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中月下绿生尘——饮隐

作者:饮隐  录入:02-24

玄玦捏着手中的帕子,一脸嫌恶:“这玩意儿是你的?没事别乱跑,小心叫妖怪吃了!”

“小道士怎么说话呢,我揍你!”

玄玦心中一惊,奇怪了,自己明明没穿道袍,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是个道士。

不远处的少女穿了一身鹅黄衣裙,整个人如同花般娇艳,举止不似寻常女子矜持,大大咧咧地走了过来。

少女立在他面前看了一会儿,疑惑道:“你不认得我了?”

玄玦细细打量,少女有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乌黑如同黛墨。

“你就是那天说我不解风情的丫头。”玄玦恍然大悟。

少女瞪了他一眼:“小道士别胡说八道,我绿菀早已不是三天前的绿菀了,洛生说了,女孩子要矜持。”

玄玦干笑:“就你?”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我不够矜持吗,洛生说了,绿菀是天底下最讨人喜欢的人!”

一口一个“洛生”,想来这姑娘已找到自己的良人了。

玄玦自动忽略矜持与讨人喜欢并没有什么必要联系的问题,表情凝重道:“你到底是何人,怎么会在倾影桥附近,他们说这是座鬼桥,你不怕?”

绿菀调皮地眨眼:“这有什么好怕的?我哥哥经常来这里,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就跟着他。”

“你哥呢?”墨柒冷不丁问一句,吓得正在沉思的玄玦浑身一颤,狠狠瞪了他一眼。

绿菀朝某个树丛扔了块石头,道:“哥,别藏了,出来吧。”

树丛抖了抖,又没了动静。

“哥,我知道你在那儿。”

树丛仍没动静,绿菀朝墨柒扁扁嘴:“我哥他就这样,没事老往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跑,昨天还去了哪儿来着,一天没回家。”

玄玦用手肘撞墨柒:“她哥哥有些奇怪……”

话未说完,墨柒就径自走了过去,长发柔顺地垂在腰际。

他立在树丛前,在错落的枝叶间与一双明亮眸子对视,唇角微微一勾,笑得令人心眩神迷:“还不出来吗?”

隐藏在绿叶中的眼睛露出几分讶异,眨眨,再眨眨。

少顷,树丛后走出一个眼神清澈的少年,他一直盯着墨柒,眸中几许疑惑:“你……”

墨柒客套地笑:“在下墨柒,会些捉妖之术。”

少年回了一礼:“在下蓝成。”

玄玦凑过去问蓝成:“你来这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干什么?”

“这有什么稀奇的,村里头我都转遍了,就差出去了。”

“你见过萧郎吗?”玄玦见他举止异于常人,便随口问道。

蓝成装痴装傻不回答。

“问你呢!”玄玦对人的态度一向无理。

墨柒无可奈何地看了玄玦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玦儿,你又欺负人。

玄玦回头瞪他一眼,倔脾气上来,继续质问蓝成:“说啊!”

墨柒看蓝成目光呆滞,心中不忍,道:“玦儿,看他这样子是不知道了,你又何苦继续逼问,得饶人处且饶人。”

玄玦看着墨柒的脸,气急攻心,一把捏上去,这墨柒,真是越来越可恶了,就你是菩萨啊!

墨柒一个劲儿叫疼,眼神比蓝成还无辜,玄玦就是不放过,直到把他的脸捏红了才罢休。

看着他用手揉搓被捏红的脸颊,玄玦心中暗道,这个人,实在是好脾气。

回到住处时,玄玦对墨柒勾勾食指:“你,倒水。”

墨柒坐在凳上为玄玦倒一杯茶水,递过去:“玦儿,现在还降妖吗,都一个月过去了,总是徒劳无果。”

玄玦躺倒在床上,接过他递来的茶水,双腿无意识地荡着,他长长叹了口气:“妖的影子都没见,怎么降?”

墨柒也躺在他身侧,把头枕在他胸前,双臂环住玄玦的腰:“你打算放弃?”

玄玦无视他的亲昵举动。

“他们本就没对我抱多大希望,我放弃又怎么了?”

墨柒像只猫似的蜷在他身侧:“那你以后要做什么,回道观吗?”

玄玦想了一会儿,道:“我也不清楚,总之,我不要回去了,修道不适合我,我想过了,我要去找疏影,但在这以前能够除掉萧郎就更好了……”

“疏影?”

“意中人。”

“你不是道士吗,怎的还有意中人?”

“我也说不清楚……”

“你倒是个痴情种子。”

玄玦挑眉,神采奕奕:“那是,我自是用情专一,不像萧郎,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杀一个!”

墨柒好奇地问:“你就那么恨萧郎?”

“他害我自尊心屡次受挫,我能不恨他吗?”

墨柒好笑地戳戳他鼻子,笑道:“你是有多小气?”

玄玦嘴角上扬:“我就这样,不喜欢就别在这儿呆着。”

墨柒没答话。

两人沉默了许久,才听到墨柒说了句:“你喜欢的疏影,是个怎样的人?”

怎样的人?

“我不清楚,只知道自己很喜欢他。”

“那我呢?”

