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育陵再度震呆,早上有果冻,现在有软糖,这好像是记忆中母亲第一次一天连送自己两次东西,而且还是很难有机会吃到的零食。
“耶!有软糖!哥哥有软糖吃!我也可以吃!”弟弟高兴地蹦蹦跳跳,看起来比自己还要高兴。
“哈……”炎育陵不懂得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只随着弟弟笑,与其说他现在是喜悦,其实心里更多的是感动和期待。他很期待,母亲是不是知道自己明天过生日?
在超市逗留了大约三十分钟即结账准备回家,母亲买了包米,炎育陵自告奋勇要帮忙拿,两手并用将五公斤的米抱在身前跟着母亲走,弟弟则由母亲牵。
超市隔壁有个书局,经过时母亲停下脚步在门口看了看,便牵着弟弟进去,炎育陵被吩咐留在外面等,毕竟抱着包米进去会很不方便。炎育陵心想母亲应该是要买课外作业给自己,家里很多份作业都是在这家书局买的。他站在书局门边等,看见靠近门边的架子有一系列动物图鉴,兴趣上来了,便把米放下,拿起一本两栖动物图鉴翻阅。
“想要吗?”
母亲不知何时来到身边,炎育陵吓了一跳,立刻把图鉴合上,摆回书架,对母亲摇头道:“没有。”
叶雅拿起儿子在看的动物图鉴,虽是彩色的,但页数不多,所以价钱很便宜,和普通的杂志一样。她知道儿子明天过生日,原本想说丈夫若忘记的话就算了,可儿子最近几天被罚得多,姑且给他点甜头倒是无所谓。
炎育陵见母亲翻图鉴,心里有股冲动要母亲把那个当生日礼物送给自己,但却说不出口,突而想到母亲刚刚答应买零食给自己那么干脆,或许自己开口要求的话母亲也会答应,再说买的是书,照理没有拒绝的逻辑。
“妈咪,我想要!我想买那本图鉴!”炎育陵终于提起勇气开口,图鉴的价钱他看过了,不贵的,母亲应该会点头,应该会的……
叶雅没想到儿子自己要去了,想了想便微笑着点头,“好,你要,就买吧。”说着就把图鉴连同数本不同科目的课外作业拿到柜台结账。
炎育陵内心激动不已,差点就要笑出声来,咬着唇强忍,可暗暗偷笑的样子还是惹得路过的人投以好奇的眼光,甚至还有人说‘这孩子笑得真可爱!’
回家时天气很凉爽,炎育陵心情轻飘飘地,抱着米亦不觉得吃力,回到家把米放下来才觉两只手臂都麻了,可还是一点没有影响好心情。
与往常一样上了钢琴课,吃晚饭,练书法,炎育陵被母亲叫到客厅,把拆了包装纸的图鉴递给自己。
“又买课外作业给他啊?不需要啦!他补习班都够多作业了!”正在看电视的父亲有点不耐烦地说道。
“不是,这是动物图鉴,是我自己要的。”炎育陵替母亲解释。
“哦?”炎允赫见儿子喜形于色,搂着妻子肩膀道:“那么疼儿子啊?怎么不买汽车杂志给我呢?”
