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让敖昱十分不舒服,对这老头,他竟有种无力掌控的感觉。
想了想,他又问:“那你方才喊我来所为何事?”
“想喊你来,便喊了。”祭司笑着道。
敖昱也笑了,猛地抽出六趾刀朝着他一刀劈去。
祭司连忙躲开,强劲的刀锋扫到屋子,屋子竟一点破损都没有,不过空中那丝余威还是挺让人心悸的。
拍了拍胸口,祭司的额上流了些汗,看着敖昱的目光也多了丝戒备:“你竟然不打声招呼便出手!”
敖昱只觑了他一眼,不说话,在他终于被那莫名的眼神盯得出了身冷汗时,敖昱终于说话了:“你可知如何才能成为蛟龙?”
“蛟龙?”祭司面上露出一丝讶异,眼神在短时间内闪烁不明,上下看了他,最终将目光落到他怀里的灰浩上,“是他?”
敖昱点点头。
祭司摸了摸下巴,忽然一拍手:“你手里刚刚那是什么东西?蛟珠?命珠?怎的如此神奇?拿来与我瞧瞧。”
敖昱瞧着他不说话,祭司面上有些尴尬道:“你不是问我蛟龙吗?总得让我瞧瞧那些材料你有没有啊。”
敖昱将龙珠取出丢给他,他连忙小心接住,面上有些痛惜地道:“哎,你轻点儿轻点儿,这可是宝贝,摔坏了怎么办……”
不听他废话,敖昱在屋里找个条凳子,便顺势坐下,低头给灰浩理了理头发。
祭司将龙珠里的东西翻来覆去查看,面上的喜色简直掩饰不住,当看到一棵火红如血的植株时,乐了:“哎呦,你居然连这都有啊,我说你——”
声音断在口中,他咽了咽口水,看着对面已经坐下,给灰浩整理形象却整理着整理着开始明目张胆吃豆腐的敖昱,嘴角抽搐,好一会儿才摇头跺脚:“伤风败俗,伤风败俗啊……”
敖昱不理他,又顺手摸了几把灰浩腰上的软肉,才抬头看他:“结果如何?可找到你要的材料了?蛟龙可成否?”
祭司点头:“有这草便有可以尝试的可能了。”
“可以尝试?仅是可以尝试?”敖昱脸色一变,“万一失败呢?”
“失败了便是他命不好,注定如此。”祭司看得很开。
敖昱眼中一抹杀气掠过,冷笑:“若失败了,我便一把火烧了你这破屋子。”
“你——”祭司瞪大了眼,没一会儿也笑了,“也罢,烧就烧吧,有这小子给我陪葬,我也算死得值当。”
敖昱的脸色更难看了,正想给这老头一脚,却听祭司道:“呀,这小子醒了!”
他连忙低头,却见灰浩依旧是沉睡的模样,瞬时身边杀气四溢,强横的龙威弥漫整个屋子。
祭司道:“你若再这样不管不顾地释放龙威,这小子就死定了。”
身边压力瞬间消散。
“他是失血过多,你刚刚喂了他那些高等的灵药,却是一时虚不受补的,别忘了他可只是条普通的蛟,你不能拿龙族的标准来待他。”
敖昱点头:“我明白。”
祭司在龙珠宝物中搜寻一番,找出一只玉白的瓷瓶丢给他:“给这小子服了,再用灵力为他调养,一日之内必醒。”
说罢,敖广的身子重重倒下来,敖昱明白这是夺舍的时间到了,毕竟敖广的精魄是完全的,外界的精魄灵力再强,也仅能侵入一会儿罢了,祭司能坚持这许久,已是不易了。
果然,一会儿后,敖广便悠悠地转醒,见敖昱和灰浩,便问:“祭司大人已与你们说过了?”
敖昱点头:“你知道那老头刚刚夺舍了你的身子?”
敖广没有回应,只是道:“君上君后已逝,四君少亦亡,如今龙宫群龙无首,你要留下吗?”