墨柒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话。

玄玦无甚底气地低下头,对于墨柒,并不是全无好感,反而还有种接近他的欲望,这种感觉,竟不仅仅是初见时的惊艳与内心涌上来的熟识感。毕竟相处了一个多月,玄玦脾气虽怪,但心却不是石头做的,墨柒待他如何,都是眼里看得分明的。

而疏影,玄玦只是把那句“喜欢”挂在嘴边,似乎是在安自己的心。那位有缘人,此生会再见吗?怕是见了面也认不出彼此了……

玄玦忽而想到了那座倾影桥。

是否,与那念念不忘的疏影有什么联系。

见他出神,墨柒轻声问道:“又在想你的疏影?”

“谁说的,没有,我只是想到了那座石桥,挺诡异的……”被人一语道破心中所想,玄玦慌忙掩饰。

墨柒垂下头,恰能看到尖尖的下巴与淡色的唇:“那不一样吗,想到了倾影就想了当年倾心于疏影,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倾影桥是不是与疏影有什么联系,然后就会好奇,就会不断地往那儿跑,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玄玦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脸上顿时挂不住:“你怎么知道的,我又没告诉你,难道你这家伙会读心术?”

“我可不会什么读心术,玦儿,你说过,你所恋慕的,除了疏影没别人。”

玄玦皱眉:“你说这话,我也不太清楚,我的确是喜欢他的,却不知能不能找到。”依据那些记忆细细想来,许是前世之事。

墨柒嫣然一笑:“你若能这么想倒也好,你喜欢谁关我什么事?我只管缠着你便是了。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脸皮比较厚,性子比较倔,认定了什么东西就不会放手。”

“你这话,我还是听不懂,你为何缠着我?”

墨柒笑意收敛:“你不懂便算了。”

来日方长,还怕懂不了吗。

第7章

转眼之间,一天过去。

玄玦又去了一趟笼烟林。

说是无所谓,其实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心。

笼烟林还是那般模样,还是不见那个害人性命的妖孽,甚至诡异得连一丝妖邪之气都感觉不到了。

见不到妖孽,却见到比妖怪还凶的绿菀。

鹅黄色衣裙的少女站在一处,大力地向外拉着抱着竹子不撒手的神经质少年。

嘴里嚷嚷着:“哥,你走吧,该回家吃饭了,别在这儿呆着了,他不会再来了!”

少年闷闷回答:“他一定会来的,我对他还有些用处……”

“都那么长时间了,他都不来找你,你还等什么呢?真不知他有什么好,值得你像个疯子般日日等待。”

蓝成看着她:“你没见过他,你不懂的,他所拥有的,绝不仅仅是美貌……”

偷听的玄玦皱起眉头,扳过墨柒面向别处的脸:“萧郎又勾搭上一个……”

墨柒瞥他一眼:“你知道?”

“一目了然的事儿,你看那个蓝成,没事跑笼烟林,瞧他那痴情样儿,可怜兮兮的,一定是被急色鬼吃干抹净之后抛弃的。”

墨柒长叹一声:“你是不是道士,不好好修道,对这些事倒是上心,说不定人家萧郎根本就没碰过他,是他自己落花有意。”

玄玦促狭笑道:“你就那么清楚萧郎没碰过他,我看你是跟萧郎有一腿吧。”

“胡说什么,傻小子!”

玄玦忽而恍然大悟般小声惊呼:“这么说,如果蓝成真跟萧郎有什么,那蓝成命不久矣啊!”

“所以呢?”

玄玦奸笑着:“我们缠上他,慢慢打听。”

墨柒皮笑肉不笑:“玦儿你太聪明了,这真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好主意……呵呵……”

“等什么,走啊,反正最近闲得无聊。”

墨柒无可奈何地跟上他,走到蓝成身旁。

“喂,别抱了,再抱也没什么结果的。”玄玦对着正和竹树缠绵的蓝成说道。

蓝成乖乖放手,眼睛盯着墨柒的脸看个不停。

原来又是个色胚,玄玦心中暗道。

绿菀眨眨眼,乌黑的眼珠清澈透亮:“你怎么来了?”

“我乐意。”

绿菀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我真没见过你这么无理又不解风情的人。”

玄玦不理她,一把拽过看墨柒看得入神的蓝成,沉声问道:“你和萧郎什么关系?”

蓝成下巴一扬,无比自豪:“他是我情人!”

昨儿个不是不回答吗,今天怎么那么乖。

玄玦问他:“你不傻吧?”

蓝成朝他翻白眼:“你才傻!”

“和萧郎太亲近,可是会死的,就像村里那些年轻男子般,一个月内,必死无疑。”

蓝成痴笑:“被他杀了也好,总能为他做些什么……”

“榆木疙瘩!”

玄玦气急地拧身边墨柒的胳膊,墨柒掀开衣袖,一片青紫,惨不忍睹……

忍住疼痛把细白的胳膊伸到玄玦面前无声控诉,却不料想玄玦正在气头上,心中不顺,又低头朝着青紫处狠狠咬了一口……

墨柒默默收回手,一脸平静问绿菀:“蓝成公子与萧郎往来了多久?”

