用皮鞭打得半死,逼我说,再也别想离开你?” 鲛人凄惨的笑着,声音平静的几乎不带一丝感情。 秀美的双臂,微微颤抖着,狠狠搂住了鲨鱼皮开肉绽的脖颈,将白皙的脖颈,紧紧帖住了,鲨鱼不断一张一合的,还在渗透着鲜血的两腮。 “……你一次也没让我如愿……夕雾。”擎苍感到有什么声音滚落到地上,掷地有声,他知道,是鲛人泣血的泪化珠。 “这次不行了吧……你这个……傻瓜……” 鲛人月华般秀美的面颊,轻轻贴上鲨鱼粗糙的巨大上颚,浑身颤抖,却强装平静的笑着…… 画面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海巫将魔镜重新用黑布遮盖起来,然后转向子昙: “明白为什么你会被引到这里这里了吧?你用戒指触动的那个机关,就是封印擎苍结界的钥匙,这一切都是为让夕雾认定,你是来救擎苍的,他不会把机会留给你……” 第80章 “我撕毁了凌峰签下的契约,还以自由之身,这样,夕雾就可以放下顾虑,做他想做的一切了。你要做的,就是成全他的心愿。”海巫走向子昙。 “不行!!你这是在引诱夕雾成为牺牲品!” “你欠他的,不是吗?帮人完成一个心愿,不是最大的报答方式吗?” “不可以!!夕雾会死的!!” “他的死,和你们整个鲛人一族的死,哪个更可怕?难道由手握圣魔之眼的大祭司去放走擎苍,被海神治罪,然后让所有鲛人成为你的陪葬?” “绝对不行!绝对不能再伤害夕雾了!给我时间,我会想个办法做到,按你的要求,把擎苍弄出来……” “已经晚了,我并没打算给你时间……这是你最后的机会,用灵魔,换鲛人族的故土,交付那天,就是你鲛人族重建天日那天,否则,我要你们世世代代为奴为虏!!暗无天日!死无葬身之地! 海巫黑纱下的的手,颤抖的越来越厉害,重重一掌,击打在镜子上面,粉碎的水晶沾着鲜血,飞溅的到处都是: “来人!既然鲛人族要继续作为海奴留在北海,完成神庙的修复,那么北海的死囚擎苍,自然也要移交给鲛人族大祭司看管,通传夕雾,交接完成就离开这里。” 海巫命令的话音还未落,一支利箭带着血光,正中子昙头顶装有钥匙的玄关,迷宫的机关被触动了,房间开始地动山摇的震颤,让所有人站立不稳。 “不好了海巫大人,夕雾他擅自将结界的机关打开了!”左摇右晃的狱卒,万分惊恐的喊叫声开始从远处传来。 子昙推开海巫,拼命的向结界内部游去,飞扬的烟尘令他睁不开眼睛,万花筒般旋转的迷宫,根本无法辨认着方向,身后闻声而至的护卫,纷纷被搅进这巨大的漩涡。 子昙奋力的宁神静气,想打破结界的幻象,终于,他看清了一束东西,远处强烈的色彩,将他向前吸引,令他头晕目眩, 那是鲜红的血光,在一个白色的身影上流淌。 是夕雾,他的腹部,流淌着一缕鲜血,跪在牢门的栏杆前,一只手紧紧抓着结界的开关,剧烈的喘着气。 在他身边,平躺在地上的,竟然是以人形昏迷的擎苍。 “你说过,你欠我的,作为还债,你必须答应我。”感觉到子昙正在看着他,夕雾深情的抚摸了一下擎苍的脸,而没给子昙一个目光交汇。“把这个,给他喝下去。然后……带他走……藏到哪里都可以……我知道你有办法。” 夕雾将手中,一样鲜活的物体,放入自己鱼尾旁边的酒杯中,酒水瞬间变得鲜红,又化为一抹海蓝。 子昙知道那是什么,是夕雾的鱼胆。 鲛人一族,是集天地灵气的生物,解海蛇剧毒的方法,只有一个,剜取鲛人鲜活的鱼胆,和着烈酒服下…… “鲛人,如若爱人死亡,则会留守在其身边,悲旋哀歌而死,我一直以为,这会是我和擎苍的结局,但现在,我才明白了我是一厢情愿的,我不能为一个爱上别人的鲨鱼王殉情,答应我,祭司大人,答应我让他活下来,不要让我为他做那种事情!留一点尊严给我!” 子昙紧闭的双目中,泪水滴落下来,他接过了夕雾递过的酒杯,他不能拒绝夕雾的这个要求,这个理由,他欠下夕雾的,已经太多了。 鲛人将爱人看做比生命还宝贵的东西,他们丝毫不惧怕为爱人而死,真正能使他们崩溃的,是自尊的践踏…… “从结界出去,拿着这半只箭,去向海神告发,说我拒不交出擎苍,将你射伤后,放走了擎苍……”俯身在擎苍的躯干上,夕雾苍白的面颊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扳住机关的手不断颤抖:“我撑不了多久了,走!” 悠扬婉转的歌声在天牢结界响起,是夕雾开始唱歌,人鱼的歌声,有极强的蛊惑力,可将人催眠,使时间停止,与祭司不同,普通的鲛人,一生,只能歌唱一次,作为自己死亡的序曲…… 一片混乱的结界外,发力强攻的神侍,看守,所有人皆被蛊惑睡去,失去意识,只有子昙一人,保持着清醒。 “答应我……让他活着……”望着子昙扶着擎苍离去的背影,夕雾依靠着囚室冰冷的墙壁,捂着腹部,渐渐滑落。 第81章 第二天,在海神召见鲛人族长和大祭司的大殿中,海神刚刚落座,就有几名神侍涌入大殿通报。 “海神大人!!现已查明,就是这个人,放走了鲨王擎苍。” 几个神侍反捆着夕雾,将他押了上来,推倒在海神面前。 夕雾跌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凌乱的发丝下,那张苍白的脸,渗透着细密的汗水,袍服下,胸口的喘息越来越艰难。 他的手,捂住的腹部,不断有细密的血迹渗出。 “你还真是不识抬举,夕雾。”海神从宝座上站立起来,交待手下,“违背重生契约的人,按老规矩。” 金光闪过,海神的背影就此在大殿消失不见:“大祭司,鲛人族恢复领土和取回法器的事情,你随我到大殿来谈。” 子昙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的悲鸣流露出来,他听到身后,杂乱的沉重的脚步声,接着是锁链之类坠地的声音。 沉重的庭杖,发出一声声闷响,打在鲛人虚弱的身体上。 “啪啪”一声接着一声,是刑杖与身体撞击的声音。 “你答应过我,不要回头。”子昙听到夕雾在用鲛人特有的感应,向自己传递着心语。 子昙的泪水再已难以忍耐,在他侧过脸的那一刻,他看到夕雾的身体,已经被鲜血浸染,纤细的手臂,支撑着着上身,给了他一个欣慰的浅笑。 “记住!你答应过我的……” “族长,如果你开口求情,也许能救那个鲛人的命。”海神望向子昙身边的族长。 “既然他已经宣过誓,对海神效忠,那他,就是海神的人,如何处置他,是海神神殿的权力,我们鲛人一族,不敢过问。”族长回答。 第82章 强忍悲痛离开了海神的宫殿,子昙没有去和鲛人族长碰面,而是去了另一个地方: 地宫的秘门沉重的开启,分立在两旁的鲛人神侍,纷纷下跪行礼,掌灯替子昙引路。 神潭中的水,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隐隐荡漾的水波,暗示着池底掩藏的秘密。 子昙缓缓俯下身,半跪在神潭边缘,将自己那只带有刺青的手伸入池水中,开始做法。 鲨鱼强健有力的身体摆动着,扯动着墙上的铁链哗哗作响,四个手捧长明灯的鲛人祭祀,从不同方向游向神殿中央,从神台的四角,缓缓向擎苍逼近。 鲨鱼似乎察觉都什么,拼命的扭动身体挣扎,恐怖的力量,令人震撼。鲛人神侍犹豫了一下,不安的眼神投向主座上的子昙,试探着询问。 子昙微微颔首,走下神坛,向那四位神侍示意,要他们继续,“别怕,他没有意识。” “鲨王擎苍,从今天起,就已经消失在这个世上,记住,当他再次醒来时,这世上,已经没有鲨鱼王擎苍,有的,只是我,鲛人族大祭司的灵魔,被我所役使的奴隶。“ 一层层银色的光辉向上涌起,随之而来的,是波涛暗涌,巨大的撞击声,伴随着铁链的花花作响,一个黑色的剪尾浮出神坛的水面,紧接着,是尖锐的尾锋,击打着池壁,抬起露出水面,扬起一层雾水。 水珠打落在子昙的脸上,子昙起身,甩了甩身上的水迹,脸上,显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和落寞,还是那不可一世的鲨尾巴,曾经横扫过千军,曾经击败过劲敌,曾经疯狂的纠缠自己,用无尽的苦痛,欢乐,迷惘,将自己淹没…… 鲛人是淫荡的动物,这话,擎苍并没有说错。 对于任何一个,带给过他那种记忆的人,鲛人无论是在身体还是精神上,都会产生难以割舍的依恋和臣服感,哪怕这人是敌人,是必须死在他剑下的人。 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如果这样,子昙的威信,会立刻扫地,他会向夕雾那样,被逐出族中,他不能如约将驯化好的鲨鱼王,作为灵兽,鲛人的复国,更是无从谈起。 “大祭司当心!” 正在出神之时,池中的鲨鱼突然一跃而起,将头露出水面,却被脊背上穿刺的铁链狠狠拽住,不得不重新跌入池水中,两旁的鲛人侍从被这巨大的爆发力所震撼,纷纷微微后退,向子昙身边围拢。 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依赖,憎恨,挣脱不开的牵绊,血脉相溶的爱恨纠葛,子昙他感到迷茫…… “想真正驯化一只灵兽,就别忘了,你不止是他的主人,还是和他拥有微妙感应的合体,如果想避免这一点,你无法真正驾驭如此强大的鲨鱼王。”海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第83章 “做的不错,大祭司。”海巫出现在子昙的身后,“你是个聪明人,我希望你以后也一样,不会用族人的生命当赌注,做些以卵击石的事情。” “夕雾怎么样了?”子昙背对着他发问。 “还能怎么样……什么办法都用了……他……不肯招供……”海巫轻轻的摇摇了摇头,佯装惋惜的叹了口气。“这次他可捅了大篓子,私纵擎苍,又不肯交代他逃跑的方向,你以为海神殿的人会放过他吗?” 子昙紧握的拳头颤抖的厉害。 “不过很奇怪呢,夕雾最后向海神提出来,想见祭司大人你一面,如果答应他,他就供出擎苍的下落。” “我要见他。”子昙半天才从嘴里吐出一句话。 “怎么?大祭司想亲自审问鲛人族的叛徒?” “我要见他!”子昙起身,愤怒的直视海巫的双眼。 “好吧,既然是演戏就要演全套,我答应你,不过祭司大人,我要提醒你,别动什么心机,你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子昙猛然回想起来,自己当日误闯死囚结界的时候,曾经摘下了自己的戒指,卡在玄关上,慌乱之中,他带着擎苍逃离,却没有将戒指取下带走。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又是海巫为要挟他做的局,自己走后,海巫必定派人搜查这枚戒指,作为日后牵制他的砝码。 如果戒指落在了海巫手里…… “走吧,跟我去见夕雾。”海巫打断了子昙的思绪,示意他跟随自己。 走到天牢的门口,卫兵突然拦住了海巫:“夕雾说,他只对大祭司一人招供。” “放肆!知不知道海巫是什么人?!你活腻了!”跟在海巫身边的随从鲁斯刚要要发作,却被海巫平静的挡住。 “你自己进去吧。”海巫对子昙使了个眼色。 走过了不知多少阶石阶,子昙最后推开一道暗门,他看到那个人,平静的坐在灰暗的石桌前,两名高大的狱卒矗立在他的身后, “好重啊……勒得人喘不过气来呢……”夕雾无奈的笑了一下,然后,然后轻轻动了动被套住铁链的脚。 卫兵警觉的拔剑出鞘,在子昙抬手的抬手示意下,才不甘心的收了回来。 “祭司大人,看在我们是旧交,可不可以……把这个卸下来……好难过……” 夕雾伸出修长的十指,抱住了自己的臂膀,轻攥起拳咳嗽,好像很虚弱的样子。 “大祭司!当心他又使花招!”随从急忙提醒。 子昙走向他,将手搭在他戴着锁链的腕子上,要替他去除束缚。 夕雾趁侍从不备,突然站起身,将双手压在子昙的身上,吻住他的嘴。 舌尖上,一样东西滑过,轻轻被顶进子昙的口中,带着一股金属的味道,子昙恍然意识到,是那枚戒指!他遗落在结界前的戒指! 一记重重的皮鞭砸在夕雾的背上。 “真是无礼!”狱卒狠狠的将夕雾压制住,将他的脸按在囚室的桌子上。 “我要招的,已经招完了,可以回去了吧。”夕雾擦了一下唇边的血迹,狡黠的笑了。 “混账!竟敢戏弄祭司大人!” “我只是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吻,竟然会让我的王,爱上别人,现在看来,不过如此,我愿已了。” 子昙虚掩着双目,口中那枚戒指,像烙铁一样,炙伤他的皮肤,他的心。 夕雾,谢谢你…… 泪水已经要夺眶而出了,怕被狱卒看穿,子昙狠了狠心,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向黑暗的天牢大门走去。 当他的手,触到那扇大门的时候,灼烧的伤痛再次在内心升起,融化的铁水一样,撬开了他的嘴唇,他感到,如果不亲口对夕雾说出这句话,他会活活窒息。 他走出去,只是一步之遥,而身后的那个人,永远…… “除了你,他没爱过任何人,夕雾。” 没有人看到,铁门阴暗的倒影中,低垂的头颅,黑色法袍的掩饰下,一颗血泪,悠然闪亮。 “噢?是吗?祭司大人别告诉我,得知你鸠占鹊巢的真像后,擎苍每晚,仅仅是靠抚摸那道我行刺留下的伤疤就得到满足了?” 子昙的脸,灼热的,像烫伤一般,他想回头再望夕雾最后一眼,却听到身后沉重的铁门撞击声,是关押夕雾的铁门,再次被放了下来。 第84章 离开了死牢,子昙行色匆匆的返回地宫。 几个鲛人神侍配合子昙,开始对擎苍做法,拼命抵挡着池水剧烈的翻滚。 “蜕变的过程,会是极度的痛苦,擎苍会忘记一切,在他重新醒来的时候,他的记忆已经完全被洗去,换句话说,这是一个拥有鲨鱼王强大法力的肉身,却完全无条件忠诚于主人的忠实灵魔,只要圣魔之眼在你手中,他就听命你,认你是他灵魂的主人。” 秘密的地宫,突然遭到了巨大的撞击,剧烈的摇晃了一下。 强烈的攻击,使得神殿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缝。 子昙携随从,关闭铁门,浮出结界外部。 “子昙!”族长快步迎上前来,“怎么回事?海神不允许我们立即回到南国,只赐予我们鲛人临时居住的这个北海神殿,是谁这么大胆子攻击这里?难道是鲨族的残部?” 子昙暗自思忖,可能是鲨鱼族的部将凭着灵感的嗅觉,追随擎苍王的气味而来,要将他抢回去。 “去取你的法器,和我上岸!鲨族身体强健,力量恐怖,在海里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先用蛊咒将他们引入浅海暗礁,不然这里会被鲨鱼撞塌陷的!” 没有等待族长,子昙首先抓起法杖,沿着神殿的墙壁,向上浮游。 一片巨大的鲨尾行扫而来,狠狠将宫殿房顶击碎。 子昙不得不先放弃原来的计划,用尽全力做法,将权杖化作一片坚固的结界,罩在神殿外的墙壁上,只身阻挡鲨鱼群疯狂粗暴的撞击。 腹中的疼痛,阵阵的传来。 是那个秘密!他想忘却,却又不能的秘密! 子昙瞬间的失神,被鲨鱼看穿,一个凶狠的剪尾,劈头盖脸打在他肩上,几乎将他掀翻。 眼前细密的血痕,让他缓过神来,他开始唱起那蛊惑的死亡之歌,吸引鲨鱼群游向浅海,同时,还要为维持结界消耗着巨大的灵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看着弥漫在结界上空的剪尾乌云开始散去。 精疲力竭的子昙,开始沿着礁石缓缓滑倒,他的上臂支撑着身体,额头上的汗水,随着激烈的喘息,滴在岩石上。 “子昙……”一双手扶住了他的肩膀,握住了他手上的祭祀权杖。“你不要紧吧?!你用腿站立的时间太长了!身体会吃不消的!我替你!你去休息一会儿!” 族长的手,扶住了子昙的肩膀,想让他靠下来休息,却被闪开了。 手中残存的温度,是那样温暖而熟悉,却稍纵即逝…… “子昙你……” 子昙突然用权杖挥出一道灵光,瞬间一枚利剑, “你替我!撑住结界,不要放手!我到神殿查看一下就回来。”子昙冰冷的回答,然后撑起虚弱的身体,一跃游回海中的神殿。 背对着神侍和仆从,汗水沿着子昙的面颊滴落,神殿大堂是中空无水的,他已经离开海水太久了,如果是平时,他坚信自己一定能够强撑着虚弱与眩,但此刻…… 从未有过的感觉,令他迷惘和困顿,如果……如果就这样……耗尽自己最后一丝法力,死在神殿里,也许,才是他应有的结局,他确定,他最担心的命运,已经一步一步向自己逼近,近到连他自己也不能克制的地步…… 雄性鲛人的孩子,是以一枚小小鱼卵为最初形式来到世上的,在此期间,很难有人会发现他体型的改变。 真正剧烈的改变,是在精神上。 鲛人对自己的后代有极其强烈的保护欲,这也许就是擎苍曾经嘲笑过自己的,鲛人淫荡天性的一部分,没有一个鲛人,能摆脱这天性带来的命运。 他知道……如果他再拒绝自己的判断,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为了保护自己体内的孩子,鲛人会变得疯狂,好斗,危险,甚至……丧失理智的判断…… 也许有一天,他会变得无法驾驭自己…… 在他向擎苍注入元气的同时,擎苍的元气,也逐渐渗入了他的身体,就像海巫的话,要获得擎苍的灵魂,掌握擎苍力量的同时,他不能避免擎苍的气息和生命也渗入他的身体。 那种微妙的感觉,让他迷惘悲伤…… 摆脱了众人的视线,子昙的喘息越来越重,他扶住神殿的墙壁,迈动着沉重的双腿,一点一点向前挪去,双脚每一下碰触地面,都显得那样绵软。 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那片闪亮的波光。 水!!是擎苍被禁锢的神坛!! 他已经等不及走出神殿了!!颤抖的双腿,已经不能在支撑他身体的重量,容他走出神殿。 他明白,这是因为那个秘密…… 那个绝不能像族人泄露的秘密,令他体内的灵力和元气,在加倍消耗…… “水!!”子昙躺倒在地上,在本能的驱使下,一点一点的用双膝蹭向神坛,双腿间,那为恢复鱼尾而分泌出的粘液,在神坛的水晶地面留下一抹晶亮的痕迹。 清澈明亮的液体,缓缓的流动,花花作响,像腐蚀意志的引诱,一点一点,流入他的心中。 “不能去!” 颤抖的手指,紧紧抓住池壁,与自己的意志,做最后的搏斗,双腿变得越来越疼痛酥痒,渴求着清水的浸润。 像被魔咒蛊惑着,子昙缓缓的将脚尖浸入了池水中。 “呃……” 释然的轻吟,伴着缓解痛苦的轻喘释放,子昙的双臂支撑着池壁,上身缓缓的向后仰躺下去,甜蜜的释然,令他不知所措,他毫无抵抗能力,放纵着自己,让清凉的池水,舔吸着他的双脚,鱼尾缓缓的舒展开来,他情难自禁的越滑越深,直到整个下体…… 战斗的疲劳,法力的消耗,令他头脑渐渐空白。 “只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突然,池水翻滚起来,四周禁锢鲨鱼王的铁链也被拉得紧绷成一条线,巨大的漩涡,伴着白光开始闪现。 “是擎苍!!”子昙警觉的将鱼尾收到水池上。然后迅速俯身过去,将脸凑到池边,警惕的聆听水中的动静。 第85章 施法已经多日了,他不能确定擎苍是否已经开始在他的法术下蜕变,按照他计算的进度,擎苍要恢复成人型,应该还有些时日。 即使一切,都按照他计划中的,最好的方向发展,经过施法的的擎苍,会忘掉过去的一切,在精神上成为鲛人族祭司驯服的灵兽,可他他鲨鱼王的强大力量和暴戾之气,并不会消失,而仅仅是被自己抑制着。 