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清王朝之清之交响 下——亦人

作者:亦人  录入:02-25

尸横遍地,多数是听闻恶讯的葛尔丹部将兵士,这近万的人,大多是各路拼杀剩余下来被葛尔丹重新编制起来的,协同作战的能力,哪里能和“胤禛”所率的八百轻骑相比?何况这一仗,还是“胤禛”蓄谋已久的。

所以,即便葛尔丹没有在营帐被一百轻骑放火烧死,也没有被魏道十几人刺杀致死,此刻,策马狂奔而来眼看着族人死的死、伤的伤,葛尔丹一声吼啸,“拿命来!”竟是挥舞狂刀直接冲向“胤禛”这里。

眼神一凛,哪怕是夜空下,沙尘四起,“胤禛”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飞奔而来的正是葛尔丹,“哼!”

不想,“胤禛”还未拍马迎战,一侧的茶谷挥手让四周轻骑围住八爷保护着,茶谷自己则是单手提刀迎面而上,嘴角依旧是少年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胤禛”,愿驰骋沙场扬威名,那么,他茶谷,就甘愿冲锋陷阵做马前小卒。

39.重伤

硝烟已散。

然,大清剿灭葛尔丹的胜利,难免染上些灰蒙蒙。

归化城中,月上枝头高处,屋中烛火静默。

“万岁爷,夜深了,您早些歇息吧,奴才……奴才守着八阿哥,一有动静立刻回禀,您看……”小心翼翼劝着。李德全何曾见过这般模样的康熙爷?哪怕再劳心国事天下,也从不曾见万岁爷此刻这般疲惫尽显。

已经是第十四天了,李德全扳着手指数过来,每一日都尤其难熬。也亏得当初宫里的胡御医跟着一起来了,否则此番八阿哥还真是凶吉难测。

可即便如此,十多天,八阿哥总在昏迷中,倒是断断续续醒过几回,却又染上了风寒,竟高烧不断……真是急煞了所有人。

有三军统帅之名的费扬古老将军,二话没说直接把征战葛尔丹最大的功劳悉数推给了八阿哥,跟着八阿哥出兵的一千轻骑最后只剩下三百不足,还有此番见证了八阿哥神勇的三军兵将一众,也有归化全城百姓听闻皇子重伤,所有人都是眼巴巴翘首以待,那个纵马的清冷少年,快些安好醒过来。

紫禁城里,太子已是第二次送出密信。

康熙守着“胤禛”,终于还是被李德全劝回休息,却只在房中看着胤礽的来信皱眉,国不可一日无君,即便胤礽做得很好,自己这个做帝王的……大概也只能任性到这里了。

只是,老八这孩子……哎……

战场瞬息万变,康熙回头想想,忍不住有些埋怨自己,大概是对“胤禛”太过信任了,又或许是对准葛尔丹部过于小视了,就差这么一点,几乎让这儿子万劫不复。

夜幕下,忍不住亲自快马领军赶来,寻这暗卫留下的痕迹,只见不远处火光漫天,眼前似是血腥地狱,躺在地上的人马,几近是血肉模糊的,站着仍在拼杀的双方……似乎要更加惨烈。

每每想起那一刻,康熙就不禁心中抽痛起来,借着火把的光亮,眼神触及的,是葛尔丹举刀砍向“胤禛”的情形,步步紧逼、丝毫未见留手。

也曾多次征战,康熙知道,这时候的葛尔丹、甚至是战场上所有人,也包括“胤禛”,都已经杀红了眼,原本骄傲倔强、也清冷俊雅的少年,血染了衣衫,然后被大刀刺穿了胸膛。

曾经淡笑着与自己在棋盘上痛快拼杀的少年,即便一句“儿子输了”也不见丝毫甘愿服输服软表情的少年,倔强着说什么也要离京远走边疆从军、甚至不管不顾放肆一句“儿子愿当贤王”的少年,康熙从未想象过,这个儿子倒下,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

