孜然的身子已有些发抖,小心翼翼道:“大人,奴婢知罪了大人,奴婢知罪了……”
莫非还是笑着:“哦?你犯了什么罪,我怎么不知道?说说看。”
孜然道:“奴婢,奴婢不该勾引赵霖大人……”
莫非不笑了,高深莫测道:“你勾引他?”
孜然没敢吭声。莫非望向赵霖,重新露出笑容:“是这样吗?赵霖。”
赵霖这时才有了反应,仿佛刚睡醒般:“啊,算是吧。”
莫非放下茶杯:“什么叫算是。”
赵霖答非所问:“我对她的勾引还算满意,莫兄应该不介意让让佳人吧。”
莫非瞟了孜然一眼:“你想收她做小妾?”
赵霖笑笑:“嗯。”
莫非摇摇头:“她还不够格。”
赵霖道:“是吗?”
莫非继续:“她最多做个侍寝丫头。”
赵霖没吭声。
莫非又道:“我刚好想收个侍寝丫头。”
赵霖笑了:“既然莫兄看中了,我也不跟你抢,再找一个就是了。”
莫非眸子的颜色深了深,点点头,道:“那我就先走了,还有公事要处理呢。”说罢,起身走了,而那个闯进来的人,对孜然说了声“走”。整个屋子,就空空地,只剩赵霖一个人了。
赵霖拿起莫非没喝完的那杯茶,一口饮尽,拿起纸笔,在纸上写了四个字:“计划提前。”然后走到窗口,招来了一只白鸽,把信绑在它的腿上。
白鸽越飞越远,赵霖笑了笑,就回到内室了。
赵霖心里清楚得很,这个玉马绝对不能交到右相手里,他要自己凭着这个,去跟康王谈笔交易。
一切都很顺利,就如赵霖想象中的,孜然成功地盗出了玉马。赵霖微笑着赞扬了孜然几句,给了她大量的黄金后,孜然问了一句:“赵爷您怎么知道,左相一定会让我去当他身边的人?”
赵霖瞥了她一眼,悠悠然道:“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但我看了那些信后,把握很大,他应该不想我跟女的亲热,更何况成亲,能让我打消成亲的想法,最简单的方法有两种,一,杀了你;二,把你调到他身边去,让我绝了这念头。”
孜然脸色变得煞白:“那你,您怎么知道,他不会采取第一种方法……”
赵霖看都没看她一眼,继续把玩着手里的玉马:“当时那么多人在场,连理由都没有就无故杀人会失了人心,没必要。”
孜然脸色微微好转,赵霖笑笑:“行了,他也不是什么凶残的人,你这不是好好的吗,我不会拿你的性命开玩笑的,去吧。”
孜然点点头,欠欠身,离开了。
赵霖把玉马举起来,对着阳光,心中疑惑,除了价值连城,上面刻了个“康”字以外,也没别的特别的呀。
赵霖把玉马的肚子朝上,仔细观察着,发现有一个小孔,他把小孔对着眼睛,仔细瞧瞧,里面好似有什么东西。他又把玉马放倒耳边摇晃起来,里面果然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赵霖郁闷地盯着那个比芝麻还小的空,心里纳闷,莫非或康王是怎么把东西放进去的。想要取到里面的东西,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把玉马砸碎,但赵霖又有些舍不得,这玉马雕琢精美,温润雅致,就这么摔了,典型地暴殄天物,而且他还想凭着这玩意儿,跟康王套套近乎呢。
不过,玉马里面的究竟是什么呢?能从这么小的空塞进去?
赵霖一惊,该不会是莫非与康王的通信吧,如果是纸的话……那得卷成多小啊……
赵霖愤愤然地拿康王开刷,至于么至于么,空这么小,你小心我把这玩意儿砸了的!
唔,怎么办呢?赵霖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必须尽快把里面的东西弄出来,交给右相,趁早把莫非打击地不能翻身,不然要是被他发现玉马不见就糟了,赵霖看着桌子上的玉马,下了决心,摔了!
