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公司的管理非常人性化，可以说超乎寻常的轻松，但循规蹈矩的凌霜仍然不敢怠慢。
紧赶慢赶，终於抵达了目的地。
走廊里很安静，并没有领导视察之类让人头大的节目出演，凌霜松口气，钻进自己的房间好好休息了一番。
真是忙乱的一早──当然已经不能算早了，不过还好，自己总算还是过来了。凌霜看了看装著珍贵颜料的口袋，不觉微微一笑。
就当做是那天的赔礼，景陶然收到这个，应该会高兴吧？而且这个很实用，能帮的上景陶然的忙，不是什麽只能到摆设的东西。
也真是很多天没有见过景陶然了，休息时间，凌霜带上那袋颜料向隔壁景陶然的办公室走去。
刚一出门就听到隔壁有响动，凌霜有些好奇，往前走了几步，却忽觉那是某位男孩在和景陶然争吵著什麽。
“夏言，你听我说……”
“我不听！你的话还有多少可信度自己说！尽管去喜欢别人吧，总有一天你会死在床上！”那少年反应似乎很是激烈。
“不是，我没有，我喜欢的始终是你呀。”
“骗人！你这个大骗子，鬼才要相信你！”
“是真的，夏言，我是因为太喜欢你，而你又失踪，我才……才去找了一个和你相貌相近的人，可那怎能一概而论呢，那个人只是代替品，就算再相像，我爱的还是你啊。”
“代替品？哼，你到底有多少个‘代替品’啊？去死吧，反正你也只是花言巧语而已，我，我不会相信你的，永远不会！”
凌霜呆呆地站在原地，拎著颜料口袋的手臂被猛然推开的门重重撞击。
紧接著跑出来的少年在凌霜面前猛然停下脚步，他定定地看著凌霜，凌霜亦是看著他。
眼前的少年尖下巴，大而明亮的眼睛眼尾上挑，一张小嘴微微上翘。
这张脸和凌霜非常相似，虽少了几份凌霜的华美与端庄，却多了很多灵动之气，就像一头未经驯化的小狮子，高傲而秀丽。
名叫夏言的少年那大二明亮的眼睛似乎有晶亮的液体慢慢渗出，但仍是一副倔强的表情，很快的，少年就跑开了。
空荡荡的走廊里，只剩下凌霜和景陶然默默地站著。
“抱歉，凌霜。”景陶然充满了歉意。
“……”
景陶然看著凌霜，“我喜欢的是夏言，从来都是，我们只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希望不会伤害到你。”
顿了顿，景陶然又说：“而且你也没有认真，不是吗？”
是，凌霜就是慢热，这种事情，别人都能很快进入状态，他却要慢慢来，所以才会被认为没有动心，等他刚刚进入状态，人家却已经腻了。
他是太认真，才会对什麽都那麽小心谨慎，何况是感情这种东西。他以为认定了就会是一辈子，所以他才会一步一步地慢慢走。
凌霜承认自己还是放不下初韩，但不见得永远放不下。
他是真心想和景陶然在一起。
结果人家就像对待快餐一样，快速发展快速丢掉，没有真心，只是图一时之快，初韩是，景陶然也是。
爱情说到底只是一种感觉，是这世上最脆弱最好骗的东西。
只有凌霜才会像傻瓜一样坚持，以为那些都是真的。
第四十七章
凌霜睁开眼睛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床上。
唔，自己那时候觉得头痛越发强烈，下班的时候只想快些回家，却不料刚出了大楼眼前一黑就晕菜了。
“你醒了吗？”开门进来的男人身材高大，黑发黑眼，是非常低调的俊美。
“怎麽是你？”凌霜不想看到初韩，尤其不想在这个时候看到他。
面对微微皱眉的凌霜，初韩倒显得很好脾气。“本来今天我去你们那里有点事情，没想到刚进大楼你就和我来了个热烈拥抱，我差一点都没接稳。”
“……”
初韩微微叹了口气，将凌霜额前散乱的头发往侧面拨了拨，“发著高烧还来上班，你是傻的吗？”
避开初韩的手，凌霜转过头，却不能不觉得初韩说的其实很对。
忽然初韩笑起来，“凌霜，你是失恋了吗？”