从未有人做过这种事情,他不知道结果会是怎样,他是否能成功,但为了鲛人族的生存和利益,他必须冒这个险。 刚刚离开池水的鱼尾,抽搐般的疼痛起来,更糟的是,好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那个隐秘的不安悸动,令他心跳狂乱的加快,一种神奇的力量,催促的子昙,渴求着他,让他将鱼尾重新放入水中,寻求那清凉的安抚。 鲛人在月蚀下合欢后,需要更强的灵力补充,由于孕育的一方体力灵力消耗极大,他们需要再次合欢,从对方身体里获取能量,所以,在随后的一年里,一对情侣是形影相随,不离不弃的,作为主动的一方,自然甘愿爱人从自己身体中获取能量补充自己,不然的话,虚弱的灵力会让他们的后代不再生长,最终流失。 如果他不那么做,体内的那一个生命,会用自己的抗议催促他。 一丝苦笑浮上了子昙的嘴唇,这个理由……是在太荒唐了。 擎苍的灵魂,擎苍的生命,擎苍的意志,将听命于他,成为他的所有。而他又是谁的? 听命于命运,救下自己身体里,那个无辜的生命?听命于族人,再一次,麻木的,牺牲掉自己所有选择的权利? 鱼尾的末端,突然被水中的异物小心的碰触了一下,溅起的水花,轻轻扬在子昙身上。 子昙警醒的回过神来,他惊讶,刚才鲨鱼尾巴动作的温柔,像是在询问或是挑逗? 尖利的尾鳍再次冲出神潭的水面,有力的甩动了一下,竟然朝着他的鱼尾贴了过来,轻轻的摩擦起来,纠缠住他的腰腹,分明是想将他往下拉拽,强大的爆发力,令铁锁的禁锢显得越来越岌岌可危,神坛的大梁似乎都要被他拉断。…… 第86章 子昙大惊失色,忙不迭的用权杖发出一击,鲨鱼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吟,脊背出现了一道淌血的伤口,竟然拽断了一根贯穿尾鳍的铁链,掀起一个巨大的漩涡,突然沉入水底,不见踪影。 意识到自己可能下手太狠,子昙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擎苍的灵力被自己锁住了,而肉身也还在恢复中,他不能确定刚才自己那一击,是否让他受了重伤,影响了他蜕变的进度,让一切前功尽弃。 没有别的选择了,子昙拿起法器,鱼尾一甩,纵身跃入池水,深深下潜,鱼尾缓缓推动着自己的身体下沈,他必须确认擎苍的状况,看看他是否真的出现了意外。 漆黑一片的水中,子昙谨慎的摸索着,随着下潜的深度越来越大,血腥味变得明显,却丝毫未感到鲨尾游动引起的巨波,可以肯定一点,擎苍肯定是受到重创,沉入了池底。 突然间,一个黑影略过他的面颊,速度飞快,子昙敏捷的闪开,一头扎入水底,双手在黑暗的池水中摸索。 手指终于碰触到一个硬物。是断裂的铁链! 糟了!!擎苍挣脱了。 第87章 子昙惊讶的向下游了过去,前面朦胧的光线,让他的心脏激烈的跳动,强烈的恐惧与兴奋,驱使他谨慎的摸索向光线的源头。 隐约之间,他看到了光线中,一个若隐若现的高大身影,强壮突兀的肌肉,在波光的投映下,显得神秘而充满危险。 是那个熟悉的健壮危险的躯体,双臂被子昙部下的结界锁链牢牢固定在墙壁上,但脚上的脚镣已经折断,落在一旁。 擎苍竟然已经蜕变出人型了。 子昙暗暗惊讶,不愧为鲨鱼王,受了那种程度的巨创,竟然还能以超过自己计划的进度蜕变。 铁链的束缚下,关节粗大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子昙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看他是否已经从沉睡中苏醒。 眼睛被蒙住,双臂被吊起,意识又未完全恢复,尽管如此,擎苍的危险性还是无法令人释怀。 那只大手突然挣断锁链,抓住了鲛人纤细的手腕,擎苍听到一个声音在自己耳边低语: “你没有选择,这是蜕变必须经历的过程。” 巨手松开了,子昙俯首一看,自己的腕子被捏的青紫。 “你是谁?”擎苍沙哑的声音询问着他。 “你的主人。”子昙留下这一句话后,就要转身离开了。 “痛……” 这个浑身上下无不充满危险因素的巨人,竟然像个单纯无助的孩子,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的,死死拽住子昙不肯松开。 “别动。”子昙按住擎苍的肩头。 擎苍挣扎的想起身,却突然冷静下来了。 湿润的的双唇,带着异样的温暖,贴上了擎苍胸膛上带有刺青的伤口。 “你……”擎苍的身体像被电击一样,突然一激灵。 “我说过,别动。” 平静的命令后,子昙继续伏在擎苍胸前,轻舔了一下他伤口上的毒血。 “还好,身体还没到要报废的地步。”子昙将口中的毒血擦掉,声音平没有一丝起伏。 “躺下。” “什么!?” “不想死就躺下。”子昙按在擎苍的胸口,命令他仰卧,然后,整个身体压了下来,继续替他吸吮伤口上的毒血。 灵活的舌,在伤口上轻巧的游走,宛如利刃一样,在侵蚀擎苍的筋骨。 鲛人会吸毒疗伤,是这个神秘种族特有的本领之一,他们从不为异族作这种事情,所以,这种神秘的医术,只在鲛人族内流传。如果是其他种族的话,受到这种程度的伤害,大概只有听天由命的硬挺了。 擎苍体内未清尽的海蛇余毒,但愿别因这次重创复发…… 子昙突然觉得腰间有什么东西渐渐抵住了自己,火热坚硬,当他回过神来,尴尬的几乎想给擎苍一拳。 这个混蛋! “你……” “我的主人,我愿效忠于你,至我生命的尽头。” 擎苍优雅的欠起身来,握住子昙的手腕,虔诚的吻了圣魔之眼。 “这大概就是你灵魔主人的标志,我是该恨它,还是该感谢它?”望着将手撤回,扶住额头一脸苦闷的子昙,擎苍一脸的无辜。 子昙低垂下眼帘,以避开不去看那染着血迹的雄壮健硕的躯体。 “如果再发生这种事,你会对它更刻骨铭心,我发誓。” 第88章 子昙突然感到,一股强大的意志,正在从内到外,渗透到他的四肢,他的脑海,让他舌尖酸胀麻木,发不出声音,疯狂的渴望着另一个人的唇齿,缓解这要人命的干涸…… 他们双双闭上眼睛,彼此贪婪的寻觅的对方的呼吸,对方的气味,像被磁石所吸引着,忍受煎熬着却不得不压抑,那蠢蠢的悸动。 额头轻轻贴合,试探性的彼此碰触,出自自然界最原始,也是最甘美的本能,耳鬓厮磨,又缓缓离开,然后试探般的,手指交握起来。 锋利的尖甲立了起来,子昙感到自己十指间的鳍膜在舒展,鲛人平常隐匿的尖耳,缓缓的舒展开来,神秘小巧,性感的,带着诡异的光泽。 腹部的热流,融化般的甜美,催促着他,挣扎喊叫着,要贴合上擎苍花岗岩般坚硬突兀的腹肌。 孩子渴望灵力,需要再次从生父那里汲取到灵力,才能继续生长。 似乎是一直不满子昙对他的苛待,任性的小生命,开始发挥自己的灵力,软化子昙的意志。 心脏都要跳出胸腔的激烈,令他意乱神迷,擎苍握住他腰部向上摸索的手,令他轻吟起来,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一样,子昙完全没有了意识,腰部以下的鱼尾不由自主的向后仰起,小腹轻轻摩擦起擎苍的腰。 第89章 子昙仰躺在地面上,全身浸透在异样的温暖感觉中,感到那股他渴望已久的热流,已经缓缓的,在融化他紧绷的神经,矛盾,不安,焦虑,一切都在远离他而去。 是他!那个秘密!小生命终于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不再任性的折磨子昙,而是用另一种安抚的方式,在回报自己的满意。 “你哭了。”擎天俯下身,轻轻吻去他眼角的泪水。 子昙缓缓的转过身,换成侧躺的姿势,用右手肘枕着头,背对着擎苍,避开他的目光。 鱼尾上,一阵清凉的感觉传来,鲨鱼笨拙,却小心翼翼的,替他清理。 子昙本可以挣扎着起身,但他放弃了, “别动,我来就好。” 子昙没有阻拦他,平静的,甚至可以说,冷漠的,任由擎苍紧张的忙碌。 “是谁下的手?”擎苍皱着眉头,注视着鲛人鱼尾下摆,旧日被鲨鳍击伤的痕迹。 他显然不记得这就是他自己,勇猛的鲨鱼王不久前的杰作了。 灵魔对主人应该是绝对服从的,过问主人的私事,是极大的僭越和无礼,就凭这一点,子昙完全可以让他尝点要命的苦头,擎苍应该不会不知道。 “混蛋做恶,还需要什么理由吗?”子昙闭着眼睛,缓缓的吐出一句,“有兴趣听听他是怎么做到的吗?” “不,他以前怎么样,我不关心。但我确定,以后,他会死的很惨!”擎苍严肃的眼神里,透出可怕的杀气,那一刻,甚至连子昙都觉得后悔,自己怎么会这样自信,将这么个恶劣的家伙变成灵兽。 “哦,是吗?有劳了。”子昙转过脸,懒得再理他。 第90章 神殿的大门,突然被撞开,进来的人竟然是族长。 “子昙,你在做什么?!”族长惊讶的盯着子昙,“这……这不是那个鲨鱼吗?!” 子昙这才清醒过来,缓缓的将鱼尾收起来,始料未及的点住了擎苍的穴道,将他施法定身。 “做什么?就像你想的那样。”熟悉的声音,缓缓的吐露出来,“我需要能量,需要灵魔,要击败敌人,我需要汲取他的力量,来完成自己的修炼。” “子昙,答应我,不要练那种邪术!!我绝不能容忍你和他再做那种事情!!”族长从身后死死的抱住了子昙,“我是族长,要死,也是我去死,我不能让你再去承担任何危险……” “我不想再提醒你,你已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族长了,你把族人置于危险境地,几乎倾灭,按照鲛人族规,危难之际,族长无力,大祭司代行其职,现在圣魔只眼在我手中,族人,灵兽,以及你眼前的这个人,都要听我号令,我不能再让全体族人因为你的无能再次冒险。” “为什么不直接向族人宣告,你要取我代之,杀了我?你完全可以这样,为什么还要保留下我这个傀儡?” “我们鲛人,若结爱侣,生死相随,在你……对我用刑的那一刻,我依然执着于这个念头,如果你死的那天,我必追随你而去,然而现在……不会了……”泪水,顺着子昙的脸颊流淌下来。 “听着,海巫同意将故国土地还给我们,作为条件,我必须用圣魔之眼将擎苍改造为灵兽,交付于他,所以现在族长你,还能站在这里大喊大叫,但我答应他,只是为了先稳住他。” “你想和海巫斗法?这太危险了,海神闭关期间,实权都落在他手里,海神殿内几乎什么都听他的……” “我不会将修炼好的灵兽擎苍交还给他,我要把他留在鲛人族,为我所用,保护我的族人。” “子昙……” “灵魔没有记忆,只认圣魔之眼为主人,若汲取到水晶球的力量,则无敌于世,如你所知,水晶球已经融化在我的体内,让他得到水晶球的力量,我必须与他……” “不可以!族规你清楚,这是犯忌的!典籍中从未记载过有人做这种事,那种传说你不是没听过,何况法力高强的灵魔……”族长激动的要想阻拦子昙。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子昙挣扎着要甩开这最后的牵绊。 “如果你非要修这种邪术,要么杀了我,要么,交出神符,把权力还给我,我不许你……”族长说着,就去拽子昙的右手。 子昙闪身躲避之时,一不小心被族长碰到了手上的刺青,控制擎苍的结界也被松动了。 鲨鱼的嗅觉极为灵敏,很快察觉到生人的味道,一个剪尾将结界击得粉碎,醒了过来。 发现到危险的响动,族长身边一排排作为侍卫的鲛人弓箭手,分赴神殿四周,搭弓上箭,雨点一样的箭头,向擎苍扑来, 鲨鱼是独占欲极强的凶狠生物,最后争夺到配偶的,往往都是踏着无数战败者鲜血走到最后的强者,绝不允许有任何人打断他们享受战利品的过程,如若被打断,则会狂性大发,所过之处,不留活口。 擎苍现出原型,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向他射箭的鲛人神侍就扑了过来,只一个剪尾,就将神殿的屋顶掀翻。 失控的擎苍一口将一个离他最近的鲛人侍卫拦腰咬断,淋漓的鲜血顺着巨大的粗糙下颚流了出来,愤怒的摇头摆尾。 一在阵阵惨叫声中,鲜血染红了海水。 “不好了!鲨鱼吃人了!”面带恐惧的鲛人神侍慌乱向外逃窜,撞翻了子昙布施的长明灯 第91章 “放毒箭!不能让鲨鱼跑了!” 神殿的中央,升腾起一束耀眼的光束,晃得族长等人睁不开眼睛,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所有鲛人,纷纷放下手中的武器,对那一束光线行礼。 “不能放箭!老祭司!这会伤到他身边的子昙的!”族长跪倒在那一束光焰前。 “子昙是我的养子,看来也只有我出面阻拦他的疯狂……” 那一束光焰瞬间爆裂,化作一片红色的毒雾,向着擎苍袭来,强大的法力,使得子昙身体不稳,顿时单膝着地,跪倒在地上,擎苍更是被这强烈的冲击痛得恼羞成怒,壮硕有力的鲨尾幻化了出来,狠狠甩起,将结界击得粉碎。 “爬上来。抱紧我的背鳍。” 巨大的鲨鱼腾空而起,现出原形,围绕着子昙逡巡游动,强大的黑波,令卫兵不敢接近。 “快上来!!”鲨鱼转过头,轻轻撞击着子昙的下腋,见子昙恋战,索性尾鳍一拍,劈头盖脸将他打倒,然后咬断铁链,叼住他的手臂,强行要拽开他。 “快!不然我们都会死!” “你真是放肆!!”子昙一拳打在擎天的鱼鳃上,狼狈的扭动挣扎。此时的姿势,简直可以说是被鲨鱼压在身下,连拖带拽。 驯养灵兽的祭司,被自己的灵兽压倒,也许,他真的是第一个。 擎苍颈部佩戴的,那枚鲜红的泪化珠,在强烈的扭动中脱落了,子昙不顾擎苍的阻拦,一个纵身从鲨鱼背上翻下来,要去捡。 擎苍只好倒退过身体,像保护自己的生命一样,将子昙卷在身体中央,用身体为他挡住放过来的乱箭。 “抱紧了,别睁眼,我带你走!!” 擎苍叼住了子昙的衣袖,根本不由他挣扎,一个剪尾将他打昏,将他甩在背上。 当子昙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漆黑的海洞中,身下铺满凌乱的海藻,为了不让他身体直接和冰凉的地面接触。 不远处,巨大的鲨鱼,像是在守护海中宝藏的顽固幽灵,凶狠的在洞口游来游去,龇牙咧嘴,气势汹汹。 子昙轻轻叹了一口气,支撑着腰身坐起,打量着四周的光景: 挖海洞,积累海藻,洞口巡逻…… 这哪里是灵魔在保护主人?根本就是鲨鱼怕情人被抢走,独自霸占战利品的本能习性! 天性不改的家伙,还真是我的失败呢…… 子昙轻轻摇摇头,掩饰了下自己的尴尬。 雾气的弥漫中,恐怖的鲨鱼巨兽摇尾一变,化作魁梧壮硕的巨人,向子昙走过来,每一个脚步,都震得地面嗡嗡作响。 “为什么拼命去捡这个?是对你很重要的东西?”擎苍单膝跪倒在子昙面前,轻轻拉开他的手掌,吻了一下,将一枚东西放在他手心,凶狠与温柔,竟转化的如此自然而发自肺腑。 是那枚鲨王擎苍在颈间王佩戴了一百年的,夕雾泣血的泪化珠。 “因为这是对你,很重要的东西。”子昙闭上眼睛,将手攥了起来,贴在额头,微微颤抖着。 “弄伤你了?”以为是子昙在疼痛,擎苍起身,不顾他的退却,抓住他的双手,粗笨的替他轻拭上面的因为与鲨鱼皮肤接触而擦伤的血迹。 “鲨族的鱼鳍是很锋利的,鱼尾倒刺有寒毒,接触后,伤口处理不好的话,会肿痛很久。”擎苍粗鲁的用牙齿撕下自己的一截袖子,利索的替子昙扎好双手。 “不要动!再次挫伤就不好愈合了。” 望着擎苍专心致志替自己处理伤口的样子,紧张的像是要把自己全部生命倾注到那个小倒刺上,子昙那条曾经在欢爱时被擎苍弄伤过的的鱼尾,下意识的抖动了了一下,向身后藏去。 “别怕,第一次被鲨尾刮伤的人,都会有些紧张,你不必为自己的慌张感到难堪。”擎苍察觉到子昙的异样,安抚般的抬头笑了笑,调侃了他的主人。 第一次? 这个的混账家伙,如果知道他以前没日没夜的对自己做了什么,还会这样义正言辞的向自己说教吗? 子昙觉得一股血液冲上大脑的感觉,又气又窘,却无法发作,只得深深咽下一口气。 第92章 “这是什么地方?”子昙慵懒的从海藻上直立起来,竟然,有一丝难以名状的不舍,留在肌肤和鱼尾上。 他的目光,自然地停留在铺垫在身下的水藻上,心中不禁暗暗惊讶。 这是只产于水妖地盘的兰木海藻! 这种海藻质地柔嫩细腻,轻盈温和,而且有极强的安神避毒药效,只要口含一片,即使之身游进瘴气最深的海域,也可不受荼毒。 由于弥足珍贵,又产在水妖生活的地盘,一般海族是绝对不敢踏入的禁区,只有鲨鱼族会在求爱季节闯进这里,派出一队去攻击水妖的大本营,而另一队绕道去撕咬兰木藻,最后逼得水妖首领不得不与鲨族称臣签订进贡的协议,每年派使臣进贡给鲨族一车这种珍贵的水藻。 即使是水妖,也不得不和其他海族一样,以珍宝向凶悍的鲨鱼求和。 鲨族自然也乐得坐享其成,免除损兵折将的忧虑。 自古以来,鲨鱼抢这种水藻,是有特殊的用处:为了后代筑巢。 和没有竖琴的鲛人一样,没有兰木藻巢穴的鲨鱼,是不可能吸引到爱人来自己身边的。 这个大混账!!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恍然大悟的子昙几乎是从兰木藻上跳起的。 “为什么弄这种东西?!”强忍着发作的冲动,子昙质问着擎苍。 “只是想让你舒服一点。”擎苍完全不懂子昙为什么是这种反应,“中途受到了一群怪物的攻击,我咬伤了他们的头领,夺了他们的宫殿,逼他们替你疗伤,谁知那些怪物吓得纷纷捧出这些东西,说是只要饶命,要多少有多少。” 第93章 “我出去看看。”鲛人头也不回的向洞口游去,鱼尾却赌气的“啪”的一声拍在擎苍的胸膛,以此抖掉了鱼身上粘着的最后几根兰木水藻,作为对鲨鱼“热心”的回报。 “外面危险,你需要什么,让我去办!” 擎苍灵敏的闪过身来,粗犷强健的身体堵住了洞口,双手握住子昙的肩膀。 “刚才趁我睡着的时,你出去偷吃了?” 当擎苍的嘴唇接近他的脖颈时,子昙感觉到了陌生的血液的气息,不禁向擎苍发问: “你吃了什么?” 擎苍冲着洞口微微抬了抬下巴,子昙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洞口附近散落的武器和甲革,很明显,是水妖不抵鲨鱼的攻击落荒而逃,不得不丢盔弃甲。 “是……留在巢穴看守的卫兵。” “大混蛋!!” “你不喜欢我杀生是吧?” “鲨鱼捕猎不是什么很有美感的画面吧?” “没办法啊,看见想伤害你的人,就忍不住想一口咬碎。” “这会影响修炼的,吃不洁的食物。” 子昙微微皱起眉,仰起头踮起鱼尾,轻轻用袖口替擎苍擦拭他嘴角的血迹:“下次不许再吃了!” “你的刺青,很漂亮。”擎苍的目光被子昙的右手所吸引,向遇到磁石吸引一样,抓住他的手,贴在脸侧摩挲。 子昙的心中升起一丝隐隐的疼痛和悸动。 这是因为血脉的牵绊……小小的生命,难以割舍的,对他那个毫不知情的生父的依恋。隐藏亲子之间的心灵感应,是如此的艰难。 “聆听主人训斥时不专心,可是要受惩罚的。”子昙的手指突然用力,尖锐的指尖抵住了擎苍咽喉上发蓝的脉络。“还想疼得爬不起来吗?” “主人……”擎苍这才醒过神来,强大的抑制力使他不得不恋恋不舍得松开了那只手,重新以灵魔标准的姿势半跪下来。 圣魔之眼,是驾驭灵兽最致命,最痛苦的要害,它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灵魔的脖颈,牵动他最疼痛的神经,这是保证灵兽效忠主人的最后一道防线,也是最可靠的防线,如果祭司想施加惩罚,剧地狱般剧烈的痛苦,会阻止灵兽自我意识的复苏,在契约结束,重获自由之前,他们只能是祭司的工具,是奴隶。 “能告诉我们以前的故事吗?”擎苍突然发问。 “你不是想知道,你身上的蛇毒是怎么回事吗?”子昙缓缓的转过身来。 “我来告诉。鲛人一族,是海中最神秘古老的族类,我们是汲取月之华,修炼灵力的精灵,虽然有着高超的灵力和法术,然而肉体的脆弱,是鲛人族最致命的弱点,千百年来,鲛人祭司流传着一种邪术,就是修炼灵魔,靠灵魔的力量来保护自己,我们用毒蛇陷阱咬伤鲨鱼,捕获比我们强大千百倍的濒死物种,施法助他们修炼蜕变,成为锐不可当的战斗机器,保护族人。” 第94章 “我……就是其中之一……”擎苍惊讶的抬起头,似乎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纤细的鲛人,就是让他多日遭受蛇毒痛楚的原因。 “是的。你是落在我毒蛇陷阱中的猎物,这是你的宿命。” 随着回答,子昙攥紧了手心,警惕的用手指勾住灵魔的结界,等待着擎苍歇斯底里的爆发,做好了应付这暴怒猛兽的战斗准备。 祭司由于驾驭灵魔不慎,或者因为苛待灵魔,自己反被其所噬吞吃的例子,不是没有过。 “看来是想告诉我,这些日子,连身体也交给我的人,是一个蛇蝎美人啊。”擎苍粗犷俊朗的脸上,竟然露出邪邪的一笑,“讲讲为什么会选择我吧。” “是……你游曳的体态,那种爆发的攻击力,引起了我的注意。” “然后呢?” “我布下了毒蛇陷阱,引你入内,然后……” “这么说你是处心积虑才得到我的?” “哪有这种事。”子昙心中暗暗叫苦,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恶劣的灵魔。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样子?”擎苍竟然憧憬的望着他,似乎是在出神的想象:“如果是手上缠绕着丝丝吐信的五花海蛇,身披祭司的法袍,满脸的冷酷,那一定是很迷人的样子……” “为了鲛人的复国,我会派你去完成最危险的战斗,也许,你会丧命,但你没有选择。” “我说过,我会尽全力效忠你,直至生命的尽头。” “你不恨我,在知道真相后?”子昙暗自惊讶,尽管他知道,灵魔被洗去记忆后,都是把主人当做神一样崇拜和服从,但眼前的擎苍,记忆中的擎苍,那个如此熟悉的眼神,还有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灵魔擎苍最终的命运,让他心中像被五味瓶打翻一样,升起异样的苦痛。 “不恨!” “事成之后,我们的契约就自动解除,你可以恢复一切,去你想去的地方。”子昙打断了他的话。“按照规矩,灵魔可以向主人提一个要求。” “如果那时候,我还活着,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随着擎天苍话音的落下,子昙的腹中,突然掠过一丝隐隐的疼痛,他没想到,擎苍会问这种问题。 鲨鱼是独占欲极强的生物,他必须让擎苍厌弃他,放下那份妄念。他知道,他们的关系,只能是主人与奴隶。 “有些事情,看来也到了该告诉你的时候。”子昙慢慢解开领口,露出锁骨上,那道深深的齿痕,“我……是做过鲨鱼王俘虏的鲛人,你现在还会想和我一起走吗?” 第95章 “我替你杀了他!这样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擎苍收起半跪的姿势起身,蛮横的一把将他抱在怀中,却注意到子昙面色苍白,不得不用权杖支撑住身体,鱼尾也在瑟瑟抖动,便焦急的用那只大手去试探子昙的尾鳍,“你不舒服?” “我没事,你出去吧,”子昙将腰身扭转过来,以此避开擎苍的亲近,尖锐的指甲,攀上擎苍坚硬健壮的脖子,卸下脖颈上的项圈,然后放在地上,背对擎苍,“你先离开,我要单独修行。过一会儿,我会去给你疗伤,明天,我会和你并肩打一场恶战,你必须保证更强的战斗力!” “至少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擎苍问道。 “为了……鲛人族的命运,还有,救一个人……” 子昙的手,冰冷的,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到温度。 因为项圈上,沾满了血迹。 更糟的是,这逼不得已的亲密接触,已经让另一个生命感到了熟悉的气息,他催促着子昙去向擎苍贴合,靠拢……他需要从那个健壮的身体里吸取灵力,感受温热,向子昙争求自己生存下去的权力。 一种深深的恐惧,在子昙的心中开始升腾:恐惧来自好久没有经历过的,被保护的,被珍爱的,幸福的感觉…… 像沉溺在泥潭中一样,沉溺在被保护的,幸福的感觉中,而且,还是那份最终不会属于自己的,必定要归还给别人的幸福…… 擎苍,我们之间,没有爱情,只有命运。 “你刚刚被水妖围攻了?”子昙问道,随手将沾着血迹的白布,放到他身后的兰木藻上。 “是!” “能驾驭水妖追杀我们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海巫,另一个,就是我的父亲。” “那个想用毒暴杀死你的人?谁会对自己儿子下这种毒手。” “我,是被鲛人族老祭司收养的……”子昙说着,下意识的低下头,却发现自己的手掌上的刺青,那被魔鬼鱼血液伪装的颜色,已经开始退去,开始还原成那足以让族人骚乱的颜色。 “为什么会这样?”子昙紧张的将拳头攥紧,像是怕被人发现一样。 “真的不要紧吗?”擎苍敏感的察觉出,他的主人是在隐藏什么。 “是因为药的缘故……” “什么药?” “我被鲨族俘虏的时候,每天被强迫喝了一种药水……” “媚药?”擎苍怒目圆睁,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不是!”子昙将双手盖在面颊上,慢慢的滑落下来。 “是……一种溶解身体的药水,我担心……” “告诉我!怎么得到解药!”擎苍迫不及待的打断了他。 “去……抓一只魔鬼鱼回来!”子昙将双手按在擎苍胸前,将他向洞口推,“快去!” 第96章 “什么地方去找到这种鱼?”擎苍焦急的询问。 “你……原先被关的地宫,海神暂时赐给鲛人族残部栖身的地方……” 还没等子昙话音落下,一波巨大的黑浪劈头盖脸的打来,擎苍已经冲了出去。 “混蛋!我的话还没说完!”子昙游出海洞,追寻擎苍游走的方向,朝着两人刚刚逃离的地宫游去。 沿路上,对这场宫变毫不之情的鲛人工匠们,正在按照海神殿下达的命令,一丝不苟的修葺着一座座被战乱摧毁的残破不堪的北海神殿。 见到子昙的出现,一队队鲛人工匠纷纷放下手中的工具,双臂着地,向大祭司行礼。 “祭司大人,我们完成修葺后,真的可以回到故土南国吗?” “祭司大人,海巫的话,真的能相信吗?” “骗人!如果海巫说的话是真的,为什么还要经常派水妖来工地骚扰?”一个愤怒的鲛人突然冲出了人群,扶着另一个受伤的鲛人,冲动的跪倒在子昙面前,“骗人的!都是骗人的!海巫根本就是想让我们死在这里!水妖今天又来捕猎了!!” “他伤的很重,把他放平,快!”子昙利落的命令着对方,丝毫没有指责对方的僭越。 轻柔的灵光撒在伤口上,昏迷的鲛人,终于慢慢睁开眼睛,抬起头来。 子昙认得他的刺青和手腕上的腕徽,这是曾经贴身服侍过自己的多年神侍,在自己被族长处以剥鳞之刑,贬为奴隶之前,他一直跟在自己身边。 不知此后,他竟然也被贬黜出了神殿。 鲛人神侍惊恐的望着子昙,随后垂下头来,长长的黑发,遮盖住了苍白的面庞: “我……没有颜面再见您……更没有资格请求您的饶恕……” 鲛人神侍几乎哽咽的声音,已经不允许将他继续说下去了。 “先不要提以前的事了,工地到底发生了什么?”子昙将他扶坐起来。 “自从被海神殿指派到北海修复宫殿后,不断有水妖来攻击,我们只能成群结队作岗哨,一边做工一边保护自己,但稍不留神,就会有人被袭击被害,昨天,他们又来攻打了……” “现在在哪里?”子昙冷静的问道。 鲛人神侍用微弱的力气抬起手臂,指向前方。 子昙心中一沈,顿时明白,追杀自己和擎苍的那一路,只是水妖的留守看家的部队,主力是冲着鲛人的聚集地来了! 擎苍!毫不之情的擎苍就是冲着这个方向杀过去了!刚刚还未来得及替他疗伤,这个家伙就又冲动的闯进了水妖的死阵自投罗网! 子昙急促的转身,向着前方游去,却被虚弱鲛人神侍抓住了手: “求您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他是你的爱人吧?”子昙打断了他,抬眼望向那个搀扶他的鲛人。 鲛人神侍紧闭着双眼,微微点了点。 “好好照顾他。” 留下这句话,子昙转身而去。 第97章 海水的翻滚,越来越激烈汹涌,子昙意识到,一场恶战尽在眼前,但当他真看到那一幕时,还是震惊了: 水妖衣着轻薄,有些手脚皆着刺环,莹润的肌肤,只要一碰触,便会化作一滩血水,这些刚刚正在成群结队的猎捕鲛人的怪物,却未想到,会被不经意闯入的巨大鲨鱼打断了进程。 擎苍的身体,被无数艳丽娆媚的水妖包围着,那些水妖匍匐在鲨鱼的身体四周,用无人能解的声音尖叫,手中一枚枚银针,刺向擎苍的身体,美丽的面孔下,却露出尖利的牙齿,趴在擎苍身上,要喝他的血。 被激怒的鲨鱼剧痛难忍,疯狂的撕咬起来。 一个最为细高美丽的水妖,伸出锋利的十指,将一枚光泽诡异的带着弯钩的暗器掷向擎苍,却被擎苍愤怒的一口咬断,连带他甩出很远。 水妖吱吱大叫,捂住头不停打滚惨叫。 见到首领命悬一线,水妖群顿时方寸大乱,纷纷亮出拼死一搏的钩爪,再次从四面扑来。 “混蛋!不要理会那水妖头领,快到这边来!” 擎苍向没听见一样,一个摆尾甩下了吸附在身上的水妖,水妖尖叫着,恐怖的摇着头,再一次向着地宫冲了过去。 “不要看水妖的眼睛!”子昙纵身一翻,跃起趴到擎苍的背上,化出白皙的双脚,起身站立,一遍一遍诵读着咒语,双手抓在擎苍脖子上的项圈。 “没事了!没事了!去近海!快!”子昙冰凉的双手捂住了擎苍的眼睛,布下安抚和麻痹疼痛的符咒,让剧痛中狂躁不安的鲨鱼安静下来。 水妖暗器经年累月的浸在毒油中,那种剧痛,能让最强健的鲨鱼也精神失常…… 擎苍的身体不再疯狂的扭动挣扎,而是在安抚的符咒中,渐渐恢复平静,痛楚似乎在远去…… 随着子昙的诵读咒语,水妖的攻击停止了,究竟为什么,擎苍不知道:因为那双滑腻的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只是听从着他的指引,半梦半醒的,向近海游去…… 第98章 “待在那里别动。”子昙担心擎苍靠近会搁浅,要他留在远处。 子昙独自从海中跃起,跃上一块礁石,舒展开身子,将自己完全沐浴在月华的笼罩中,补充消耗的体力。 “你真美。”擎苍望着子昙为了获取更多的月华的能量浸润,在礁石上轻轻拍击的鱼尾,由于刚刚出水,精莹润剔透的水滴,顺着白滑细腻的肌理滴落,完全出了神。 “不许过来!” “即使是灵魔,也是可以有自己的脾气的。”露出水面的恐怖背鳍沈了一下,突然,爆发一般,强有力的剪尾,将旁边一座高高的岩石击碎。 子昙用手背轻轻抚了一下额头:脾气还真是不小。 “惩罚我吧。”擎苍壮硕的人形上身,像一座礁石般浮出海面,铁箍般的上臂一撑,似乎想在子昙身边找个位置坐下。 望着那两条几乎比自己腰部还粗的宽大上臂,子昙只好由着他的性子了。 “鲛人的腰,真是很细呢。” “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要蒙住你的双眼吗?” “为什么?” ”因为不想让你知道,水妖就是死去鲛人的怨灵所化,我是在超度他们。” ”超度?” “鲛人祭司生下来学的就是超度与救赎,而不是杀戮,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们这种只有蛮力的家伙。” “不介意我把它作为爱人的追求信物吧,你们鲛人的习性不都是这样?”擎苍突然将一只活蹦乱跳的魔鬼鱼放到他的手中。 “谁会想要这种东西啊?!” “那一般会是些什么?” “海贝,能吹出美妙旋律的海螺。” 擎苍顿了顿,若有所思的安静下来。 “那你呢,你想要什么?”身边庞大的黑影猛然跃入海中,一副“即使是将海底翻过来,也要去抢”的驾势,激起的巨大海浪,再次将礁石上的子昙全身打湿。 “自由……” 子昙浸在水中的双脚,被水中的擎苍握住轻轻捧起,放到自己肩上,紧紧贴着壮硕的脖颈。 “现在呢……感受到了吗……” 火热的吻,执着的覆盖上鲛人娇嫩的脚踝,含住了象牙色的娇嫩脚趾。 子昙的周身战栗着,腰身却缓缓向后仰起,平躺在礁石上,仰望着上方的星空…… “为什么……不让我早些遇见你……”擎苍停住了,看着子昙脚腕上,曾经被脚环磨破的伤口,紧锁着双眉,铁拳的骨节攥的格格作响。“总有一天,我要替你讨回来!!” “早遇到你,又能怎样?” “当然是保护你!怎么可能让你受这种苦!”擎苍将上身猛的探出水面,紧紧将子昙拥在胸前,用自己的下颌抵住他的额头,一字一顿的发誓。 话音未落,手中的双脚就化成了鱼尾,赌气一般,劈头盖脸的狠狠给了他一下: “我们该回去了。” 第99章 “如果战友被人觊觎,我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将那人撕碎,如果换成你,你也会!”擎苍完全不懂得子昙为什么发脾气,更不知道自己这一尾巴挨的是为了什么。 “没有人会对你有那种兴趣。” “谁说的?那些水妖似乎就很……” “所以说亡灵才是最恐怖的对手。鲛人有灵力护体,又机警灵动,极难捕捉,因为水妖生前也鲛人,所以最了解鲛人的习性弱点,陷阱猎捕鲛人最为拿手。”子昙将双手浸入海水,捧起一簇水藻,仔细的剔出其中的杂质,让后轻轻吹了一口灵气: “自从有史书的记载开始,水妖,就是鲛人中的吸血鬼,因为生前犯错被族人驱逐,长期被流放之地的瘴气感染,有着最低的低位,是被孤立的边缘,所以才会在死后,用执念顽固的守护驱除瘴气的水藻。每天夜里,边城的疆界都能听到他们的哭泣,悲凉凄美。他们其中,还有一些,是曾经被鲨鱼掠走后逃回的人鱼,那时,族人视他们为另类,不许再进入族中,只能在流放之地。” “不过鲛人真是很美呢,哪怕是死去的。水妖为什么追杀鲛人?” “是海巫与水妖的秘约,水妖捉鲛人,以此向海巫换取超生的资格,由于鲛人族自古流传的族规,严禁祭司为水妖超度,所以,水妖急切想结束这种孤魂野鬼的生活,也只有求助于海巫。鲛人族内部自从有对立开始,自然而然的,就被海巫利用分化了。” “海巫要鲛人的血做什么?难道他也吸血?” “秘密喂养他手下的凶恶灵魔,大概是逆戟鲸鱼或者八爪鱼之类。海巫瞒着海神密谋不轨,似乎是处心积虑要置鲛人族于死地,如果他和我交易,那是与狐谋皮,要让族人摆脱海巫的控制,就得和他斗一场法,这是在所难免的。” “我帮你!” “我决定替水妖超度,而且是堂堂正正的这样做,就像对待鲛人那样。” 第100章 “超度过程中,点额心是必须的,这表示亡灵得到了鲛人族的认可和接受,可以按照鲛人的规矩装扮。”子昙研碎了一些海藻枝叶,轻轻在掌中碾磨,然后挑起一点: “我们鲛人,等级非常森严,每逢祭祀大典或盛会竞技,会用不同颜色,按照自己的意愿,在额头或双臂,绘上纹路,月光蓝代表愿意接受同性的爱人;银色星图案代表‘等待远方的爱人,拒绝追求’;而金色的波纹,代表可以接受比自己地位低下的人。对部下来讲,如果自己的上司在前额绘出这种花纹,就表示,这一天,他会被暂时允许撇开地位的悬殊,对他的上司示爱,尽管只有一天……” “这么说,可以从一个鲛人额头上的图案,看出他的状态?” “是的……曾经……在南部边城……有位年轻的城主,传说他的箭术精准无人能敌,而且生得风华绝代,是鲛人族公认的第一美男,追求过他的人,从王宫贵胄到部下偏将,而他的额头,却总是用银色的彩绘修饰,拒绝任何人……” 说到这里,子昙的声音有些哽咽,神经大条的擎苍却毫未察觉: “那么,让我好好看看你的!” 擎苍用蛮力一手握住子昙的下巴,另一只手拨开他额前的发丝,却只隐约看到一个模糊陌生的印记。 “不用看了,”子昙轻轻打开他的手:“我的是封印,而且在神职被罢黜时洗掉了。” “封印?” “祭司是终身侍奉神殿的,自幼被画上封印,我们……是不画彩绘的。” “这些繁文冗余节,你们鲛人竟然也会去遵守?” “是的,每个人都恪守礼法,完全遵循对方的意愿,绝不越雷池一步。” “真是麻烦!如果是我们鲨族遇到喜欢的人,只有一条规矩!就是冲上去扑住,叼住脖颈让对方不能动弹,然后大力把手扭到背后……” “够了!”子昙手上忙碌着没功夫教训他,只能用鱼尾“啪”的给了擎苍一下,示意灵魔闭嘴,他可不想听鲨鱼的讲述。 第101章 子昙手中那捧新鲜的海藻汁水,荡漾出阵阵微波。 海面剧烈的震颤表示,不远处的海水中,似乎是有什么强大的暗流在涌动。 是箭鱼群!千军万马一般的箭鱼群,密密麻麻的排成方阵,挥舞着刺刀一般尖锐的长吻,黑压压的游了过来,向这块礁石密密麻麻的围拢,在海水中泛起黑潮。 身下的礁石,被箭鱼的长吻敲击着,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焦黑的岩体留下一道银白的划痕。 “是养父的信使!” 子昙中一惊。 “危险!”擎苍瞬间拉住子昙的胳膊,将他抛到半空中,在他即将落入海水那一刻,准确的用鲨鱼黑灰色的宽大脊背接住,没入海中。 回首身后两人坐过的礁石,已经碎裂成了粉末。 一张黑色的结界大网,将两人一铺天盖地的罩住。 鲨鱼只一个摆尾,就将网扯得粉碎,疯狂的撕咬着铺天盖地的箭鱼,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 “停下!不要伤害他们!”子昙捶打着鲨鱼的背鳍。 杀红了眼的鲨鱼根本不理会他,难驯的野性开始暴露了出来。 “停下!我让你停下!”子昙已经开始牵动了手上的圣魔之眼,想用剧痛让擎苍停下来。 “你看不出来吗!?!他们想伤害你!” 灵魔强烈的保护欲已经战胜了一切,袭击子昙的箭鱼群已经被驱赶的四散解体,还是难逃鲨鱼的追击。 “停下!我……好痛……擎苍!”子昙万不得已,不知怎么喊出一句。 鲨鱼这才止住了攻击,缓缓的停了下来。 子昙从他身上翻了下来,痛苦的抱住右臂,腰身靠在一颗珊瑚珠上倒下。 “你怎么了?”擎苍化回人形,焦急的掰开子昙紧抱自己右臂的左手,只见白嫩的肩膀上有一片明显的红肿。 “被你揪得脱臼了!!”子昙的胸前剧烈起伏着,半天才平复了呼吸。 誓死保护主人不受伤害?的确,是誓死保护主人不受他自己以外的人伤害才对! 擎苍这才反应过来,鲛人的身体纤细脆弱,根本难以承受鲨鱼的蛮力。 第102章 “相信我。有人做过比这更糟的事情。”子昙似乎完全没有擎苍表现得紧张,只是轻轻团抱起双肩,“不然为什么会有些从鲨鱼手中逃回的鲛人疯掉?” “让我猜猜,比起鲛人自己之间蜻蜓点水般的月下好合,鲨鱼却可以连续几天几夜不停止,那么被鲨鱼掠走又逃回族中的鲛人,大概再也不会得到满足,所以才会因为思念鲨鱼情人,走火入魔……” “那是折磨,是让人想咬舌的痛苦。”