赵霖举起玉马,闭起眼睛,狠命地一摔。呀……甩床上去了……
因为床上的料子很软,所以没碎,赵霖撇撇嘴,举起玉马准备再摔,却发现,玉马上面竟然有个凸起处,赵霖迷迷蒙蒙地一按,玉马的肚子开了,里面的东西出来了,果然如赵霖所想象,是信。
赵霖嘴角抽搐,你奶奶的,搞个小孔在这里误人眼球啊,我还以为东西从这里取出呢,靠!(我很想在这里说“坑爹”二字= =但我忍住了)
赵霖悠悠然地展开了纸条,细细阅读起来,眸色猛地一暗,果不其然,是莫非与康王往来的信纸。赵霖紧拽着纸条,把玉马随便往枕头下一藏,迅速溜了出去。他也没想到,凭莫非那样精明的人,应该是读完信就烧,怎么会留下证据。
赵霖站在相府门口,压抑住心中的激动,轻描淡写地对守门的小厮说道:“我在府里太闷了,想出去玩玩。”
小厮自然不知道实情,谄媚地笑笑,帮赵霖打开了门。
赵霖走出大门时,手心都是汗,等走到大街上,才觉心中茫然。
真的要交出去么?赵霖心中犹疑了一下,他暗暗唾弃着自己,竟然对莫非下不了狠手,他心中恍如有两个小人儿在争斗,一个说:“交出去交出去,他害你家破人亡,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另一个说:“可是这可是跟康王勾结的证据啊,交出去了,莫非不止身败名裂,甚至还有可能株连九族啊,哪怕报复,也不能这么狠啊!”
株连九族,不会这么狠的,赵霖安慰自己,而且,他也没有九族可以灭啊,最多,最多就是一死……
赵霖闭上了眼睛,他不敢想象莫非死了会怎么样,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对于莫非究竟是什么感情了,他恨他,他六年来就是靠对莫家的恨活下来的,可是,可是真正报仇的时候,为什么,为什么又不想他死呢?
赵霖脸色沉了下来,一定是因为,觉得直接死了太便宜他了,他莫非一命是顶不了他赵家六十二口性命的。
赵霖定了定决心,往右相府走去,一步一步,恍如踏在他的心口上。
赵霖又顿了顿,交给右相合适么?他垂了垂头,继续往前走。没有人比他跟合适了,左右相,本来就是政治上的天敌,右相一定能用最完美的法子,给莫非致命一击。
赵霖走到右相府门口时,背上的汗已经冷了下来,风一吹,凉飕飕的。
但他还是很镇定地踏进了右相府的门槛,见到右相一句话未说,把信交了上去。
右相快速的浏览了这些书信,先是吃了一惊,然后板起脸来:“你是怎么找到这些信的,玉马呢?”
赵霖照实回答了,只是中间小小改动了那么一点:“这些信在玉马里面,我砸碎了玉马才拿到的。”
右相脸一黑,道:“你把它砸了?!你,你怎么能砸了他,我告诉过你,我要的是玉马,不是玉马里的信。”
赵霖心里暗暗撇嘴,给你玉马?天知道你想干什么,要是你不帮我扳倒莫非呢?或者你得到了玉马去跟康王勾结了把我给灭了呢?我才没那么傻。但他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地说:“鄙人认为,一个玉马,最多能证明是康王的,而不能证明是莫非与康王有往来,但假如是书信的话,上面白纸黑字都很清楚,一目了然,人证物证都俱全。”
右相的脸色还是没什么好转,只是厉声问道:“你是不是真的把玉马给砸了?”
