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谈清诧异的接了一句:“当然不是,这契兄弟……可是相当于夫妻的啊……”
“夫妻?”书生忍不住高声叫了起来,脸上淡然高深的表情在也保持不下去了。“齐盖——”
噗通一声,一个人形的肉弹被踢出了马车,赶着马车的凌园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嘴角,内里的话,他一声不拉的全听进了耳中,对于这个齐盖的那些心思,他一开始就看在了眼中,可他并不想做些什么来阻拦。
有些事,是注定的,谁让,他是她的血脉呢?
但不可否认的,此刻看到被赶下马车的人,他心里无端的升起一股父亲的快意感。故意装着完全没有看到的样子,小小的马鞭,狠狠的拍在了马臀上。
刺溜儿——驾!
奔跑在马车后面,欲哭无泪的某人,心里已经被抽的滴血!天爷!这美妙的日子才过了多久啊!又得重新回到吃马车灰的日子了吗?
在原地愤懑的诅咒了半晌,看到那个小小的马车自他下了车后,奔跑的更轻便快速了。一转眼都快消失在山路彼端了,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认命的提着内劲追逐上去。
一行路,就是半个月过去了,这日书生一行人的马车已经驶到了汉苗交杂的地域了。
一进入这一地域,从未出过远门的书生立刻感受到了不同于中原的民俗风情——这里的百姓,民族习俗各有不同,但因为常年杂居在一起,反而衍生出了新的民俗,而他们恰好赶上了这里一个不大不小的节日。
种种过节的氛围和习俗看得书生啧啧称奇,越往难走,看到的人就越给书生不同于中土人的感觉,但这并不是说他们长得丑或者怪异,恰恰相反,这里的人,不管男女,长相都十分水灵清秀,比之江南只让人感觉更胜一筹!
而此处民风也确实彪悍,大街上,袒胸露乳的汉子固然多,但同为男人,书生还能忍着不说什么。可是那少女也都露着白生生的小腿肚子到处跑,而从没有人横加指责。这一幕幕看得书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那些身上穿着蓝染花布裙子,周身都是各种明晃晃银饰的小姑娘们,看到书生惊讶的表情,也都表现出异样的兴趣,不但不会对书生打量自己的眼光感到厌恶,反而还嬉笑着故意在书生面前展示起来。
也因如此,书生根本不敢在人群多的城镇里停留,只让凌园他们买了路上需要的就赶紧上路,此处离他们的目的地已经很近了,再翻过前面那座不算高的小山就已经到了汉苗交界处了,只要到了那里,自己也算是能完成娘交代的事了!
余下的时间么……书生不由臆想起,他和齐盖,再加上凌叔谈清,他们一行四人畅游山水,揽尽天下风光的好日子了!
“吁——”伴随着马的嘶鸣声,一直平稳行驶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里间正在神游天外的书生一个不防备,直接滚出了马车,恰好被早一步从马车后赶到的齐盖给接个正着。
“怎么了?”书生晕乎乎的靠在齐盖怀里,他好像听到了刀剑相撞的声音。
齐盖给书生抚了抚背,等书生定下神来,才示意他朝前看——一伙人正斗得热火朝天——一群苗人打扮的汉子,正手拿大刀的围着一对男女攻击。
书生一看这场面,立刻来劲,连一直没给过好脸色的齐盖又凑近了自己身旁都不在意了,紧紧拉着他的衣袖问道:“这、这是什么情况?”
齐盖微微不解书生的兴奋,但出于现下对自己这么有利的局面考虑,他还是决定忽略一切可以忽略的,乖觉的选择好好回答书生的问题。
“唔……显然是路有不平呗!”
“那……我们……”要不要拔刀相助?
“等路自己平了我们再过!”凌园弓腿坐在马车上,微微眯眼看了看不远处那一群打斗的人,凉凉的开口,打断了书生所有的想头。
书生立时垮下了脸,本来可以体验一把书中所说的英雄式感觉的,虽然,上去赶跑恶人的肯定不会是自己,但不管这三个人谁娶了,都架不住与有荣焉的感觉啊!
