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后面这一句,他料想冯锡也不会提出太过分的要求。
事情能够了了,也就够了。
冯锡这时候倒是干脆,拿起桌上的酒瓶,往酒杯里倒了满满一杯酒,端在手里,看了一眼,还用手指轻弹了一下杯壁,笑道,“周先生说得严重了,毕竟这里是你们的地方,我能怎么样,这位学生给我敬杯酒,道个歉,我也就不追究了。”
只是一杯酒的问题,自然好解决。
周念看向楚慕,他还是要征询老婆的意见的,楚慕则询问清境的意见,要是他学生不乐意,他也没法子。
而清境,他自然不能让老师再担心,看向那杯酒,心一横,那就把酒喝了吧,他自知自己酒量差,一杯倒,但是现在有老师在,应该不会让他吃亏,他深吸了口气,忍着身体的不适,突然站起身来,要去拿冯锡手上的酒杯,决定几大口就把酒喝了,应该就没事了。
没想到冯锡却不给他酒杯,还说,“就这样喝。”
所谓就这样喝,是由他端着酒杯,清境就着他的手喝。
楚慕只觉得冯锡太过分,眉头皱了起来,而清境心里自然也非常不忿,但是看到老师对自己担忧,还是咬牙忍了下来,道,“冯先生,今天打了你,真是对不起。”
冯锡目光深邃,扫在他的身上,不仅是他的脸,此时还包括他颀长的身姿,笑道,“嗯,没什么,把酒喝了,今天你打我的事我就不计较了。”
他说得大方,却把手里的酒杯放得非常低,清境为了喝酒,只好跪到了地上去,清境知道这只是冯锡想要折辱他,只是此时,他不想给老师添麻烦便没法反抗,只好那样跪着去喝那杯酒,而冯锡却不断使手段逗他,把酒杯又从下到上抬起来,清境只好跟过去喝,心里则恨死冯锡,只把他全家都骂了一遍。
冯锡之后将酒杯端在自己胸前不远,清境已经喝得头晕晕,为了喝最后一点,几乎趴在了冯锡身上,而冯锡并没有推开他,反而一只手搂住了他的腰,最后一点酒液喝完,冯锡脚把清境的腿一绊,晕乎乎的清境重心再没法保持稳当,整个人栽倒在了冯锡怀里。
冯锡手里的酒杯被他随手扔下去,滚在沙发上,他将怀里带着少年清新干净气息的清境低声说,“我是说不追究你打我的事,没说不追究你坏我好事的事情,记住了?”
清境脑子晕得厉害,那酒,他不知道是什么酒,喝时并不觉得多么辛辣难受,醇厚而清香,润在喉咙里十分爽口舒服,没想到一会儿就醉得厉害了,只愣愣把冯锡望着,傻乎乎的。
冯锡被他傻傻地望着,简直又想亲他了,而楚慕也早已明白过来,冯锡对清境大约是有所企图,大老板对清境这样单纯的学生的企图,让楚慕觉得心里很难受,他赶紧过去把清境从冯锡怀里扶了起来,一句话也不和他说,对他充满了厌恶,扶着清境就往外走。
而周念又和冯锡寒暄了两句,才赶紧出门去跟上楚慕,让李经理进包厢去处理善后,让另外的工作人员来帮忙扶着醉了的清境。
清境被带到了周家去,他完全醉了,在车上时就睡得不省人事。
楚慕担忧不已,回到家,就让医生来给清境做了检查,医生检查的结果,清境肚子上被打过两拳,胸口上有被轻咬了一口的牙印,手腕上有瘀痕,也就没有别的伤了。
这种样子,一看就知道是被冯锡猥亵过,楚慕很恼怒,一边恼怒冯锡的欺人太甚,一边又恼怒自己怎么带了学生去那种地方。
医生给清境身上需要上药的地方上了药,又说为了确保没有内伤,和手腕上骨头没有被伤到,第二天病人醒过来了最好去医院里做检查。
楚慕一一记下了,就让佣人送了医生离开。
而清境则在床上睡得死死的,醉酒的他,倒是没有什么烦恼了,睡得很安然。
清境本就不是个心思重的人,心情开朗,无论是吃了亏,还是受了欺负,很快也就忘了,为人傻乐到会被人真觉得他傻的地步。
他这样,自然是有好处的,总是快乐的时候比伤心的时候多,无忧则不易老,一直看着像个高中生。
第二天,他醒过来,发现自己在陌生的房间里,愣了好半天才迟钝地记起来前一晚的事情。
他坐起身下床,从窗帘透进来的点点光亮,只够他把房间里的设置简单地打量一遍,只见是间很大的房间,大到可以在房间里放置一张大床,还有很宽阔的空间,放置一组沙发,有穿衣镜,大衣柜,还有落地台灯,有桌子,窗户也是落地窗,浅色绣着繁复花纹的窗帘从上面垂下来,落在地上,有种华丽的美感,地上的地毯也是浅色,花纹里透着暗金色。
他站在那里,有点无所适从,心想这里是哪里?