凌霜怒气冲冲地看著初韩，一张小脸红得不知是因为发烧还是生气。
“我早就和你说过，那家夥早就有喜欢的人了，虽然外表看似风流，也总是沾花惹草，实际上对感情很专一的。”
凌霜哑著嗓子道：“你认识景陶然？”
“算是我的朋友吧，我是因为了解他，知道他不会真心待你，才会那麽放心地看他接近你。”
凌霜只觉得一阵眩晕，他深吸了口气，低头定定地看著天花板。
“凌霜，你很聪明，也很优秀，可是在情商上，你却很笨。”
凌霜有点愤怒又有点伤心，“那又怎麽样呢，这些跟你，又有什麽关系呢……”
“别再说这种话了。”初韩握住凌霜体温过高的手，“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凌霜，你懂吗？”
喜欢，喜欢，这太有诱惑力了，充满蛊惑的男人一边又一边的说著喜欢，却一次又一次的骗他伤害他。
凌霜果然还是喜欢初韩，这种感情从发现的那天起，就再也没变过，即使後来拼命的想要忘记，也还是无能为力，反而越来越强烈，就像是长在心底的一棵树一样生根发芽。
而他又是那麽恨，恨他的伤害，恨他的背叛，这种恨和对他的爱一样，同生同长，相伴相随。
“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人活著总要向前看，自己开心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凌霜，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如果可以，凌霜也不想继续纠结下去，他又不是受虐狂。
可是，谁又能肯定初韩这次的话是真心的，谁又会还给他一个阳光活泼的慕夕栎呢？
初韩拉开厚实的落地窗帘，窗外的夜色一览眼底。
又下雪了，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的飘洒在繁华城市的上空，与闪烁的霓虹相交相映，一片灿烂生辉。但屋子里却安静极了，同喧哗的外面隔开，几乎是两个世界的差异。
“要过年了呢。”初韩望著窗外，微微扬起的侧脸非常好看，长长的睫毛上翘，下巴的弧度也很秀丽。
明明是很有生气的一张脸，却不知为什麽，或许是错觉，凌霜觉得此时的初韩，有点伤感。
新一轮困意袭来，身体的热度让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切，当陷入沈寂之时，凌霜终於对过年表示回应地，很小很小地“恩”了一声。
怀瑾忙起来的时候很忙，可以连续好几天就不见他的踪影，回来的时候偶尔带一点擦伤，总让凌霜担心不已。
因为这样，凌霜的包扎手段练得非常高超，药涂抹得不多不少，消毒绷带缠绕得不紧不松，一套动作连续完成，恰到好处。
怀瑾笑道：“你都快成我妈了，哪天我战死沙场，就不怕暴尸荒野了！”
“呃？”
“因为你会把我捡回来啊，哈哈！”
怀瑾笑得没心没肺，凌霜却认真地：“别说不吉利的话，虽然你的工作有点危险，但不会像你说的这麽吓人。”
“恩──”
凌霜抬著怀瑾的手臂，把消毒棉放在一旁，拿起事先剪好的雪白纱布，一圈一圈地缠绕在怀瑾伤口上，最後打结固定。
顿了顿，凌霜又道：“但如果你迷路了，不管在哪，我总会找到你，然後带你回来。”
凌霜这样说，怀瑾反倒不好意思了，他挠挠头，“嘿，还是你够哥们……”
怀瑾说，他从小在SOMNUS长大，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更不知道父母是谁。像他这种被捡来的孩子，是一生都要无条件为组织做事的，而且做的都是那种卖命的勾当。他现在还年少，还处在磨练时期，等再过几年，就是到真正出入刀枪弹火的时候了。
好在SOMNUS对他们这类人都还很好，虽然工作危险，也不能辞退，但会保证他们的住房温饱。表现突出，例如怀瑾这种，分到自己的一所房子也大有人在。
