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泽停在离我三米的地方,惋惜地摇头:“那真是可惜了,朕为了迎你回宫,还准备了很长时间呢!”
说着,他的视线终于投到冷傲尘身上:“你这个新欢也太稚嫩了,放着西冥国和冷傲天不管,来陪你玩什么私奔!你让朕说你什么好呢?嗯?我的洛熙?”
“慕容泽,我不欠你什么了,如果你今日放我走,我们以往的恩怨都可以一笔勾销!”我握紧手指,跟他讨价还价。
“是吗?”慕容泽依旧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你还真是大度呢。”
我以为有希望说动他,却不料他接下来的一句话令我瞬间跌入谷底:“你不欠我什么……呵……你敢说你不欠我什么?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正是我的骨肉吗?把孩子生下来给我,我就放你走!”
我怒极反笑,“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口口声声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种,既是野种,怎么能说是你的孩子?”
“你亲口承认过的!”慕容泽嘴角的笑容终于消失,他死死盯着我强调道。
“可你没信!”我反驳着,“你非但不信,还妄想杀了我跟孩子,你说我有可能把孩子交给你吗?再说,这根本就不是你的孩子!”
“果然是秦逸之那个混蛋的吗!”慕容泽气道,忽而将视线定格在冷傲尘身上,似笑非笑,“哦,或许也说不定是王爷的呢!你本来就是个会耍手段的男宠!所有男人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既然这么看不上我,何不放我一条生路?”
“你休想!朕得不到的,旁人也别想得到!”慕容泽一挥手,安阳等人便骑马奔了过来,一时间,气氛变得凝重起来。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冷傲尘将我塞回马车,咬牙道:“洛熙,你撑一会儿,我们不宜跟他们硬碰硬,先避其锋芒,稍后再作打算为妙!抓紧!”
说着一扬马鞭,甩在马肚子上,两匹骏马斜刺着冲了出去。
我慌忙后退两步,倚在软榻上抓着手旁的东西以稳固身形。
如此颠簸之下,肚子自然不会好受,我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冷傲尘边应付飞上马车的慕容泽边躲避安阳等人的攻击,马儿无人驾驶,刀光血影中被吓得慌不择路,竟拐出树林,朝山上奔去。
山路崎岖,颠簸得更加厉害,我按着骤然坠痛的肚子,忍不住痛吟出声,该死的,千万不要这时候来凑热闹啊……虽然已经九个月了,可是……还不到你出来的时候……
听到我的呻吟声,冷傲尘紧张问道,:“洛熙,你还好吧?”
即便问话的时候也在跟慕容泽过招,我定了定心神,忍住疼痛,勉强答道:“还好。”
外间听不到冷傲尘的回应,想来他也无暇分神顾及我,慕容泽也没有说话,只是打斗声仍旧不绝于耳。
我还未松口气,便觉下腹又是一阵剧痛。
“唔——”没有忍住的痛呼再次脱口而出。
与此同时,我听到了外面慌乱嘈杂的声音交替传来——
“不好,前面是断崖!陛下小心!”
“快停下马车!”
“不行,这个距离就算停下也会摔下去的!”
“洛熙!快跳车!”
“洛熙!”
“洛熙!”
不约而同地吼声从半空传来。
我捂着肚子,痛得蜷缩成一团,根本无力动弹。
感觉马车剧烈地颠簸过后,我被弹起来脱离软榻,朝车壁撞去。
下一刻,车帘被人撕开,两道身影朝我掠来,悬空的时候我几乎看到了断崖那陡峭的崖壁。
慕容泽速度稍快一些,但仍然赶不上我下落的速度,他忽而提气踩在冷傲尘肩膀,借力跃出,将我捞到怀里,另一手将宝剑刺入崖壁,稳住下落的趋势。
而被他踩中肩膀的冷傲尘却因为这股力道更加快速地落到断崖下面。
“傲尘——”我费力地伸手,却连他的衣角都够不到了,眼睁睁看着他慢慢变作一个看不清的黑点,最终消失在我眼前。
“傲尘——”我撕心裂肺地叫着他的名字,脑海里一瞬间闪现的是自从认识他以来的点点滴滴,除了秦逸之,待我极好的就是他了,如今却被我连累,葬身崖底……
我挣扎着,试图随他而去。前不久才刚说过,共赴黄泉也无怨无悔……
慕容泽却是环紧了我的腰腹,低吼道:“别乱动了!你想死吗?”