留下的意思很明显,便是成为龙族新一任的王。
敖昱摇摇头,敖广略微有些诧异:“为何?”
“这种拘束的生活,非我想要。”若真想要王位,早在千年前那个男人决心培养他的时候,他便听话了,何必后来惹出那些事?
敖广面上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没有勉强地道:“如今龙宫混乱,你们还是先别乱跑的为好,便呆在祭司大人这里吧,这里毕竟安全。”
敖昱没有异议,便瞧着敖广离开了。
“这小子人不错。”空中传来幽幽的声音。
敖昱冷笑:“既是觉得他不错,你又为何要夺舍他的身子?这些话,还是憋在心里的好,说出来也是徒惹人难看。”
祭司的声音又响起:“这是他自愿,与我又有何干?不过是交换的把戏,谁也怨不得谁。”
敖昱无意继续这个话题,忽然道:“我且问你一事,你既有预言占卜之能,可否算出呆子的一魂一魄丢去了哪儿?”
“这条幼蛟丢了一魂一魄?”空气中传来的声音充满震惊。
敖昱直觉他的话似乎有些过于激动,但也没有多想,点点头:“是,他小时便丢了一魂一魄。”
祭司沉寂了,敖昱也不出声打扰,估摸着那老头真在为灰浩招魂来着。
不知过了多久,祭司叹了口气,那叹气声充满无奈的感觉,敖昱听在耳边,右眼皮一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祭司的声音响起:“没想到啊没想到,当初我取了这孩子的一魂一魄,如今你又带着他回来寻魂,倒真是因果报应轮回不爽啊……”
一股冷气从脚底直窜上大脑,敖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只是身体先于思想动了起来,他一手提起刀,一手抱着灰浩,朝着这简陋的屋子一阵疯狂乱砍。
屋子是砍不坏的,这一点早就得到了证实,然而敖昱心中那丝愤怒不发泄出来不行,于是更是加强了手中的动作力道,便连灵力也不知不觉在招式间散逸,一时间,屋子里头摩擦碰撞声刺耳连片。
最后还是祭司先忍不住了,老迈却绝不虚弱的声音在空中嚎:“够了够了,你小子想砍到什么时候!”
敖昱不做声,手上动作不停,直到怀里的灰浩发出一声难受的呜咽,这才急急停住了动作。
祭司看来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便道:“你小心点儿,那幼蛟的身子现在虚着呢,你再动两下,说不定他就彻底睡过去醒不回来了。”
敖昱只低头看着灰浩,也不知为何眼中酸涩难当。
祭司估计是太久没见着人说话了,今天的话真是多得停不了了,一会儿说着其实他并不是真心想取灰浩的一魂一魄,一会儿又说自己其实才是受害者,听得人耳边一片聒噪之声。
敖昱虽然没有搭理他,但耳朵却是将他自言自语一般的话全都纳入脑中分析。
最终得出了一个狗血无比的身世。
灰浩他娘是个奇女子,不知从哪儿听说了蛟龙的消息,竟对蛟龙这个身份产生了一种狂热的追逐感,翻了好大一番气力悄悄来到了龙宫,也是她运气好的紧,在路上意外交识了一名龙族侍卫,两人一夜放纵,便有了灰浩这个珠胎暗结的果实。
若仅仅是这样,那也罢了,偏生他娘是个痴情的,竟追人追到了龙宫里头,然而龙蛟两族天壤之别的地位,侍卫怎可能真同灰浩他娘在一起?最后那侍卫使了个假死的法子,终于骗走了这蛟女。
敖昱听得额上青筋暴起,直想撕了这始乱终弃的男人。
若没有那男人负心骗情,何来灰浩这样孤儿的身份任人欺凌?
这种男人,不配做男人,更不配做父亲,活剐了都是轻的!