子昙牙齿咬住嘴唇,紧闭着双眼摇了摇头,如果不是他的手臂动不了,他真想给这个想象力强到匪夷所思的混蛋一拳。 “像骨头都要被碾碎一样,鱼尾微微摆动都是撕心裂肺的痛,想用手爬会被揪住头发抓回来…… “我替你接回去!”擎苍将子昙揽入怀中,打断了他的话,他不忍再听下去,因为心疼。 “忍不住就咬我的肩膀!”擎苍将子昙的头搭在自己肩上,大手按住了他脱臼的胳膊。 子昙狠狠的咬了下去。 命运的讽刺啊,那强健的肩头还有自己在脚环之夜留下的细小牙印。 “刚才你叫我什么,擎苍?我的名字吗?” 子昙恍惚的抬起头,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了弥天大错。 “带我回海洞,我累了。” “好!”擎苍痛快的答应。 “你继续留在族中,后果可能会很危险。”回到海洞中,擎苍将背在身后的那只魔鬼鱼甩在子昙脚下,“跟我一起走吧,有我在身边,没有人敢接近你……” “这点我相信。”子昙无奈的俯下身,开始用魔鬼鱼的血液描绘自己变色的刺青。 任何人身后跟着这么个凶神恶煞的鲨鱼,自然都会被有多远躲多远。 “鲛人一族的大祭司,本是世袭制,只能父子衣钵相传,养父绝对不会同意我修炼灵魔邪术。” “他们发现后会怎么样呢?把被魔物玷污的大祭司和他喂养的魔物关起来?点火烧死?” “大概是这样的。”子昙回答。 “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还要做这种权力斗争吗!”擎苍一脸正义凌然,将拳头狠狠砸在地上,“谁敢碰你,让他试试看!” “权力斗争,你们鲨族也是一样的。”子昙站起身来,“现在鲛人族的身份,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自由人,而只是留在北海,修复神殿,篆刻经文的海奴,他们随时会受到水妖的攻击,包括我也一样……” 绚丽的鱼尾化成了双脚,鲛人踮起了脚尖,纤美的双臂环住了擎苍的脖子,紧接着,脚踝勾住了擎苍粗壮的小腿。 只一个轻轻的吻,就堵住了擎苍所有即将出口的激动反对。 鲛人锋利的指甲却绕道颈后,对着他背部的穴位就是一下。 擎苍巨大的身体僵僵的倒在地上,震颤得海洞嗡嗡作响。 子昙将海洞布好结界,独自一人向鲛人的聚居地游去。 “该面对的那一天,还是来了。” 第103章 结束了一天繁重劳动的鲛人,正在成群结队的游回聚集地休息,由于近日来不断受到的暗中袭击,整个气氛变得凝重而不安。 子昙从那些人的眼中,看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恐与不信任。 “北海神殿的花纹复原很难呢,原来的图案重新趿拓上去,却总是不合海巫的标准,大概明天又会下命令让我们返工。” “怎么办啊,冬天马上就要到了,听说冬天,北海的海面会结冰的,我们鲛人的拜月礼怎么办?不能到水面透气了吗?” “冰?冰是什么?像珊瑚珠一样的东西吗?” 听到这些窃窃私语,子昙心中一阵绞痛: 美丽的故乡,温暖的南国,梦境一般的碧波荡漾,五光十色的鱼儿徜徉在珍奇的热带海藻间,离开的太久了…… 这些鲛人从来没有见过冰,却对这种可怕的东西充满了好奇与憧憬…… 推开地宫的大门,子昙跪在地上,虔诚的向着神像祈祷。 身后的大门沉重的开启了,子昙听着那地面与法袍沉重的摩擦声,和越来越近的脚步,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原谅我,让你见到我这个样子。” 子昙俯下身,向着鲛人地宫中的一束光焰行礼。 “当年,我把大祭司之位交给你,没想到我们还会有再见面的一天,我亲爱的孩子。” 男子的手,轻轻抚上了子昙的肩膀…… “怎么?对待自己的养父就这么冷淡?至少倒杯酒给我吧。” 逃避一样,子昙缓缓转过身,接过玉盏,肩头想被灼烧一样火热…… “月华要加到一成。”男子冷酷的命令。 子昙的手微微一抖,将几滴酒液撒了出来。 “还是小时候的你,比较可爱呢。” 神侍的歌声在身后响起,遥远而陌生,似乎又回到了童年…… 没有了以前的任何记忆,只有一只手,牵着自己走进了神殿,阴森的气氛令他恐怖,下意识向那个长袍下躲去。 “这个神殿,会是你的全部,你的一切。” 高大冰冷的背影回答着他,俯下身,冰冷的手触摸了他的眼睑,将它们合上…… 第104章 “请您允许我,完成最后一个任务,等我做完这件事情之后,再处置我。” “把你的右手伸出来,给我看。”男子抬了抬下巴,示意子昙。 子昙平静的抬起右手:“没有什么能瞒住你的眼睛。” “还真是胆大啊,你当那是什么人?鲨王擎苍是个什么样的狠角色,这海中无人不知,等他清醒的那一天,知道自己竟然会被你当做奴隶一样使唤,你以为他和他的族人会放过你吗?” 那双手,冰冷的抚上了子昙的脖子,从领口撕开。 像一只被撕去翅膀的蝴蝶,子昙身上唯一遮挡身体的东西,那件象征权力的大祭司法袍被全部剥落。 “不介意我取回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吧?” 男子绕到子昙身后,撩起他的长发,看他脖颈上的标记。 “那个属于我的东西还在呢。我的希望,我的祝福,我的养子……” 那双熟悉的冰冷的手,似乎要将他引回无边的黑暗。 “请你不要这样!父亲大人!” 第105章 “鲛人每一任大祭司的命运,都是为了鲛人一族的生存与最高利益牺牲一切。鲨族会不会接受一个有鲛人混血的鲨鱼世子,我不关心,但鲛人族的大祭司,绝不能由一个有着异族混血的雄性鲛人担当,我不能让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血白费。”男子从子昙手中接过权杖。 一瞬间,惊恐的神色从子昙双眸闪过,面前男子的目光,像利剑一样刺向他的心脏。 养父倾其所有,将鲛人族的一切法术本领都传授给他,除了一项:预言未来。 在鲛人族,一个大祭司的修炼是终身的,如果有一天他最终领悟了预言的能力,就必须离族退位隐居,将一切交给自己培养的接班人。 历朝历代都是这样,原因很简单: 一个法力高深又手握重权的人,如果再拥有了预知未来的能力,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灾难。 子昙明白养父口中“混血的雄性鲛人”是指什么。 他和擎苍的孩子,最终成活了下来…… “想知道你的结局吗?我可以提前告诉你。” 男子用魔杖划出一个圆,然后轻轻撒下一盘魔粉,让子昙清晰的看到了真实的未来: 似乎是尘埃落定后,海中的各种势力再一次得到了制衡,一切都还在继续,鲨鱼恢复了鲨鱼的秩序,人鱼恢复了人鱼的秩序。 而子昙却被作为鲨鱼王索要的新划定边界的和谈条件,或者说牺牲品,被几个壮硕的鲨鱼侍从抬进了鲨鱼王的大殿。 烟雾迷离的宫殿中,子昙被几个鲨鱼侍从压制着,面无表情的侍卫将一个银盘置于他面前: 匕首,白绫,还有毒药,三样东西。 鲨鱼王的尊严绝对不能亵渎,对于知晓真相后的擎苍来说,挽回自己被当做灵魔,耍得团团转的奇耻大辱,赐死当然是最好的报复。 果然是冷酷的绝决的王者。镜前的子昙心中升起一丝难以名状的感觉,混杂着释然与悲伤,似乎不想再看下去,却被操纵魔镜的男子示意,好戏还在后面。 看着镜中的自己向着鲛人南国的方向行了个大礼,然后平静的拿起了那一杯毒药,酒滴先于泪水,在面颊上无声滑落。 “不对!怎么会这样!”刚喝一口的鲛人就以袖掩口,慌忙吐了出来,鱼尾更是不自主的开始在身下的兰木海藻上摩擦扭动,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火热的脸颊,发烧一样疼痛,呼吸几乎是带着呻吟的尾音。 “这个大混蛋!!”鲛人气得嘴唇颤抖,为了不让自己被气得眼泪流出,更是不得不压抑着难忍的喘息。 用媚药代替毒药的君王,这事情只有擎苍干的出来! 纤细的手慌忙去抓旁边的白绫匕首,却被一只铁靴一脚踢开,又将他的手踩住。 力道掌握的很好,既不会弄伤子昙,也足以让他不能动弹。 铁靴的前端抬起了鲛人的脸,居高临下的鲨鱼王脸上再次露出了那种邪邪的笑: “鲛人的典籍我看过,早就知道你们自尽会用毒酒。” 紧接着,那双有力的手勾住了鲛人白嫩的下颌,指尖轻轻划过他气得发抖的嘴唇: “两国谈判,岂能儿戏?选了就不许后悔!” 鲨鱼王将他抱起,消失在魔镜中迷茫的烟雾里,魔镜也随之解体,变成金沙散落一地…… 第106章 “既然后果已经知道了,也没有必要隐瞒前因了。”男子望着惊愕不已的子昙,“让我告诉你,一个鲛人族祭司在命运面前应该怎么做。” 子昙的手心紧紧攥住,警惕的看着面前的那个人。 他已经隐隐预感到,自己会被养父残忍的宣判。 “当年,为了鲛人一族的命运,我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抛弃到边城的死亡谷。因为他出生的时候,手掌上,带有一枚海荆棘的黑色图案,这枚胎记吓得神侍纷纷退避,那是要将毁灭带给我鲛人族的不祥征兆,没有办法,为了改变命运,我杀掉了知道这个秘密的随从,还有深爱的女人,我悲痛欲绝的妻子。也许是神的惩罚,接下来的岁月,我再也没有孩子出生。” 尘封了多年的圣书,被老祭司取下,上面的锁链断裂掉落在地。 这本书在老祭司宣布退位,离群隐居时被一起带走,因此在鲛人族之后的几经流离,甚至被破城,也未遭到破坏。 子昙颤抖的双手按在养父打开的扉页,只见上面的一条模糊不清的开篇语: 元婴,索取于南部边城,为城主嫡子。 “我必须替自己找到一名合格的继承人,一个水晶球认可的人。那一年,南部边城正在闹瘟疫,我奉命携带水晶球去救治,见到了老城主与他的两位夫人,还有她们精心照顾的两粒鱼卵,嫡出的次子和庶出的长子,那一刻,水晶球的灵光乍现,说明这对元婴就是它想要的。” “南部边城……南部边城……”子昙口中茫然的重复着这个地点,一种深深的悲怆在他心中升起,他隐隐约约的预感到了什么,耳边似乎听到自己灵魂被撕裂的声音。 “老城主断然拒绝,宁愿担着杀头的风险也不肯将孩子交给神殿抚养,直到他长子的鱼卵先于弟弟孵化,这个刚刚成了人形的孩子感染了瘟疫,命悬一线,老城主不得不来见我,我答应替他救活这个长子,条件是,将他的次子,另外的那枚鱼卵带走。” “我……我就是……” “是的,你的父亲用你救下了你哥哥,也是你们全家人的性命。我们发下毒誓,永远保守这个秘密。多年后,他的长子在亲人的呵护与关爱中长大,这个宠妾所生的儿子果然不负众望,习得父亲一身的好箭法,最终继承了父亲的城主之位,他不知道,世上还有一个弟弟,城主正妻的孩子。” “夕雾是我的哥哥……我的亲哥哥……我是拥有南部血统的鲛人……为什么……”子昙的泪水模糊了双眼,跌跌撞撞的向地宫外走去,却被老祭司一把抓住手腕。 ——第二部·完—— 第三部 第1章 “将小世子作为质子,是你们鲛人族回归到故土时,与海神殿的约定,”神侍无奈的开启了结界的大门,“就当成是对他的一种保护吧,祭司大人,不要恨海神,你知道,留在你们族中,他不一定比在这里好过。” 宽阔温和的海域中,活泼的小鲨鱼正在猛力的追逐着梭子鱼,却没有留意到狭窄的岩石,卡在了两片岩片中,急得鲨鱼尾拍打着礁石,使劲的摇头晃脑,将一层层岩石的碎片扫落下来。 “擎儿!”听到子昙的呼唤,小鲨鱼激动的一打挺,终于钻出了石缝。 一片黑波散去,小鲨鱼变成了个虎头虎脑的鲨尾人身小宝宝,欢天喜地的围着子昙转圈游着,忽而顽皮的用鲨尾狠狠拍子昙一下,似乎是赌气爹爹问为什么才来,忽而用结实的小胳膊搂住子昙的脖子,用额头轻轻蹭着着子昙的额头,亲的不得了。 “爹爹……牙……”擎儿幼稚的拉开子昙的手,将一颗尖锐的鲨鱼牙放在他手中。 子昙轻摸了下擎儿可爱的脸,“鲨鱼的牙齿掉落,都会重新在长出来的,爹爹替你收好,长大后做成辟邪符咒给你,保佑我的擎儿。” “爹爹的牙呢?擎儿要看爹爹以前脱落的鲨鱼牙!”小鲨鱼乐得兴奋起来,撒欢的鲨鱼尾,拍打得子昙双腕生疼。 “以后给你看……一定……”子昙回答着。 “为什么爹爹没有尖牙和锉刀鳍,擎儿有呢?” 神殿大门关闭的声音缓缓响起,这是在催促,离开的时刻到了。 “爹爹……爹爹别走……”小鲨鱼踉跄的追了上去,小虎牙叼住了子昙的衣角撕扯,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力气有多大,已经刺穿了人鱼的长袍,将皮肤咬破出了血。 “祭祀大人……”旁边的侍从及时的走上前来,似乎是想制止小鲨鱼,怕他弄伤子昙。 子昙却反将擎儿紧紧搂进怀中,任由他贪婪的着吮吸着自己手腕的鲜血。 “不能这样,祭祀大人,这会激发他的天性的。”尽管还是个承欢膝下的幼童,可出于所有海族对鲨鱼的恐惧与敬畏,神侍提醒着,或者说是警告着子昙, “是我不好,我发誓,擎儿,我一定会让你回到我身边,我发誓。” “是擎儿不好,把爹爹的手咬破了。”擎儿眼圈红红的,犯了错一般将鲨尾巴藏到身后,狠狠的拍打了几下沙地,小小的手想去抓子昙的手,却又不敢,可怜巴巴的望着子昙,“爹爹,不要走……” 子昙心中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痛了,小鲨鱼这个动作太眼熟了,还有那眼眉的轮廓…… 第2章 子昙不知该如何回答小鲨鱼,更不知该怎样向他承诺,鲛人的护子心切是出名的。下一刻,他可能就会冲动的亲手杀死身边掌控结界的神侍,不顾一切的带擎儿走。 其中原委,只能追溯到自己回去见养父的那一天…… “放手!父亲大人!”子昙清楚的意识到,灵魔与主人会有心灵感应,如果养父做出威胁他安全的举动,结界中的鲨鱼会挣脱追过来的。 话音未落,房倒屋榻的动静响起,翻涌的巨浪,让两个人几乎站立不稳,黑波已经弥漫了整个视线,越来越恐怖。 擎苍冲出了结界,正在接近! “自己惹的事,自己处理。”老祭司将一件衣服披到子昙赤裸的身上,提醒一样紧了紧他的领子。 “不要再让我失望。别忘了,黑暗中还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你。” 子昙回首了一下,游到上方。 发狂的擎苍看到了自己要寻找的那个人,立刻停止了狂怒,围绕着那个纤细的身影逡巡游动,欣喜若狂。 鲛人温柔的手摸上鲨鱼的尖吻,轻轻摩挲,令鲨鱼沉迷的失神,闭上眼睛享受着。再凶猛的野兽,也有自己的软肋。 子昙的手绕到背后,做了一个手势。 几排鲛人神侍悄悄在身后露出头来,同时在六角形的法阵上就位。 随着法阵中心的子昙突然消失,不明就里的鲨鱼身体瞬间下坠,被法力吸入一个巨大的漩涡,狂暴的挣扎却被子昙手中的圣魔只眼牵制着,无所遁形。 “你还跑不跑了?!”子昙坐在宝座上,挥手令鲛人神侍停手。 黑洞洞的铁板瞬间开启,铁链轰的一声,将被打回人形的擎苍腾空抛出,结界依然遮蔽着他的双眼。 子昙走向他,将手搭在他坚厚的脖颈上。 不知死活的灵魔,竟然陶醉一般,将身体倾斜了过去。 子昙明白,擎苍的没有意识,只有一个灵魔的本能:依附,爱恋,忠诚于主人,执着于主人的呼吸…… “不知道为什么,很喜欢你的体温呢……”鲨鱼仍旧戏谑着主人,丝毫不知自己的处境多危险。 纤秀的手指,划出一道锋利的尖甲,像一把利刃,贴着擎苍的皮肉,将他皮质的战甲划破,只在他的后背留下一道隐约的印痕。 “因为鲨鱼……是冷血动物,所以才会喜欢上体温的味道。” “你是说,我是因为肚子饿才会想见你的?” “不要太在意,只是出于对鲜血的执着罢了,这是你的本能,” 一根寒光凛凛的皮鞭,像海蛇一样有生命的缠绕到子昙的手臂上,丝丝吐着火焰一般的信子。 违背主人意志的灵魔,必须要接受惩罚,鞭刑,是再好不过的手段。 第3章 电光火石般的鞭子,挥舞出一道道亮光,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持续了不知多久,直到月亮再次照耀到海面,将新鲜的月华倾泻到海水中。 精疲力竭的子昙索性将鞭子一丢,匍匐到一块礁石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再也顾不上搭理擎苍。 惩罚不听管教的灵魔是个体力活,显然不适合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 “别动。” 擎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子昙不知他是怎么挣脱的,但实在没有精力去管他了,身体对月华的需要,已经不是在供给他自己一个人了,如果这时被灵魔从身后勒住脖子,报复性的给以致命的一击,他毫无办法。 “凉……”子昙感到背部有清凉的感觉在散开,令他微微打了个哆嗦,枕在额头下的右手缓缓的放到身下,下意识的捂住肚脐,以防寒气渗透到腹部,涌入心田的暖流让他放弃了抵抗。 “这里很酸么?”擎苍的手指滑到了子昙的肋下,富有节奏的按摩着。 子昙肋下敏感的区域完全掌控在这种疗伤中,任由若有若无的惬意的喉音从唇间泄露了出来。 “轻一点……” 子昙迷离的眼神,茫然的注视着前方,微微侧过身,自言自语着: “本来该是祭司替灵魔疗伤的……” “说起来真是好笑呢,受鞭刑的人什么事都没有,倒是你,挥鞭子的祭司大人被累到手臂扭伤,全身酸痛爬不起来,看来传说中鲛人族的降魔鞭也没那么厉害么。”擎苍的语言已经近乎挑衅了。 “皮糙肉厚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子昙回过头,狠狠瞪了擎苍一眼,“鞭子还没挨够是吧?” “想要兰木藻的话,只要肯张口,不是什么难事。”擎苍俯下来,弓起健壮的腰身,在子昙耳边吐着气,令他神情迷离,自己深埋心底的渴望,已经悬在舌尖,马上就要吐露出那句“想”。 他的身体需要这种植物,神殿的冰冷与阴气,的确不适合长久的寝卧。 擎苍的手,搭在了自己紧贴腹部的手上,语气像在要挟,带着不可回绝的顽劣,这种质朴而本真的守护,已经不能算是灵魔对主人的忠诚了,更像是自然界中,鲨鱼在铸巢之后,为巢中人可以搭上性命的凶悍。 难倒是擎苍已经察觉到什么了?不!不会的! 被洗去记忆后的灵魔就如同一张白纸,任由祭司描画,自己没有说过的事情,他不可能知道! 第4章 “你又偷吃了?!” 擎苍在自己耳旁的吐气,令子昙敏感的察觉到有些不对。 滑溜溜的鱼尾,做出的第一反应就是高高翘起,反身打在灵魔身上,身体却还保持是趴卧的姿势。 这个混蛋家伙在偷跑出来的过程中,可能还没忘了打顿牙祭。 “没办法啊,我不能在想你的时候就能被你召唤来啊,尽管我很想这样做,但我不是个自私的,不顾你计划的人啊。” “灵魔只许吃祭祀给的东西!” “这个姿势……我好像见过你……你在捕获我之前,真的是不认识我么?” 子昙的心脏顿时加快,那种血往脑门冲的感觉再次浮现,这个姿势,是满月之夜,在鲨鱼国度,他被擎苍逼迫抚琴时…… 这个混蛋还真是会选择性失忆啊。 羞耻感令子昙立刻收起俯卧的姿势,坐起身来,却不得不因腰肢的酸痛重新躺倒。 “做不来的事情就不要强撑,这只会让你的灵力消耗更加厉害。”擎苍按住子昙,解开他的腰带,取下他用来给灵魔疗伤的药丸,“这个服用之前,必须先用舌尖含化才对吧。” “那颗是留下以防你蛇毒复用的,放回……唔……” 擎苍抬起他的下巴,强势的吻了下去。 