“放开我!我不要你救我!你这个狠心的魔鬼!”我继续挣扎,却失了力气,肚子越来越痛,我痛得浑身发抖,发出凄厉的痛呼。
“洛熙!”慕容泽环抱着我的腰身,自然感受到了我腹部的剧烈缩动,他紧张道,“洛熙,求你了,别乱动了好吗?孩子似乎要出生了,我马上带你上去……”
“我不会给你生孩子的!”我艰难地抬起右手,对准他的心口,“慕容泽……你放手……我的死活……不用你关心!你、你在我面前亲手害死了傲尘……何必、再如此假惺惺!快放手!唔——”
“你要杀我是吗?动手吧!我说过了,就算你死也只能是我的人!我死也不会放手的!”慕容泽收紧手臂,固执地盯着我,眼眸里有我从未见过的伤痛。
可是他有什么可伤的?又有什么可痛的?
七年来,他一直都运筹帷幄,一直都是赢家,每走一步都是算计好了利害,他甚至把冷傲天都逼得差点走上绝路……
心口的痛和腹部的痛令我神智模糊,可是冷傲尘的音容笑貌却越发清晰地映在脑海里,我扣住银环暗器的机关,对着慕容泽的心口射出里面的银针——
既然不放手,那么……就随我一同下地狱吧!
慕容泽的手劲的确松了不少,我向下滑落几许,但他仍然没有放手,固执地握着我的手腕,费力地支撑着等待安阳的救援。
银环里的毒针都没入他的胸口,伤口细微,没有血迹,但因为涂毒,所以他很快便口吐黑血。
慕容泽幽幽开口,声音空茫:“木洛熙……你说……究竟是我心狠……还是你心狠呢……”
我眼眶一热,泪水滚滚而落,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落泪,只是觉得心里很堵,很难受。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对我心软的……枉我每次都对你……手下留情……咳咳……咳咳!”慕容泽剧咳几声,手劲微松,都已经从我手腕滑到手指,他忽而咬牙,运气将我拽了上去,然后往崖顶扔去。
宝剑发出摩擦崖壁的声音,慕容泽向下滑了几米,再次用宝剑刺入崖壁稳住身形,却也已经是摇摇欲坠。
我被安阳接住,交给身侧的人,神智更加迷糊。
在我陷入昏迷的时候,看到安阳把慕容泽救了上来,而他颓然跪地喷出一大口黑血,倒在了我的身边,他的手,固执地摸到我的手,紧紧握住——
094、致命打击(上)
我是被痛醒的。只是依然睁不开眼睛。腹内剧烈翻绞,时而收缩,好似五脏六腑被放到了什么转盘里,揪扯得难受至极。
腕上搭着一人的手指,腹部也有人在轻轻按压,片刻后,我听到那人开口,声音无奈而担忧:“这位公子身心受到重创,又动了胎气,怕是有早产的迹象,如今阵痛持续了这么久,迟迟生不出孩子,他又没有求生欲望,对胎儿实属不利!请恕在下无能为力……”
“那我家主子呢?”是安阳的声音。
“令主子在中毒之后又动用内力,导致毒气攻心,恐怕也……凶多吉少……”
“你竟一个人也救不活?!那要你何用?!”安阳怒气陡升,宝剑铮然出鞘,我想,他一定是将剑架到那人脖子上吧?
“公子息怒啊!千万别手抖……在下尽力就是……”
“我要他们活!”安阳一字一顿道。
“这……”
“嗯?”
“是!是!是!在下看这位中毒的工资求生欲望很是强烈,就先救他吧!”想来大夫是被逼出了潜力,当下衣衫细细簌簌,拿了救人的东西远离了我的软榻。
我想到跌入崖底的冷傲尘,心中一阵刺痛,对不起……傲尘……都是我……连累了你……我马上就会去找你了……你放心……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孤单一个人……
在我即将陷入昏迷的时候,一双冰冷的手抚上我的脸颊,他俯身,凑到我耳畔,低语道:“木洛熙,你要死了吗?你不想保住肚子里的孩子了吗?你不想再见你的逸之哥哥了吗?”
是谁?是谁在说话?我能听清他说什么已是费力至极,无法分辨出他的音色,只是那双冰冷的手让我生生打了个冷战。
“你肚子里有两个尚未出世的孩子,你忍心他们跟你一同赴死吗?他们是何其无辜啊!还是你果真如传言一般,心狠手辣,连自己的骨肉都不放过?你一直在纠结孩子究竟是谁的,难道就不曾想过,孩子也是你的呢,他们在你腹中孕育这么久,你难道就没有感情吗?”
不……不是的……我也舍不得他们……可是……傲尘怎么办?我怎么办?我逃不过宿命的折磨,活着……总是太累……
“我想,冷傲尘在天之灵一定不希望看到你为了他放弃生的欲望,更何况,那片断崖下面是一处深潭,说不定,他还没死,如果你死了,你忍心让他为你伤心难过吗?还有你的逸之哥哥,你不想让他看到你妈?你不想让他知道孩子的存在吗?”
