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决定
郭络罗氏虽然吩咐白芷将郑太医送走，但是福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白芷可不敢自作主张，还是让郑太医等着胤禩回来亲自禀明情况比较妥当。
白芷和半夏左等右等，终于把被胤禛强留下用了晚膳的胤禩给等回来了。两个丫头一见着胤禩这才总算是找到了主心骨，毕竟这半日的时间郭络罗氏都不肯让她们进房里伺候，她们也真担心自家福晋会出什么事情。
听过了郑太医的话之后，胤禩的神色也变得沉重起来。虽然胤禩知道郭络罗氏还远不到上辈子的寿数，可是这一世的许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连他的皇阿玛康熙爷都断了十几年的寿命，谁知道郭络罗氏的命运究竟如何呢。原本郭络罗氏命中就没有孩子的，那么会不会因为这两个孩子让郭络罗氏把命搭进去呢？
胤禩不敢赌这一场，因为他真是输不起。两辈子的相处，纵然是没有爱情，可这份亲情也让郭络罗氏在他心里的位置是没有其它女人可以代替的。反正胤禩上辈子也只有一儿一女，如今有了弘旺和宁儿也就足够了，或许他本就不应该太过贪心的。
胤禩推开房门走进来的时候，郭络罗氏正和衣躺在床上，眼睛直直的望着床顶，而双手则轻覆在自己的小腹之上。
“芷翘……”
胤禩放缓了步子走过来坐在床边，想要语调尽量平稳的开口，却在郭络罗氏转头看向自己的那一刻无言以对。胤禩自嘲的扬了扬嘴角，是谁说廉亲王八面玲珑能说会道的，他现在根本连一句话都不会说了。
“胤禩，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躺在这里静静的想了几个时辰，我相信我已经有了答案。”
“芷翘，我们日后还会再有孩子的，没必要……”
胤禩知道郭络罗氏心中的答案是什么，相信没有一个母亲会甘心放弃自己的孩子的。更何况这个孩子郭络罗氏已经等了十年，谁能保证日后真的还会再有呢。但是胎儿如今已经两个多月了，越晚做决定这危险性就越大。胤禩不想失去郭络罗氏，这个霸道任性的女人是他心里认定了的亲人，他不能为了两个原本不存在的孩子拿郭络罗氏的命去做赌注。
“有必要的。”郭络罗氏突然对着胤禩笑了，拉着胤禩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说道，“你摸摸看，他们都已经在这里了，你舍得不要他们吗？”
“不行！这太冒险了！”
胤禩虽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也知道女人生孩子就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而郭络罗氏原本就是第一次生产，倘若还是一下子要生两个，这母子三人都平安的几率真的是很小的。
“爱新觉罗胤禩，你别以为我郭络罗芷翘这么好说话，我既然决定了要留下孩子，你再说什么也没有用。就算是你休了我都好，我绝不会不要我的孩子的。”
胤禩这声音刚刚提高了一分，郭络罗氏好久没有发作的暴脾气又重现出来，大嗓门嚷得胤禩的脑袋一时间都有些嗡嗡作响。而嚷了两句之后，一天都没怎么吃过东西的郭络罗氏也有些支撑不住，刚刚坐起来的身子突然向后倒去，还好被胤禩及时伸手扶好。
“你……”
胤禩知道郭络罗氏才真的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况且在这个时候他也不愿让郭络罗氏生气，可是……
“胤禩，你都让了我这么多年，就再让我任性一回吧。我保证会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的，绝对不会出任何差错，我们都会平平安安的。难得有你这么个肯迁就我的傻瓜，我哪儿会舍得离开你呢。”