擎苍的气息,令他贪婪的吮吸着,甚至用唇舌去迎合,犹如鲛人对月华的渴求一样自然。 “混蛋……恶棍……”咬着唇诅咒着,鲛人的手臂却还是攀上了对方的脖颈,躯干。 如果不是身体中的另一个意识,他应该很厌倦这样才对。 鲨鱼深吻中原始的血腥气息,还有肌肉力量爆发的恐怖,鲛人本该是避之而不及的,而他却如此堕落的沉迷。 “很奇怪呢,大祭司你怎么变得爱撒娇了?以前即使是与水妖鏖战也没听过你喊累啊。”擎苍邪邪的笑着,将子昙的手按在头顶,以帝王般俯视的态度询问着,那种居高临下的气宇,令子昙几乎不敢再正视他的双眼,那一刻,凶悍强势的鲨鱼王几乎是复活了一般。 “替你脖子上再加个结界或者锁链什么的,这点力气还是有的。”子昙侧过脸,避开那灼热的目光,曾经的记忆,令那种灼伤的感觉再次升起。 “不要低估了我的忠诚。”擎苍隐藏的虎牙,轻轻叼了一下子昙的尖耳,神秘小巧的贝形耳朵瞬间战栗着展开,被啃咬的发烫。 “是我低估了你的力量。” “都说了不要在我面前强撑了。”擎苍冷峻的语调开始变得顽劣,意味深长的笑了,“鲛人真是虚伪。” “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你族人面前配合你一下罢了。”擎苍手指一捻,脖子上的结界随即脱落,“这个,不是什么问题吧。” 子昙的脸变了颜色,擎苍却说出了更令他诧异的话: “你的灵力在逐渐的衰弱。当你避开族中的长老,偷偷来神殿,主动要躺在我身下的那天,你因喜悦与满足而失神的那一瞬间,你打在我身上眼泪,已经结不成珍珠了,你已经虚弱到失去了滴泪成珠的能力,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 第5章 “你是第一次打人吧。”擎苍将舒缓酸痛的海藻均匀的涂抹在子昙的手腕,“无论是在哪个种族,祭司的工作都该是手不沾血的,要保持身体和精神的洁净,作为对神的尊敬。” “为了你,我心甘情愿破回例。”子昙活动了活动酸痛的手腕,没好气的回答。 “我打过。”擎苍说道,“就像是前世的记忆出现在梦里。” 子昙明白,鲨鱼族是个以暴力征服为荣光的部落,毫不留情的惩罚叛徒和战败者,用他们的血洗清罪过,踩着无数对手得到王位的擎苍,更是出了名的冷酷,简直可以说是恶名昭彰。 随着自己灵力的衰弱,擎苍骨子里的鲨鱼的本性,正在找寻自己失去的碎片,本能的,将它们拼接起来。 就像打碎的玉盘,他不知道擎苍已经捡到了哪块,是无关紧要的边缘,还是中心…… “说说看,你还梦到过什么?”子昙爬起来,试探着将手指放在擎苍的眉心,“灵魔要是对主人说谎,眉毛和头发就会变成火红色,也许还会被打回野兽的样子……” “威风凛凛的坐在一个地方,那情形模糊的很,有许多人在跪倒,都是些强壮的武士;我的怀中抱着一个黑发美人,拨开他的长发,却发现竟然不是你的脸……” 子昙的手指没有灼烧的感觉,擎苍没有说谎,他只记得这么多。 鲛人灵光闪现的指尖迅速在擎苍额头画了个三角形的灵符,只需再轻轻一点,灵魔这个苏醒的记忆片段就被完全的清除了。 不知为什么,子昙悬起的手腕最终还是垂了下来。没有点下去…… 本来……就不该是我…… 鲛人的悲伤透过心灵,传导给了小生命,似乎是预见到了什么危险一样,充满灵气的小生命开始毫不掩饰的表达自己的不安,似乎是想向爹爹要什么保证。 鱼尾的疼痛,掩盖不住的。 子昙将滚烫的面颊贴在礁石上,他想用手去安抚,但又不能当着擎苍那样做,只能难耐的将鱼尾翻转过来,将浅色的部分向上,好让减轻一些痛苦…… “这就是所谓的鱼肚白吧,鲛人这样翻不是好事,去海妖那里,叼大捆大捆的兰木藻来,应该会让你舒服点。 “无理!!” 灵魔的话令他脸红心跳,子昙还是拒绝了他: “没有一个祭司会让刚刚受过鞭刑惩罚的灵魔单独外出,鲨鱼这么爱记仇的物种,我不能让这么久的努力功亏一篑,让灵魔在与海巫决战前一天叛逃。” “放心,我不可能丢下你不管,绝不会!” 第6章 随着擎苍执着的请求,子昙手中的圣魔之眼,已经变成灼烧的温度,这证明灵魔的战斗意志已经高涨达到了顶峰,这种斗志,应该用来冲锋陷阵才对,浪费这难得的机会实在可惜。 “来不及了,有一件东西,该是交给你的时候了。” “在哪里?” “地宫,像打扮宠物一样给你披挂的威风凛凛。” 几百名鲛人神侍托举着一个银盘,请求子昙揭开上面的覆盖。 这是一幅精钢闪烁的盔甲,既可以用来做灵魔人形时的格斗武装,也可以分解成及几个部分,成为祭司驾驭灵魔的鞍鞯。 “鲛人族等级森严,祭司和贵族掌握着上层权力的核心。每逢征战,要集合各个小部落的城主领兵勤王。不愿离家的鲛人,被允许缴纳赋税或贡品代替徭役:酿造的月华美酒,遇水不湿的鲛绡,这些都最终会被鲨鱼当作贡品勒索走,换取短暂的和平,但是只有一样东西,我们绝不进贡,就是用鲛人高超公益锻造的弓箭盔甲。” “你这样做会不会有点太穷兵黩武了,大概会有不少族中的反对者吧。” “所以才需要你。我不想用族人做这种牺牲。”子昙说着,将一副驾驭用的鞍鞯结结实实的披挂在大鲨鱼身上,先是试着双膝跪在座位上,把缰绳绕过擎苍上腭深处的犬齿,然后牢牢绑在自己的小腿上。 “你跪卧的话,战斗中很容易被甩下来哦,法器也会掉下来。” 大鲨鱼坏心眼的故意将身体侧翻了一周,鲛人身体摇晃的厉害,为了保持平衡,只得配合着垂下小腿,安稳的坐下来。 子昙用力试了试鲨鱼身体两侧的脚凳,“记下了,一下是攻击,两下是停止。” 鱼腮被粗糙链条勒紧的感觉使鲨鱼很不舒服,子昙感觉到他有类似挣扎的反应和力道。 “不得不把你绑起来,这套铠甲涂有腐蚀性极强的毒药,会对你的身体有一定的伤害。许多轻敌的鲨鱼是在猎捕八爪鱼时被对方拖死的,这是防止被八爪鱼勒死窒息的唯一方法,它将无法在你身体上盘握。对你也是种鞭策,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取胜结束争斗,由祭司替你擦掉这层保护,你的痛苦也会加剧,” “我可以忍,绝不让你失望。” 子昙刚要将剩余的那部分毒药浇在自己身上,就被擎苍一个剪尾打翻。 “你干什么。”艰难的支撑起上身,就被鲨鱼轻而易举的再次撂倒,尴尬的甩了几下鱼尾。 做完这个动作后,他立即后悔了,这动作在那个家伙眼中,可能更像“撒娇”了。 “你不许用!”擎苍眼露凶光,那种灵光乍现的王者之气,使子昙有了一种错觉,那一瞬间,对方才是真正的支配者。 “什么时候轮到你对我发号施令了?”子昙不得不承认,他的灵魔越来越不听话了。 擎苍收敛了凶悍,鲨尾有力的一甩,以稍稍冷静的态度,转身将人鱼围起游了一圈,不过目光还是带有逼视的意味。 “我会保护你不被碰到一根头发,你不需要那种东西!” “这是战斗……” “敢碰一滴试试,你会先死在我的手里,如果你伤害到……” “……知道了。”打断了擎苍的话,一种复杂的感觉在心中翻涌,在擎苍拒绝出战之前,他不得不因自己灵力的虚弱,适度的迁就擎苍。 擎苍的话,他不敢往深处想,他只能侥幸的希望,希望别是自己想的那样。 第7章 “你可以用纸剪出式神,对吗?”擎苍在地宫大门口拦住了子昙。 “是的。” “我需要两个,一个去给海巫送信,另一个,做成你自己的样子。”擎苍将白纸递给他。 子昙的双手灵巧的飞出一道灵光,化成一个闪着银光的小精灵,捧在手中,吹了一口气: “去吧,告诉海巫,他要的东西,我准备好了,我要见他……” 那扇静候已久的门,终于要到被推开的时刻了…… 平摊手掌高举过头,子昙双膝跪下,尊崇的将海巫的手托住,轻贴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作为最基本的礼节。 “鲛人族大祭司,现在将这世界上最凶狠的灵魔移交给您,尊贵的海巫大人,他脱胎于鲨鱼族最强者的肉身,百战无敌,从这一刻起,他是您的了。” 子昙将圣魔之眼闪耀的手掌摊开,海巫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奇异的图案,准备伸手覆盖去。 子昙手中的鲨鱼胆,长时间以来,第一次以原型的状态出现,闪着幽蓝色诡异的光芒,那是鲨鱼修炼的精髓之物,也是控制这凶狠灵魔的操纵枢纽。 “把回到南部海域的通行证给我。北海马上就要结冰了,请放我的族人一条生路。” “别忙,要我先看看,你们主仆是不是还有什么藕断丝连。我当然想遵守我们的约定,大祭司,通行证可以给你,不过要在我饲养的逆戟鲸填饱肚子之后!如果能带着你的族人穿过流放之地回到故土,尽管去吧……” 海巫笑着,一把夺过圣魔之眼,却被灼伤一样吼叫起来,火烫的咒符在他掌中融化燃烧,他直掏心窝,一掌向子昙打过去,子昙的身体对时化做一片白纸,飘落于地。 “假的!!” 还没有回过神,一身披挂的鲨鱼从背后神潭中一跃而起,背上正坐着子昙本人。 巨鲨一口咬住了海巫的右手,将他连拖带拽,腾空甩起,刚要拦腰一口咬断,就被一团浓黑的泡沫迷住了视线,紧接着,便是火辣刺痛如同荆棘的腕足甩在眼睛上,粗如廊柱的恐怖腕足,形状如食人花的藤蔓一样,猛力向鲨鱼最为致命的鱼鳃盘握插去。 八爪鱼一把抢过海巫藏在身后,鹦鹉嘴形状的尖嘴发出疯狂啸叫,将闲下的七只腕足牢牢缠在宫殿的大梁上,封死了宫殿的出口。一声口令后,盘踞在流放之地的逆戟鲸群像得到了信号,像狼群发现了流血的猎物一样,蜂拥而来。 “走!”擎苍决然的回头咬断了自己身上的缰绳,血红着眼睛命令着子昙。“哪里都不许去,回海洞等我!我会活着去见你!” 第8章 海洞中,子昙俯下身子,双膝跪地,将双手合十祷告着。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见到那个人,即使相隔遥远,巨兽搏斗引起的波澜,仍旧清晰可辨。 沉重的脚步声在身后拖拉作响,子昙忙不迭的回过头,只见人形的擎苍一只手搭在洞口,遍体鳞伤,脸上却还带着轻松狂傲的笑容。 “原谅我,未经你允许,我又吃了……” 子昙冲过去扶住他的手,却承受不了鲨鱼的体重,两人一起跌倒。 “你和你的族人……可以回去了……” 擎苍鲨尾后炫耀般的挂着一串东西,是逆戟鲸的牙齿。 杀死一只逆戟鲸,鲨鱼都会将犬齿作为战利品带走,这是他们的天性。 那一刻,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两人无声以对。 沾满逆戟鲸血液的手指,一路向下,勾勒着子昙的额头,鼻梁,嘴唇,然后精疲力竭的,擎苍将沉重的头部贴在子昙肚脐,沉重的眼皮,安详的合上了。 像哄着熟睡的孩子那样,子昙让着他枕着自己的膝盖,不由自主的,用上肢抱住了他的头…… “辛苦你了。” “直到杀死最后一只逆戟鲸的时候,我还一直在想,有句话,你会不会在我活着的时说。”擎苍沉重的倒着气,环住了子昙的腰,轻轻用脸部摩擦了几下鲛人的下腹,他感到鲛人鱼身的鳞片因为敏感和激动而微微涨开,鱼尾上的纹路也由于充血变得清晰鲜明。 “什么?”子昙轻抚着灵魔的头发,任由他靠在自己胸前,像安慰一只刚刚捕猎回来受伤的大猫。 被八爪鱼触手接触过,被腐蚀的毒药贴身包裹,擎苍鱼胆的伤口,已经溃烂得不成样子了。 “我要你!我要带你走!答应我,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一个承诺,我死后,在取下你布在我身上的结界时,说你爱我!” “你不会死,我答应过一个人,无论如何,要你活着。” “给我讲讲我们从前的故事吧。”感到子昙那结不成珠的泪水打在自己身上,擎苍疲倦的合上了双眼,“这样,我就不会睡着了……” 子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悲痛,这个曾经几乎将他族人倾覆的暴君,他竟然恐惧这个人会这样离他而去,鱼身翻搅般的疼却在这时再次袭来。 “既然不肯讲,那么,我给你讲一个吧。“擎苍微微侧过身,将头枕在子昙的膝盖上,“被你关在神潭修炼的时候,有一次听到你的神侍们在诵经,因为无聊就悄悄浮了上来,鲛人族的卷宗里说,鲛人高级祭司在猎捕到强大的猎物后,会关在地宫里,强抓起来五花大绑,吸取他们的灵力,将他们榨干补充自己……”察觉到鲛人的难过,擎苍故意用玩笑的语气,想逗他开心。 “你没听错。只不过那是传说中,祭司因为爱人死去或失踪后的无奈之举。雄性鲛人有了孩子,灵力本应该从爱人那里补充的,只有获得足够的能量,保持自身的灵力充裕,孩子才能降临。” “怎么会有抛弃爱人的人?” “偶尔也会有惧怕灵力虚弱,逃避义务的鲛人,这时后可以申请祭司的帮助,我们会用定身法将他定住,并协助他们完成灵力的过度,没有什么比生命的繁衍更重要。” “真是民风彪悍啊,祭司大人。” 哪里,比起你们鲨族来说,鲛人的风俗绝对是小巫见大巫。 反讥了唇边,却还是没有吐出来,子昙自己竟然也被尴尬的气笑了。 “所以不能战死要回到你身边啊,被你误会我也逃避义务怎么办?想到我死后,你会找个别的灵力源头供养我们的孩子,全身就像血脉逆流一样难受。” “这方面,你做得不错……” 擎苍突然神采飞扬的一跃而起,完全没事人一样,将子昙甩在背上,欢天喜地的窜来窜去,吓得海洞周围的生物全都没了命似的逃跑,直到背鳍被鲛人揪的生疼,才停下来。 这个混蛋!他刚才是装的! 他成功了,终于诱使自己把那种话吐露了出来。 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忍下了这个恶棍的揶揄,子昙没有还嘴,只是命令他放自己下来。 “你见过很多吧。”不用问,就知道擎苍在想什么。 “不要胡思乱想,法力传达的过程,只要双手相握就足够了。” 那一瞬间,子昙分明看到擎苍眼里流露出一丝失望。 和那种家伙生气,只会没完没了,做了这么多年祭司,这种涵养必须有……子昙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给海巫送信的式神突然随着水波出现在视野,化做一片纸落在子昙肩头。 子昙将信纸翻转过来,只见海巫在背面写着:“如果不想你哥哥死,就跟着式神走。” 夕雾!子昙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不顾一切的冲出了海洞。 第9章 “你去哪里?!”擎苍一把拽住子昙,很不放心的样子。“逃走的海巫身边只剩下那只八爪鱼了,还被我咬得快不行了,收拾战场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 “救我哥哥,哥哥有危险!”子昙激动的揪住擎苍的领口,然后身体渐渐向下瘫倒,最终以半跪的姿势,将头埋在擎苍的膝盖,不住颤抖。 “你哥哥?到底怎么回事……”擎苍将子昙抱在怀里,他第一次看到主人如此的失态。 “求你!哥哥要是死了,我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子昙这些日子压抑的情绪终于在瞬间爆发了。“只要你完成灵魔最后的使命,我……我愿意将你的鱼胆还给你。” “说什么胡话!”擎苍将他放在背上,安抚着他,“好像要和我分开似的!” 式神催促般在水中随波逐流,擎苍让子昙坐好,凶狠的追了上去。 陌生的海域,翻滚着焦黄的海水,令子昙眼睛炙痛的无法睁开,细密的海荆棘,也将他的皮肤刮破。 虽然看不清,但凭着祭司的直觉和方向感,子昙一点点意识到,式神竟然带领着他们临近了鲨族败北的废墟! 管不了那么多了,高高的城墙耸立在面前,式神闪了一下,就融入了高大的墙壁中。 “坐稳了!”擎苍回过头,眼中闪烁着坚毅和关怀。 巨大的鲨鱼,以血肉之躯撞向了城墙,土崩瓦解的垮塌中,苟延残喘的八爪鱼突然扑了出来,拽住了子昙,将他的脖子勒住,想将他从鲨鱼身上拽下来。 鲨鱼回头就是一击,将八爪鱼甩出好远,强大的力量也甩断了缰绳,鲛人手中的绳索断裂,翻滚着被摔出去很远。 “咯啦啦啦……”鲨鱼彻底被激怒了,飞扬的城堡碎片让他无法判断子昙的具体位置,他像丢了灵魂一样焦急寻找着,却突然被鲨鱼族的定魂幡蒙住了头部。 鲨鱼不再疯狂的的扭动,寻找,而是渐渐的恢复了平静,没有了知觉。 灰黑色的鲨鱼游了上来,警惕的将擎苍团团围住。 鲨鱼族的大门打开,走出了那个褐色的身影…… “来人!给他醒醒脑子!” 面对已经被五花大绑,却依旧张牙舞爪,攻击态度丝毫未减的擎苍,几个士兵拎起整桶的鲨族灵药,酣畅淋漓的将他从头浇到尾。 “那个敌我不分的家伙,有没有清醒点。”褐炎询问着拎着空桶回来复命的鲨族士兵。“竟然自己找回家,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咕噜噜……”擎苍身边重伤的八爪鱼,血淋淋的吐着黑色的泡沫,向后退缩,似乎是想逃离。 褐岩一脚踩住八爪鱼血肉模糊的肢体,八爪鱼又喷出一片血沫: “放我走……我死了,那个人也活不成……海巫的命在我手里,我是他的灵魔,我的心跳一旦停止,那个你爱过的人也会死……” 褐岩手中的权杖翻搅着八爪鱼巨大的伤口,半天才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滚!” “呵呵呵呵,怎么,还在考虑?放心吧,我已经这个样子了,难道回去还能再去碰他?”濒死的八爪鱼继续向褐炎挑逗着,不出意料的,换来了致命的一脚,“我的主人交代过,如果不能活着回来,就把这个交给鲨族的人。” “复苏记忆的药。”八爪鱼吐出最后一句话,便嘿嘿嘿的笑着,以八条脚向着身后浓黑的海水退去…… “褐炎长老,这个鲛人祭司怎么办?”鲨族卫兵请示着褐炎。 晕厥的子昙被平放一块平坦的珊瑚礁上,抬了进来。 “不要动,我要亲眼看擎苍怎么处置他。”褐炎取下子昙手中的圣魔之眼,“抬下去。” 鲨族神侍将大殿的门关好,帘子放下。 褐炎从身后卡住擎苍的脖子,将八爪鱼交给他的药水强行灌下,又施法将鱼胆推了擎苍体内。 轰隆隆的黑波泛起,一切表明。鲨鱼王,正在恢复他的身体与记忆…… “松绑。”褐炎确定鲛人的咒符已经被清除,擎苍已经醒来时,及时吩咐了卫兵。 黑灰色的高大背影,逐渐坐了起来…… “看来你在鲛人祭司那里过得还不错?”褐炎抬起头,瞟了一眼擎苍背鳍上被铁链贯穿的痕迹,嘲讽着他。 “废话少说,准备王位之战吧。”擎苍一跃而起,咬断头顶宫殿的大梁,这是鲨鱼向王位挑战的表示。“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 “一身小丑装扮,还好意思说这种话么?”褐炎不慌不忙的抬手示意侍从,将本属于擎苍的腰带和宝剑捧了上来。 擎苍这才皱起眉打量了一下自己,然后一把扯掉身上灵魔的护甲和饰品,毫无留恋的甩在地上。 “还真是丢人啊,擎苍。”褐炎俯下高大的身子,在擎苍脚边坐下,将那双久违的铁靴放在他的脚边。“鱼胆总算归位了,都不说句感谢的话吗?” “风凉话说够了吧,看在这些日子你替我照顾流亡的族人,看住这半壁江山的份上,这笔账我先记下了!” “你知道,我对王权这种东西没有兴趣,相比之下,一个有力量带领鲨族复兴的人,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你的东西,我替你守着。”