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和清境在一起了,整个人都比以前要开朗,要轻松,更愿意来体会生活里的美好部分。
而且只是和清境在一起,也不必展现他的威严不苟言笑需要震慑人的那一部分,因为这一部分对清境毫无用处。
清境炸毛地朝冯锡瞪眼,“儿媳妇?”
冯锡笑道,“好了,好了,轻松点,不要再想这个问题。”
“哼!”清境把脸转开,心中既紧张,又迷茫,隐隐其实有些期待。
冯锡家里住在X市西北的一座大宅子里,毗邻闹市,但是一转过转角,就在落光叶的高大法国梧桐的肃穆伫立里如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这里幽静而干净,似乎和刚才的那一片天也有所不同。
车从一个大门开进去,里面是宽阔的庭院,只是因为冬日寒冷萧条显得冷清。
左边是一个不小的临时停车场,此时里面停着好几辆好车,清境多看了几眼,想着冯家千万不要人太多,不然真尴尬。
车开到主楼大门前停下,已经有佣人过来拉开了车门,虽然距离大门只有几步之遥,冯锡下车后依然站在那里等清境,让他从自己这边下来,等他一下车,就把自己的大衣披在他的身上,搂着他进了门。
知道清境不喜欢太正式,冯锡便也没有让家里多做准备,带着清境进屋之后,管家和管事都过来对清境问了好,清境束手束脚地回了礼,他们便也离开了。
冯锡的父亲在花厅里坐着喝茶,四十多岁才要孩子的他,此时已经七十多岁,不过看起来并不太显老,像只有五十多岁的人,冯锡和他长得并不像,只是都是同样的高大的身材。
之前见过的那位女士,冯锡的继母也在,在旁边坐着边和他说话,边泡茶。
冯锡带着清境进去,冯老就看了过来,目光平和,并不太热情,但是也不冷淡,冯锡带着清境过去,就介绍道,“爸,妈,这个就是清境。”
清境成了最乖的学生,对着冯老笑着行了个礼,说,“我叫清境,您好!”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清境此时也拘谨了,有点不知所措,垂着头,规规矩矩地站着。
冯老道,“不用这么拘谨,过来,在我身边坐下吧。”很是和蔼可亲了。
清境赶紧坐了过去,冯夫人也为他泡了茶,冯老问清境道,“看着还很小,多少岁了?”
清境规规矩矩回答说,“二十四岁了。”
冯老点了点头,“比冯锡小了七八岁,倒是般配的年纪。”
清境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好乖乖坐在那里没有动作。
冯锡和冯夫人耳语说了几句话,就出门去了,清境看着他出门,心里更是惴惴的。
冯老朝冯夫人看了一眼,冯夫人会意,笑了笑,起身从一边拿了一个盒子过来,冯老将盒子接过又递给清境,说,“你第一次来,在这里不要拘束,来,这个收着,算是见面礼。”
清境有点惊讶,“不,……那个,太贵重的礼物……我不敢收……”
冯老笑道,“不是特别贵重的东西,收着吧。这是冯锡第一次带人回来,这么多年了,他还没有带过伴回家,这次又这么郑重地打电话来让我们好好接待你,说你胆子小,还交代我不能把你吓到了。”
清境乌黑清亮的眼睛带着惊讶地看过去,这才把礼物盒子接到手里,说,“谢谢!”
清境也算是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的漂亮模样,冯老还不至于怀疑儿子的审美观,对清境道,“会打牌吗?”
清境问,“什么牌?”
“麻将,桥牌,随意什么都行。”冯老说。
清境道,“桥牌只会一点点,会打麻将,但是也不是很在行。”
“嗯,没事,我们来打麻将吧。”冯老说着,已经起身,让清境跟在自己身边,又让冯夫人也跟过来。
他们到了旁边的棋牌室里,三人在麻将桌边坐下,又叫佣人去叫了冯夫人的侄女Tya来,Tya就是清境之前和冯锡吃饭时遇到的那位漂亮女孩子,冯老年轻时有哮喘,所以不喜欢人化妆用香水,Tya便也是素颜,穿着得体,清境看她没有昨天那么漂亮,差点没认出来。
清境在学校里打麻将时就是送财童子,在这里,和这些老手打,不用说,打了好一阵,一次也没有赢。
连冯老都没法看下去了,说他,“你也记一下牌吧,她这明显是缺三筒,你还打出来。”
“啊?”清境一副迷糊样,“真的哦。”
几个人都很无语。
冯锡不知道出去做了什么事回来,走到清境身后,直接按下他要打出去的牌,说,“出这一张。”
清境赶紧要把他出出去的牌抓住,“不,不,把这张六万打了,就可以听牌了。”
佣人已经为冯锡端了椅子来,他在清境身边坐下,道,“这张牌很明显没了,你摸不到,赢不了。”
硬是把清境手里压着的牌给打了出去。
清境说,“观棋不语,你不要管我。”
冯锡道,“我不管你,你只能输。”
清境,“不要你管。”
冯锡道,“已经打出去了,你能怎么样。”
清境,“……”
另外几个都看着两人争执,冯老和冯夫人都觉得诧异,大约是第一次见到冯锡做出这么无赖的行径。
清境本来还要和冯锡吵,但是看到另外几个人都看着他,就脸一红,赶紧闭了嘴。
有了冯锡做参谋,清境开始时来运转,连着赢了三把,冯锡说,“看吧,听你老公的是不是没错。”
清境哼了一声对他鼓了鼓腮帮子。
冯锡搂着清境的腰,握着他的手打牌,两人这带着热恋时候的黏糊样子挺让冯老侧目,之后算筹码,清境还赢了不少。
冯锡说,“是不是该把这些钱分我一半?”
