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笑猎奇的话题转换方式让剑无敌已完全懒得去做出反应，而他也越来越不明白风流笑打这通电话来到底是想说什么。
“你没睡着吧？”风流笑似乎终于记起了剑无敌的存在。
而这时候剑无敌正盯着自己的手机发呆，他想自己干嘛不关机呢。
“唉你是不是困了。”风流笑继续问。
“你说完了？”剑无敌平平地说。
“差不多吧时间不早了。”钟上的指针正指着三点的位置。“你现在要睡了？”风流笑说，就仿佛他不是那个硬把人吵醒的罪魁祸首，而这通电话完全是在正常无比的状态下进行直至要走向终结。
剑无敌的怒气槽早已蓄满并且随时都可以发动。
“你、觉、得、我、还、睡、得、着、吗。”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念，每个音都重而沉。
“我可以免费赠送摇篮曲。”风流笑身心愉悦，“亲爱的晚安~我会再打给你的。”迎接他的是听筒最后一声沉闷的‘嗙’。
不知道他用的是不是诺基亚。风流笑身子一侧躺倒在沙发上。这初次的电话交流还是令他比较满意的，话题广泛，意义丰富，没有出现明显的排斥反应。
凡事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凌晨交流虽然别有一番风味，但清醒的脑袋更有助于思考交流，剑无敌就明显受困意的影响显得有点迟钝，造成了一定的交流快感的丧失，所以白天的二次呼叫当然就必不可少。
风流笑在脑内做出了一系列的规划和决定。刚刚还因为游戏里的事而稍显郁滞的情绪也一扫而空，也懒得去思考所谓的动机和因果了。
人生且及时行乐。
风流笑突然就认真考虑起了某个问题，也许真的可以去见一面……
第三十三章
风流笑这边去见剑无敌的方案尚在设想之中，一条从天而降的短信却让他思考了好一会儿——‘风流，我是叶非花，下午到，约哪里见面？’——叶非花AFK的那天最后确实说了这件事来着，但当时风流笑根本没往心理去，那无非是他在别人的感情纠葛里稍稍中枪了一下，他想叶非花也不是认真的，况且人都走了，风流笑也不会去计较这小小的玩笑。难道她竟然是认真的？
风流笑和叶非花见过几面，没那么熟，要说的话他和六水云觇还更亲近点。
叶非花AFK了，和老相好六水云觇掰了，却来和他这个不怎么熟的‘路人’见面？这可真是一定也说不通。
难道她真对我有意思？这个念头蹿得冒出来又蹿得被风流笑打压下去，着实是有点惊悚。最近他的情感八卦已经够猎奇混乱了，没必要再加上这么一桩。
这条短信回是不回，风流笑端详了好一会儿。要是对方并不是那个意思，好歹游戏里玩过一场，翻脸不认人未免过于冷漠。
风流笑发现个严重的问题，他最近做事婆婆妈妈的倾向越来越明显了，优柔寡断、拖泥带水、瞻前顾后，实在不是一个爷们儿应该有的样子。
害怕人家把你吃了？风流笑自嘲一笑，终于还是再短信上写上时间地点回了过去。
“电话联系。”叶非花回复。
风流笑和叶非花约定见面的地方离他家不远，总归是和女士见面，好歹得把外表整饬一下不能显得太随意了，反正现在暂时不上游戏了时间空着也是空着，风流笑干脆在形象上捣鼓起来，选了半天的衣服再刮了胡子抹了发蜡，最后看着镜子里自己风流笑自己都觉得蛋疼，折腾这半天倒显得他真有那点意思了，不过搞都搞了他也懒得再换下来，随便对着镜子自拍了张给黄粱一梦发了过去。
“整这人面兽心的模样，你去相亲？”
“你他娘的才人面兽心。”
“重点重点。”
“见网友去。”
“你这速度也忒快了吧，贱人有这么容易搞定？”对于风流笑和剑无敌之间的任何八卦，黄粱一梦都有着极优的热情与发散联想力。
“你觉得可能？”
“不是的话，难道是我？没听说啊。你不会想千里迢迢来给我个惊喜吧。”
“美得你。是惊喜我还给你发短信。”风流笑对黄粱一梦的智商表示了担忧。
“别钓胃口，到底是谁？”
“叶非花。”
这次黄粱一梦的回复没有那么快了，风流笑耐心地等待。
“卧槽，你真去撬了六水的墙角？！”黄粱一梦这回是真的惊讶，所谓搅基之事真真假假无非看个热闹无伤大雅，但这异性相吸三字情缘可没那么容易打发，为女人插兄弟两刀的事连黄粱一梦都待见不起来。
“见个面而已，约好了。”
黄粱一梦马上就联想到了那晚上的事：“卧槽她说真的啊。”
“我也没想到。”
“风流，我就说一句。”黄粱一梦郑重其事地说，“你可别对不起贱人。”
“放心，绝对不会~”
与黄粱一梦唠嗑完，风流笑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准备好出门。
这见网友的事不是没有过，但见得这么莫名其妙心情膈应的还是头一回，说尴尬也谈不上，就是稍微有点不痛快。
风流笑来得早了点，坐在约好的店里等叶非花。
高矮胖瘦美丑，一般网友初次见面关注的无非是这几点，风流笑虽说对叶非花没什么其他想法，但也不能免俗，作为一个自认身心各方面都无比正常的男人，总归会对素未谋面的女性产生理智范围内的各种想象，当然就在不久之后风流笑就会发现自己的想象力是多么匮乏。
