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想吹吹风。”敖嘉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端着自己的碟子就站到了窗口。还没等蛇祖反应过来,他就飞快地打开窗,手一抖把碟子飞了出去。
“嘉嘉……”蛇祖的脸晴转多云。每一块排骨都是他的心意啊。
敖嘉脸都没有抖一下,若无其事地道:“不好意思,手滑了。”
蛇祖阴着脸,正想让小二再送两盘上来,突然听窗外墙根下响一声粗鲁的咒骂声:“干!哪个有爹生没娘养的混蛋扔的糖醋排骨?!奶奶的,劈头盖脸地砸了老子一身!”
“……”惹祸勒!敖嘉脸红红,心虚地一缩头,跟蛇祖面面相觑。心里只盼着那个倒霉鬼骂上两句就走人。
“草!上面的你给我等着!老子今天不把你打得连你亲娘也认不出来,老子就不叫程老虎!”
听下面那人吼出这句话,敖嘉再也不能淡定:“这人还要上来啊?!”他以为人家只是骂骂就完了,看来他是惹上个狠角色。
“不就砸他一身糖醋排骨嘛。”到是蛇祖从容异常,淡然地抿着小汤,突然冷笑道:“让他来啊!”敢骂他的人?还不知道是谁要找谁麻烦呢?
“咚咚咚”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响过,一个五大三粗的猥琐男子带着一头的糖醋排骨出现在敖嘉和蛇祖面前。原本心情忐忑的敖嘉一见来人,顿时就愣了。那个猥琐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被敖嘉在下身踹了一脚差点废了的猥琐男。
这番恶心的遭遇给敖嘉的印象太深,一见这人,敖嘉仿佛又回到了那条肮脏不堪的小巷子里,一想到这样的人在自己身上摸索过,他就全身上下不舒服,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皮肤一片片地剥下来才好。
他握紧了拳头,正准备再教训这个男人一顿,却听那男人骂骂咧咧地开口了:
“操!原来是你们啊!”不同于敖嘉的愤怒,那个自称程老虎的家伙只是微微愣了一下,神情更见狠戾。
“这可真是缘分啊……你不来找老子,老子他娘地还要找你呢!”程老虎气势汹汹地往凳子上一坐,“啪”地一脚把蛇祖边上的一张圆凳踹得粉碎,指着蛇祖的鼻子就唾沫横飞地骂起来,“你他娘的也不打听打听!我程老虎在这杏林县是什么样的人物?!他奶奶的动土都动到太岁爷头上来了!”
本以为对方是对自己说话的敖嘉彻底被这状况弄得没了头绪。
“呸!”程老虎把一口唾沫吐在桌子上,“还吃鲍鱼!老爷你可真是会享受啊。我今天才知道你们原来是一伙的!我呸!”
“什么‘偷媳妇’?什么‘教训’?”听了他的这番话,敖嘉心中一紧,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个程老虎的说话对象,好像不是他,而是……蛇祖?
这时蛇祖的脸色也有些不对劲了,却只是淡淡地回道:“我不认识你。你在胡说什么?”
“我的!那天你雇我的时候可他娘的不是这样说的!”那程老虎一指敖嘉,恶狠狠地道:“说什么‘这个小子偷了我家媳妇’,要我好好地替你教训教训。我呸!敢这样耍你爷爷我!你知道不知道杏林县县太爷是我程老虎的什么人?那是我三舅!我现在给你两条路走,要么跟我去吃官司蹲大狱,要么就把工钱都交出来,整整十倍,一个子儿都不准少!不然……”
“什么工钱?什么教训?是你雇他们来袭击我的?!”程老虎还没有说完,在边上的敖嘉就已经听出点名堂来了,敖嘉不可思议地盯住蛇祖。他说呢,怎么好好地洗个脸就被盯上了,怎么这些地痞流氓不抢黄花大闺女却对他这么个大老爷们有兴趣……原来……原来这都是有预谋的!
“这家伙胡说!根本没有那回事!”蛇祖的脸一青,出口否认。但是他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是这样?那又是怎么回事?非亲非故,无怨无仇,这个男人平白无故地来冤枉你做什么么?!要不是你们之间真有交易,他一个小流氓敢找你麻烦?!”
“敖嘉……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蛇祖脸色一变,想开口跟敖嘉解释,却又无从说起。他要怎么说?说自己自编自导自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本想借此改善一下自己在敖嘉心目中的地位,却不明不白地被那只狐狸精抢了先机?草!这么丢脸的事他说不出口!
敖嘉强压着怒气地等了蛇祖很久,见他脸色变来变去,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终于再也无法压制自己。
“你这个变态!”他只要一想到那时的场景,就觉得浑身恶寒。原来……原来那个时候,他不是一个人,其实这个男人一直都在。不但对他的呼救无动于衷,还躲在暗处看得津津有味。如果当时再发展下去,这个男人会不会一边看他被别的男人污辱,一边在心里得意?