这人仿佛能猜出我在想什么,我动了动手指,泪水滑落而下,好想回大胤,好像见到泰逸之……
冰冷的吻吻去了我眼角的泪水,然后喂我服下一颗药丸:“这是安胎的药,只要不做剧烈运动,孩子还可以按时生产,你放宽心,不要总是心情抑郁,这样孩子生下来也会体弱多病。你一直是个坚强的人,再一次坚持下来,好吗?”
嗯。
我点点头,虽然知道自己根本无力动弹,但我还是努力做了点头的动作。他再次吻了吻我的眉头,然后飘然远去,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他是谁……
等我再听见人声的时候,那大夫惊喜地跟安阳道:“这病人的胎息稳住了!看来他自己想通了,他有求生的欲望了!”
“那太好了!大夫,你快开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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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涩的药汁咽下,我费力地睁开眼睛,挣扎起身。
守着我的人惊喜道:“洛熙殿下,你终于醒了!”
“我要回大胤……我要回大胤……”我重复着这句话,从榻上下床,摇摇晃晃地朝门口走去。
“殿下!殿下不可!”这人飞快上前搀住我,劝道,“殿下,你现在身体还未复原,可千瓦别再乱来了!”
“我要回大胤……谁也不能拦我!”我挣开他,继续蹒跚迈步。
“殿下……这……唉!安统领!安统领!快,来人,去请安统领!”这人不敢拦我,只是在我左右做出搀扶的姿势,对着外面吼道。
“安阳来了我也要回大胤……”我表情狰狞,铁了心要回去。
“大胤有什么好去的?跟着陛下回燕国不是很好吗?陛下那么疼爱你……”他嘟哝着。
我充耳不闻,极力避免自己去回想在断崖时慕容泽那沉痛的衍生,他害死了傲尘,虽然是为了救我,可是走到那一步,还不是他逼的!
安阳闻讯赶来,见我披头散发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忍不住蹙了蹙眉,他哄到:“殿下,等跟你身体好一点再做打算好吗?”
“不行!”我一口回绝,“我就要现在回大胤!”
这里距离大胤没多远了,虽然近乡情怯,但如果再不回去,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只有回家,我才能安心。
“可是……”安阳仍在犹豫着,前面忽然传来虚弱的声音,“让他去吧!”
我抬眸,看见慕容泽披着一袭雪白的披风站在廊下,目光从未有过的沉寂。他的脸色很苍白,手按在胸口不时低咳几声。看来,两败俱伤,就是我们现在的状况了。
“陛下……这……”安阳看看我又看看慕容泽,着实不明白为何慕容泽要让我走。
“安阳,你去准备马车!”慕容泽吩咐道。然后转身,“送他回去之后赶快回来,我们也该启程回燕国了。”
“是。”
我在原地愣了一下,才转身随着安阳而去。
慕容泽的话远远飘来:“木洛熙,你要明白,有些事,是你必须承担的。”
我不解地回头,他却已经推门进屋,反手关上了房门。
看着那道门缓缓关上,我意识到,我们已经回归两个世界,再无瓜葛。
只是他临别时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有什么事是我必须承担的?傲尘的死吗?
坐在马车上,安阳亲自驱车带我朝大胤都城驶去。他有好几次看着我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乖乖闭了嘴。
我望着车帘外愈发熟悉的景色,心跳加速,终于可以回家了呢。
父皇,姐姐,逸之……我在乎的所有人,我好想你们……
进入都城之后,各色流言便钻入耳中。
“听说长公主的逝去对三公子打击很大呢,有好几次都晕过了,小世子也哭得跟泪人似的,陛下亲自接了小世子进宫安抚……”
“我姐姐在宫里当差,我听说啊,陛下有意立小世子为太子呢!”
“我们不是有太子吗?”
“你说那个去燕国当质子的太子?”语气充满不屑,“听说他为了活命不惜以男宠的身份取悦慕容泽那狗皇帝,还有什么资格做咱们的太子?”
“可他也是为了我们大胤才去燕国做质子的啊!”
“士可杀不可辱,堂堂太子殿下连这种屈辱都能受,以后再遇到别国攻打,他岂不是又要以这种姿态委曲求全?就算这样,人家还不一定会放过我们大胤呢!”
另有人附和道:“就是就是!我还听说啊,那慕容泽玩腻了他,转身送给了西冥国的冷傲天!”
“是吗?怪不得,前段时间,西冥国来攻打咱大胤呢!一定是他伺候得不够好,惹怒了冷傲天!要是这样,还不如被玩死算了,真是辱没咱大胤的脸面!”
“嘘——泰将军可是洛熙殿下的拥护者,小心被听到,会被砍头的!”
“泰将军年少有为,但终究是年少气盛啊,被迷惑几句就对他百依百顺了。说不定是太子耍了什么手段才让大将军拥护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