“儿子乖嘛,我当然疼他,你这大孩子想得美!”叶雅笑着用手肘轻撞丈夫腰际。
炎育陵不想打扰父母看电视,逗留了一会儿即上楼回房,母亲可能明天才会祝贺自己‘生日快乐’吧?他这么想。
回房把两百字罚抄完成后,时间还不到十一点,炎育陵把抄写簿交给母亲查阅,这次终于不再有错。
再回房时,炎育陵想起屁股还没上药,可这种时间哪里敢去麻烦父亲,更不用说母亲。他趴到床上除下裤子,把药酒倒在手掌上搓了搓,再敷到屁股上随便揉,事隔三日,疼痛早已适应,炎育陵揉着揉着就开始打呵欠,前两日都睡得太少,于是药只擦了伤处一小块范围,他就懒得继续,把药酒放回床头,光着屁股缩进被窝。
“妈咪很疼我……”想起母亲刚才对父亲说的话,炎育陵脸上不自禁漾起笑容,搂着枕头吃吃地笑,不一会儿就进入梦乡。
次日,一切和平时一样,来临月考的考试时间表定好了,炎育陵回家后即告知母亲,临睡前,母亲到房里来,把规划好的考试温习表交给自己,睡前的温习时间增加了一小时,这是预料中事,每次考试前都是这样。
炎育陵因考试的压力而没怎么去在意自己的生日了,他把温习表贴在书桌前的墙上,母亲同时把一个信封放在自己桌上。
炎育陵人的这信封,里面是自己下个月的零用钱。
“谢谢妈咪。”一边道谢一边拿起信封要收好,炎育陵发现信封比之前薄了很多,好奇地打开来看,一眼就察觉里面的钱少了很多。
“诶?妈咪,怎么……这么少?”炎育陵疑惑地问。
“你买图鉴的钱,得从零用钱里扣。”叶雅理所当然地道。
“图鉴?”炎育陵张着嘴一时合不拢,随即就觉得自己多问了,低下头细声道:“对吼……我买了图鉴……”
“嗯,这是妈咪给你定的规矩,你懂的是吧?”叶雅温和地道。
“嗯,我懂……我懂……”
“好了,早点睡吧,明天才开始温习考试。”叶雅拍拍儿子的头,优雅地转身离开。
炎育陵坐到床上,把零用钱从信封倒出来算,虽说图鉴不贵,可自己的零用钱很少,扣掉之后,自己少了近两个星期的午餐钱。
“又要饿肚子了……”炎育陵颓丧地搔着后颈。零用钱被扣的话,母亲会做饭盒给自己,可不是每天都会做,若开口提醒,母亲就会不开心,会骂人……
“原来不是生日礼物。”炎育陵把钱收好,将图鉴拿出来翻了翻,泄气地合上,将图鉴塞到叠得高高的课外作业之下。
突地想到了什么,炎育陵跑出房间,房外的灯都关了,家人已经都回房睡觉。他摸黑来到厨房,打开冰箱寻找昨天母亲送的软糖,结果找到一个空空的包装,里面只剩下一颗软糖。
弟弟吃得真快——炎育陵无奈地噘起嘴。
丢掉什么都没有了的包装纸,炎育陵把最后的一颗软糖放在手掌心,桃子口味的软糖呈粉红色泽,在自楼梯间照射而来的微弱灯光照耀下居然挺漂亮的,像颗宝石。
宝石……
“啊!”炎育陵想起那个果冻,马上又跑回房间去翻书包,找到被书本压坏的果冻,包装里的果冻一半化成了水,看起来好像不能吃了。
“所以只剩下你。”炎育陵捏起掌心里的软糖。
“生日快乐。”轻轻说了一句,再把糖放进嘴里,不舍得太快吞下,含着爬上床,缩在被窝里紧紧闭着眼睛,不停地默念——
妈咪很疼我、妈咪很疼我、妈咪……很疼我……我……没有不一样……
第五十一章:残忍的占有
专辑封面外景照的拍摄场地,是某栋英式建筑风格的老旧洋楼,地处偏僻,屋主多年没有居住,所以已经长期没有水电供应。
炎育陵捧着自己的十三寸屏幕、三磅重手提电脑,苦于找不到一个像样的凳子或桌子来摆放,更糟糕的是电池在来程已经用尽。摄制组准备了专门供给摄影器材的发电配备,算准所需的插座数量,一个多余的都没有。
“瑞哲哥,骆老师在用的那个……”炎育陵比手划脚,尝试让瑞哲明白自己想要说的那个见过很多人在使用,却不确定叫什么的东西。过于忙碌的生活有时候也会造就一只井底之蛙。
“ipad”
“嗯,就是那个,帮我买一……三个。”
“三个?”瑞哲有点期待是不是要买给自己和小蕙,心情不自禁轻飘飘了起来,比个ok的手势笑着道:“没问题,电脑我帮你收起来。”凑向前要把炎育陵手上的电脑接过去,心想反正没电了,抱着它也没用。