把郭络罗氏抱在怀里之后，胤禩才发觉这人根本就是在装可怜骗自己，可是郭络罗氏软下声音来说的这番话却让胤禩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她了。明知道郭络罗氏所说的‘保证’根本就算不得保证，可是胤禩也无能为力，对于自家福晋这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脾气，胤禩也真是不敢再挑战她的底线了。
因为乌拉那拉氏向来比较关心郭络罗氏的情况，所以郑太医回宫之后自然要先去给皇后娘娘复命。乌拉那拉氏听过郑太医的话，却是轻叹了一声，也不知道她和芷翘到底谁更不幸一些。她是想要孩子却怎么都盼不来，而芷翘却是……不过乌拉那拉氏心里却很清楚郭络罗氏对腹中的孩子有多么在意，就算是廉亲王更心疼福晋，恐怕郭络罗氏就算闹上一场也会让胤禩顺了她的意的。
胤禛今日难得跟胤禩相处得这么愉快，其中弘时自然是功不可没的，所以胤禛不仅留了弘时在养心殿里陪着他和胤禩用膳，晚上还心情颇好的送儿子回承乾宫顺便宿在了乌拉那拉氏这边。
乌拉那拉氏自然把胤禩家里出的事情念叨给胤禛听，不过她却没有注意到胤禛那略显复杂的神色。
说实话，对于胤禩这位福晋胤禛其实是很反感的，这自然要归功于郭络罗氏的泼辣性子。毕竟即便是大千岁党和太子党闹得厉害的时候，乌拉那拉氏都不会给胤禩脸色看，而郭络罗氏却是见胤禛一次就损他一次的。偏偏碍着好男不跟女斗的原则，胤禛还只能是退避三舍。而且自从胤禛明了了自己对胤禩的心意之后，郭络罗氏作为胤禩的嫡妻，会被胤禛记恨上也是不足为奇的。
尤其这几个月，胤禩和郭络罗氏的关系似乎一下子改善了许多，胤禛也都多多少少从乌拉那拉氏这里听到了一些细枝末节。再看到郭络罗氏竟然在成亲十年之后还能怀上孩子，那么胤禩下过的‘工夫’就可见一斑了。
所以在听到关于郭络罗氏这个喜忧掺半的消息之后，胤禛承认自己心里的确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毕竟胤禩到底有多少儿女并不会碍着胤禛的事儿，但是胤禛却会想如果郭络罗氏就这么死了，那么胤禩会不会更容易接受自己的感情呢？虽然难免有些企图趁人之危的成分在里面，不过胤禛向来坚信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说不定这就是老天在为他铺路呢。
胤禛的这些话虽然不能跟乌拉那拉氏说，不过他也的确需要找个人分享参详一番，而苏培盛无疑就是最好的人选。
“你说朕是不是太心狠了，她毕竟是胤禩的福晋，是胤禩心里在意的人。”
胤禛昨晚心里想的那套‘无毒不丈夫’的理论若是用在别的事情上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可感情毕竟不同，胤禛之所以不愿意用皇帝的身份来欺压胤禩，反而采取一点点侵入‘敌人’内心防线的战略，就是希望可以让这份感情干干净净的发展下去。但是胤禛发现自己竟然动了促成郭络罗氏难产而死的心思，头一次跟自己心里的阴暗面做着斗争的胤禛也显得有些茫然无措。
“皇上喜欢八爷，所以自然……廉亲王福晋如今的情况也算是天意，倘若皇上您……”
苏培盛原本只打算做一个倾听者的，但是被胤禛瞪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苏培盛也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所以只好尽量斟酌着用词硬着头皮开了口。既要顺着自家主子的意思，又不能真的给胤禛出什么坏主意。毕竟万一皇帝陛下哪天后悔了，这个罪名可不是他能够担得起的。
“天意……天意……”胤禛喃喃的重复着这个词，终于在心里做了决定。