看着蔫了吧唧的书生,齐盖心里又蠢蠢欲动起来,算起来,小书呆好久没给自己亲近了啊!齐盖瞄了一眼书生,不自觉的往他身边又靠了靠。
看了一会,除了看出苗人的刀很利,那对男女很机灵以外,这场争斗,书生时一点也看不出来到底谁占了上风,谁又是需要他们拔刀相助的。终于明白了凌园不让他管这事的原因——他们根本不知道谁善谁恶,谁好谁坏,总不能单凭人数就确定谁是受欺负的一方吧!
于是书生也便无趣的准备爬回马车上,也就在书生的脑袋都要钻回马车的一刹那,突变发生了。
一把被磨的噌亮的大刀被射了过来,快得众人差点没反应过来。
好在齐盖本能的伸手截下了刀子,否则书生还露在外面的屁股可不就遭殃了!
书生惊得跳了下来,看到齐盖的掌心被刀子拉出一条不深不浅的血痕,血正滋溜溜的往外涌个不停。
本来还有几分看热闹的书生,蓦然觉得脑子里有个什么东西一瞬间就崩断了!充斥在期间的,除了齐盖的血红,就是怒火的鲜红。
他也顾不得会不会沾染血迹,下意识的拿自己的袖子去堵齐盖的伤口,嘴里也不停歇的让谈清帮忙把车里收着的伤药给拿出来。
一通手忙脚乱,正当书生给齐盖的手包扎完毕时,一抹抹泛着冷光的刀刃纷纷向几人砍来。
一旁因为有刀子袭向书生的齐盖,虽然本能的截下了刀子,但是一想到如果没截下刀子的后果,心里就冒起无限寒意。
他任由书生拉着自己的手,倒腾来倒腾去,看似没有什么反应,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心里的后怕和恼怒已经快要烧过最后的那条线了!
而此刻,就在齐盖慢慢平复情绪的刹那,那一片片闪着冷光飞来的刀子,很显然已经烧断了他脑中名为理智的那最后一根线。
他哼了哼!手翻云袖,一个闪身,护着书生的同时,那些冷刀子就朝着飞来的方向飞了回去。
“滚!”齐盖的脸上已经黑得可以沾墨写字了!
但想起他们此行的一些事宜,他还是忍住了那已经有了燎原之势的滔天怒火,不想在还没进入苗人地盘前,就先得罪不知名的一方势力。
而那厢打得正火热的两方显然也被齐盖的这一手给惊到了,尤其是苗人,几个汉子相互交汇一眼,不知达成了什么协议,只抛下一十分别扭的汉话:“没想到……果然是汉人……”就齐刷刷的走入了林子不见了。
其中一些词句在是不标准,书生几人完全没有听懂,但一想,应该也不是对他们说的,也便没有放在心上。
那一群苗人走远后,齐盖和凌园就示意书生和谈清上车,准备赶路。
却不想,早先被围攻的那对男女却突然走了过来,拦下书生他们的马车后,男子客套的说道:“多谢兄台搭救,不知几位是欲往何处去?”
第五十五章:古怪兄妹
凌园停了手中的马鞭,淡淡的瞟了一眼两人,不想搭话的样子,齐盖也难得没有什么笑脸,硬着声音说道:“举手之劳,不值当谢!告辞!”
“哼,好一个举手之劳!既然是举手之劳,你们怎么先是看了那么久的热闹!一直没有举手帮衬一下呢?”男子还没有说些什么,一旁一身鲜亮红衣的女子,气势汹汹的开口,话里话外都带着一股质问的味道。
齐盖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红衣女子,轻轻嗤笑一声,不愿多搭理她的样子。
他挥挥手,示意凌叔赶路吧!莫要被这对古怪的兄妹给耽误了行程。
马车欲行,却又被男子给拦了下来,男子面带谦和与歉意的说道:“抱歉,家妹被我给宠坏了!还望几位海涵!”
