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苏家的继承人,选谁,都是我苏家的家事。所以有些三姑六婆的小小动作,余董您是聪明人,一定不会做错事情的。”
“哦对了,现在已经是秋天了,容易上火。所以余董您做决定之前,有时候多考虑考虑。”苏靖州丝毫不给余嘉铭辩解地机会,“余氏是您一点一滴打拼出来的,我对您一直心存敬意,您也一直是我的榜样。白手起家的时候,要珍惜羽毛;打拼成功之后,更要珍惜自己和余氏的名誉,您说呢?”
“虽然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感觉好厉害的样子啊!”尤利安不知何时站到了苏远身后,看着苏靖州和余嘉铭之间的交锋,口中如此赞叹。
苏远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哪里到哪里啊!这番话已经很露骨很不客气了好么!至少连他都能听出来某种威胁的意思了!
语言的最高境界,不是这种锋芒毕露,而是杀人于无形啊~~~尤利安果然还是底子太薄,回头需要给他找几本资治通鉴二十四史看看,培养下腹黑的潜质~~~免得总是像现在这样,一惊一乍的。
余嘉铭已经年过四十了,今天被苏靖州这个商场上的晚辈话里话外地一顿冷嘲热讽,脸上十分挂不住。但是虽然苏靖州在商场上是晚辈,实力却已经远远超过众位前辈,所以余嘉铭这股子火气,只能往肚子里咽了。
“呵呵,苏董您……”余嘉铭刚开口,却看到苏靖州完全没有搭理他,而是转头看向了苏远:“苏远,饿了没?我们回家吃饭吧?”
他边说边眯起了眼睛,盯着苏远身后的尤利安——以及尤利安那不安分地搭在苏远肩膀上的爪子,“这位是?”
“哦,尤利安,我的朋友。”苏远如此说着,回头对尤利安道:“我父亲,苏靖州。”看着两人说话时距离不过十五公分,苏靖州眼睛又眯了下。
身后的尤利安微笑走上前来,“苏董您好,第一次见面,您可真厉害!”他边说边伸出右手,苏靖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语气平静:“在和别人握手的时候,如果把另一只手从苏远肩膀上拿下来,那样会更礼貌一点。”
苏远和尤利安不约而同的一愣,继而同时瞄向了尤利安那不安分的爪子。苏远瞪了尤利安一眼,这货是故意的故意的?
“抱歉苏董,不好意思我忘记了。”尤利安快速地抽回了爪子,笑容尴尬。
还是天然呆天然呆?苏远自己都捉摸不准了。
“没关系。”苏靖州看了看他,又对苏远提起刚才的话题,“远远,想回家吃还是在这边随便凑合点?”
身后的余嘉铭听着这话,都快要抹泪了。什么叫凑合?!这酒店里的大厨水平在B市也是数一数二的~~~!!!
“苏伯父,我想我们在这里吃点吧。刚才苏远还说,今天这里的午餐一定很丰盛呢!”苏远还没开口,尤利安先提议了。
苏——伯——父——
你妹的苏伯父!我今年刚三十有三,正是青春向上的年纪!还有我是问苏远,不是问你!苏靖州心里风云激荡,面上还要风平浪静,眼神征询地继续看着苏远,不得到苏远的答案誓不罢休。
“我看……”苏远迟疑了下,“我看还是主随客便吧,尤利安难得来中国一次,这里的餐点挺多的,让他尝试一下。”
很好,苏靖州看了看一旁手舞足蹈地尤利安,冷哼一声:“既然如此,你们就在这里玩会儿吧,我先走了。远远,一会吃完要记得回家。”
“父亲你要去哪里?”苏远看着苏靖州转身离开的背影,下意识地询问了一句。
“我先回家收拾一下,刚下飞机。”苏靖州头也不回,“刘硕你就在这里陪着少爷,不用跟我回去。”
刚下飞机就过来了?所以,是怕自己吃亏?苏远低头想了想,回头看向尤利安:“你和你父亲之间的感情,也是这样猜不透对方想什么的吗?”
“猜不透?”尤利安脸上带着痞痞地笑,“远你错了,你们之间的问题不是猜不透,而是——很别扭啊!”
“别扭?”苏远不懂尤利安的意思。
“远!我最近无家可归了,你收留我一段时间可好?!”尤利安冷不防地大声喊道,苏远被吓了一跳,眼神愤恨:“我就在你面前,你喊什么!”
“看你爹的反应。”尤利安低声凑到苏远耳边说。
苏远下意识地望过去,正好看到临上车的苏靖州眼神炯炯地望过来。他看看了苏远和尤利安,终于开口了:“既然是远远的朋友,那就过来住几天吧,如果尤利安先生最近无家可归、又没事可做、完全不忙的话。”
苏靖州说完这话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苏远表情疑惑地看向尤利安。所以,这能说明什么?
尤利安无力地看着他:“你到底知道不知道正常的父子之情是什么样子的!”