虽然胤禩是拿自家福晋没办法了，不过还是做了最后的努力，把郭络罗夫人请来劝她。只可惜母女两人在房里谈了大半天儿的时间，郭络罗夫人从里面出来的时候仍旧是一脸的无奈和心疼。
其实郭络罗夫人也明白女儿的坚持，毕竟有哪个女人不想为自己的丈夫生儿育女延续血脉呢，更何况他这个王爷女婿对自家女儿也真是好得没话说了。出嫁从夫，女儿大了，她这个做额娘的也能在佛前多帮女儿磕几个头了。
在郭络罗夫人转身离开的时候，郭络罗氏头一次发现自家向来最爱美的额娘竟然已经有了几根白头发。她知道自己很不孝，可是作为母亲，她真的舍不得放弃自己的孩子。况且就像她方才说的那样，为了胤禩这样一个丈夫，她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此时此刻，谁也不知道老天爷究竟会不会眷顾胤禩这个重生之人，胤禩和郭络罗氏也同样不知道胤禛究竟做了怎样的打算。是福是祸，还要等到日后方能知晓。
第十六章：同年同月死
弄得胤禩毫无办法之后，郭络罗氏倒是该吃吃该睡睡，努力的配合太医来调养自己的身子。看着自家福晋这般洒脱的做派，胤禩倒是觉得自己这个活了两世的男人竟连个女人都比不上了。为了不给郭络罗氏增加心理负担，胤禩也仍旧像从前一样，只是对郭络罗氏更加的体贴细致。
安安稳稳的到了秋天，连太医都说郭络罗氏腹中的两个孩子都是极为乖巧的，暂时没什么问题。因为是双胎的缘故，所以这六个月的肚子瞧着竟有寻常孕妇七个月那般大，而郭络罗氏在行动上自然也越来越不方便，除了每日由胤禩陪着散散步之外就很少愿意动弹了。
虽然多少还是会有些不舒服，但是由于被照顾得好，所以郭络罗氏在怀孕之后整个人都圆润了许多，气色也显得不错。反倒是胤禩因为心里忧思过重，竟是比刚刚‘回来’那会儿还要清瘦一些。
胤禩因为不想郭络罗氏担心，所以在自家福晋面前始终装着精神奕奕的模样，但是做别的事情的时候就难免有些心不在焉了。
“八哥，四哥问您话呢。”
眼见着胤禛在等着胤禩说话，而胤禩竟然站着出了神，胤祥赶紧撞了胤禩的胳膊一下又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奴才失仪，请皇上恕罪。”
胤禩猛地一惊，赶紧跪在地上请罪，连‘奴才’的自称都蹦了出来。他也是因为最近实在太累了所以才会在这会儿都没能集中精神。
“罢了，你起来吧。朕也知道这阵子办理直郡王的身后事累着你了，朕便准你一日的假，回府去歇歇吧。”
胤禛自然不会跟胤禩计较这些，若非胤祥还有张廷玉几个大臣都在场，看着胤禩眼底的青色，胤禛都恨不得让胤禩躺在养心殿里睡一觉才好。
原来胤禩还没替自家福晋忧心完，被先皇圈禁至今不过两载时光的胤褆竟突然染病而亡。虽然胤禛如今并没有什么忌惮胤褆的理由，但还是要给这位兄长风光厚葬以示新皇的仁孝。
因为胤祉已经被胤禛扔去景陵‘陪伴’康熙，而胤祺和胤佑一向都是闲散王爷，没有办这种差事的经验，这再往后数自然就轮到了胤禩身上。更何况胤禩从前跟着胤褆长大，情分怎么也比旁人厚些，而且让胤禩来主持办理胤褆的身后事，惠太妃心里也觉得好受一些。
原本胤禛是想指派张廷玉来跟着胤禩一同办差的，这张廷玉虽然也才四十出头，不过却是在康熙朝就受到过重用的，办事能力自然没得说。可偏偏胤禛这旨意还没颁下去，张廷玉家里的嫡子就给他生了一个孙儿，人家好歹刚刚遇上这么大的喜事，胤禛也不至于不近人情非要触他的霉头，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选了隆科多。
胤禛本是觉得隆科多也是个精细人，肯定出不了差错，但是却没想到这一世没有拥立之功的隆科多时时在想着办法巴结他这位新皇，所以对于胤禛现在颇为看重的廉亲王，隆科多是很不服气的。使得胤禩因为要应付隆科多暗地里下的绊子也不得不花上更多的心思。而且隆科多耍手段的本事倒也是一等一的好，更重要的是胤禩根本就不会信任胤禛，只好孤军奋战。虽然不至于会吃亏，但也是够累心的。