画面像是被定格了,又似乎很缓慢、很缓慢,少年向后倒地。

康熙的脑海里实在记不起那时候“胤禛”的神情,离得远了些,看不清。然而,只记得,“胤禛”在倒地的一刻,竟是右手一挥,有东西打中了还在狂笑中的葛尔丹,刚才还如嗜血雄狮的葛尔丹抬手捂住了心口出,再也站不稳,侧身倒在一旁。

叹气一声,心下已有了决定,虽然“胤禛”还未清醒过来,但是胡德辛已经确诊担保,八阿哥度过危险,安好了。

唤了李德全进来伺候着安寝,康熙临了吩咐了一句,“明日班师,启程回京。”

李德全应了一声,也不敢再提起那该如何安置昏迷中的八阿哥,暗自庆幸,亏得胡御医全力施救,八阿哥已无危险,否则……瞧着万岁爷此番模样,李德全的小算盘也噼里啪啦在心底响起来。

听闻万岁爷一怒之下,准葛尔丹部不论男女老少一概剿灭,葛尔丹的头颅甚至还是康熙爷亲自砍断的,李德全联想起这些日子万岁爷对昏迷中的八阿哥无微不至照顾着,心说,这八阿哥果真要如梁九功所说,贵不可言啊。

“胤禛”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似乎有一辈子这么长,又似乎比一辈子还要久。

佟额娘,原来并非自己生母。

爱新觉罗胤禛,也并非皇贵妃亲子。

那一年,无意中听得宫人们这么提起,四阿哥也不过运气好些,摊上皇贵妃这个没子嗣的养母,要不也就是个奴才出身的婢女养的孩子,哪里入得了万岁爷的眼。

心里藏着秘密,开始不相信所有人,更不敢把心中的疑问说出来。辗转半年之久,才偷偷寻了机会跑去永和宫,那副画面似乎很清晰,德妃娘娘抱着六阿哥满面笑颜,然后当自己被发现,她看过来的目光,闪躲,像是躲避蛇蝎毒物一般,再也没多看自己一眼,“四阿哥快快回景仁宫,皇贵妃娘娘找不见人该着急了。”

画面翻转,已是康熙二十八年,佟额娘,逝。心很痛、很痛。

两年后,佟额娘祭日那一天,九阿哥玩闹取笑之时,摔了自己十岁时佟额娘亲手系挂在腰间的玉佩,一时怒极、难以自制,扑上前就与胤禟扭打,最后,两人一同跌入湖中。

“喜怒不定”——自己落水受寒,高烧不止,阿哥所中等来的只是皇阿玛这一句怒斥,也随了自己一生,之后努力学会了戒急用忍。

“四哥,苦不苦?给,这个最甜了……就只剩这几颗了……”小娃睁大了双眼,清澈明亮,趴在自己病榻之侧,一眨不眨瞧着自己用药,伸手递来几枚蜜饯。

怎么会不苦?自己却笑了,“十三弟,四哥不苦。你留着自己吃。”

这是病中第一个来看望自己的,不满六岁还未入上书房读书的十三阿哥胤祥,也是唯一一个在自己得了皇阿玛怒斥之后,来这小院的人。

“其实……其实……胤祥最不喜欢吃甜的……不、不好吃。四哥帮胤祥吃了吧?”倔强地伸手递来蜜饯,小娃愣是不肯收回去,双眼却死死盯着手中的几颗,小家伙似乎还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个梦太长了,直到,“十三弟!”