赵霖连忙点点头:“是啊是啊,玉马上面有个小孔,但是比芝麻还小,取不出来啊,我想了想,砸了它是最简单的办法。”
右相不再吭声,许久,脸色沉静了下来,道:“也罢,也罢,老夫就帮你把这些信交给圣上,扳倒莫非后,你可要好生为我卖命啊。”
赵霖欢乐地点点头:“一定一定,那是那是。”
右相挥了挥手,让赵霖退下了。
赵霖安然地飘走了。
现在该干嘛呢?赵霖迟疑地想,马上莫非就要为当年那场血海付出代价了,那自己呢,难道又回到左相府?
唉,他心里叹口气,今天就去百家村看看吧。
赵霖驱马长奔,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情绪,说不定,明天,莫非就死了呢。
兴许,他就那样死了呢……
赵霖一下拉住马绳,又往回奔。
他随意找了家酒馆,大叫一声:“小二,拿酒来,上好的竹叶青!”
等上了酒,他先是一小口一小口地饮,然后大口大口的灌,笑得有些傻气,醉眼朦胧地把剩下的酒倒在地上,不顾周围其他人的惊呼。
我还记得,你当年最爱竹叶青。赵霖的双眼一片迷蒙,再也看不到别人,只有那一滴滴流下的液体,和湿了一片的地上。
明天,或后天,你就死了。
你一定会死的。
所以,我在这里,提前祭奠你。
一路走好!
13、突变
一夜宿醉。
赵霖迷迷蒙蒙地起来,抹了把脸,发现自己是在大街上。
赵霖不满地嘟嚷着:“该死的老板,打烊就算了,还把我赶出来,留我一夜又不会怎么样。啊……啊丘!”赵霖猛地打了个喷嚏,心下想道:估计是晚上吹风着凉了,要去吃点药啊。
赵霖直接走向药铺,连郎中都省去了,大大咧咧地道:“我要一副治感冒的中药。”
当下药铺老板的脸就黑了,道:“有病去请郎中开方子,我们这只管抓药。”
赵霖撇撇嘴道:“哎呀,反正都是从医的行业,顺便帮我看一下嘛,难道你这药铺没一个懂医的人?”
这时旁边有一个人轻笑起来,赵霖转过身去,不满道:“你笑什么,要笑阴着笑,不要被我听到。”
而这人倒也不恼,微笑着作了个揖,道:“在下不才,正好懂些浅显的医术,若公子不嫌弃,让在下为公子诊断一番如何?”
赵霖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他几眼,是个外表温和的人,有着浓浓的书香气息,眉并不是很粗,但眼眸却炯炯有神,薄唇挺鼻,一张下巴略尖的国字脸,实在算得上美男子一个。赵霖忽而凑近他的耳边,道:“不要钱的?”
这人嘴角勾勒出一个细微的弧度,也轻轻道:“这是自然。”
赵霖霎时大摇大摆起来,得瑟道:“那行,爷就让你诊断诊断,这可是你的福分。”
那人的笑意似乎加深了几分:“不胜荣幸。”说罢,抬手搭上赵霖的手腕,仔细看了看赵霖的眼睛和舌头,轻飘飘道:“不妨,就是笑笑的风寒而已。”说罢,向药铺老板要了一张纸,在上面写好了药方,赵霖瞟了一眼药方,只见上面的字笔笔刚硬,龙凤舞动,与他温和的外表截然不同。
是时,那人把药包递给他,道了声:“有缘再见。”然后抬脚走出了药铺。
赵霖愣了愣,高声道:“敢问兄台贵姓。”
那人的发丝轻扬,声音打大不小地传来:“免贵姓宁,名之源,字皓然。”
赵霖又高呼了一声:“我叫赵霖!”
那人的身影早已步入人群之中。
赵霖撇撇嘴,答个名字还这么讲究,拿出银子,准备付账。
药铺老板笑眯眯地道:“那位宁公子已经付了钱了。”
赵霖一愣,心下鄙夷,谁要你的钱,哼,下次不还你了。
赵霖安然地回了右相府,等待右相早朝归来。
右相不出一会儿,就回来了,满面春光,对着赵霖也是乐呵呵的:“赵霖啊,皇上已经对莫非定了罪了,现在正被关押去大牢呢,家也被抄了,你不去看看?”