“就这样子啊!”苏远不明白,尤利安你在说什么外星语?!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天啊!”尤利安长叹了一口气,“远你现在还在读书对吧?那你有时间去同学家转转,看看别人家的相处状态,就知道你和苏靖州之间是有多不正常了!”
你见过哪家父亲,听说儿子有志同道合的朋友,这么一副不情不愿仿佛被抛弃的表情的!你见过哪家父亲,知道儿子有出息了,不是高兴自豪,而是担忧牵挂的?~!你见过哪家父亲,会对儿子有那么强大的占——有——欲——的!
回到家的苏靖州,心情很烦躁。想起刚才苏远和那个青年的亲密动作,他就有一种不是很舒服的感觉,这种恨不得一个人立刻马上在眼前消失的感觉,还是人生中的第一次。所以,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苏靖州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手已经自动自发地拨了一个号码,这个号码在苏靖州的手机上存著名字叫做万事通:
“喂?你在哪里?”电话那边的人似乎刚起床,声音懒散。
“刚回来!我让你照顾苏远,你就是这么照顾的?!”苏靖州语气不爽。照顾到连他身边出现个陌生青年,都不告诉自己一声?!
“怎么了?苏远最近挺好的啊!”梁正闵揉着眼睛进了浴室,“你大早晨地一回来就兴师问罪,真是越来越不讨人喜欢了啊!”
“首先,现在已经是中午了!”苏靖州努力压抑自己的火气,“其次,我也不需要你喜欢!”
“是,是!”梁正闵嗤笑,“您现在有远万事足嘛!我晓得撒!”
“我找你有正事。”苏靖州和梁正闵也不多做客气,略略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末了一副不明白的语气,“正闵啊,你说我看到苏远交朋友了,不是该很高兴吗?为什么会那么不痛快?!”
电话那边沉默许久,之后就是清脆地瓷器破裂声。梁正闵之前的动作是这样子的:一手举着电话,一手拿着漱口杯,口中叼着一把牙刷;听完苏靖州这话之后,动作是这样的:手里依旧举着电话、漱口杯已经掉落在地上粉身碎骨了,牙刷也早已不知所踪。整个人动作定格三分钟,表情诡异。
苏靖州连续喂了好几声,才终于让梁正闵回过神来。他苦笑着揉了揉嘴巴,“我觉得可能是因为:你和苏远还没到这种亲密地步,就有外人和苏远那么亲密,所以有些不服气不舒服吧。”
“啊!”苏靖州恍然大悟,“行了,我知道了!有空出来一起吃个饭!”
听到电话那边干脆利落地嘟嘟声音,梁正闵强装镇定地转身,看着卫生间门口的中年人,眼神流露出苦笑:“我想,我似乎察觉到了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
“打算如何?”那人走上前来,蹲下身子开始收拾碎片。
“隐瞒啊。”梁正闵情绪不高,蔫蔫地坐到了沙发上,表情阴晴不定地想着什么。
苏远晚上回到家的时候,苏靖州已经恢复到了平常的样子,正坐在沙发上翻着最近几天的报纸杂志。他见到苏远自己回来,还愣了下:“你朋友呢?”
“他有事情先走了。”苏远如此说着,最近正是业务繁忙的时候,尤利安哪里有空游山玩水。说完这话,苏远又想起上午的事情,“上午那会儿,谢谢你。”
苏靖州被这一句谢谢奇异地抚平了心底所有的担忧、不安、沮丧、内伤,原本心头隐隐的空茫空荡一扫而空,只留下满满的满足。他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远远,我是你爸爸。所以任何时候,只要你需要,只要你开口,我都会帮你处理好所有的事情。”
“如果我解决不了的话,会的。”苏远不习惯将自己的事情依靠给别人。如果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别人负责,那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来看看我给你带的礼物。”苏靖州扔下手里的书,转身将茶几上的一个大大的包裹拿了过来,献宝似地端到了苏远的面前。
礼物?!苏远虽然面上依旧沉静,眼睛中却不自觉地亮了下:我可不是小孩子,我感动的不是礼物本身,而是在异国他乡,他也能牵挂着自己这份心意。嗯,就是这样子!
苏远边做心理建设边抬头看着苏靖州,眼神亮晶晶:“那我拆了?”
“拆!”苏靖州很得意自己精心挑选的这份礼物,这话说的格外气势磅礴。
漂亮的包装被一层层的打开,苏远眼神也变得更加闪亮了。等到最后一层包装纸拆掉之后,苏远看着露出来的东西表情由喜变惊:“额?!”
所以,就是这些东西?!
“看,这个是西语翻译的工具书,据说是珍藏本~!”
“远远,再看这本。这本那个书店的老板说,全世界只剩下这么三本了!”
“还有这个这个!这个是西语翻译必备的知识大全,也是孤本哦!”
……
所以,所以,全是工具书是怎么回事啊摔~!!!
谁在乎是不是孤本,谁在乎是不是珍藏本,谁在乎全世界剩下几本?!工具书不就是拿来用的嘛,你给我这一堆碰不得、用不得还要小心保藏的书有毛用啊摔!