“那男人现今何在?”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蹦出来,敖昱心中的愤怒简直隐藏不住。
“死了。”祭司这次回答得很干脆。
“怎么死的?”敖昱有些痛惜地看着灰浩,只觉得这呆子更让人心疼了,声音也不由地更冷了。
“被我吃了呗。”祭司发出一阵奇怪的笑声,听得敖昱耳翼一抖,浑身鸡皮疙瘩落了满地。
“你不是屋子么?如何吃人?”
“我非寻常的屋子,你之前也见了,你的血,我也食得了。”祭司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那日也是如此,那男人也不知怎么走到了我这里,知我是祭司,便唧唧歪歪废话不断,还嚷嚷着自己一时意乱情迷竟惹来一个纠缠不清的女人和一个小杂种……哎,别砍!别砍我屋子了啊!这话又不是我说的……行,我不说,不说行了吧……最后那男人央我解决了那对母子……”
“那会儿我饿了多久了,这小子既然自己送上门来我便收了,不过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多少还是有点良心的,所以只取了那孩子一魂一魄,至于那蛟女,情种总是奇怪的,不用人解决自己就把自己解决了不是?事情办成,我就将那男人吞了肚子,也算是收取报酬了……你这小子又要作甚……别啊、别砍了——”祭司嗷嗷叫起来。
敖昱却是一口火憋得要杀人,最后干脆将所有怒气发泄在这破屋子上,反正这屋子也倒塌不了,便是受了他的怒气又如何?
“小子,你再如此不讲道理,我可不留情了啊,你是无碍,但你怀里那小子我可不保证他能不能活过今天。”祭司也被砍得有些火了,虽然这屋子砍不坏,但还是有隐隐疼痛的。
“你敢?”敖昱眼睛都快将这屋子盯出火来。
“有何不敢?你要知道,这幼蛟的一魂一魄在我手上,我虽不知为何他现在精魄完整,但你若再对我无礼,我便将这一魂一魄毁了,却看到时是谁哭谁笑。”
敖昱心中的怒气是一阵盖过一阵,他大口呼吸着,好半天心跳才慢慢平稳下来。
深吸一口气,敖昱道:“将呆子的魂魄还来。”
屋中笑声响起:“凭什么?”
敖昱不做声,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刀。
“你要知道,凡事有得必有失,你要从我手中夺去了这一魂一魄,便要给予我什么作为交易的报酬,这是规矩。”
“你要什么?”敖昱的声音很冷静。
“你的血,味道不错。”祭司并未直接回答,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但显然意思已经足够明显了。
敖昱看了看灰浩,将六趾刀收回去:“交易成立。”
空中传来祭司开怀的笑。
等敖广回来的时候,灰浩也醒过来了,敖昱正在对他进行教育:“下次不许跟着我乱走,万一再遇见这样的情况,你让我如何是好?”
灰浩低着头坐在他对面,呐呐地不知说了些什么,惹得敖昱笑起来,面上都带上了红,显得那英气十足的脸更显魅力。
敖广默默地站在门口看着房里两人说话,好一会儿才轻咳了声,将那两人唤醒。
刚要说话,精魄感到一阵强烈挤压的痛楚,脑中剧痛传来,意识再也不见。
敖昱眼瞧着这一幕夺舍的戏码,只是将灰浩拉到怀里,看敖广:“老头,这人已经回来,你可以将呆子的东西还给他了。”
灰浩有些迷茫,不明白敖昱的意思。
敖昱轻笑着揉他的头,那柔软的发丝总让他爱不释手。
已经在敖广体中的祭司瞧着面前这两人亲昵的样子,不觉一阵恶心,连忙道:“行了,在我这一大把年纪的老头面前秀爱恩也不是这个样法。”
他说着,口中低声喃喃起一些奇怪的字符,灰浩听不懂,敖昱只看着灰浩没仔细听,随着祭司口中话语的语速越来越快,屋子中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出现了那样,看不到,却感得到。
一直安静的灰浩忽然扯了扯敖昱的袖子,敖昱低头一看,却见他眼带迷惘:“敖昱,好像有什么人在喊我。”
敖昱一愣,继而温柔地笑:“嗯,是有人在喊你,你仔细听听那人在哪里?”