褐炎阻挡住了擎苍披上王袍的手,拨开他的里衬,探向鱼胆那道伤口,冷笑道,“那个鲛人祭司可真够狠心的啊,已经利用完了,眼睁睁看你受那种痛苦,都不肯将鱼胆还给你,他得有多不信任你。” “我的事你少管!”擎苍一手打开了替他疗伤的手。 “除了族人,没有人会真心对你,擎苍。” 第10章 “子昙呢?”擎苍打断了褐炎。 “第一次听你这么称呼他啊,好像现在的关系还不是一般的亲密啊。”褐炎回答,“还在睡,不知为什么,他的灵力衰弱的很厉害,不然怎么能取回你的宝贝鱼胆?” “我手上有重要的事要办,再我回来前,不许碰他一个手指头!” “还要为了夕雾乱来么,你这个样子还想去哪儿?你现在是海神殿头号的通缉犯,被下了格杀令的!”褐炎对视着他的双眼,“擎苍这个身份是绝对不能再用了,不如将错就错,利用那个鲛人祭司,骗大家相信擎苍已死,你回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以灵魔的身份去接近他,征服他还是骗他的信任,用什么办法随你。总而言之,你若想回到族中,振兴鲨族,就必须利用他帮你换个身份。” 擎苍没有回答,只是走到镜子前,疑惑的看这自己的脸。 “鲛人的易容术不是很厉害么?伪造灵魔的来历也不是什么难事吧。”褐炎继续说。 “干脆让我去送死好了!我宁愿单枪匹马杀回鲨族的故土!”擎苍将拳头垂在地上,愤怒的站了起来。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这是你对族人的责任,是比死战更重要的任务。”褐炎捡起被擎苍丢在地上的灵魔颈饰,替擎苍戴在脖子上,“去吧。我们鲨族的未来就看你的了。同时重创了鲛人族与鲨族,阻止了一方的过于强大,海神殿制衡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接下来就是重新划分地盘,我们的领地会被惩罚性的削减,这是肯定的,但总比流亡好,去骗那个祭司给你易容,引荐你给海神殿的人看,得到王位候选人的首肯。” “被揭穿的话,我和他都活不成吧!”擎苍不情愿的推搡了一下,但还是被褐炎按住肩膀坐下。 “你……与他合体了吧,也得到了他身体内水晶球的力量……我知道,你若执意挑战王位,鲨族中没有人会是你的对手,让你这样重获王位,会招致海神殿的责难,为鲨鱼族再次带来灾难,所以,我只能顺水推舟了。还有,你那个念念不忘的人还押在海神殿里,这也是救他的唯一办法,走错一步的话,三个人就一起去死吧。” 第11章 驼起人事不知的子昙,形单影只的巨鲨离开了鲨鱼族的堡垒。 回到海洞,擎苍将他放在兰木海藻堆砌成的软垫上,皱着眉在他身边坐下,像注视着熟睡中的孩子,将他翻身时垂下的手抓住,轻轻放了回去…… 这个鲛人需要休息,以鲨鱼族的本能判断,他的孩子,不久就会来到世上了。 这时的鲛人,脆弱的不止是法力和防御,还有精神,保护孩子和自己的本能,使得他们不得不着魔般的依恋爱人,以防四周的危险。 这种痴情而又感性的生物,不管曾经多么桀骜不逊,在孵育后代的前夕,也会变得绵软缠人,即使用脚踢也踢不走。 有的鲛人甚至会游上岸边,吸取足够的月华,让自己显得更加光彩夺目富有魅力,以换得因被榨取灵力,同样疲惫不堪的爱人能多多眷恋。 这时的鲛人,只能用“疯魔”两字来形容。 估计这位祭司大人,到时也不能免俗。 想到这里,擎苍嘴角抽动了两下,想笑又笑不出来的复杂表情。 摊开子昙的手,鲨鱼王施法,将一个伪造得天衣无缝的圣魔之眼按了上去。 想到曾经被这个鲛人如此戏弄,而且险些就一直这样戏弄下去,一阵恶寒让鲨鱼的尖爪自然而然的伸展开来,想扼住那白皙的咽喉。 “嗯……”子昙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以慵懒的姿势从兰木藻翻了个身,擎苍立即警醒的将手背到身后,拼命缩回天生自带的凶器。 鲛人的身体微微蠕动了一下,那是一种即将繁衍的鲛人特有的魅惑,难得一见。 在乱想些什么!现在是从精神上控制鲛人最好的时期,即使是将他玩弄于鼓掌也不是难事。孩子出世后,鲛人体力恢复就会变成另一个样子,到时候,脾气变坏将爱人吃掉补充体力都可能。 擎苍提醒着自己。 “主人……”优雅跪倒后在子昙手上印下虔诚的一吻,擎苍水水摸鱼的含咬了一下鲛人的手指,没有破皮,却也疼得子昙微微抖动了一下。 第12章 “哥哥!你有没有看到哥哥!哥哥还活着吗?”子昙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焦急的询问。 “不要多想,也不要多问,这件事,我自己会办到!”擎苍掷地有声的打断了他,然后安抚似的拨开他颈间的发丝,向以往每天所做的那样,印下一吻。 子昙捂了一下脖颈,残留在指腹上的,是淡淡的粉色。 擎苍咬了他,这是在警告他。 一丝慌乱与不解掠过心头,鲨鱼生性的野蛮与粗鲁,使灵魔擎苍远称不上一个温柔的爱人,但是一直以来,他与自己亲密的时候,即使是纵情的疯狂,也从未咬过他…… 对鲛人来讲,孩子更像是一种蛊毒,让他们意志变得薄弱,倾向于信任和依赖别人,这时仔细观察他们,会发现眼眸深处,闪烁的目光都清澈见底。 “让灵魔生气的主人,大概都是不想要灵力了吧。”擎苍戏谑的轻拨了一下他鱼尾的鳍膜。 子昙睁大眼睛,垂在兰木藻上的鱼尾羞害羞般的往后缩了缩,一副不敢相认的样子。 他被自己的灵魔威胁了,还是在羞于启齿的要害上! 不会的,除了流淌祭司血脉的鲛人,这海中根本无人能破他的洗脑咒语。 染血的手还抓着擎苍的袖口,痴痴的向下扯了扯,子昙清澈闪亮的双目望着他,无声的表的诉求“不要走!” “别担心,只要你不冒险乱跑出去,乖乖的躺在海洞里,我是绝不会这样对你的。” 打一巴掌,紧接着再给块蜜糖,这分明是鲛人大祭司驯养灵魔的惯用手法,没想到,现在被灵魔学去,竟然驯养起自己的主人了! 子昙抓起身边的一把兰木藻,赌气的向擎苍掷了过去。 擎苍没有说话,只是弯腰将一根很珍贵的海藻收拾起来,重新铺在子昙的四周。 “你知道我们鲨鱼的执着精神吧,如果情人对我们筑的巢稍不满意,我们会毫不犹豫的推倒重来,直到对方满意为止,乐此不疲,想让我再去海妖那里搅扰,就请祭祀大人你尽情拆吧。” 一句话,鲛人刨抓巢穴的动作立马停止了。 “顺便说一句,这时候,我们鲨鱼还会说一生只有一次的温柔话:美人,要什么样的巢穴尽管说,我愿为你和孩子赴汤蹈火。希望主人你也入乡随俗,住在我鲨族样式的海洞,就要按照我鲨族的规矩!!” 第13章 “我要回去!鲛人族马上要启程回归南方了!我有事要交代!” “一步也不许出去!”擎苍按住他的肩膀,“这太危险,除非……” “除非什么?” “让我跟在你身边一步不离!” “不可以的!族长和老祭司都认得你!会出乱子的!” “替我易容不就行了。” “这……”子昙面露难色。 取出圣笔,命令擎苍半跪,鲛人开始在他左眼下面,颧骨之上的位置,描画出鲜艳的图案。 “也不问问我喜欢什么图案,就开始画么?这张脸我可要用半生呢。”擎苍一副不满的样子。 “灵魔纹面,自然要起到威吓敌人的作用,只要威武震慑就好。” “我们鲨鱼天生就是最威武的战士,难道还需像毒蛇那样靠恐怖的花纹唬人?” “那你喜欢什么?”子昙悬在半空的手停了下来,轻抚了下灵魔的颧骨。 “你的名字。那种子夜只绽放一次的花,只有敢于在黑夜中执着守候的人才能见到的美景,就给我纹那个!” “昙花吗?”子昙问他。 “一朵……正在绽放的!魅惑!疯狂!歇斯底里……”擎苍低头吻了一下子昙握笔的手指,隐藏的尖牙意味深长的叼了一下他的指尖。 子昙默默的开始勾勒着,随着手臂的动作,轻薄的衣服若隐若现的露出胸前的肌肤。 鲨鱼王半跪着,环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身体上…… 擎苍的举动,让鲛人手中的笔抖动得几乎都要落地了。子昙索性闭上眼,左手手指搅抖着擎苍的头发,右手凭着自己的感情描画…… 一朵妖冶,激烈,纯洁得带有血色的昙花,绽放在鲨鱼王的皮肤上…… “不要这样……”在子昙完成最后一笔的时候,擎苍已经将他整个人搂住,压倒在海藻上。 鲛人侍从对里面的状况毫不知情,依旧四平八稳的在外面候着。 “会被听到的……”摔跤角力一般的,祭司被自己的灵魔搂着翻滚,撕扯,明显占了下风,子昙凌乱的喘息着,却不能阻止自己的鱼尾再次变成了双腿。 “啊……”已经动情的鲛人,虚弱无力的向后拱起了腰身,擎苍顺势一把扯下他双腿上附着的衣衫,将一条腿以屈辱的姿势高高拎起。 “你族中那些榆木疙瘩脑袋的长老,如果知道祭司大人养了个大魔物在结界里,一定会气得跳脚吧。”擎苍摘下自己的灵魔颈饰,将子昙双手绑住,火热的舌,覆盖上鲛人大腿内侧最娇嫩的地方,一把抢过子昙手中的笔,在那个地方描绘出与自己脸上一模一样的图案。 “停下……”子昙几乎是哀求了,圣笔火热的温度,难耐的酥痒感,蜿蜒在最敏感的皮肤上,鲛人玲珑诱人的脚趾间,也被自己的粘液湿润了。 “这样才公平,如果你敢回去后和那个族长叙旧,图案就会花,看你还敢背叛我!” 完成最后一笔,擎苍将画笔叼在口中,然后温柔的将自己那喘息未平的主人扶起,解开手上的束缚,显然是对自己的杰作得意洋洋:“还是不放心!不过……我们走吧。” 第14章 “上来吧,一路上我保护你。”擎苍像扛箱子一样将子昙扛上肩头,走出海洞。“路上困得话,就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如果不是你这么倔,我是绝不会让你带着孩子去冒险。” “指挥调动鲛人大队人马平安离开北海,这不是容易的事。” “我们呢?我们也一起走吗?”擎苍问他。 “不……那个人还没有平安离开,我绝不走,留下来,陪哥哥!死也要死在一起。” 子昙感到擎苍将自己放在背上,他的眼睛就已经疲惫的睁不开了,意识也逐渐淡去…… 他没有告诉擎苍,更不能告诉他,临近产卵的鲛人,虚弱疲倦,而且需要好好休息,为身体的变化做好准备…… 朦胧的梦境中,子昙神情恍惚的踏进了鲨鱼族的华丽森严的宫殿,走上前去,飘摇的丝绸中,两具火热而执着的身体纠缠扭动着,他看清了,那两个人,一个是擎苍,一个是夕雾。 比火苗掠过还要焦灼的喉咙,让他发不出声音,想逃离,却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捆住手脚,狼狈的拖拽到帷帐中,双手被吊起,惩罚性的看着哥哥与鲨鱼的纵情。 情欲的疯狂,毫无遮拦的展现在他面前,子昙在这情欲的熏染下喘息着,挣扎着,却被擎苍揪住头发按到在夕雾身边。 两名鲛人光滑的脊背紧贴着,每一下碰触,都给对方更强烈的刺激。 “要他替你赎罪么?” 擎苍激动的吻着夕雾的面颊,却粗鲁的用膝盖抵住了子昙的胸口,粗大的手掌深情的抚摸着夕雾的脖颈。 夕雾避开擎苍俯下来的唇,缓缓回过头,将身体翻转过来,鱼尾也摆脱了擎苍的纠缠,浅色的部分贴合上了子昙的鱼尾。 “哥哥……”子昙微微摇着头,哽咽着。 “你做了背叛我的事情,知道吗?”夕雾吻上了子昙翕动的长睫,用舌尖含住了那颗滴落下来的珍珠。“怎么……可以……” “哥哥……”无声的泪水,顺着子昙的面颊滑落…… 抓住夕雾堵住自己双唇的手指,子昙将它们贴近自己的面颊,轻轻摩挲,“救我……我的脸好烫……” “知道自己错了,就把你不该得到的那些,还给我……” 子昙将头倚偎在哥哥胸前,再也不肯放手,却眼睁睁看着那个轮廓模糊,消失…… 夕雾的身体变得透明,一阵波浪打来,飞灰湮灭…… “哥哥!!!!” 子昙梦呓着惊醒了,滚烫的脸还贴在鲨鱼冰冷宽阔的脊背上。 “要放你下来休息一会儿吗?”擎苍停了下来,原地逡巡转了个圈。 “……不……走吧……” 擎苍没有回答,只是感觉到背上的鲛人,瘫软在自己身上,无力的低泣。 第15章 鲛人族暂居的大本营,已经被密密麻麻的族人围的水泄不通,看到子昙的归来,兴奋的尖叫不时的传出。 擎苍被这壮观的场景所震撼,不安分的从子昙身后探出头来。 “等着不许动!” 子昙将擎苍的肩膀按住。 独自游向族人的中心,鲛人极有秩序的避让出一条路,让子昙通过,然后齐刷刷的跪倒,亲吻祭司神袍的下摆。 鲛人指间流光溢彩,将那种犹如波澜般轻盈绚丽的丝织物,荡涤在海水之中。 这是入水不湿,遇寒不结的鲛绡,是这海中最珍贵的织品,是鲛人吞吐日月精华的产物,也是鲨鱼族历代敲诈勒索鲛人的贡品之一,擎苍对此自然不会陌生。 大量成年的鲛人男子袒露上身,整齐一致的将鲛绡缠结在上臂前胸,开始用力拖动身后沉重的建筑物。 他们是鲛人族中最强壮的卫兵,上肢健壮,鱼尾坚韧有力披有铠甲,象征着水生动物特有的攻击力。 子昙做了个奇妙的法术,两队鲛人力士得到命令,向左右两个方向努力拖行游动。 最后的屏障被拉开,随着一声巨响,休憩的焕然一新的海神庙宇展露于前,雄伟肃穆更胜从前。 强大的冲击力,使得拉纤的鲛人纷纷跌倒,随后狂喜的爬起来。 他们看到了光明,通向未来的光明,还有南海暖流隐隐约约的召唤…… “出发……”子昙转过身,却发觉自己无法登上鲛人神坛。 神坛是有灵性的,那种几乎要掀翻他的力量,用针刺般的痛感袭击着他的鱼尾。 神坛拒绝了他,他的身体和灵魂已经不再是鲛人祭司的纯净了!祖先的神明已经发现,他的体内有一个异族的生命,异族的骨血。 无法控制的神力压制着他在众人面前跪下,以罪人的姿态,亮出了变色的手掌刺青。 不!怎么回事?! 子昙拼命的挣扎,却已经晚了…… 他不该和神抗争,更不该和命运抗争…… 豆大的汗水与泪水延着面颊滚落,那一刻,他无所适从了。 “臣民们,在这回归故里的激动时刻,请接受我们鲛人族的另一个喜讯:鲛人族大祭司与族长的结合,将带给我们一个荣光的继承人!未来的大祭司!”鲛人族长突然抓住子昙的手,将他拉住,双双接受臣民的喝彩。 还没来得及表态,台下族人狂热与心细的祝福呼喊已经一浪高过一浪。 “为什么要这样做……”保护孩子的本能,让子昙抓在宝座上的手,握得青筋暴露。 “不然怎么样?眼睁睁看你被族人拉下去处死?眼睁睁看长老用你当诱饵,引诱你的灵魔现身,让你们在族人变成的铁笼中疯狂的扭动,被围观,被火刑?”族长回答。 第16章 子昙刚回到神殿中,就被擎苍从身后捂住嘴,拖进珠帘后面。 “等你族人大队人马离开后,你应该会率留守北海的一小队神侍,去海神殿复命吧?把我加到这份名单上。”擎苍与他耳鬓厮磨。 “无论怎样,请等鲛人离开冰风谷在这么做!如果你的身份被识破,南归的整个计划都会受影响。”子昙被那双健壮的手臂锁住咽喉,呼吸都困难起来。 “那就让你哥哥在这里受苦?带我进海神殿!不然怎么救你哥哥!” “都忍了这么久,每天我的心一样都像刀搅一样痛,求你不能再多等一天吗?”子昙几乎是哀求了。 擎苍索性抓住子昙的手,按着他的头,强迫他敲响了宣召鲛人神侍的锣鼓。 鲛人侍卫列队而至,在珠帘的遮蔽前俯身行礼,半天却没听见任何动静。 “祭司大人有令,将他新得到的灵魔记入鲛人族的玉牒中,常伴左右。”这显然是灵魔在替主人传令。 “遵旨。”文书神侍顺从的铺开宗卷,以朱笔悬腕,“请问祭司大人,按照族规,灵魔的由来,该如何陈述呢?” “曾经是西海供男神拉车驱赶的座驾,力大无比,巡游四海,因为犯了疏忽,被惩罚剥夺了修成正果的资格,后得遇祭司大人,收入麾下。”擎苍有条不紊的回答。 “要这样写吗?”手持朱红圣笔的神侍抬起头,小心翼翼的望向冰幕后的子昙,期待他的回答。 “……呵……” 可怜的神侍并不知道,子昙被擎苍将手锁在背后,擎苍坚硬的手肘按住他的尾骨,手中拿着一撮鲜嫩的兰木藻,沿着他鱼尾的曲线,撩拨着紧绷的肌肉。 鲛人以配合的节奏扭动着腰肢,没有擎苍按摩刺激的配合,他不能独自产下鱼卵。 “回答你手下啊,别让人家等那么久。”擎苍悠然的用兰木藻轻柔的抽打了一下子昙的背部,瞬间留下一道红痕,手肘下传来的痉挛感觉告诉他,他的目的达到了,“敢把我的孩子说成那个人的,不可原谅!” “……好痛”身体已经准备按照自然规律运行了,坏心眼的爱人却突然停下,小生命被猝不及防的停止了灵力的供给,显然是被父亲吓着了。 这个懂事的孩子随他受尽了磨难,不给他糖也不会闹,可是已经含在口中的糖却被父亲无缘无故的夺走,伤心的发起脾气来了 “我以祭司的身份命令你……就这样记载。”子昙无奈的话音刚落,爱人的灵力就及时的续上了。 真是太过分了。不管对自己做的事情多么生气,擎苍怎么可以这么要挟他。 鲛人滑腻的鱼尾反身摔打在擎苍身上,竟然被擎苍摘下颈部灵魔的饰品,与自己的上臂束缚在一起,几乎将鲛人倒提了起来。 “停下,受不了了……”鱼尾的顶端抓在擎苍手里,子昙头部晕晕的,双手悬在空中。 鲛人族是很忌讳被头朝下倒提的,这种姿势会使他们全身的感官和大脑都陷入瘫痪和麻木。 “别乱动,相信我们鲨鱼的医术,替我会尽量轻一些。” 感到尾鳍下隐蔽的地方被摆弄翻搅,加上倒提的姿势,子昙的脸像酩酊大醉一样灼痛滚热。 鲛人祭司平常是严禁饮酒的,子昙只是在丰年的祭拜上,代表族人象征性的品过一口海神赐予的酒。 那种味道,他说不清,辛辣,晕眩,渗入四肢百骸的回甘,夺人神智的迷乱…… 这种感觉好像…… “幸好没事,如果孩子在你们鲛人的神台受到伤害,你们的长老一个都别想活!” 温暖的灵力,顺着擎苍包裹着自己双唇的舌头,流入他的心田,甚至指尖,还有鱼尾的最末端。 “祭司大人,不传御医进来看看吗?” 文书发觉帐内的异样,却又因没得到宣召,不敢上前。 第17章 “谁都……不许进来……” 银光闪闪的鳞尾像逃难一样掠过珠帘,却很快被一个东西缠绕上,狼狈的被扯了回来。 鲛人文书不由得一愣,却又不敢越过帷帐眺望。 跟随大祭司真么多年,还从未见过他这样慌不择路的狼狈和气恼。 “……关于灵魔的品行,又该作何描述呢?”鲛人文书不由抹了一下头上的冷汗,自幼就在神殿做神侍,他的确也听说过鲛人祭司在降服灵魔后,榨取灵力来提升自己的传说,可眼前这幕还是让他诧异不小,子昙是个非常端静自持的人,竟然也会在下属面前…… 可见祭司大人,对这个灵魔是多么的宠爱与信任! “温顺,驯良,柔情似水,百年不遇的最佳伴侣。”珠帘后,灵魔继续越俎代庖的替自己的主人回答。 鲛人文书手中的笔几乎掉落在地上。 这……这措辞也太暧昧了吧?祭司记录灵魔的词汇,无外乎凶蛮,好战之类的,这种话真的……可以记在鲛人族神圣的玉牒上吗? 子昙气得简直要牵动圣魔之眼了,可怜的祭司大人,此刻正被他“温柔驯良”的灵魔反锁着双手,扭曲成脸贴在膝盖的奇怪跪姿,还像哄听话的孩子般,揉了揉主人的脑袋。 更可怜的是,他牵制灵魔的最后防线早已瓦解,他自己却丝毫不知。 反剪鲛人双手,让其无法动弹,没有人比鲨族人更精于此道…… 这个恶棍在鲨鱼族的时候还能学到些什么?!现在回忆起那天,擎苍陪自己在礁石上疗伤时说的话,真是后悔没有去洗耳朵。 鲛人的尖甲伸出,手掌摊开,开始施法,对忤逆的灵魔动用“圣魔之眼”的酷刑。 看着主人正义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情,擎苍紧绷着表情,强忍着要笑出来冲动,锁起眉头,装出痛苦万分的倒地挣扎:“停手……这样……我无法将灵力过给你……” 孩子是鲛人的软肋,尤其是现在,他的神志已经是有三四分的模糊了…… 鲛人迅速的合起双掌收回胸前,清澈的双目,眼巴巴的望着灵魔。 