“我受够了!本以为你只是脾气粗暴一点而已,没想到你心理还这么阴暗!”敖嘉气得浑身发抖。
“敖嘉!”蛇祖伸出手想抓住他,却被敖嘉闪开。敖嘉飞快地打开门冲了出去。
“敖嘉!”
他听到有人在后面叫自己的名字,是蛇祖的声音。敖嘉咬着牙,没有理会,只是闭着眼向前跑。
“敖嘉!快停下!!”
又是一声几乎撕心裂肺的呼喊,语气比之前更急迫,情绪也更紧张。
敖嘉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突然腹中一痛,全身的力气瞬间就消失了。
“唔!”敖嘉只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都失去重心,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血泊泊地流出来,红得刺目,敖嘉疼得两眼发黑,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辆失控的马车就横冲直撞地冲到了面前,同时,有一个黑影直直地扑上来……
65.犹豫(一)
敖嘉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时,他已经躺在下榻的栈里,两眼发直地盯着天花板。身上有些擦伤,却没有伤筋动骨,就是血流得吓人了一点。不过现在伤口已经被人很仔细地清洗过,上过了药,血早就止住了。
那个黑影,自然是蛇祖,那种让人凉到心窝里的冰冷他不会认错。可是一直粘着他寸步不离的蛇祖却没有在这个房间里。身边难得的清静。
敖嘉闭上眼,躺在床上数自己的呼吸。
一、二、三……
“敖嘉。”
敖嘉还没有清静多久,耳边又传来蛇祖的声音。但那个声音始终只在门外徘徊,没有要进来的意思。想来蛇祖也觉得自己犯了敖嘉的忌讳,不好意思进来见他。
“敖嘉,你的呼吸声变沉重了,我知道你醒了。”门外的男人浅笑。
“你要做什么?”一想到这个男人雇别人来羞辱自己的事,敖嘉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但一想到刚刚生死一线时这个男人扑上来的样子,他的心又怎么也硬不起来。敖嘉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事到如今,就连他自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对这个男人的感觉了。
“敖嘉?”见房间里久久没有回应,蛇祖犹豫了下,然后用诚恳的语气道:“那件事,对不起。”
“你没做错,不用跟我道歉。”敖嘉冷冷道。
蛇祖心中一喜,却又听敖嘉冷冷补足下半截话:“我不过是你的一个祭品而已,连命都是你的,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最重要的是你玩得高兴。”
明明是自己一直以来的坚实论调,可在这个时候听到这话,蛇祖彻底地蔫掉了。他无力地拍拍门,却又不敢进去:“嘉嘉。真的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那是什么样子?”敖嘉只觉得全身发冷,他用力地将自己身上的被子抱紧,“这个时候你还要骗我!你个变态!”
不得不说,蛇祖在这种方面还是很有创造性的。每当敖嘉觉得玩成这样已经是极限的时候,他总是能想出各种新花样来折磨他。这次,又是什么花样?
“嘉嘉”蛇祖连声音也变得苦苦的,见房里还是没有什么动静,他心一横,干脆地道,“我说不出口。”
“你也知道你的这种行径说不出口啊?!”敖嘉心有余悸地摸摸自己的小腹,这几天,他的肚子好像一直闹得慌。
“我是有苦衷的。”
“那就说。”
“咱能进来说么?”
“不行。”
“草……”
“不许骂脏话。”
“那想骂人的时候怎么办?说我爱你?”
“不许转移话题!”
“草……”
牢骚归牢骚,见自己不坦白交代,今天这坎是死活过不了。蛇祖心一横,大丈夫能屈能伸,有什么不能说的?丢脸就丢脸吧,总比丢老婆好,于是眼一闭,脸也不要了,竹筒倒豆子什么都交代出来,完事还意犹未尽理直气壮地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老子不就是想改改自己在你心里的形象嘛,要不是黎清这狐狸精搅局,我一扑出来英雄救美,也许你一个感动就以身相许了,咱俩现在早就甜如蜜……”
“呸!”不等蛇祖说完,敖嘉就用一个字评价了这件事。
蛇祖听敖嘉有反应了,当下眼睛就是一亮:“嘉嘉咱可以进来了不?”他知道敖嘉的性子就是这样,要是心里生着气呢,就是什么话都不说,要是不生气或者不怎么生气时才会开口。
这么问完,蛇祖见房里半天没出声,知道有戏,忙把门一推就扑到床上。
蛇祖上了床,别的什么也不干,首先就伸出爪子在敖嘉的肚子上按一按:“肚子里还痛不痛?”