清境道,“拿去买零食吃吧。”
冯锡,“……”
上午打牌因为赢得多,清境一时对麻将着了迷,开始用心钻研,午饭后,他还想打牌,不过冯老要睡午觉,他也不好提,只是和冯锡在一起的时候对他说,“下次我和你打,我一定打得过你。”
冯锡笑道,“就你吗?”
被清境瞪了两眼,“那我们打赌,到时候你输了,要怎么办?”
冯锡道,“任由你如何?”
清境想了想,“以后你就对别人说,你是我老婆。”
冯锡,“……”
冯锡道,“要是你输了,你就对人说你是我老婆。”
清境道,“一言为定。”
冯锡笑起来,“到时候赖皮可不行。”
清境道,“你才不要耍赖。”
清境下午打算回家去看看情况,毕竟他妈妈脚伤了,作为儿子怎么也该回去看看。
临走时,冯老和冯夫人送了他上车,冯老还说,“经常来玩。”
清境礼貌地应道,“嗯,今天谢谢您的招待。”
冯锡和清境一起去他父母所在的G城,清境在路上就说,“你后妈和你爸爸关系不是很好吗?”
冯锡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么说。”
清境道,“我觉得他们彬彬有礼的,也没有什么亲密行为,总觉得怪怪的。”
冯锡道,“那的确像你这样对我吵吵闹闹要有意思得多。”
清境伸手碰他的脸,“我哪里有吵吵闹闹。”
冯锡抓住他的手,把他搂在怀里,又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亲,道,“这不是又在吵闹了。”
清境,“……”
清境又说,“那是因为你一点也不像你爸爸那样正经有礼貌,为什么你爸爸那么好的人,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冯锡道,“我这样不好?”
清境摇头,“不好。”
冯锡道,“那好吧,我学我爸爸好了,这样你就更喜欢是不是?”
清境道,“本性根本难移吧。”
之后一路冯锡就对清境规规矩矩的,连在飞机上,冯锡也不像以前一样帮他系安全带,甚至不牵他的手,这让清境心里起了疙瘩,下飞机的时候,就赌气地说,“你吃错药了?”
冯锡,“……”
冯锡面无表情看着他,“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清境哼了一声道,“假正经。”
冯锡说,“不是你让我学我爸?”
清境道,“你故意耍我是不是?”
冯锡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你怎么这么难伺候,看来除了我,没人忍受得了你了。”
清境,“……”
第七十四章
清境下飞机坐在酒店来接冯锡的车上,才把冯锡父亲送他的礼物拿出来看,盒子里面是一串白玉手珠,清境戴在手上给冯锡看,“这个很贵吧?”
冯锡说,“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不过这是我爸之前专门去求的,送给你,正好。”
清境又转着手看了看,说,“男生戴这个很奇怪吧。”
冯锡握住他的手,“没有,你戴着挺好看。”
清境道,“那我是不是应该送你爸爸回礼,要送什么好?”
冯锡眼里是柔和的笑意,道,“你跟在他的儿子身边,已经是最好的回礼了吧。”
清境撇了撇嘴,说,“我发现你越来越肉麻了。”
冯锡道,“我送你一起回去吧。”
清境心里一颤,去了冯锡家,他便也觉得自己有责任带冯锡去自己家见父母,这样才算是对等的关系,而且,他突然也很希望家里父母能够认同冯锡了,认同两人的关系,虽然清境依然对未来迷茫,此时却对此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期盼。
不过,即使期盼着,他也知道自己不应该那样去做,要是那样去做了,家里会怎么样,这总让他觉得会没法面对。
清境这次不像以前那样理直气壮地拒绝冯锡,而是突然感觉很抱歉了,声音有些弱,眼神也含着歉意和不自在,说道,“对不起,恐怕不行,我爸爸身体不好,而且又在和我妈生气,你要是去了,家里情况会更糟糕的。”
冯锡摸了摸他的头发,“没关系,我没说要进你家门去拜访他们,只是送你进门就走。”
虽然冯锡说这话时语气平静,并且没有任何弱势的感情,但清境总觉得他说这话时很可怜,这种怜惜的感情一出现,清境一时没有控制住,就说,“我回家了探一探我爸妈的口风,看他们是不是真的一点也不能接受我和你在一起,好吗?”