“胤禛”胸中郁结难解,眼前是十三弟胤祥瘦弱苍老的模样,“四哥……咳咳……四、四哥,十三等不及,先走了,对不起四哥,十三不能再陪着四哥一起……四哥……”

“十三弟!”一声叫喊终于出口,惊了屋里屋外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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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主子?您醒了?主子……”

耳边杂乱得厉害,“胤禛”费力地睁眼,却是光亮太烈,感到了刺痛,然后是一只大手遮住了自己的双眼,似乎这是一只长年握刀射箭的手,“……大……大哥?”努力辨认,竟是大阿哥胤褆。

床沿上坐着的人似乎大大松了口气,“八弟还能认得大哥,倒是无碍了。”轻松开着玩笑,随后又畅快地哈哈笑了起来。

皇阿玛两日前启程回京,命自己留在归化好生照顾八弟,要是从前,自己哪里能心甘情愿?只是,一想起那夜血人一般的八阿哥,胤褆对这个弟弟无法再像从前那般了。

胤褆大概有些理解,皇阿玛为何对这个八阿哥另眼相待。这些时日,昏迷中的“胤禛”时不时总是皱眉,清俊的脸上这般愁容,令人瞧着不禁生起怜意。

恍惚中,“胤禛”终于记起来了,原来是前世难忘,今生似乎一切都变了,“咳咳……大哥,我这是怎么了?”

“哎,先喝口水。”扶着弟弟,胤褆还是第一次这么照顾一个人,平日里的鲁莽武夫,这会儿倒是细致得很,怕呛着“胤禛”,手下动作很是轻柔,“你呀,没怎么,就是差点去了阎王殿。又大概是阎王爷受不得皇阿玛前些日子怨念太重,怕得罪了真龙天子,才把你小子给放回人间来了。”

八弟才刚醒来,不想说得太过沉重,这一战尤为惨烈。

事后胤褆研究证实过,当时“胤禛”的战术很是精妙,几乎是算无遗策……却怎么料到,葛尔丹不愧是老奸巨猾,竟还藏着几千贼子,赶在皇阿玛带兵援救之前,将“胤禛”的计划全盘打乱,甚至让“胤禛”一众人马几近覆灭。

“胤禛”听着胤褆的话,感觉有些怪异,这大阿哥什么时候对自己有了这般逗弄玩笑的闲心了?

不过,“胤禛”大概是听懂了八九分,“咳,让、让皇阿玛和大哥担心了。”说完,像是很累,闭着眼睛沉默了。

等了好一会儿,“胤禛”才又睁开双眼,“来人。”丝毫不见睡意。

秦淮赶紧来伺候,“主子?您吩咐。”

他虽随着主子来边疆,可是上战场这种事,还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太监,可当日见这主子被抬回来,一直昏迷到现在,秦淮心中不止一遍恼自己无能。

“茶谷呢?他怎么样?”今日刚刚醒来,之前总是梦着前世,对于这一场死战,“胤禛”脑子里还是比较混乱的,只记得眼前一片血肉模糊,还有……两次飞身为自己挡去三箭的血衣少年。

“这……茶谷少爷他……”秦淮眼神语气都闪躲起来。

40.茶谷

瞧秦淮欲言又止的样子,“胤禛”心下一紧,“怎么回事?”动怒了,接着忍不住又咳了几声。

茶谷,终究是特别的。

归化三年苦寒,“胤禛”却是甘之如饴,是离了紫禁城的畅快,是了了心愿可以驰骋疆场,也总是少不得那个嬉笑少年的陪伴。

边疆军营的这种生活,“胤禛”原是向往的,更是新奇的,即便茶谷与自己这辈子年龄相当、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即便自己上辈子已是帝王之尊,但“胤禛”不可否认,与茶谷就像是一同伴着在归化成长。

如今,少不得又添了同生共死的兄弟情谊,顾不得胸口刺痛,“胤禛”不信,那灿若阳光的少年,已经……哪怕他看惯了生死,哪怕他经历了生死,“胤禛”不愿这么相信。

“啊呸!你个混账秦淮!小爷能跑能跳、还能杀他贼子一万八千的,秦淮你小子哭丧着一副脸,吓唬谁呢?是见不得小爷好好的,咒我呢?早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几乎不停顿的咒骂,嚣张至极。

这……秦淮闻言,顾不了病榻上的主子,猛地回头,眼前这依然嬉笑怒骂、好没规矩的,是哪个?