大约十几分钟后，风流笑接到了叶非花打来的电话，对方大概是正在马路上，周围的声音十分嘈杂，她自己的声音就显得有些含糊，和出现在YY里的嗓音倒是蛮符合的，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音调似乎低沉了点。风流笑粗略地对她说了下自己的衣着就挂断了电话，然后看着手机渐渐滋生出一种奇怪的违和感，但又说不出来什么。
风流笑还在发呆，蓦地有人从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风流？”接着那人就绕到了他的侧前方。
风流笑抬起头，有点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人：“你是叶子？”
叶非花笑了笑，伸出了手：“初次见面。”
两只手掌交握在一起，同样的宽厚指节分明。直到叶非花在对面坐下，风流笑还是有点弄不明白。
这叶非花……也未免太爷们了点。
风流笑上下打量着对方，就刚刚来看，身量和自己差不多高，肩宽腿长，留着到耳根的碎花，嘴角始终噙着抹笑意，而那张脸怎么看都是男的？风流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下瞄了瞄‘她’的胸前……完全是平的。而回忆起刚刚听到的声音，电话里还不甚清晰，现在则完全是低沉的男声，与YY里明显的女声完全不一样。
虽说现在流行中性风，但像男人像成这样，风流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叶非花同时也在观察着风流笑，眼睛上下一转，笑着说道：“风流，你打扮成这样不会是接着就要去相亲吧。”
风流笑脸色黑了黑，却没说什么反驳的话。
他越看越觉得蹊跷，就盯着叶非花猛瞧，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确定对方身上没有任何一处显露出与‘女性’这个性别相关的特质。
想破了头不如直接问，风流笑认真地看着叶非花：“你是……女的？”如果答案是否定的话风流笑的这个问题就显得相当失礼了。
叶非花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哪里看起来像女的了，再次自我介绍一下，叶非花，性别男。”
性别疑问得以解决，但是风流笑觉得现在这情况的复杂程度简直上升了N个等级，他很快就想到：“那YY里说话的那个是谁？”
“我用了变声器。”叶非花干脆地说。
风流笑是知道这游戏里人妖很多，他自己玩得都是女号，但是他从来没想过，叶非花竟然也是‘大人妖’中的一员。毕竟他和六水云觇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除非六水云觇也是人妖，也用了变声器。“六水？”
叶非花马上就明白了风流笑问的是什么，笑着摇了摇头。
“那你们是怎么回事？”风流笑脑子马上转了过来，如果六水不是人妖，那他们就只能是……
“所以我都说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你们都不信啊。”叶非花无奈地说。
风流笑心里腹诽，那是你们表现的太明显，谁能看出来没关系那才奇怪。至少从六水云觇的表现来看的话，他绝对是把叶非花当自己媳妇看的。风流笑突然明白了，六水云觇大概每次听叶非花否认的时候也是当他害羞开玩笑吧。
“六水知道你是男的吗？”
“恩，不知道。”叶非花说，“不过我也没骗他什么。”
“那你YY干嘛不用自己的声音？”
叶非花脸上虽然还在笑着，却不再那般自然：“我和他是在其他游戏认识的，你知道以前还没YY这东西，那家伙啊，对人实在太好了。小时候不懂事嘛，总喜欢耍点小聪明，然后就回不了头了。”
一开始只是小小的欺骗，最后却把自己给困住了，这世间只有温柔能令人万劫不复。
叶非花云淡风轻般地说着，风流笑却瞧不准他真正的情绪。
“然后我累了，不想再玩下去了。”叶非花端起桌上的茶水小啜了一口，笑容在升腾的蒸汽中显得有些失真。
风流笑觉得自己似乎触及了难以言说的隐秘，不知该如何开口。
“喂，风流，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见你吗？”叶非花突然问
当然不会是对他感兴趣。
“那些人，明明什么都不懂。”
风流笑隐约看得见那答案。
叶非花一下子站了起来，手扶着桌子的两侧，倾身靠近风流笑，两双眼睛互相直视着，叶非花的笑慢慢的淡下来，说话的温度有点凉：“风流，你是认真的吗？”
“什么？”
“你对那位，是认真的吗？”
风流笑一下就明白了那没说出口的名字。
叶非花是认真的，还没有人这么认真地问过风流笑这个问题。
风流笑有一种错觉，他们突然变成了一样的人，叶非花在寻找同伴，有些隐秘潜伏在心里很久，仿佛就等待着这个机会破土而出，叶非花已经投降了，而接下来陷落的会是谁。
脑袋里的一根弦轻轻地抖动了一下。