冯锡道,“不用太着急,我们并不急在这一时。”清境说出这样的话已经让冯锡很高兴了,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家伙,冯锡知道他对两人的关系也很在意,已经很满足。
即使没有人同意两人在一起,冯锡也并不在意,只是,有时候家人的认同,往往是两人拥有更深羁绊的证明。
两人又没有办法拥有孩子,像清境这样洒脱到什么也不往心里去的人,怎么才能够把他在身边套牢,社会关系的交集,应该是一种可能性。
冯锡这样通情达理,倒更让清境觉得愧疚了,一向嘴上不饶人的他此时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是将冯锡的手握得更紧,手指上还戴着冯锡送他的那枚戒指,和冯锡分手那段时间,他一直把戒指放在钱包里,和冯锡重逢之后,又鬼使神差地找出来戴上了。
冯锡手上有和他这个戒指同款的一枚,这样看着,清境心里莫名地满足了。
冯锡住在G城里的一家五星级大酒店,清境陪他入住之后,自己也该回家去了。
疗养院在城郊山腰,距离城区距离不近,冯锡陪清境来这里没让人知道,身边只有一个保镖跟着,坐了车送清境回疗养院,清境想着自己回家了,冯锡又要孤零零地回到酒店里去,不由就很内疚了。
对冯锡道,“要不,我在疗养院里找个住处给你住。”
冯锡眼里带着笑意,“不怕被你父亲知道了?”
清境抿了抿嘴唇,“但是你住在城里酒店,我从家里去找你,还要坐车近两个小时,太远了!”
冯锡说,“你回家去看看情况了,又和我一起回X市吧。”
清境想了想,说,“估计不行,我要是回家看两眼了就走,我爸妈会觉得我不孝顺。”
冯锡说,“那就算了吧,我在这里自己走走看看,我虽然来G城次数不少,却没有好好看看,你不在,我就陪着这座城市。”他这样,其实只是想让清境主动想他主动去找他陪他而已。
清境被他逗笑了,道,“你准备转行做诗人吗?”
冯锡,“……”
疗养院非常大,分成好几个部分,车驶进去,冯锡目光注视着车窗外,看路灯光下的环境,对清境道,“这里很不错。”
清境说,“当然,比X市好,至少不那么冷。”
冯锡道,“你以后要到这里来陪你父母,在这里生活吗?”
清境愣了一下,“怎么?”
冯锡说,“我也把事业搬过来,在这里来置业,和你在这里一起生活,在这里养老也很不错。”
冯锡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念头,都是作为一个男人,在为自己置办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而生出来,这个家,是因为有了另一半才会有那样强烈的念头来建立,然后围绕着两人各自原来的家庭,以后的事业,住所,互相相处的方式……
清境在之前,并没有太把冯锡的这种话往心里去,因为总觉得两人不会太长久,冯锡不是一个让人觉得会天长地久的人,他也不是那样死脑筋非谁不可的人。作为一个单独的个体,他觉得离了谁他都能够活。但是现在,他在瞬间明白冯锡是想和他建立一个一生一世的家庭,这个家庭的期限,因为长久到是一个人的一辈子,在人不确定会有来生的情况下,这一辈子就是一个人的所有,冯锡愿意把他的所有和自己联系在一起,而自己,是不是也应当以同样的诚意来回报他。
这个诚意,也该是一辈子了吧。这个一辈子,也就是他的所有了。
清境看着冯锡,一时间不知所措起来了。
也许是从小家里父母在一起的时间很少,而且两人在他面前总是相敬如宾,表现得彬彬有礼到让清境觉得冷淡,清境对于两个人在一起组成的家庭,也受了父母的影响,觉得会是那个样子,就像是冯锡的父母的感觉一样。
但是现在冯锡给他的感觉,似乎和他们父母辈在一起的方式并不太一样。
清境怔怔的神情让冯锡心里一凉,知道这个小傻子也许是不乐意,他自然不会去揭穿让自己难堪,只是转移了话题,说,“正好趁着这个时间,我好好逛逛这座城市,你对这里有什么好的推荐么?”
清境摇了摇头,“我对这里也不是太熟,我爸他们也才搬来半年而已。”
冯锡道,“看来我只能自己去考察了,要是你有时间,要和我一起吗?”
清境的思维还停留在刚才冯锡说的要和他一起到养老的那句话上,对于别的事反应很迟钝,说,“嗯,有时间,我就去找你。”
车停下来,这里并没有到清境家门口,但是清境已经要下车了,临走时在冯锡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说,“我回去了,电话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