五星级宾馆里,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房间。
他一起身,房间里的感应器就有了感应,佣人知道他醒了起来了,就过来敲了门。
门被敲响,清境又愣了一下,赤着脚慢吞吞走过去把门打开了。
门外站着一位神色温柔礼貌而行为有素的女人,女人的穿着,有点像服务生,他想,这里果真是宾馆?
女人这时候说道,“你醒了?楚先生在楼下用早饭,你身体怎么样,有难受吗?楚先生说你起来了,洗漱之后也下楼用饭,然后去医院检查身体。”
“楚先生?”清境并不笨,愣了一下,就说,“是楚慕楚老师吗?”
女人微笑着应是。
清境又问,“那这里是?”
女人道,“是你的老师,也就是楚先生的家里。洗浴间里,一切用品都有准备好,你收拾好了,我在这里等你,带你下楼用早餐。”
她的动作和语言一直保持着一种训练有素的礼貌周到,让清境万分惊讶,心里受惊不小,对她道了谢,赶紧去找到了进洗浴间的门。
发现这里的服务比酒店里还要好,而且温馨,装潢更加大方优雅。
他洗漱完,整理好自己,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当了,才出来跟着女佣人下楼。
第五章:伤势
清境算家境不错,但是,也对这里的一切很是惊讶。
他做了导师四年弟子,还不知道楚慕家里是这样的,一直以来的想象,都以为楚慕家是书香门第,但绝对与这样的豪华的房子联系不到一起。
走道很宽,穹顶上有着花纹,两边的过道墙壁上则挂着不少壁画,地板干净得光可鉴人,女佣人穿着软底鞋子,走路不发出一点声音。
走几步,就看到墙壁上有探测器,可见不是谁都能够在走道上随便走。
清境心里有点惴惴的,想起了昨晚上的所有事情。
想来老师能够带他们去廷舞那种地方聚会,并不是心血来潮愿意出血本,只是随意决定的一个地方罢了。
清境也并不是没遇到过大隐于世,以为他是个小人物,却在某一天得知他NB到不行的人的事情。
在本科时候,他的室友,看起来和一般学生没有任何不一样,之后却知道是历史上出名的某某大家族里的传人,他还跟着这同学去了他家里做客,他家的老屋已经全被捐献出来做了纪念馆供人参观,他就跟着这个同学去这古宅里为游人做了大半月的免费解说员。
此时想起来,还觉得不可思议呢。
所以从卧室走下楼这一路,清境已经让自己心情平静了,心想无论楚慕有什么大的背景,多么NB的家世,他都只是自己的导师而已,不要觉得吃惊。
一路走下楼来,在楼下也遇到了另外几个统一制服的佣人,都对着清境友好地问了好,然后各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而这时候,楚慕牵着一个五官精致漂亮的男孩子从餐厅里出来,又为他整理了领口,说,“把围巾系好了出门,”又问忙碌的管家,“车好了吗?”