绿菀想了想:“一个多月吧,也不见有什么异样,哥哥他一向都神经兮兮的,只说见过那人,也许又是他做梦吧。”

墨柒又道:“萧郎勾搭年轻男子的事你也知道,而那些男子都是与萧郎结识了一个月,而后死去。”

玄玦忽然道来:“所以啊,我和墨柒要时时监视着你哥的一举一动。一来是确保蓝成的安全,二来是为了灭了可恶的妖孽!”

绿菀还想说些什么。

墨柒却柔柔一笑:“还望姑娘今后多多担待。”

蓝成仍看着墨柒的脸,一脸色样儿:“你们住我家吧,也好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玄玦愤怒地一拳朝蓝成挥过去:“色鬼,死了活该,鬼都懒得管你!”

墨柒微笑着看向玄玦:“玦儿,你去同婆婆告别,顺便收拾打点行李,我先随他们去。”

蓝成色迷迷地盯着墨柒看个没完。

玄玦站在原地叫嚷:“墨柒!你回来,我砸死你!”说着,拾起一块石头朝他扔去。

墨柒轻巧偏头,石头砸在蓝成头上,肿起一座小山丘。

玄玦很郁闷,从来都是他对墨柒呼来喝去,这次倒让他给命令了一回。

不过这命令着实简单好办,只是辞别而已,顺便收拾行囊,住到别处去,而那住处所在,蓝成早就告诉了自己。

玄玦见了婆婆,难得有一副晚辈的样子,毕竟自己吃了婆婆的,住了婆婆的,不恭敬些,那还像话吗,玄玦虽性情古怪,有时却异常的乖巧懂事。

婆婆本想留他吃顿饭,却被谢绝。玄玦只说是自己脑袋不太好,怕逗留得太久记不得去蓝成家的路,这才收拾了东西去找墨柒,那个死没良心的。

等他累死累活走到了蓝成的住处,开了门进去,才瞧见那三个人正其乐融融聚在一个桌子上吃饭。

屋子不大,却明亮,玄玦第一眼就看见安静吃饭的墨柒。那小子还是一副淡泊样子,却并不显做作,一旁的蓝成顶着头上的小山丘,不断给墨柒夹菜,殷勤得令人发指。

是啊,墨柒那么出众,那般美貌,自然会有很多人恋慕,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呢。

前些日子,两人聊到疏影时,墨柒问了句“我怎么样”,玄玦问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墨柒笑容收敛,看得出来他有些失望。

其实玄玦是知道他那话是什么意思的,只是他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这样一个人会喜欢自己,所以才会佯装懵懂。

一个月相处下来,他待他如何,玄玦还是知道的,虽知道,两人之间却隔着许多东西,比如,玄玦对疏影莫名的执念。

可是,在玄玦的潜意识里,温和的墨柒,乖顺的墨柒,只该出现在自己身边,而非旁人,或许是习惯了他的存在,或许是不甘心他被旁人夺走,在他心里,只能有玄玦一人,若有旁人,便是想都不愿想的。明明心里装着前世的疏影,却偏偏要死拽住墨柒这根救命稻草,并不单单是孤寂需要有人陪伴,而是玄玦心里,就是有一种莫名的执念,苦苦想着前世的情人,又不甘心放弃今世的良人。

玄玦发现自己的独占欲真的是很可怕,可是当他发现时,也清楚知晓了自己再不能回头。莫名的执念困住他,使他再不能不去直视自己的心。

如若有一日,墨柒成为别人的,再不会温柔地唤自己为“玦儿”,再不会用那般宠溺的眼神看着自己,再不会于漫漫长夜搂紧了自己同榻而眠。

那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啊……

从未发觉自己这般无耻,说什么生生世世只恋疏影一人,却连一个相识不久的墨柒都放不下。

离了墨柒,就好像心里少了那么一块东西,空荡荡的,见了他,便又被暖暖地填满了。

疏影,玄玦对不住你,亦对不住自己。

玄玦本不想如此,可见了墨柒,便是控制不住的喜悦。

这大概就是世人所说的日久生情吧,虽说只有一个月,简直是小孩子都不信的借口。

原来男子也会水性杨花。

“玦儿,快过来,站在那里做什么,不饿么?”墨柒对他说。

玄玦连忙坐到他对面,无名火一下子就熄灭了,只剩下莫名其妙的羞怯,绿菀给他盛了碗白米饭,玄玦脸通红地埋头扒饭。

墨柒给他夹了些菜:“慢些吃,莫要噎着。”

眉目间的柔和快要把人融化了。

玄玦再不敢多看,心如鹿撞。

“不吃了?”墨柒问

玄玦木讷答道:“今天并不很饿。”

墨柒注视着他,直到玄玦不好意思地别开头,才说道:“那便先回屋休息吧,咱们的屋子在那边。”他将“咱们”二字刻意放缓语速,使这原本平淡无奇的一番话变得暧昧不明,说罢指着某处,示意住处的方向。

推书 20234-02-24 :一艳天(生子)+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