细打量,少年原本白皙俊逸的脸上,此刻正显着一种病态的苍白,还有那向来看着瘦弱的身子,此刻罩在袍子下,明眼人自然看得出,更消瘦了许多,而刚才噼里啪啦数落了秦淮一通,接着就是沉默,还有少年微微的喘息声,苍白的双颊渐渐爬上了红晕。

如果不是身后“胤禛”的气息太过浓重,秦淮险些就要失态喊叫一声“鬼啊”,明明刚才还死鱼样躺在隔壁院子里丝毫不见清醒征兆,这些日子,费扬古老将军生生急出了许多白发、也立时显苍老了许多,为的是哪般?

眼前的少年,好似生龙活虎、精力十足得很。

那夜战场上,茶谷提刀催马上前与葛尔丹对阵,短兵相接之时,茶谷才暗暗心惊,没想到这蛮子果真武力过人,紧绷了神经只得小心应战。

舍不得八阿哥徒受了对战危险,他才赶着把葛尔丹拦下,再说,其实他董鄂氏茶谷最最惜命,怎么舍得把自己赔了进去?

早想好了,等诛杀了葛尔丹,若是八阿哥留在归化,他也便继续留下,若是八阿哥要回京,他就算是不要脸面了也要求着祖父放自己跟着八阿哥一起回京……怎么舍得这时候被个老贼子要了性命?

“八爷有话要问吧?能不能赏个座?奴才站着……咳咳……费力得紧……”缓了缓气,茶谷扶着一旁小厮的手进了屋子。

只有自己知道,眼下是强撑着的,就刚才从昏迷中醒来,什么都没想就来了这里,正巧撞上那一幕,倒也不是真的恼了秦淮,不过是想让气氛轻松一些。

这家伙向来没个正经的。

“胤禛”却也习惯了,任着茶谷折腾,叫自己八爷、八阿哥、甚至也直接大大咧咧唤过胤禩两字,而他自称奴才、小的、末将、茶谷等,又或者彼此直接“你我”相称,“秦淮……”

“胤禛”的确有很多话要问,刚想着叫秦淮给茶谷搬来椅子放在床侧一旁,脑中就闪过他为自己挡箭倒地的画面,再琢磨着刚才秦淮的闪躲的表情、和后来见着茶谷时的震惊模样,“胤禛”眉头一皱,“……”费力微微抬头,盯着眼前已经慢步走到床边的茶谷。

“呃……是奴才……逾越了……”嘴角边留下些苦涩,虽然自己总是没规没距的闹,虽然这位主子爷没怎么因此约束或是责罚过自己,可……八爷向来是重规矩的,而自己总是像个跳梁小丑。

秦淮一旁看着两人间气氛诡异得厉害,可是主子眉头皱得更甚,“主子,奴才去搬个座来,茶谷少爷他……他……”

秦淮心说,茶谷少爷他,伤得不轻啊,比起此刻还躺着的主子您,茶谷少爷他该是伤得更重几分,有好几次,胡御医都摇头说让费扬古老将军准备后事了。

秦淮和茶谷两人往日里虽是相看两厌,但其实不过都是真心伺候“胤禛”这主子的,关键时刻,秦淮也不忍心瞧着茶谷受大苦。

凭“胤禛”的眼力,哪里看不透?

就当茶谷再也硬撑不住脚下一软的时候,“胤禛”动了,忍着伤口的痛,就这么向着床里侧挪动了几分,让出了半张床,“上来躺着。”

上——来——躺——着?

啊?这……

秦淮一时之间对主子的命令无措了,这……

反而是刚差点瘫软倒地的茶谷,一听八爷这话,短短的四个字,又见了八爷的实际行动,看着空出来的半张床,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窜到了床上和着“胤禛”一并躺着,“呵呵……呵呵……”不用强撑站着费力,这会儿,多余的气力都被茶谷用来傻笑了。

秦淮回过神来,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活该自己担心这家伙,没瞧见人家命硬得连阎王爷都不敢收吗?担心这位小爷,纯属狗拿耗子了。秦淮却是嘴角露了笑意。出了皇宫,世界似乎简单了点,没那么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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