唯一的亲生儿子突然没了，惠太妃的伤心程度就可想而知了，作为养子的胤禩还要兼顾着这位母妃的心情，时不时的花时间来陪着她劝解一番。
好在胤禩现在是真的还年轻，这些事如果发生在那一世的雍正朝，让胤禩拖着一副四十几岁的身体去处理，恐怕早就累趴下了。
胤禛也是真的体恤胤禩，而且十四在户部也能帮上些忙，所以胤禩就卸了身上的担子好好休息几日。不过还没等胤禩彻底缓过劲儿来，被先皇圈禁在咸安宫的废太子胤礽竟然也突然走了。
胤禛这回倒是没再让胤禩来做苦力，而是派了胤祥和被他新近才提拔上来的鄂尔泰一同办理此事。
胤禩在听到胤礽这位太子爷的死讯的时候，也不禁有些感慨。想不到大哥和二哥这两个斗了一辈子的冤家，死期竟然隔了一月都不到，这是不是也该算做一种缘分呢。
胤禩记得那一世胤礽是在雍正二年过世了，而直到他自己断气的时候大哥还是好端端的活着，但是这辈子却全都改变了。在替两位哥哥感叹的同时，胤禩心里不由得更加害怕起来，他不知道这会不会是一个暗示，而郭络罗氏究竟能不能熬过这一关呢？
“是不是孩子又闹你了？”
胤禩每日总要把自己收拾得精精神神的才敢进到郭络罗氏房里，而郭络罗氏也很少在胤禩面前露出不适的表情来。两个人都是不想让对方替自己担心，不过显然胤禩的伪装更加容易完成。
胤禩推门进来的时候，郭络罗氏正侧身躺在床上，双手在肚子上轻轻的揉着，眉头也是微微皱起来的。
“嘶……没有，他们多活动一些才证明足够健康嘛，我还怕他们总是懒在我肚子里不肯动弹呢。”
郭络罗氏刚一开口就忍不住倒吸了口气，又揉了一会儿没那么难受了才接着开了口。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两个小家伙在自己肚子里打起架来还真是让她有些招架不住。想想这会儿才七个多月，后边那两个月的时间还不知道要怎么撑过去呢。
“今天刚下了雪，外边太冷。你若是不困，我陪你在屋里走走吧。”
转眼间已经到了十月份，北京城迎来了冬天的第一场雪。人都说瑞雪兆丰年，如若这雪真是个好兆头，胤禩也只盼着来年能够抱着孩子们和郭络罗氏一起赏雪。
“嗯。”
郭络罗氏笑着应了一声，由着胤禩扶着自己起身。想想自己还真是有福气，莫说自家丈夫是个皇子王爷，就算是寻常人家的男人又有几个能对妻子这么好的呢。所以郭络罗氏真是无比的知足。
“阿玛，额娘，我们能进来吗？”
胤禩扶着郭络罗氏走了约莫一刻钟的工夫，郭络罗氏就有些坚持不住了，没办法，肚子太大坠得她腰酸背疼的，能走会儿已经很不错了。
“进来吧。”
每日的玩耍时间到了，在胤禩和郭络罗氏的刻意安排之下，弘旺和宁儿现在跟郭络罗氏已经比跟自己的亲额娘还要更亲近了。而郭络罗氏倘若一日不见两个孩子也是睡不踏实的。
“安儿/宁儿给阿玛请安！给额娘请安！”
胤禩虽然疼弘旺和宁儿，不过该教规矩的时候却也是绝不松懈的。另有一件事让胤禩格外的郁闷，那就是胤禩千方百计从胤禛那里求回来的名字人家弘旺居然还不稀罕，弘旺偏偏喜欢自家玛嬷起的这个小名儿。胤禩劝说无果，只好继续喊弘旺‘安儿’了。
“额娘，弟弟/妹妹今天乖不乖？”
弘旺和宁儿已经被告知郭络罗氏肚子里有两个小宝宝，不过弘旺固执的认为他将来会有两个可爱的弟弟，而宁儿却坚信未来会有两个漂亮的小妹妹喊自己姐姐。至于真正的‘答案’连太医都不能确定，胤禩就更加没办法了，所以只好说是一儿一女算了。
“嗯，很乖。安儿和宁儿来跟他们打个招呼吧。”
胤禩是生怕孩子动来动去的让郭络罗氏不舒服，但是郭络罗氏却觉得这是痛并快乐着，丝毫不介意一对儿小兄妹来跟他们未来弟妹亲近。
“他们是不是睡觉了，怎么都不理我们呢？”
不过这两个未出世的孩子倒是很体谅胤禩这位阿玛的苦心，没有被吵醒，当然也可能只是因为方才折腾够了所以这会儿累得睡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