“不用。”炎育陵侧身避开,像在保护什么不能随意碰触的宝物,“关机一会儿可能就会有电。”说着就把电脑放在地上。
过去的两个星期炎育陵电脑不离身,有次小蕙因为赶时间而直接拔除插座将电脑收起来,炎育陵事后开机时发现,竟大发雷霆,对小蕙吼‘电脑是封哥给我的,坏了谁都赔不起!’,然后还一脚把厨房柜子的门给踢坏,当场把正在准备早餐的小蕙给骂哭。自此炎育陵就很不喜欢他人乱动那台电脑。不只是电脑,连那架原本韩封没收了的旧款手机他也当宝来收,还有要是那辆目前暂时停在唱片公司私人停车库的招摇跑车可以随意缩小放大,瑞哲肯定炎育陵会随身携带,那就不用每天特地到停车库去摸一摸车身、一个人窝在车里眷恋个两三分钟才肯走。
炎育陵一夜养成这么多怪僻,和韩封毫无交待地离去大抵是脱不了关系,但其中原因没人有个头绪,加上炎育陵又自己筑起了拒绝任何人过问私事的心防,叫人想关心也难。瑞哲无奈地耸肩,恢复兴致勃勃地问:“ipad有几种款式,你想要哪一种?”
“款式?我只要能使用电邮就行了。”炎育陵一点概念也没有,想了想道:“嗯……款式不同颜色也不一样吗?”
“有黑色和白色,其它颜色好像是……”
“黑色。”炎育陵不客气地打断,说罢就转身喃喃自语,“封哥和路哥都喜欢黑色……”多买的两台是要给韩封和路卡的,最近若是知道助理要买东西给自己,他都会要求多买,宿舍冰箱里的水果、甜品、零食……多得快放不下了。
瑞哲听不清楚炎育陵在说什么,走近前发问,炎育陵立即不耐烦地回瞪:“反正你也没事做,现在去买行吗?”虽然是问句,可语气明显是命令。
瑞哲闻言立即垮下脸,被一个比自己年轻十岁的小子这么态度恶劣地颐指气使是有多难堪?暗忖之前炎育陵给自己的乖巧印象,原来都是来自一副虚假的面具,如今严格的监护人不在,任性的真面目就露出来了。
唉!可谁叫自己就是个任人使唤的助理呢?瑞哲正要答应,炎育陵却理都不理,自顾自走开去让化妆师补妆。不屑地撇了撇嘴,瑞哲找小蕙交待后便开车离开这个远离市区的荒山野岭。
注意到炎育陵态度转变的人不仅是助理,原本很爱开玩笑的男化妆师见炎育陵铁青着脸,自也不敢多话,手法又轻又柔地补了层粉底,再小心翼翼地处理眼妆。炎育陵此时的造型是带些东洋风的华丽装扮,驳长至腰际的银色头发由发型师细心地绑了几束辫子,脆弱的驳发很容易就会掉落,因此炎育陵是坐不能靠椅、站不能靠墙。此外,那层层叠叠的服饰厚重且繁复,缀在右边眉毛的彩色羽毛、以及眼睛四周的鳞片装饰也都很容易走形跑位,所以他现在俨然就是个‘易碎物’,却偏偏态度冷漠得让造型组只敢沉默地保护。
化妆师调整好羽毛后,站直身迟疑了一会儿,又弯下腰要去补炎育陵眼底的妆。炎育陵肤质是让人嫉妒的好,优雅的薄唇只需要一点点润唇膏就能展现丰润色泽,除了特效化妆,从来就不需要化妆师花太多的心思,唯一让化妆师比较担心的就是眼底日渐深沉的阴影。
炎育陵本来是闭着眼睛,感觉到化妆师的手远离了自己,便以为已经完事,睁开眼的同时从凳子站起来,左眼陡地一阵剧痛,竟被化妆师倒夹在指间的刷柄不偏不倚地刺进眼里。
“嘶……”炎育陵抬手要揉眼,化妆师立刻抓住他手腕阻止。
“不行!眼妆会掉!”化妆室焦急地道。
炎育陵眯着疼痛的左眼,忍不住用右眼狠狠瞪化妆师,正好瞧见小蕙在远处和某个摄影助理聊天聊得很投入,完全没察觉到自己在这里出了事。
如果韩封在,肯定把这化妆师吼得抬不起头,迭声道歉。
“没用!”炎育陵低沉地斥了一声,伸手粗暴地把化妆师往旁推开,径自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忍痛睁开左眼,克制自己不用手去揉,遥望着屋外葱绿色的自然景观,试图让烦躁的情绪稳定下来。
韩封不告而别,路卡也消失无踪,甚至,连季鹏和阿靖都联络不上。炎育陵尝试过一次偷偷溜出宿舍去模特儿公司找佐治,佐治居然要警卫传话给他说——不认识他,那个传话的警卫竟然也装做不认识自己,自己又不是离开很久,警卫也不是七老八十,怎么可能那么快忘记?