管家说,“好了。”
楚慕又低头眼神温柔地看着男孩子,说,“赶紧上学去吧。”
抬起头来,就看到了在女佣人旁边的清境,楚慕一愣,就柔声问他,“你下来了?饿了吧,快去吃早饭。你吃早饭了,我再和你说话。”
清境赶紧应了,被女佣人带过去餐厅里吃早餐。
楚慕则把孩子送到了门口,把他围巾弄好了,又问他是不是书本带好了,这才看着他上了车,孩子在车里对着楚慕挥手,“daddy,外面冷,你赶紧进去吧。”
楚慕也对他挥了挥手,“上学去吧。”
车开走了,他才转身进屋来。
清境进了餐厅,餐厅很大,头顶上中间是一个巨大的莲花形水晶吊灯,两边还有两个小的,餐厅里一大半面积空着,只在一边摆了一个长餐桌,铺着桌布,上面放着花瓶,有一个男人还坐在一边吃饭,清境认出是昨晚见过的那位周先生。
他有礼貌地对他说道,“周先生,昨晚的事情,谢谢你。”
周念对他点了一下头,礼节性地问道,“身体,好了吗?有没有事?”
清境想到昨晚冯锡对他做的事情,心里有点窘迫,面上却并不表现出来,只很礼貌地回答他,“没什么事,谢谢你。”
周念说,“坐下吃早餐吧,早餐后,为了以防万一,定了医院你去好好做个检查。”
清境之前也听女佣人说要去做检查,他当时没有问,此时被女佣人请到餐桌上去坐下,有另外的人又为他端了早餐来,他才问周念,道,“要去医院做检查吗?我觉得我没事。”
周念道,“昨晚医生有来看了你,但是觉得还是去医院再检查更好,害怕会有内伤,还有你的手腕上的瘀伤,担心有伤到骨头。你的手腕,有痛吗?”
清境刚才刷牙时又觉得手腕无力,倒没像昨晚那么痛,就说,“还好,不痛。”
周念说,“吃早餐吧,吃完了去医院检查。”
他的斯文里带着威严,虽然他的话都是很和蔼的话,但是清境还是觉得很有压力,不再说话,拿着筷子吃起早餐来。
蟹黄包,虾饺,耗油菜心,千层酥,紫薯卷,煎蛋……
还有鲜香的鱼粥,又有一杯牛奶,每样东西都不多,但是因为样数实在多,足够人吃饱了。
清境是个挑食的人,此时也吃得心里大呼过瘾,心想在老师家里吃早餐,就像是去广东餐厅里吃早茶了。
周念很快吃好了,擦了嘴起身对清境礼节性地说了一声,这就出去了。
清境一个人坐在偌大的餐厅里吃早餐,又用眼睛到处瞄了瞄,从餐厅里的巨大窗户看出去,外面是草地,还有绿融融的常青树,冬日的早晨,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开,朝阳的光芒洒进雾里来,迷迷蒙蒙,如在幻梦里一般。
清境吃东西吃得慢,等他要吃完的时候,楚慕进餐厅里来了,和他说,“清境,你吃好了,我安排了人带你去医院里检查身体,你别担心,要是身体有伤,一定要好好调养才行。”
都是他带清境去廷舞才让清境受了这样的委屈和伤害,楚慕心里很自责,加上清境是他非常喜欢的学生,自然如自家孩子一样,这件事要负责到底了。
清境站起了身来,对楚慕说,“老师,不用去医院,我回学校就好了。”
楚慕很坚持地说,“不,要去。我今天有事情,要出门了,一会儿是这位……”一个恭敬有礼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楚慕就又说,“你叫他温伯伯,他带你去医院。”
清境在这种情况下,只得目送老师走了,他又坐下,把碗里的最后一点鱼粥吃完,肚子非常撑,但依然觉得意犹未尽,擦了嘴,起身来,温管事已经过来,说,“楚先生叫你清境,我也这样叫你吧。你是再休息一会儿,还是现在就和我去医院呢。”
清境不好太麻烦人家,就说,“我没关系,随便什么时候都行。”
温管事说,“那就现在就过去吧,早去早回,也好。”
就这样,清境被带去了医院里做全身检查。
不知道是不是早上吃多了,在车里清境就觉得肚子有些痛,只是隐隐作痛,并不严重,在医院里检查后,医生说是肚子里有淤血,而且左手腕有轻微脱臼。