赵霖没吭声,良久问了一句:“还没死?”
右相愣了一下,道:“哪能这么快的,最快,也要等一周啊。”右相扶了扶太阳穴,又道:“不过,你可以去左相府门前看看,正在抄家呢。”
赵霖点点头,微笑着说了声告辞。右相为他备了一抬轿子,赵霖风光无限地被抬到了左相府门口,他悠悠然地下来了。
那些被拷上手撩的家仆们,看到赵霖都很兴奋,纷纷道:“赵爷,赵爷!您是来救我们的吧!”
赵霖嘴角勾了勾,有着一丝冰冷的味道。他随脚向一个家仆的脸踢去,顿时旁边一片哗然,有几个家仆想冲上去,被军官拦住了,一个军官站了出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是……”
赵霖微微一笑:“我是右相大人派来的。”说罢,指了指轿子。
家仆和军官都望去,发现上面果然是右相的标志,军官们顿时对赵霖恭恭敬敬,而家仆们一个个愤慨万分,道:“你怎么投奔到右相那去了!无耻小人!竟然背叛左相大人。”
“他是个叛徒,叛徒!亏得左相大人还对他那么好!”
“宰了他,宰了他!”
赵霖觉得心里似乎有个什么地方陷了一下,叛徒么?那就叛徒吧。他温暖如春地对他们微笑:“不,我不是叛徒,我从一开始就是右相那边的人,我只是到这来当卧底而已。”
家仆们更是愤怒,一个个眼睛红得滴血,更多的人是想要活下来。
赵霖也没理他们,上了轿子,吩咐了一声:“去右相府。”他坐在柔软的坐垫上,觉得可悲。
他不是觉得那群家仆可悲,因为,他们跟了莫非,就要有这样的觉悟,他莫非的仇人绝对不止他一个,就算现在他不动手,这也是他们迟早的局面。
他觉得可悲的是自己。
自己在莫非身上花了多少年呢?
先是甜蜜的两年,然后分开了六年,现在在一起又将近半年。
八年半的时间,都耗在了莫非身上,现在,他至少还要再等一周,莫非就不见了。
他就彻彻底底地不见了。
八年半的时间,也就这么白费了。
他为自己不值,为自己悲哀。
人生有几个八年?
轿子一颠一颠的,就如同他的人生上下起伏着。
慢慢地,他在轿子里打起瞌睡来,突然,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炸开了花。
完了,那个玉马,还在左相府里!
赵霖连忙往外面探头,急声道:“快!回左相府!调头!”
几个轿夫都一愣,但也很快转了方向。赵霖紧抓着坐垫,又放松开来,要是回去,是不是不合时宜?还有官兵在那里,自己进不进的去还是个问题,而且,会让右相怀疑的,这里的轿夫都是右相的人。他叹了口气,对外面道:“不好意思,我弄错了,还是往右相府走吧。”
几个轿夫都很不爽,一会儿去这一会儿去那,把他们当猴子耍啊!
显然赵霖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拿出了一锭银子,给那个轿夫的头儿,道:“真是不好意思,的确刚刚弄错了,这锭银子去等会儿去买点酒,安慰下大家吧。”
几个人霎时笑容满面,客气地说哪里哪里,没有受累。
赵霖微微一笑,没说什么,坐了回去。
回到右相府,赵霖悄悄施展轻功飞了出去,急急地到了左相府,人已经散了很多,但还有很多官兵守着,赵霖无奈,只好爬墙。
好不容易趁着别人不注意,飞了进去,他匆忙回到自己原先住的房间,往枕头下一摸。空的。
不可能啊,赵霖骤然间瞳孔放大。他昨天明明是匆忙往枕头下一放的啊。他把枕头丢开,床单整个儿掀开来,也没发现玉马。
不见了……
赵霖呆坐在床上。
不过,也有可能是家仆在搜罗宝贝逃跑时,无意中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