更何况组织救过他的命，怀瑾一直对此感恩戴德，对组织BOSS初韩更是敬仰万分。
一个组织能够强大地傲然於世，必然有它的过人之处，就像SOMNUS，它用极其友善的手段培养著它的忠臣，这种方式的确比用暴力强的多。
得人心者得天下，道理就在於此。
“组织怎麽会救了你的命呢？”
“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他们刚捡到我那会儿，反正……哟，我记性不太好，不太记得了。”
凌霜只是随意地问了问，对於找到夕栎的哥哥，他总是不会放过一点点希望。
既然怀瑾不记得了，那也不用强求，事情总不会这麽巧，凌霜笑自己敏感多疑，这种大海捞针的事情，他居然会坚持至今。
只是和怀瑾在一起，真的有种家的感觉，有能够有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两人会为彼此担心，关心互照应，这种相互扶持依靠的感觉，就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那个有爸爸妈妈，和夕栎在的地方。
其实凌霜应该感到满足了。
虽然对景陶然的事情感到难过，凌霜却发现这种难过是一时的，并且更多是为自己这种举动悲哀，对人世无常感到不解。那种失恋的感觉却完全感觉不到。
他还记得两年前那个下雨天，在宽阔的餐厅里，自己躲在小角落无意中偷听到的初韩和某人的对话，那种将撕心裂肺的疼痛慢慢扩散，深入到心底每个角落的感觉，凌霜到现在还记得，任凭他如何压制，那种疼痛如今也还是深深腐蚀著他。
想要将这些东西连根拔除，所以他才会接受景陶然的盛情。现在回头看看，正如初韩所说，自己就好像傻瓜一样。
他根本不必这样做，或者，做什麽都是徒劳，因为凌霜太认真，太固执，而他的爱就像他的性格一样固执死心眼，撞了南墙也不回头，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凌霜的愿望是找到凌霜的哥哥，完成凌霜的遗愿，另一个，是找到杀害继父母的凶手，将其绳之於法。
凌霜现在要做的，就是调整好心情，珍惜眼前仅有的一切，好好工作，尽快地利用SOMNUS找到各种有用线索。
在凌霜计划好一切的时候，却接到了初韩打来的电话，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凌霜说。
明晃晃地约在大周一上班时间，他是要说什麽重要事情呢？又不能违背BOSS的意愿，只好硬著头皮答应，凌霜只知道公司出全勤奖又要泡汤了。
第四十八章
车子一直开到距城市很远的郊区才停下。
下了车，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白雪，广阔的草甸，树木被一片银装覆盖，在阳光的照耀下竟闪动著动人的光泽。风吹过，倒不觉得冷，看著簌簌掉落的冰晶，反而感到阵阵欢愉。
一直处於沈闷状态的凌霜见此情此景不觉心情大好，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秀美的脸上也没有了往日的沈静，反而像个小孩子一样，在大自然纯粹美丽的包围下，露出一点天真。
初韩看著凌霜，微微低头在他耳畔，微笑道：“喜欢吗？”
凌霜如梦初醒般地打了个哆嗦，和初韩拉开一点距离，难得的那点笑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带我来这种地方做什麽？”
“你不喜欢？”
“……”
初韩终於叹了口气，正正经经地：“有一批文件要处理，自己在家做又无聊，叫上你来郊外温泉旅馆做，就有趣很多了。”