对着这张客气的脸,齐盖和凌园虽没有给好脸色,却也不便再板着脸,也只是略略缓和了语气说道:“不会!”
“我与家妹正要往南家去,看着几位的样子,像是同路,若不嫌弃,可到寒舍小憩片刻!”男子客气的邀请,话里的恭谦和气很难让人不对他心生好感。
但马车中的书生却早已对这对兄妹生出了不耐烦!
他只是历练少,毕竟不是蠢。他们距这对兄妹与人缠斗的地方,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但这方圆百里,除了这条前通后达的官道,四处都是密林,怎么就那么巧,一次两次的,刀剑都失手往他们这边飞来。
显然是有人有意为之啊!即便是那些苗人做的,也不代表这对兄妹就是好的!若是这对兄妹做的,那好有什么好讲的,此刻的种种行径,显然还有后着等着他们去跳!
若是以往,书生还可能会带着好奇看看这对兄妹到底想做些什么,但他半个月前才因为自己一时的任性,差点就损了自己最亲近的人。
此刻对这对兄妹这样不知所图是何的人,他是能不搭理就不搭理的,只是这对兄妹未免太不识趣了!
“不必!我们还要赶路!二位好自为之便是!”书生一把撩开帘子,探出脑袋,冷言冷语的说道,口气十分差。
就在书生掀帘子的一瞬间,书生也许因为气愤没有注意到,但坐在帘子边上的齐盖可是看得真真切切——那位一直纠缠在马车前的男子,脸上可是出现了瞬间惊艳和迷恋。
虽然很快,但却依旧没有逃过齐盖的鹰眸。
齐盖的脸色不可抑制的又黑了两分,把书生的脑袋给推回去以后,不愿再与这两个有问题的兄妹多做纠缠,一道棉柔的掌风扫过,那对兄妹被逼的后退几步,凌园也见机驾了马车就走!
直至马车行至一个转弯处,齐盖就着马车转头的一瞬间,因为距离的原因,只看到远远的地方那对兄妹还立在那里,不知怎的,明明看不到两人的容貌,只能看个身形,但齐盖却莫名觉得,那二人面上表情是一种说不出的阴沉。
且行且嬉,一日过后,几人来到了属于汉人的最后一个城镇,再往前,就是苗族的地域了,那里虽说也是分城镇的,统领者也是圣朝派过去的朝臣贤士,但,大圣立朝这么多年,苗裔之地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不管上位者到底是何想法,对于百姓来说,你真归顺也好,假降和也罢!只要你还挂着大圣国土的名头,只要不会起事端,他们都是不会去关心的。
说到底,若不是这次书生奉了母亲的严令要来此处,他也是如这大圣朝的庸庸百姓一般的,根本不会去探究这个蛮夷之地到底是个什么风貌。
但,终究事不从人愿,本以为只是奉母亲命令而来罢了,且不想,这一路走来,该他知道的,不该他知道的,他都知道了这么多。
他娘亲竟然是这苗裔之地的头领,虽然他很怀疑这个头领在这样一个混乱的地域里,到底有多少权力和威信。
其他一切事宜,到了此地,似乎都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当书生坐在饭馆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心里第一次如被浓雾覆盖,带给他的不止是茫然,更多的是他自己也看不清的前路。
他明明就知道他现在是要去往苗裔之地的不是吗?
忽地,一双温厚的手掌蒙了上来,遮了书生的视线,接踵而来的就是书生早已熟悉的声音:“书呆,看什么呢?”