温管事就一直陪着他,先是做了左手腕正骨,医生让他左手一个月之内不能用力,而肚子里的淤血,则是开了中成药,让按时服药,几天之后再来复查。
清境的情况,温管事很快就给楚慕打电话去汇报了,没想到清境被伤这样严重,楚慕更是内疚,就说让清境住到他家去养病一段时间,清境自然不愿意,对楚慕感谢了一阵后,说还是要回宿舍去住。
楚慕拿他没办法,只得让温管事送他回学校,并且定好了复查的时间,到时候还是温管事陪他复查。
清境知道楚慕对自己的好,而且算是明白他对昨天事情的内疚,就说,“楚老师,昨天是我自己不好,要是我不到处乱走,也不会出事,你不要因为我的事情而自责,我也算是成年人了,自己出的事,能够自己负责,你别觉得出了昨天的事情,你对不住我。”
楚慕没想到他如此心细,他一直以为他是个感情上很迟钝的孩子。便说,“你是我的弟子,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不管你是出了什么事情,我都是要担心的,好了,你别多想,你先好好养着身体,按照医生叮嘱注意修养,最近也不用到教研室报道。”
清境应了,之后就被温管事送回了学校去。
回了学校,教研室一干人等都来关心他,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清境自然不会说自己受人猥亵的事情,只说被打了两下,肚子里有点淤血要吃药,手腕有点脱臼。
大家都忧心忡忡,又有人想到昨天蔡童被吓得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又调笑起蔡童来,蔡童深知是自己害了清境,所以也不反驳,只悻悻地沉默着。
要是没有发生清境这件事,大家估计能够讨论昨天的高档会所之旅讨论很久,现在却没人说起,大约都有点怕了,觉得不好说。
清境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他的同学好友们也不觉得这事还会有什么后续,而且楚慕和周念也没有去想,这件事,冯锡还有再追着清境的过错不放。
而冯锡,自从经过了那天的事情,之后他就有点怪怪的。
他来S城,来谈生意的,然后更多是好好放松一下自己,没想到却遇上了清境。
在有人的时候,他还一如既往地是他之前的样子,让人捉摸不透,一个人的时候,例如,他刚洗完澡,坐在落地窗前看着高楼之下的夜景,突然之间就露出一个笑容来,要是让人看到,估计被吓得不清。
他是想到了清境喝醉酒的样子,傻乎乎的傻小子。
坐在车里的时候,也突然之间露出笑容来,把坐在他身边的特助吓一跳,问,“冯先生,有什么喜事吗?”
“嗯?”冯锡不明所以。
特助翁华胥道,“您刚才笑了。”
冯锡瞬间沉了脸,不说话。
翁华胥在心里摇摇头,也不敢多说话了。
第六章:天堂与地狱
在发现无论多么带劲的孩子陪着他都让他觉得索然寡味的时候,冯锡想,那就让人把清境找来吧。
冯锡做事,别人总认为他毫无顾忌,不羁放任,又心狠手辣,让人知道,得罪谁都不要得罪他。
而其实他们往往不知道,冯锡做事,从来不是随性而为,能怎么做,该怎么做,他往往想得比谁都清楚,想好了,再出手,从来不会让看好的目标从他手里逃掉。
就像是沙漠里的毒蛇一般,能够几小时甚至几天潜伏,查看好一切情势之后,然后瞬间出击,猎物自然要入他口,逃不掉。
对待清境,他当然也不是随性而为之的。
等的这两天,他已经让人去把清境的情况都调查好了。
看着手里的资料,得知清境不是他想的大学生,而是博二学生的时候,他还惊讶地笑了笑,而这个傻小子果真不出他所料,是个书呆子,而且是学数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