凌霜瞟他一眼，“别告诉我这的温泉旅馆也是你的产业。”
“猜对了，我看这里风景秀丽，还有一眼不错的天然温泉，就把这块地买下来了。”初韩笑得居然有些腼腆。“日式温泉很不错的，工作之余可以好好的放松一下。”
“说不定人家根本不想卖。”
别看这人一脸温文正派，其实藏著一肚子阴险。初韩到底有多少产业凌霜不知道也不感情趣，但他知道初韩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成就，一定葬送了不少人的血和泪。
初韩也不在意凌霜的冷嘲热讽，反而去拉凌霜的手。
凌霜一扬手，让初韩扑了个空，“我没有义务没有兴趣和你在这一起在这种地方做这种事。”
初韩抓住凌霜的手腕好让他不至於转身就走，“协助我的工作，凌霜，这可是BOSS的命令哟。”
如果不是当初看中SOMNUS组织搜索情报的强大功能，如果知道初韩是这组织的BOSS，打死凌霜也不会到这里来。
初韩将车子停好，和凌霜徒步向旅馆走去，还没走一会儿，就听他道：“我有点饿了，我们先去小镇上吃点东西好不好？”
──说不好也会被他强拉著去吧，在这家夥的身边自己根本就没有发言权。
凌霜不出声，初韩还以为是他默认了，笑了笑，一时间心情大好，脚步也不禁加快了。
不多时分，来往的人流渐渐多了起来，苍茫的郊区，竟也会有繁华的街道。
不过这里的街道和市中心的大不相同，和那充满现代色彩的繁华比起来，这里就显得古典太多了。小巧精致的店铺琳琅满目，白雾般的热气从门前的锅中冒出，青石铺就的石路被白雪覆盖，又因为人们的踩踏露出本来面目。更有推车叫卖糖葫芦，冻梨之类冬季吃食的小贩，捏唐人的民间艺人，让冬日宁静的小镇充满欢愉。
深深的怀旧气息让凌霜烦躁的心情缓和，他和初韩钻进一家小面店，打算在这里解决午餐问题。
小到丝毫不起眼的店里客人竟还很多，等面的时候，初韩告诉凌霜这家店的招牌是老字号了，名声在当地传的很响，这些客人都是慕名而来的，包括他在内。
在任何事情上，初韩都很喜欢挖掘一些不起眼，却非常符合自己口味的东西。比如说他喜欢到一些不张扬口味却很独特的餐厅吃饭，穿的衣服大多是国外老店里定做的。住房不爱奢华爱整洁舒适，喜欢去的地方也是像这种宁静自然的郊外小镇一类。甚至还有收藏纯天然，未经打磨的石头的奇怪癖好。
一晚热腾腾的手工刀削面下肚，让冬日包裹在身上的寒冷一扫而空。
付了钱走出去的时候，在门口初韩抬起胳膊，用袖口帮凌霜擦了擦带点汗珠的额头，“这样汗津津的出去可是会感冒的哟。”
质感很好的布料在接触到皮肤的瞬间却让凌霜觉得一阵尴尬，连忙自己用手去擦。
吃了午餐，初韩也没有闲下来要回去的意思，兴致反而非常高涨，拉著凌霜在大街小巷东走西逛，几乎每家都要进去看看。街上的叫卖声不绝於耳，连凌霜都被这气氛感染了似的，睁大了眼睛好奇地左看右看。
一路下来，初韩买了不少东西，包括一只很好看的军刀模型，一套精致的紫砂壶，好几串挂在们上的小装饰品……
卖玉石的摊位那边围了不少人，凌霜随初韩过去，不经意间看到一块小而精致的乳白色玉石，因为那质地实在柔和细腻，泛著一层淡淡的光泽，连凌霜这种不懂鉴别的人都被它吸引了，看了好几眼。
“这里东西很好，我很喜欢到这里采购点什麽。”初韩已经拎了不少东西了，他看了眼凌霜，亲切地：“你不需要什麽吗？没关系，看好什麽告诉我，我帮你买下来。”
“看看就好了，我不需要什麽。”
要买也是自己买，他又不想欠初韩人情。
来往人流实在不少，初韩拉著凌霜往前走了几步，在一处算命摊位上停了下来。
“喂，想不到你还这麽迷信啊。”凌霜看著初韩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忍不住低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