祭司大人,你不是很喜欢给别人洗脑么?现在自己也头脑不清楚了吧! 尽管鲛人一生只有这几天反常,但这种复仇般的快感,还是让擎苍嘴角露出会心一笑。 迟疑了一下,还是把鲛人楼进胸膛,谁知他竟然主动将头贴在自己胸前,压在心头沉重的恨意,懊恼和焦躁,似乎也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冲淡了一些。 第18章 “我现在……不能……养父还在等我,按照约定好的,族长带领族人打头,养父护送,我要垫后,确保大家平安离开冰封谷。” “你现在这个样子,不要连累别人就好。” “不要小看我。” 明明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是拜他鲨鱼王所赐,还这样刺激他,子昙就是脾气再好,也有些按捺不住了,犹豫了一下,还是爬上了灵魔的背部,踢了一下脚蹬,命令鲨鱼抄小道向流 放之地游去。 子昙要擎苍深潜,与上方缓缓行进的鲛人一众保持距离,以不紧不慢的速度同步尾随,幸亏这庞然大物青灰色的背部颜色,从上方根本无法察觉,这大概也是鲨鱼每每袭击海面猎物成功的关键。 擎苍不时抬起头,望着遥远海面泛起的白光,那是鲛人部族群体迁徙的路径…… “护送了一天一夜的路,肚子饿不饿?” 擎苍恢复成人型,站在子昙面前。 “吃!” 黑色的高大身影逼向他。 “这是什么?” 擎苍半跪下身体,有力的双手干脆的掰下雪蟹的巨螯,干净利索将金黄油香的蟹黄剜除,剔下最精华最鲜嫩的部分,递给子昙,其它的全部丢掉。 “再把这杯鳕鱼血喝了,吃下的东西,会变成你的血肉,你从骨子里就是我鲨鱼族的人了。” “鲛人不喜欢血腥的味道。” “当然知道,谁说是给你吃的了?鲛人不是为了后代什么都肯吗?不会因为他有一半鲨族的混血就例外吧。” 一滴又一滴,猩红的鲜血流进了口中。 “好乖。”擎苍贪婪的舔了舔他嘴角的血迹,仍旧邪邪的笑着:“你不觉得他很可怜吗?因为有个忠诚固执的爹爹,就要跟着挨冻受饿,还随时面临被扼杀的命运。” “够了。”子昙尴尬的打断了他,也许是自己从未尝过血腥的原因,也许是小生命第一次尝到了鲜血的味道,兴奋不安起来,子昙的思绪被擎苍的一杯鲜血搅得焦躁混乱。 “天要黑了……海妖会出没在流放之地,化作人心中最重要的思念……”子昙口中轻轻的念着…… 恍惚中,夕雾的身影若隐若现的出现在自己眼前。尽在咫尺…… 踉跄的追随着那个身影: “哥哥……”子昙跪在夕雾面前,将衣服解开,与他合披上,要将手递给他,用嘴替他带着锁链的双腕呵暖。 “我这里……好痛……哥哥……想你……”子昙仰起脸,将那只手按在自己胸口。 抬起弟弟无力的垂在自己肩膀的额头,夕雾将手指插进了他的青丝抚摸。 在弟弟的心中,兄长无论在什么样的逆境里,也要成为弟弟坚强的倚靠,弟弟可以在兄长面前崩溃,而哥哥,永远不可以…… “没出息的家伙,真是丢脸,连自己的情绪都不会掩盖的人,怎么做鲛人族的祭司?”夕雾斥责着他,声音竟然变成了养父老祭司的样子:“怪不得有人说,当初城主更宠爱庶子 ,选择留做继承人,是因为你哥哥长得比你好看呢。” 夕雾的身影化作了水妖杳渺的雾气,不知所踪…… “养父!!子昙的神智这才清醒过来,知道自己是中了养父幻象的蛊毒。 四下寻找擎苍,却早已不知所踪,估计他也是追逐夕雾的幻影走散了…… “不好意思啊,把你和你的灵魔分开,现在他大概比你还要着急,像掉了魂儿一样。”养父从身后抚摸着子昙的双唇,“听我的,你什么都不会失去,否则,你将失去一切……” “如果我拒绝呢?” “不然会给后世留下什么样的传说呢?祭祀为了寻找自己丢失的灵魔,独自来到流放之地,从此再也不知所踪,多年之后,人们发现了他的白骨……” 第19章 “养父的话,我从未违抗过,但请原谅。今天,我不会听你的。” “你看不出擎苍想干什么吗?!他要你替他易容,更改来历上鲛人族的玉牒,就是想混进海神殿,打探夕雾的下落,这件事要是捅出来,你鲛人族大祭司就是劫狱的帮凶,惹得神殿震怒,不如让夕雾自己扛下来。” “这里是流放之地,留下谁的白骨可还说不定!”擎苍突然从旁边的岩石后面钻出来,一把锁住老祭司的咽喉,狠狠一扼,让后扯下他身上的法袍,披在子昙身上。“不用谢我。” “你杀了他!”子昙跪倒在老祭司面前,探他的鼻息。 “他该死!”擎苍干脆利落的回答,带着冷酷与不屑俯身去扶子昙,却被愤怒的鲛人推开。 “已经隐退的人就不该在出来多话,从今以后,你在鲛人族说话就是绝对的权威,再也没有人威胁你的地位!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听元老的唧唧歪歪,如果还有人敢挡路,就交给你忠诚的灵魔好了。” 擎苍俯身弯腰,吻了鲛人的手背,他还以为这是在鲨族,野蛮与力量可以解决一切。 “太放肆了!”鲛人跪倒在老祭司的尸体前,似乎还想找施救的方法,却被擎苍一掌灵火隔开。 “这样就不会有你的族人发现,不会有人怀疑你!” 话音未落,子昙手中的圣魔之眼就已经打开,想要牵制住失控的灵魔,擎苍正在琢磨是否要配合他假装一下倒地,两人同时被南方怪兽的怒吼惊住了。 “当心!”擎苍警觉的护在子昙身前,用身体挡住了他的去路,“待在我身后!流放之地向来猛兽出没,踪迹无常,即使消灭了逆戟鲸鱼,路险沟壑之处,可能还有别的怪物。” 擎苍拉着子昙的手,穿过狼藉一片的斗兽场,散乱着各种巨石的碎片,窸窸窣窣的声音,令人觉得毛骨悚然,其中一块巨石银光闪闪,似乎是什么动物留下的鳞片。 子昙用手掌粘下一片,仔细端详:“是蛇,巨蛇搏斗留下的痕迹。听说看守流放之地的男神喜欢收集各种猛兽,在斗兽场角逐,以此从被流放的罪人中,选拔出几个勇士进贡海神殿。我们现在离斗兽场越来越近了。” 单单是听到“蛇”这个字,擎苍就已经恨得眼冒金光牙痒痒了,顿时化出原行摇头摆尾,失心疯一样蛮横的左冲右撞,似乎在歇斯底里的翻找着什么,甚至将子昙手中的缰绳拽折了都没没注意到。 “冷静!”子昙游上去抱住他青灰色的背鳍,却发现鲨鱼的双目黝黑无神,明显是中了蛊毒,六亲不认。 “不要紧的,大祭司,他只是中了斗兽场的激发野兽斗志的魔魇而已,一会儿就会清醒的的。”子昙的面前,出现了一个被金光笼罩的身影,是看管流放之地的男神,海神的第二个儿子。 “鲛人族大祭司,见过神子。”子昙恭敬的俯身行礼,跪倒在对方面前。他心里明白,鲛人族回游南方的关键,就是能否顺利通过这个人镇守的冰风谷。 “祭司大人,一路劳顿,坐下休息一会儿吧。”男神引领子昙走进观望台,示意手下奉上极品的月华朝露。 “这可是被世人遗忘的角落啊,一场魔兽的角斗,足可以驱散寂寞,也让身处北海,几乎冰封的血液沸腾起来。你的灵魔身手不错啊,好好培养的话,应该是个不错的角斗苗子,怎么样祭司大人?有没有兴趣和我看场斗兽?” “一切皆听神子吩咐。”明白对方已经把自己的心思猜到七八分,子昙很清楚,如果流露出异样,反到会让对方起疑步步紧逼。 斗兽场上,两条巨蟒吐着血红的舌头,用粗大的脖颈角力,搏斗,相互交替的将对方按在身下。 战利品,是一条美丽的银蛇,它娴静的盘在高处,优雅而安详的,看着两名猛士为争夺它大动干戈,性命相残。 “没有什么比伴侣更能激发战斗的意志。”神子气定神闲的观看着这场搏斗。“猜猜结果会怎么样?猜对的话,我就把你的灵魔还给你。” “较弱的一方会被杀死,而强者,会得到并占有银蛇的权力。” 男神嘴角露出一丝不屑,微微颔首,示意子昙向银蛇看去。 银蛇盘曲的下方,一条灰蒙蒙的年轻的蛇,悄悄的向着银蛇爬去,它看上去既不健壮也不孔武有力,和台下激战正酣的那两位根本无法相比。 趁着两条巨蟒斗得你死我活的空档,年轻的灰蛇竟然从山石后面绕道银蛇旁边,得到了战利品。 当一条巨蟒击败了强劲的对手,遍体鳞伤却兴高采烈的奔向银蛇时,却发现银蛇早已被偷袭的灰蛇享受完了爱情,悄悄溜去。 求爱变成了仇杀,恼羞成怒的巨蟒一口咬住不忠的银蛇,将这个一分钟前还在炽烈追求的爱人,几乎为之赔上了性命的战利品,一口活活吞下…… “蛇性就是如此。”男神端起茶杯轻轻吹了一下,瞥了一眼微微有些动容的子昙,没有喝便将茶杯放回原处。 “现在是蛇类的求偶季节,所以他们格外好斗,别的蛇都在为领地斗得你死我活,偏偏蛇王却孤身来了流放之地,盘在寒塔上,燃烧自己的灵力火焰温暖塔中的囚犯,被关在其中的夕雾才没有冻死。夕雾进塔的那一日起,他就守在这里,蛇王的灵力快耗尽了,体型已经缩小成了修炼之前的幼蛇,再也不可能化成人形,却至今不肯离开。蛇王的力量再强,比起 海神殿的惩罚也是杯水车薪,蛇族为了请蛇王回去,派出了前赴后继的勇士,半途全都落入了我的囊中,刚才那几位就是,不得不承认。他们对那个抛家弃国的蛇王可真是忠心。” “我哥哥在这里?!在流放之地?!”子昙手中的茶杯被打翻了。 “诚实的告诉我,想带他走吗?”男神问他,“人鱼身段纤细灵活,但上肢有力,可以隔着栅栏饲喂那些危险的斗兽,清理角斗场,所以我留下夕雾,海神给他的官职他不识抬举,这点工作他还是能做的,斗兽场的规矩是,走一个人,留下一个人。” “那就让我代替哥哥!斗兽场的事情,我来做,我愿意换哥哥在这里!” “至于你,海神殿还有更重要的安排,以后的路还很漫长,平定南部蛮夷之地还需要你的法力,维护鲨鱼族和鲛人族势力的平衡,也绝对需要你的努力,何况这些年威海神殿诵经修葺的工作,也是你一手担待,相信你能继续做的很好。” “要换哥哥,你希望我怎么样?帮你引擎苍进斗兽场,抓住他……” “如果可能的话,我真的希望那样做,他是理想的鲨鱼斗士,但一个供神殿斗兽娱乐的生命,必须要从小养成,好好修行,不许亲人接近,这样才能心无杂尘念,那家伙显然不合 格,不过,祭司大人,我有个更好的人选。” 男神将眼神移到了子昙身上,点了点头:“鲨鱼的力量,加上祭司的灵力,长大修成人形的时候,肯定也会仪表堂堂,器宇不凡。海神殿要制衡鲨鱼族的力量,扣下他的小世子,也许比千军万马更能牵制住鲨鱼王。他同时流着你鲛人最高祭司的血,对海神殿来讲,是一举两得。 “你……要……我的……”出乎男神的意料,子昙不但没有后退,反而向他逼近了一步,尖锐的指甲在腹部划出一道口子。 男神吃惊的看着鲛人强人着剧痛,将指尖上一枚晶莹透明,类似珍珠的鱼卵托到掌心,含在舌尖下面。 男神猜测,这是不是鲛人绝望中最后的办法。 “祭司大人,这个样子你保护不了这个孩子,想想你的族人千辛万苦的回到南方,他们会允许你的继承人一天天长大,出落成一个活脱脱的小擎苍吗?鲛人族历此大劫,重归故土,这么大的阵仗,加上大祭司你又吸收了水晶球的力量,一个稳固的统治即将开始,为了保证这次迁徙不出现意外,保证鲛人大祭司不会违背约法滥用法术,你们也要献上质子。” “鲨鱼族……在孩子孵化前,都是父亲守护巢穴保卫鱼卵的,发现我的鱼卵不见了,他不会放过我……” “别太小看鲨鱼王的克制力和谋划,最爱的人生死未卜,他不是也咬着牙忍下来了?祭司大人,你还真以为他忠于你是因为他被洗去了记忆?好好打坐检查一下吧,他早就趁着你灵力虚弱,取回了鱼胆了,你们本来就是各怀心思,各有目的,互相利用对方而已,你已经控制不了他了,没有人能真正控制住鲨鱼王,除了他最重视的人。” 第20章 将双手捂在嘴上,鲛人吐出了藏在舌尖下的鱼卵,呵护在掌心。 透明的鱼卵中,那尾小小的鱼苗感到子昙手指的温度,亲热的贴上去追逐,粘蹭撒娇,隔着卵膜“啵”的亲了一下那个手指。 被含在嘴里的温度,加快了鱼卵孵化的进度,小家伙撞击着鱼卵,恨不得立马冲出去,游到子昙掌心撒娇。 “这个用不着了,以后的日子,他要学会不再依恋,只有忠诚,你知道,这个是海神殿最头痛的事情,鲨鱼族的野心与鲁莽难以控制,难免再生事端,只有海神殿亲自抚养长大的 继承人,才能真正的令海神放心。” 一枚驱邪祝福的水藻点在鱼卵上面,卵壳涌动着破裂了,小小的鱼苗破壳而出,浑身闪着海神殿的金色,在法力的作用下,本该游向子昙的小鱼,甩着小尾巴,活泼的追逐着那束 , 金色的光线离去了。 不要走……孩子……求你回来…… 鲛人伸出手,想去召唤小鱼,却已经来不及了,只抓住了那枚脱落的小卵壳,珍珠一样一明一暗闪烁着,透着一股灵气。 孩子游走了,子昙强烈的情绪化作灵力,阻断了源自神殿的召唤,小鱼苗竟然转过身来,恋恋不舍的游向鲛人…… “你后悔了?”神子瞥了子昙一眼,“他会得到最好的照顾与培养,现在,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穿梭过融化的冰雪,带你的族人回生长的故土,以后这里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了 ,祭司大人。” “来人,恭送大祭司出去!传海神殿的命令,特赦罪臣夕雾,打开塔门。” “除了……将哥哥还给我,我还要海神殿向我保证……鲛人南归复国,不会受到任何阻拦和干扰……” “没有问题。” “另外,这件事,先不要告诉擎苍……” 第21章 拖着疲惫的身体,游过斗兽场的大门,子昙看到他的灵魔正背对着他,焦急的寻找等待着主人。 “擎苍……可不可以……抱我……”子昙将头靠在擎苍肩头,抓住了他脖颈上的缰绳,拉向自己。 “当然……”鲨鱼的指尖划过鲛人的面颊,“知道你们鲛人怕冷,难以越冬,我把珍珠用内力焗热,这颗你贴身放在心窝上,另一颗我先替你捂着,早上醒来换给你……” 解开子昙的内衣,擎苍将温暖的热源放在他的心口,却发现鲛人皮肤凉的冰手,很不放心,大手大脚的摸了摸他的额头和鼻息:“告诉你不要逞强了!怎么这么倔!真该把你关在海洞里!” 如此轻车熟路,以前的擎苍,大概每年都是这样照顾哥哥的吧…… 是时候……该把属于他的,还给他了…… “你的伤口,怎么回事?”擎苍瞬间察觉到了了他鱼身上的口子,整个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身后泛起暴怒的黑波,子昙只有在鲨鱼过度做俘虏时候见过。 “吻我……”深吻的同时,子昙将舌下的鱼卵空壳送进了擎苍口中:“千万不要拿出来,要好好的保护它,温暖他,等待七七四十九天,让他成形……” “是我们的孩子吗?告诉我。我该做些什么?”初为人父的喜悦与兴奋,擎苍根本没有想到,鲛人为了稳住他,只能独自在自己的伤口上撒盐,一个人承受这不能说的苦痛。 “无论发生什么,不要让他冻着,不要让他伤着,也不要发怒开杀戒……”鲛人嘱咐他。 还没等他话音落下,擎天苍就激动的将他抱在怀里,狠狠地揉了揉,那种疼痛几乎是要将他碾碎的疼爱,很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海神殿已经接受了你作为我修炼多年的灵魔,让你获得鲨族王位候选人的身份,只要你不再冲动惹事,哥哥……哥哥也很快就会回来了……” “真的吗?!”擎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答应我,为了我们共同的目的,只要你不去闯海神殿胡闹,我会将哥哥平安的带给你。鱼卵需要吸取日月的精华,我们鲛人出海太危险了,以后每天你去吧,找个水草丰美的地方仰卧,微微张开嘴,对着月亮……” “无论我们之前有什么,因为这一刻,我决定,既往不咎,饶了你!”擎苍在子昙脖颈上狠狠咬了一口,他实在是找不到另一种途径发泄自己又爱又恨的激动,如果这是在自己鲨鱼族的地盘,而不是危险的流放之地,他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惊天之举。 鲨鱼欢天喜地的摇摆着巨尾,向他们去过的海岸线游去了。 子昙孤单的望着他的背影,身体微微抖动着向下划去。 还未成熟的鱼卵,被强行取出,就像心也被瞬间掏空了一样。 海神殿强行带走的,不是他的孩子,而是将他的灵魂,生生剥离了他的生命。 对不起……对不起……我的孩子……重新见面的那一天,不知你会不会认爹爹这个罪人…… 鲛人悲惨的哀啼着,捂住头原地打滚,手指深深陷入了地面。海面上泛起了风暴,人鱼凄惨的哀叫招致了乌云蔽日的暴风雨。 “祭司大人,海神殿送来了大笔赏赐,请您率部众前去跪接谢恩,连我们在南国的地界版图也一同批复下来了。” “知道了,通知神侍,送一枚定神丸给我,服用后,我自会去。” “祭司大人,这种丸药是用龙鱼骨,墨鱼毒,加上迷幻毒藻制成的,虽有瞬时镇静还魂,抑制哀伤的功效,却极其伤身,还易服用成瘾,重则药不能离身,彻夜不成眠……” “交代下去,每天的要制作一枚给我。” 子昙机械的披上自己祭司的法袍,神情肃穆的从报信的神官身边走过,步履蹒跚,一个目光交集都没给他。 “孩子……你现在在哪里……我……不能没有你……” 第22章 接过鲛人神侍献上的定神丹,子昙向见到救命稻草一样。 他的手激动的在发抖,哥哥,就要见到哥哥了…… 刚才的那一幕,他不敢回想,混乱的思绪,甚至使得他分不清楚,自己是在欺骗的擎苍,还是欺骗的自己…… 让鲨鱼王叼着一个空空的卵壳去守候,给他一个永远不会兑现的承诺,把他稳住,不仅是要为了为鲛人平安通过冰风谷拖延时间。 真正的原因,是自己不想再去见他,不敢看那炽热的眼神。 传说中的人鱼若在冰海迷路,会被寒冷逼迫得下潜,最深的海底有一种发热发光的珍珠贝,向人鱼吐露着柔软的贝肉,诱惑着即将冻僵的人鱼,将双手伸进去,寻求那一点点温暖…… 有经验的人鱼,会及时将双手拿出,然后迅速游走,否则,便会永远的葬身在深海…… 擎苍对于自己短暂的温柔,何尝不是这黑暗中的一丝温暖,如果他真的已经恢复了记忆,那么他对自己做的这一切,又是因为什么? 子昙茫然的回忆着,想在这段过时光中找到些什么,却仍旧无法判断对方的意图。鲨鱼王施加给他的幻境,是要温柔的呵暖自己,还是再等待最后收紧蚌壳将他夹死的那一刻…… 繁育过的雄性鲛人,对爱人更是依赖,如果是在鲛人族内部,一对爱人会守护者孩子双宿双栖,同生共死,即使孩子夭折,另一方也会寸步不离的安抚宽慰,否则鲛人会死于这种愁云惨雾的悲伤笼罩。 子昙知道鲨鱼族也是这样的,但擎苍,绝不会这样对他。 孩子被扣下做了质子,自己却给他的父亲如此一个弥天大谎。 戏弄。 这是鲨鱼族最大的忌讳,而自己,竟然在冥冥之中,一次一次的对鲨鱼王做下。 对一个曾经对自己极重伤害的人,一个他已经决定死生不复相见的人,竟然有了一种类似内疚的迷惘。 第23章 推开罪人塔的那一刻,最先印入子昙双眸的,是小小的灵蛇在夕雾手上的锁链扭动,不时焦急的抬起头。 “是你……”夕雾的眼睛已经不能适应光线的直射,他只能感觉到子昙的轮廓越来越近,接着,自己的手被执起……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对吗?所以哥哥一直在暗中保护我,担心我……”子昙跪倒在夕雾面前,双臂俯在他的胸前,仰起头,轻轻拍打着鱼尾,等对方回答。 “父亲在临终前告诉我,当朝大祭司就是我的弟弟,为了救我,他和家人不得不放弃的幼子,他今生最放不下的就是你,要我答应,无论如何保全你。” “是我辜负了你,我让哥哥受了伤,噩梦结束了,哥哥,以后的日子,就换我来保护哥哥,我要让哥哥幸福……”子昙伸手去解夕雾手上的禁锢,要拉他站起来。 “我不能和你一起走。” “为什么?” 夕雾低头看了一下绕在腕上的小蛇:“凌峰为了我,千年修行的毁于一旦,他现在已经失去了人形,和懵懂无知的小蛇毫无区别,我不能让他这样回去,去面对蛇族血腥的王位斗争,我要留在他身边,辅佐养育他,直到把他养大。” “那个人怎么办……他为了哥哥……” “你不能忍受歉疚的折磨,所以执意要救我,同样,我……也不能……是我把他的人生变成这个样子,我不能就这样弃他不管。” “哥哥要去海蛇族?” “这也是海神殿的意思,蛇族与我们不同,他们只拥戴蛇王的嫡子血脉,凌峰这个样子,必须重新经历漫长的蜕变,在此期间,他的族人会愿意等候,等待他们的王长大成人的那一天,这个过程充满了危险与阴谋,凌峰需要一个最忠诚可靠的手臂,一个他信任的人,帮助他,守护他……” “哥哥,求你不要走!我只剩下你这一个亲人了,如果哥哥也离我而去,这世界上就只剩下我自己了……” “你们这对兄弟也闹够了吧。一个偷梁换柱劫狱,一个私收死囚为灵魔,哪一条摆到桌面上都是死罪,即使我想有心想你遮掩过去,大事化小,也要你们配合才好。”男神出现在子昙的身后,缓缓走向这对鲛人兄弟。“夕雾和鲨鱼王这段孽缘,已经搅乱了海神殿对于蛇族和鲨鱼族的实力制衡,他们冠冕堂皇的再在一起,于情于理都是不可能的,不如尊重他自己的意思,让他随凌峰去吧。夕雾,你跪地听封吧。” 夕雾将双手托举过头,接下了男神的契书。 “凌峰早年就已归顺海神殿,是被神殿认可蛇王的不二人选,鉴于他现在的状况,你以神使的身份,出使海蛇族,监视蛇王的成长,帮他安邦定国,渡过艰险与难关,做他的臣子,老师和仆人。” 男神用手指蘸下淡蓝色的颜色,在夕雾光洁的额头上,画出一道蛇形的纹路。 “前尘往事……放弃吧。” “你……恨我……哥哥……是在报复我吗?”子昙喃喃自语着,“始终……还是不愿原谅我……” 第24章 “人活着,并不能只为了自己,我们都一样……”夕雾扒开子昙抓住自己的手,怀抱小蛇,起身向外走出。 塔门外,装饰的金碧辉煌的蛇族銮驾正在等候。 那两只在斗兽场争夺得死去活来的巨蟒,此刻已被男神解了牵绊,套上拉车的笼头,整装待发。 这一切都是男神的安排,蛇王忠诚的部下,总算没白白蹉跎这段时光。 夕雾捧着小蛇,踏着铺地的锦缎,踏上了即将远去的车子,车帘即将被放下那一刻,子昙跪在车轮前,用手抱住车轮。 拉车的巨蟒显然受了惊吓,丝丝吐着信子,不安的发出恐吓的声音。 “哥哥……我们还有再见面的那一天吗?” “替我带话给擎苍,对我弟弟好一点,当然,如果他不听话,也不用对他太客气。” 车窗下,那只手露了出来,却始终没有掀开帘子,让子昙看到他的脸。 “哥哥连最后一面都不愿意见我吗?求你哥哥……别这样对我……” “走吧……”夕雾淡淡的发出了命令。 华贵庄严地蛇王銮驾,在巨蟒的呼啸声中离开了,只留下子昙一个人孤独的身影,原地未动。 “对夕雾来说,这未必不是最好的选择,他在蛇族那里,会受到尊重与礼遇,从小养大的蛇王自然更对他敬爱依恋,比在罪人塔里过见不到光的日子好太多了。”男神看到子昙恋 不舍的样子,不想再拖延时间,“放他去找擎苍,海神殿的颜面何存,这不是打海神殿的脸吗?夕雾明白这一点,他这么做,也是保护你们所有的人不被追责。” “为什么要帮我?”子昙问男神。 “就算是对你帮我除掉海巫的感谢吧。这几年海神身边多了这么个嗜权力如命的祸害,也使我遭到排挤,不得不蛰伏于这种荒凉之地,相信,我在流放之地的日子也不会太久。伴随随三族势力的重新平定,一个新的格局就要开始了。”男神回答。 “那就提前恭贺神子了。”子昙俯身行礼,强忍着提出再想看看小世子的冲动,准备拜别神子。 “去看看你族人的迁徙队伍吧。”男神一眼看透子昙的心思,将他的话头打住,不许再提。 听出对方在告诫自己:此地绝不可久留,子昙被几名随从监视着,送出了斗兽场,沿途中,到处可以听到门卫们七嘴八舌的议论: “天啊,鲨鱼王竟然转性了一样,不但每天逆着洋流去鲨鱼讨厌的暖水湾,张开嘴吸收月华,还竟然雷打不动的打坐诵经,修身养性,不是亲眼所见,真是难以相信,这个魔头不会想要修仙吧?!” “不得不承认,鲨鱼尽管不是什么好情人,但绝对是好父亲,不过话说回来,和鲛人生世子真是麻烦,还得遵循那些古怪的习惯,毕竟世子有一半混血。” “嘘……小声一点,他那是拼命遮掩自己的暴戾之气,以求混进海神殿时不被发现意图,你们懂什么,鲨鱼从不完全相信别人,他还是在拼命找夕雾,只是被骗有世子在身上,不得不等孩子孵化在动手……” 第25章 哥哥见不到了……孩子也见不到了…… 几乎不知自己是怎么游回来的,子昙低垂着头,在翻滚的神坛中燃下符咒,只倒出一杯放在身边,然后将定神丸碾碎的粉末倒入剩余的部分。 擎苍团抱着健壮的双臂,身体靠在大门口,注视着子昙的一举一动,神情轻松的像看戏一样: “跑到哪里去了,被我知道你偷着去见谁,我会当着你的面,将他压倒,然后折磨给你看!” “为什么回来找我?” “是对你很重要的人么吗?不是很重要的人,不会做这种事情。爱人吗?” “说什么混账话。” “祭司可以掌控灵魔的生命,灵魂,让他们牺牲生命也心甘情愿,但只有一条不能玩火,就是不能让灵魔嫉妒,所以就连海巫那么急功近利的人,也只饲养了八爪鱼一个灵魔。听说过饲养灵魔反被吞噬撕碎的故事吧。”擎苍讲述着,“有一名祭司靠在灵魔身边睡熟了,他的爱人看见了,将衣服替他盖上,这个举动惊醒了一边的灵魔,灵魔嫉妒得疯狂了,于是从手指开始,吞噬主人,爱人的鲜血,大概是世界上最甘甜的东西了。” “祭司的爱人呢?也被吃掉了?” “不,最残忍的报复,不过于让他看看自己和情人一起被压倒的样子,绝望的,羞涩的扭动……” “野蛮!” “灵魔付出的是生命,而主人连一点点专情都不愿付出,这就太说不过去了。” “我说了要救的不是我的爱人。” “好啊,那就等到将他救出的那一天,看你会不会心甘情愿的看他被我抱。” 擎苍从怀中掏出一只银白发亮的东西,靠近高挺的鼻梁,仔细的看着,似乎是在赏玩,当子昙看清那是什么的时候,差点气背过气去:竟然是……给鲛人用的脚环…… “你哪里弄得那种东西?快丢掉,难看死了。”习惯了主人对灵魔的语气,一时改过来,还真是困难。 “在海巫那些遗留的宝贝箱子中翻到的,做工很精致,雕花是你们鲛人族的风格呢,不知为什么,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呢?” 两个人像隔着大幕进行一场决斗,猜着心知肚明的哑谜,他们都不愿先点开这一层,子昙是身心疲惫无力去想,擎苍却似乎很享受这种调戏的快感,将对方逼近死角,看着他茫然无措的。 如果可以用做人质去换哥哥的是这个混蛋,而不是孩子,该有多好……子昙心中苦涩的自嘲着,咬着下唇丢给鲨鱼一句: “马上就要以王位候选人的身份重现在你族人面前了,难道你该擦的不是宝剑吗?” 擎苍以暧昧的姿势,将那只脚环擦得银光闪闪,嘴角漾出一种的得意的笑,鲛人被震惊和羞得满面通红的样子,让他觉得非常满意。 “那件事,只不过是在海神殿的允许走个过场吧,对争斗搏击我有的是自信。我不是玩物丧志的人哦,只不过,这件东西对我有特别的意义,它本来有一双,据说可以柱住坏心不忠的爱人,如果我的主人背叛了他的灵魔怎么办?要不要我把这对脚环分开,给他和他心底的那个人一人一只?” 擎苍似乎不想做这场祭司与灵魔洗脑大戏的谢幕者,而是引诱子昙去捅破,顺便加一出脚环的浪漫回忆,真是太坏心眼了! “听说鲛人在孩子出世后脾气会变坏,不似以前温软粘人,看来果然如此,要我再给你揉揉腰吗?” “曾经是灌溶解身体的毒药,现在又换这种东西,好意思么?”子昙将制好的粉末倒进袖中,准备往外走。 “那你就猜猜看啊,猜猜我心疼的是你,还是我鲨族世子?”擎苍将手伸给他,分明是索要交给对方珍藏的,夕雾的泪化珠。 子昙轻轻含住他的中指,双手支撑在地面匍匐在擎苍面前。 “顺从一些多好。” 第26章 很明显,擎苍这是在向自己暗示,暗示他对三人未来安排的意愿。 他压根就没想征求眼前鲛人的想法,就已经替他的未来做了板上钉钉的打算。 他绝不会放弃哥哥,也绝不会放弃自己的世子。 与此同时,他看出了弟弟对哥哥的依恋,微妙的情愫,让他既想看到鲛人兄弟间为他嫉妒,这让他很有占有的成就感;又懊恼自己的战利品心里多了个人,因此愤愤不平…… 大混蛋……自作主张的家伙……为什么自己的人生会和着这种恶劣的家伙有过一段交集…… 不管擎苍怎么想,这都是不可能的了……不知他受不受得了接踵而来的迎头痛击,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我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一直很担心做得不够好,快帮我看看,成果怎么样,小家伙这几天长大没有?”擎苍走向他,将手伸向了舌尖下,准备将那枚圆圆的鱼卵空壳取出来,一脸幸福的表情。 “不行!!”子昙慌乱的抓住他的手。 “怎么了?”擎苍反倒被吓了一跳。 “不可以拿出来的……会冻着他的……” “幸亏你提醒,等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我鲨族后,我要给他修最好的宫殿,这段时间让他跟着你受了这么多委屈,真是好几次忍不住想干脆把你关在海洞好了,有你这么个当爹爹的,真是要命!” 子昙消沉悲伤的眼神,让擎苍觉得自己话说得太重了,便无奈的将他揽着,在他耳侧吐着充满雄性诱惑的气息:“怎么办,小家伙好像说想爹爹了,我们换个班,怎么样?” 还未等子昙推开他,鲨鱼王的嘴唇就已经压了下来,舌尖的交融中,鱼卵被从擎苍口中,缓缓的温柔的送进了子昙嘴里…… “只一会儿哦!把我鲨族世子交给那个大公无私的爹爹一分钟,我都不放心!” 一颗泪化珠滚落到子昙胸前,竟然是黑珍珠。 这个鲛人服食了过量的定神药物,并且已经上瘾,这无疑侵害了他的身体。 “孩子孵化后,我们喂他什么好呢?想想我的小勇士的样子,真是迫不及待了呢!”擎苍邪邪的打量了身边的鲛人,吻了回去,用舌头收回了那枚空鱼卵。 第27章 “不知为什,最近海神殿对你的赏赐很多啊。”擎苍望着远处源源不断的仪仗队,忙碌的摆放着着神殿钦赐的权杖,金印,还有数不清的法器,隐隐感觉有些诧异,“说实话我真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海神殿对我们的态度突然转变那么多?你就算了,竟然对我这种通缉犯也可以放虎归山。” “知道自己恶名昭彰,就更要谨言慎行。”子昙伸手去解了擎苍脖子上的灵魔饰品,他知道那种东西早已经是毫无意义,擎苍昂首挺胸的待在颈子上,无疑更像一种对他的嘲笑和挑逗。那种话,他说不出口,他无法亲口告诉擎苍:“这一切,都是用孩子换回的……” 不料擎苍抓住了他的手,贴在脸上:“怎么,要做最后的诀别?即使这样,这个不该留作纪念品给我吗,鲛人生性真是凉薄。” “想留着的话,随便你吧……” “明天,我们在海神殿划定的新边界会盟,尽管双方芥蒂颇深,但海神殿的面子必须给,时间不早了,我要在月亮升起之前叼着鱼卵赶到,先走一步了!明天见面时,你带不带国书不要紧,但是我必须看到你哥哥夕雾!与你的约定,即使流血拼命我也遵守了,该是你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擎苍现出原形,叼着鱼卵摇头摆尾的向暖流中游去。 “祭司大人,海神殿钦赐的法袍和金印,请您换上,明天出席会盟。”几名鲛人侍从将金光闪闪的华丽披风展开在子昙面前,耀的人无法睁开双眼 子昙十指拂过法袍巧夺天工的花纹,将拳头抓起,攥成一团…… 鲛人侍从顿时吓得面色苍白,却又不敢阻止…… 第28章 会盟的时刻还未开始,擎苍早早就率了部众在此等候,焦急的等待着那个人的出现。 子昙并未出现,倒是海神殿的来使捷足先登,带来的文书与美酒。 “王,这是海神殿恭贺你登位的酒,也不喝吗?” “实不相瞒,我的小世子,现在正被我含在舌下,为了让他多得一些灵力健康壮实,我要替他的鲛人爹爹孵化,因此早已断饮,我为世子拟名擎儿,有劳尊使回报。” “小世子?王……你不知道小世子早就被送到海神殿了吗?” “什么?!”擎苍眼前浮现出过去的种种过往,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为什么鲛人可以重回故土,为什么最近赏赐不断……” “那个人呢?!那个人在哪里?!”擎苍冲进鲛人神殿,甩上大门,一个耳光将子昙掴倒。 子昙没有挣扎,惨淡的苦笑着,这一幕,不久以前就发生过,现在又重演了…… “戏弄别人很好玩吗?!很好玩吗!?”擎苍激动的将他拽起来,后脑重重的撞在墙上,耳朵嗡嗡作响,让他听不清擎苍的吼叫,“你哥哥在哪里?!!告诉我夕雾在哪里?!” “……和海蛇走了……他不愿见你,也不愿见我……” “替我整编军队,准备出兵海蛇族!”擎苍丢下子昙,用可以将神殿屋顶的声音,向跟在外面的鲨族部下发号施令。 “……擎苍……孩子被海神殿扣作了世子,鲨族不可能再继续为所欲为,兴风作浪。” “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勾结外人夺走孩子?!就为了权力和地位吗?!为了这个吗?”暴跳如雷的擎苍牙齿咬得格格响,撕扯子昙新披的法袍。 “回去吧……按照海神殿的安排……好自为之……” “你说的对!你哥哥和擎儿,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而你,什么都不是!”鲨鱼王合上画有延绵疆界的地图,咬破手指,在子昙的印鉴旁边也按下手印,将他掷在子昙面前,拂而袖子而去,“因为你是我孩子的爹爹,我不会杀你,今生今世,我不会再碰你,你也不能再和别人发生感情,我要让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痛苦,孤独一辈子!祭司大人,你不是喜欢权力与疆土?我成全你!你就留在这里!让毒咒跟随你一辈子!愿大祭司一生永享荣华!福泽绵长!” 擎苍走了,子昙弯腰去碰那簇碧绿的海藻,海藻顿时枯萎。 这是鲨鱼王对他下的毒咒,因为孩子是被提前强行取出的,子昙仍然有着繁育期鲛人执着的感情和炽热。 但他再也不会得到抚爱…… 第29章 鲛人族大祭司走了,终于回到南国,他却挂印离去,离群隐居,没有人知道他的踪迹…… 唯一能见到他的,是海神殿的来使,这也是别居多年以来唯一的访客。 蛇王登基了,蛇王亲政了,蛇王是个贤明的君主,深受臣民的拥护,常伴少年王者左右的,是自幼辅佐他的鲛人臣仆…… 每次神侍来看望他,子昙都要向他询问蛇族的消息,好得知夕雾的近况。 “我见过蛇王青年时的样子,是个英武的美男子呢,可惜蛇族的生长周期慢,这么多年,只恢复成少年的样子,不过,夕雾的成果已经很令人惊叹了,要知道,每天不眠不休,怀捧幼蛇上朝下朝,到处巡视,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坚持下来的。” “哥哥……”子昙担心的情绪稍稍得到了缓解,他替哥哥感到释怀,也为自己感到悲伤:哥哥永远不会再见他了。 送走了来使,子昙取出一枚定神丸,这些年里,只有这种东西陪伴在他身边。 鲛人被鲨鱼王下了毒咒,没到月圆之时,他都渴望着肌肤相亲,但陪伴他的,只有回忆…… 又到一年月圆时,孩子,哥哥,你们还好吗? 子昙望着那轮明月,难受的将身体舒展开,他的血液灼烧着他的骨肉,似乎要将鲛人化作一团灵焰…… 朦胧中,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是夕雾。 “哥哥,你怎么找到这里了……” “这里,已经没有了,空空的,每当想起你就会痛,这颗鱼胆已经作为解毒的药引,让你亲手捧着给鲨鱼王喝下,怎么办?”夕雾将子昙的手按在自己的腹部,轻轻揉弄。“原谅我没有再多出一颗,能够给你……” “我不要哥哥替我解毒,我只要你好好的生活……” “好好生活?你被那个混蛋折磨受这种苦,我可以好好生活吗,要不要我把他的喜好交给你,让你真正驯服它?” 夕雾轻轻含住子昙的耳垂:“鲨鱼的背鳍末端是最敏感的,缓缓抚摸,他紧绷的肌肉就会松弛,他的鲨尾会无措摆来摆去,再大的怒火,也会降下来……” “哥哥,求你别说了……” 子昙合上眼睛,腰部向后仰去,躺倒在夕雾的鱼身上,十指环绕上对方的脖颈,指尖的鳍膜颤动着张开,夕雾模仿擎苍的惯用的伎俩,抓住他的手,含在嘴里,狠狠得咬了下去。 鲜红的血滴淡淡的侵染了夕雾的唇齿,子昙深深地喘息着,搅抖着对方的长发。 夕雾吻住了他,让子昙品尝他自己的鲜血。 纤细的喉结微微颤动着,凝噎着,饮下了这爱恨交织的腥甜。 子昙知道,情动时会张口咬伤对方,这是鲨鱼调情的习惯,鲛人是不会这样做的,夕雾这是对擎苍出神入化的复原。 因为哥哥太爱那个人了吗……因为太爱所以扮作那个人的样子……那自己的真心呢……难道也不愿离开了吗…… 第30章(大结局) 两名鲛人就在他眼前如胶似膝的相吻,黑暗中的身影气得拳头攥得咯咯响,真当他是透明的吗? “怎么,那个蛇族的小鬼满足不了你,所以你来找你的弟弟?”擎苍的声音突然在外面响起,惊得两名鲛人同时回过头来:他怎么找来了?! “不要这样说我的主人,为了维护我的王,我愿意和任何人拼命,况且,小鬼头有小鬼头的好处。”夕雾的一句挑衅,把擎苍的肺都气炸了。 “哥哥……别激怒他……” 在鲛人的惊呼声中,擎苍拖住鲛人的各自化出了腿,将两人跩倒在地面。 子昙的右脚和夕雾的左脚,被一只脚环束缚在一起,紧紧贴着,相互掣肘,感受着对方的温度。 “自然两个都要罚!哥哥自然是首当其冲。” 擎苍跪下身,动情的吻着,却是子昙的脚踝: “哥哥……救我……”子昙难受的伸手向夕雾求救,扭动着身体,他知道,求擎苍根本没用。 “说你要跟我回去!今生!来世!生死轮回!永远不能离开我!说了……我就让你弟弟解脱……” 擎苍捧起夕雾的下颌,再也难忍那份思念,激烈的亲吻着,夕雾同样回应着他,两人将发抖的子昙丢在一旁…… “你脸上……刺上了昙花,那是别人的名字,我不可能和将别人名字刺在脸上的鲨鱼王在一起……今生……来世……都不会!”夕雾哽咽着摇着头,将擎苍的头抱在怀中,却将手伸给了子昙,将炽热的温度传递给他的手心,“如果你再敢折磨我弟弟,我就再次咬舌自尽在你面前。” “替他刺上纹身,”擎苍似乎这才想起与夕雾脚环连在一起的子昙,粗鲁的将他拽着胳膊揪坐起来,一把拔下发簪塞在他手里,抓着他的头发将他按住,“我的名字!” 子昙趴在夕雾背上,擎苍的大手抓着他的手控制着他,让子昙无从反抗的画出图案,身下的夕摆动雾的颤抖,通过相连在一起的脚环传递给他,让他一起发热。 “你也有了我的刺青,还是你们鲛人族大祭司的手令,我也不可能放带有我名字的鲛人走,怎么办?”擎苍激动的问着夕雾…… “想怎么样,随便你吧……” “拴住他,就是栓住你,不是吗……” 正文完
推书 20234-03-06 :重生之迟爱——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