风流笑的头向后仰了仰，远离叶非花的逼视。
叶非花并没在意风流笑的动作，他说：“如果你只当那是场游戏，就快结束吧。”
风流笑不知道叶非花时以什么样的身份在说着这句话，前辈、失败者、同志？叶非花的头顶悬挂着巨大的钟，它原本还在风流笑的身体里埋着，此刻突然就出现在了叶非花的上方，一下一下敲击着，发出厚实震耳欲聋的声音。
“你可以告诉他。”风流笑说。
叶非花摇了摇头：“太可怕。”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这里，承受不住。”
连童话故事都未必有完美的结局，更多的剧本未演完就半途而废。
叶非花坐了下来，恢复了脸上的笑容：“希望真的是我想多的吧。不过这里开始的时候，谁也预料不到。”这次叶非花指的是风流笑的心脏。
不过故事之间总是有差别的，风流笑慢慢地镇定下来，都是叶非花的反转带来的冲击太大，让他被引导得思维都有点当机了。他远没到他们的那个地步，甚至连彼此之间相连的线都若隐若现，说不准什么都还没开始就烟消云散了。风流笑倒是不希望那样发生。
最初的尖锐过后，接下来的交谈就很轻松自然了，与游戏的映象迥异，现实里的叶非花是个健谈温和的人，大概是没有了性别的距离，两人聊得还算开心愉快。
最后告别，风流笑送叶非花去搭车。
“你是专程来找我告解的？”
“谁说的？”叶非花苦笑着摇头，“我真的来出差，顺便而已。”
接着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笑了。
第三十四章
风流笑回家一上QQ就看到头像狂闪，他不消考虑就知道其中大半是以黄粱一梦为首的八卦爱好者，虽然群众们普遍不明真相，但叶非花AFK的那天可是当众发出的面见邀请，既然游戏找不到，自然就在外头围追堵截了。
无聊。风流笑懒得理他们，特别是在今天见了叶非花后，他自己其实都还没从那令人震惊的事实中缓过神来，只是看上去比较镇定而已。
风流笑上下瞄了眼，六水云觇的头像同样在其中闪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下了对话框。
“风流……你和叶子见面了吗？”六水云觇向来是个好脾气，就算这样旁人看起来明晃晃地给他带绿帽子的事，他也没发过火、黑过脸，甚至连现在来询问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这种就是典型的老好人，好欺负。
风流笑不禁叹了口气，说：“恩，见了。”
“原来是真的。”
即使隔着屏幕，风流笑也能感受到对方浓浓的失望和沮丧。
叶非花既然什么都不说就走了，明显就是不想告诉六水云觇真相，或许是为了对方至少能保留一点美好的记忆，风流笑当然不会越俎代庖。
但有些事还是有必要说清楚。
“你别误会，我们只是单纯地见见，没什么。”
“呵，我以前约过她好几次，都被拒绝了……”
“也只是顺路而已。”风流笑说。
“没事，风流，我也不是怪你。现在想想她从没承认过我们的关系，是我一直自作多情了。”
“她每次否认都烦了吧，我还自以为是地老缠着人。”
六水云觇平静地说着，在提到叶非花时，他总是一副卑微的姿态，就如同他一直以来都沉默地跟随在她的身后，用无限的包容与妥协抹去了自己的存在感。
风流笑没有帮别人处理感情问题的经验，连最普通的情缘有时都纠结如乱麻，何况是这两人之间这么复杂的情况。他也只是偶然得知了真相。
他们的信息本就是不对等的，又怎么找得到解决的线索。
“我只是没想到她真的就这么走了。”
“唉，认识这么多年，我连她的电话都不知道，还傻傻的。”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相忘于江湖吧，风流笑想，更因为是游戏，凭借着数据的堆积所维系的感情总归是脆弱的，因为你不知哪天他就消失了，像从未存在过一样，遍寻不获，即便曾经抵背相携，共度斜阳。
风流笑安慰不了六水云觇，正因为他知道这其中根本没有是非对错的问题，说得俗一点，就是天意弄人。
明明玩笑一场，谁却付出了真心。
风流笑猛地一惊，看向对话框，六水云觇已经很久没说话了，他抬手，缓缓地打进去一行字：“对他来说，只有喜欢你，大概是真的吧。”不然就不会半路逃走，拼命想要修正这错轨的方向。
“算了，反正都结束了。”
当天晚上，六水云觇就删除了角色，一声不响地离开了游戏，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至于这是否就是他与叶非花最后的结局，谁也不知道。
风流笑关掉聊天窗口，食指抵在太阳穴上，突如其来的疲累涌上来，人们讨厌的热情并不会因为部分演员的退场就马上消失。那两位主角甩甩手说不干就不干，唯一的残留者自然会成为火力的中心。喂喂，他不会就此成为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从此声名狼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