灰浩这几日乖得很,闻言便四处张望起来,可无论他怎么看,都看不到人,只是耳边那种亲切呼唤的感觉更强烈了。
“呆子,闭上眼,用心去听。”敖昱指点道。
灰浩照做,果然寻到了一个方向,他张开手,试探性地往那里走。
敖昱已经放开了他的手,便瞧着他如盲人摸象一般朝着房间的一个角落慢慢走去,想了想,也起身跟在他后面。
走了没几步路,灰浩身子忽然剧烈一晃,然后,便在敖昱惊诧的目光下忽然倒了下去。
敖昱连忙冲上去把人接住,见他脸色惨白唇色却是艳得如血一般发红,就连呼吸也在瞬间停止,心都差点不会跳了,猛然大吼:“怎么回事!”
这屋子一抖,仿若被他的吼声震颤到了,祭司顶着敖广的身体走进来,眼见灰浩倒在地上也是一愣,连忙走上前来扣住他的手腕。
继而,脸色一变。
敖昱瞧见他的神色,瞬间心就提起来了,扑通扑通如爆炸开的飞石一般在空中弹荡,却如何也落不了地。
祭司开口了,面带凛然:“这次是我对不住你了,光想着将他原来一魂一魄放入身体,却忘了他身体里还有不知哪里来的一魂一魄,这魂魄看来强横得很,两枚魂魄现在算是杠上了。”
“那会如何?”敖昱连忙问道。
谁料祭司却是摇摇头:“一切都是天意。”
“天意什么东西!到底什么结果!”敖昱直接一声吼,这都什么时候了死老头还在那里天意天意个没完,若不是灰浩现在情况未明,他绝对一刀过去将这老头砍成灰烬。
祭司继续摇头:“我也不知,这种情况,我是生平头一次见到。”
敖昱绝望了,眸中的神色也黯了下去,却在瞧见祭司微微翘起的嘴角时,脸色一变,猛地揪住他脖子:“老东西,你最好实话实话,否则,别怪我将你挫骨扬灰。”
这话,一字一句,一顿一续,却是说得明明白白,不知是威胁,若灰浩真的出事,敖昱真会那样做。
祭司嘴角一僵,勉强道:“呵呵,我自然是实话实说,实话实说……”
“那便说。”敖昱紧抱着灰浩道。
祭司一伸手,给灰浩身上几处点了点,然后站起身:“将你那颗蛟珠拿出来。”
敖昱给他,他快速在里头翻找出那棵血色植物,手指间一股明蓝色火焰忽然出现,正烧在这植物上。
敖昱不懂这些,但也仔细瞧着他的动作,眼见着那明蓝火焰就要将植物完全包裹起来的时候,那植物竟然发生了变化。
一记如婴儿啼哭般的声音突兀般在房间内响起,那细细弱弱的孩童哭声听得人一阵毛骨悚然。
而那耸人的哭声,竟是由那棵奇怪的植物发出来的,不止声音,那整株植物都在火中战栗颤抖,叶片也仿佛知道火焰的强大般抗拒着摇摆起来。
敖昱脸色更白了,抱着灰浩的手也更紧了。
祭司却是丝毫不管,手中明蓝火焰依旧追逐着那棵植物。
随着时间的快速流逝,婴儿啼哭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弱,最终连哽咽声都消失不见,而明蓝色的火焰却慢慢变大,逐渐将整棵植物完全吞噬,包裹在火焰中。
敖昱看得目不转睛。
祭司手中支撑着已经变得比脑袋还大地火球,整张脸上都是汗,却还不忘抬头看敖昱一眼:“我说小子,你这血玲珑哪儿找来的?除了这还有没有其他的?”
敖昱依旧看着那团火,只道:“年岁太久远,忘了。”
祭司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这可是真真正正的好宝贝啊!整个生灵界都找不到几棵的,可惜了,让这幼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