再说了,你听说哪个家长出国好几天,回来带一堆学习用的书籍?!你好歹也带些巧克力糖果以及好吃好玩好看的东西吧?!
苏靖州还在兴致勃勃地介绍着,苏远已经完全没有兴趣了。他语气敷衍地翻着剩下的书籍,嘴里跟着配合:
“啊!这本是不错啊!”
“这本也挺好!”
“嗯嗯,父亲的眼光真的挺好的。”
所以说,有些时候真心要撒谎啊~~~善意的谎言什么的,真心有必要啊!苏远边感慨着,边漫不经心地拿起最后一本书。
“哎?”苏远愣了下,眼神渐渐亮了起来。
苏靖州看到苏远手里的书,有些尴尬:“那是个书店老板最后附赠的,据说也是珍藏精选集了。我想着拿来送给苏宇也好,这种书应该挺适合他看的吧。”
苏远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书,在实话实说和保留面子之间摇摆许久,终于还是低声开口了:“我想要这本。”
“嗯?”苏靖州停下了手里收拾书本的动作,看着眼前已经渐渐长大的少年。刚才他好像说了句什么?
“我说我想要这本书!”苏远恼羞成怒,顺手还挥了挥手中的书,表情是豁出去之后的自暴自弃。
“这……这本?”苏靖州语气难得结巴了,他看看苏远打死不准备撒手、一副炸毛的小猫样子。再看看他拼死也要留下的那本书,笑容越来越难以控制:“你——你确定?哈哈哈!”
“笑屁啊!”苏远人生第一次当着苏靖州的面飙脏话,有那么好笑吗?!
看看《安徒生童话》怎么了!
我就喜欢,怎么了!
033.所谓赔礼
十一月的中旬,清晨,苏远打开窗户的瞬间,就被窗外的寒霜寒气冻得瑟缩了下。立冬已经过去了,冬天还会远吗?
苏远难得文艺小资了一把,站在窗前背影萧瑟孤傲。只是这种忧伤的气氛很快就被刘硕打破了。
“远少爷,苏董喊你下楼吃饭。”刘硕在门口敲了几下门,如此喊着。
“知道了。”此时距离房地产大会已经过去了三天,苏远的生活再次恢复了平静。学校里的他,还是那个沉默的有些孤僻的苏远,除了张天舒这个朋友之外,就只剩下董希还算是半个熟人。
有些人总有一种特质,即便做过了多少惊天动地的事情,但是在同学中间从不多说,还是那个闷油瓶似的腼腆少年。苏远就是如此,但他很享受这种自在的氛围。低调有时候只为了自己的生活平静,而不像有些人所说的,低调是最牛掰的炫耀。
一个舞蹈演员,莫非就要随时随地跳舞?一个歌唱演员,随时随地都要吼两嗓子?一个翻译,就非要随地随地的飙两句英文?如果真这么做了,那才是真正的讨人嫌。
因为天气日益转冷,为了照顾苏远天冷就想要冬眠的特质,苏靖州特意将用餐地点改在了客厅楼下。
“给。”看到苏远下来,苏靖州将身边看过的报纸直接放到了苏远面前,面上露出一丝兴味地笑容。
出什么事情了?苏远看看苏靖州这副看好戏的模样,再低头看看报纸,终于明白了一切。
“房地产大会变成一场闹剧!”
“惊!余家终究百密一疏,房地产会议无疾而终!”
“成功还是失败,房地产会议观察记!”
“苏乐集团董事长最后现身房地产会议,苏乐集团即将踏入房地产界?!”
“一个少年的崛起——本次房地产会议始末记录。”
……
“有何感想?”苏靖州看着苏远变幻不停地表情,认真询问他的感受。
“我只能说……”苏远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看着苏靖州,一脸无奈:“金子在哪里都是发光的啊!”
“做人要低调。”苏靖州沉默半晌之后,意味深长地教导。
“是,父亲说的对。”苏远如此敷衍,将那些不惊悚不成题的报纸扔到了一边,开始努力认真地吃起早餐来。苏靖州看着他奋力和面包搏斗的样子,顺手给他倒了杯牛仔放到面前:“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为什么今天突然都是这种新闻?”
“房地产会议过去了啊,有这种新闻很正常吧?”苏远抬起头来,不明所以地看着苏靖州。
苏靖州叹了口气,将心里升起的‘或许将苏远培养成为继承人也可以’的想法第一百二十次的掐灭在萌芽状态。这种直觉,真的不能胜任这么重要的职位啊!苏靖州看看眼前的苏远,再想想那依旧不靠谱的苏宇,只觉得人生就是杯具。
“苏远,今天晚上我们家举办一个聚会怎么样?”苏靖州将心中盘算许久的想法说了出来。
“聚会?”苏远停下了喝牛奶的动作,看着苏靖州面露疑惑:“你生日?”
“不是。”苏靖州无力,并不是只有生日才可以举办聚会啊,“比我生日重要许多倍!”苏靖州害怕苏远再次打断他的话语,迅速将事情说清楚,“今天晚上,我带你认识下一些叔叔伯伯,你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