这件事之后,炎育陵接到了MY总裁亲自打来的电话,说韩封已经将自己的事业规划全权交给了MY,连同贝鲁她们也签给了MY。炎育陵查过自己的户头,多了好大一笔钱,就在韩封无故没有出现的那一天。
韩封和路卡出事了——这是炎育陵得到的结论。这两个人,不可能,绝对绝对不可能不交不待地弃自己不顾。
“我会保护自己,我不可以受伤,我要坚强,很强、很强。”炎育陵低头自言自语,几乎每一天,他都要这么提醒自己无数次,待韩封路卡回来的时候,一定要以最佳状态去迎接,要让这两人知道,自己不仅有能力保护自己,也可以是保护得了他们的盾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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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禾羽在公司餐厅听见摄制组几个组员的闲聊,饭后便外带咖啡到摄制组工作室请客,听了一遍昨日拍摄炎育陵专辑封套时的惊险记。
“他就这样蹦一下突然爬上阳台栏杆,那屋子年久失修啊!就算他站得稳,栏杆承受不住重量断了可怎么办?”
“屋主会要索赔。”
“你开玩笑啊?他摔伤的话我们公司可就赔大了!”
“还好没事……”
“对啊,还拍到了很好的镜头。”
“话说是谁那么冷静决定要拍的?”
“叫他下来他又不理,不拍白不拍啊。”
“啊原来是你决定要拍的,要不要这么现实啊?”
“你有资格说我吗?又不见你去拉他下来!”
趁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在推卸责任,骆禾羽不声不响地踱到电脑前,一张一张地欣赏正等待后期制作的照片,边看边暗自赞叹,最后看到那张大家热烈讨论的‘惊险照’,更是不由得倒吸口气,心里是又自豪、又心疼。
炎育陵笔直站在阳台的栏杆上,挺胸仰首,双手自然地垂在身旁,闭着眼睛,长发随风扬起,阳光透过树叶缝隙照射在他脸上——像只准备展翅翱翔的鸟,可是微启的唇,似乎正在叹息,像在问——我该飞去哪里?
阳台有二层楼高,栏杆的高度大约至炎育陵腰部,供站立的平面只有一个手掌般宽,不足脚掌的大小,左右两侧的墙都超过了一只手臂的距离,要是站不稳向后跌,或许只是摔疼屁股,但向前跌进茂密的矮树丛的话,跌断腿应该是最轻的伤了。
“喂,别看了。”摄影师发现骆禾羽在看照片即严肃地提醒,歌手专辑正式开始宣传前,所有内容都对外保密,因此内部各个组别的工作人员都得小心预防资料外泄。
“放心啦,规矩我懂。”骆禾羽离开电脑,回到人群中继续听故事,没有发表意见,也没有批评任何人,他明白,大家并不是冷血,只是没有能力去软化一颗长满刺的石头。
录歌时间到,骆禾羽走进录音室没听见预期中同伴们的谈话声,只有预料之外的钢琴弹奏声。炎育陵一个人在录音间里,神色凝重地弹着琴,身旁放着琴谱,偶尔停下来在琴谱书写,看样子是在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