话音一落,蒙着眼睛的掌心滑落到书生颈间,面前出现了一个笑意盎然的脸孔。
“没、没什么!”书生答得有些停滞感。
“害怕吗?”齐盖坐到了书生面前,认真的望着他。
书生回望,双目相接里,书生看到了一些潜在的担忧,他也认真的摇着头,“不是害怕……是、是有些不知所措。明明我娘在我走之前就已经交代了,是让我去帮她换一件东西的。但现在……”
书生茫然的看着齐盖,眼中疑惑、清明、略有所悟的情绪一一划过。
“现在……我总觉得,好像事情根本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否则,为什么我娘一定要你陪着我上路,为什么隐姓埋名那么多年的怨伯突然以凌叔的样子出现,一路走来……我若真的还以为事情那么简单,真的就对上了你的书呆称号了!”
齐盖沉默下来,眼神复杂的看着面前的书生,还是那张清秀的脸,第一眼看着,觉不会被这副皮相给吸引。
但周身那种夹杂着读书人特有的清朗和孤傲的气质,再混入这段时间行走江湖里所酝酿的人情通达的圆滑,奇异的让人感到一种另类的魅惑。
他无言的伸出手,于桌子下方,握住了书生的手心,“……不管怎么样,一切都会好的!”
“你和凌叔……”犹豫了一会儿,书生还是忍不住想问,“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这个疑问他在天禀城屈府的时候就察觉了,只是那时事情太多,再加上他一问道这个,齐盖就会插科打诨的圆过去。
三番两次之后,书生早已察觉其中有大问题,但是心底却也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难得糊涂,难得糊涂,天下事并不是样样都要知道的一清二楚才叫好。
可今日,他又觉得自己不得不问。
齐盖对于书生问起,一点也不显惊讶,像是早料到他有此举,可,终究,齐盖也只是定定的看着书生,眼神微微放缓,嘴唇始终不曾开合。
半晌,书生才不甘愿的叹了口气,“知道了……还是不到时候是吧?”
这边,书生齐盖两人,就着桌下双手交握的姿势,缓缓沉入一种静谧的氛围里,厅堂里,人来人往,人声鼎沸;饭馆外,日到中天,如火如炙。而这一切,暂且与他们无关。
也许,他们在这样的时间里感受着彼此,也许,只是静坐在这样的画卷里。
“啪”一声,一把镶珠携翠的宝剑带着剑鞘,狠狠拍在书生与齐盖二人面前。
他们双双定睛望去,复又齐刷刷皱眉。
“呵——这是该说缘分还是……狭路相逢?”拍下宝剑的红衣女子,撇着嘴说道,面上尽是骄傲自得的神情,看着书生二人的表情里,透着一种“你们自己撞进来的”的危险意味。
齐盖提起拍在桌子上的宝剑,看似轻轻一动,下一刻,宝剑连带着剑鞘,一起插入了饭馆的门柱上,入木半个剑身。
“你——”红衣女子气得脸蛋通红,眼中都能冒出火来,“好啊!好啊!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来人——”
“慢!”男声突然插入,又一次阻了女子的行为。
书生和齐盖双双交换一个眼神,实在不解这对兄妹到底要做什么?这么黑脸白脸的轮番上场,他们以为自己的演技已经好到可以堪比戏子了吗?
“怎么了?”在后院打理好马车马匹,又上街补充了路上要用的东西的谈清和凌园二人回到客栈时,恰好目睹了书生与齐盖无奈的眼神。
“凌叔,谈清,你们会来了。我去嘱咐小二一声,我们这桌人齐了,可以上菜了!”书生可以绕过那对兄妹,视若无睹的直奔着柜台而去。
三言两语把自己要说的都给说了,却发现掌柜一直木讷的盯着自己,不做回应。
“你这掌柜……”书生正要询问,却听身后一阵如母鸡啼鸣般的笑声响起:“咯咯咯……好生笑话!”
书生回头,看到那红衣女子正站在自己身后,翻弄着自己的衣袖,好不悠闲的样子,眉眼之间尽是小人得志的笑意。
“你们刚刚得罪了我这主人,还想要我这客栈好菜好饭的伺候你们,天下间哪有这般便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