敖嘉摇摇头:“那吃饭的时候,那人进来你怎么不动手?按你的性子,你要杀人灭口才对啊?”
蛇祖没顾上回敖嘉的话,又把把他的脉,发现宝宝真没多大事,他心里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真是爸爸的乖儿子,这么坚强,怎么折腾都死不了。
他们这种蛇就是难怀上,所以为了弥补难怀上的缺陷,一但怀上了就出了奇的坚强,只要不是太过分,怎么折腾都不掉,就是铁了心要活下来。
“你说那个程什么什么?我那时没认出来。”他从来不把记忆力浪费在不相干的人上。
“……”
“幼稚!”敖嘉突然气哼哼地道。
“还不都是你的错!”蛇祖见敖嘉的语气放软了,突然伸出手在他的腰上狠狠地捏了一把,然后把自己怀里人抱得更紧,“谁让你不守妇道,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明明已经有我了,还天天说黎清怎么怎么好,难道我一个男人还满足不了你么?我没把你们两个捆一起沉到护城河里就够意思了!”
敖嘉冷笑,“你这么在意黎清,杀了他不就得了?用得着这样费尽心机么?我就不信,一个黎清还能从你手里逃了出去。”
蛇祖大笑,粗糙的手掌不住地在敖嘉腹上来回摩擦:“这你就不懂了。你说说,黎清哪一点能跟我比?要是这样的一个小人物都能从我手里把人抢了去,传出去我就不用混了。我不会刻意地杀他,也不会刻意地不杀他。不管有没有黎清,我都能让你……”蛇祖顿了一下,小心地看了看敖嘉的脸色,见他并无不悦,这才接着往下说,“我都能让你安安心心、本本分分、心甘情愿地待在我身边,你看着吧,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是你最好的选择……”
“做人不要把话说得太绝。”敖嘉转了个身,拍掉自己身上蛇祖那只越来越不安分的手,“强扭的瓜不甜,要是我始终不喜欢你怎么办?”
“大不了我不吃那个甜瓜了。”蛇祖狠戾地一笑,“老子就强上你一辈子。”
敖嘉的身子抖了一下,又不动了。蛇祖这才发现自己一不小心暴露出了自己的本性。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也不好意思改,只好安慰性地抚抚敖嘉的背,像在抚摸一只不高兴的猫,“不会有这种情况的,你早晚会爱上我的。我保证。”
敖嘉没有回话,只是沉默着。蛇祖等了他好一会儿,见他始终没有出声,也渐渐地倦了,抱着敖嘉就着这样的姿势就打起盹儿来。
身后的呼吸渐渐地平稳。敖嘉瞪开眼,将自己手里的小瓶子攥得更紧了一些。
看见这个小瓶子,敖嘉又回到当时收到瓶子的场景里,耳边幽幽地响起黎清的话:“这是一种持续性很强的毒药。”
“你想让我给蛇祖下毒?”敖嘉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之色。不管别人知道不知道,但他却是非常清楚的。他清清楚楚地记得蛇祖曾对他说过,他的本体是毒蛇,他根本不会受任何毒药的侵蚀。而黎清竟然异想天开地想要让他去毒杀蛇祖?
“不是给蛇祖用,而是给你用。”黎清眼中闪过一丝狡诘的光。
“我?”敖嘉忍不住多看了那个瓶子两眼。一个平平无奇白瓷的小瓶,上面有一些青色的花纹,用朱红色的塞子塞得紧紧的。
黎清笑起来:“蛇祖自身的确是百毒不侵,但你不一样,你觉得如果你身中奇毒,他是不是还会对你不闻不问?”
敖嘉的心中突地一跳,却又马上摇摇头,“我不过是一个祭品而已,只是他闲暇时用来消谴的玩具……”
“你真的这样认为?”黎清笑起来,有些诡异,也有几分讥嘲,“你不是不忍心这样做了吧?你不会是也喜欢那个怪物吧?”
“怎么会……”敖嘉垂下眼,躲开黎清的视线。心中却愈发地忐忑。他……是不是喜欢蛇祖呢?
“别忘了他对你做过的事。”黎清伸出一根干枯枯的手指,“为了去掉我身上的狐族的气息,好不被蛇祖发现,我可是下了很大的血本呢。你可不要让我失望。这种毒的毒性很霸道,只有冥蛇的蛇胆可以彻底根除。蛇无胆必死……”
“他不会这样救我的。”敖嘉像是被烫了一样扔开那个瓶子,一想到那时蛇祖一身是血的样子,他的心就会莫名地战栗。
“当然不会,不过要取胆给你压制毒性却是可能的。如果可能,你可以直接捏碎他的蛇胆,当然,要是没有机会也没关系,只要他敢拿自己的身体开刀,就一定会流精血。等他身上的精血快流干的时候,就是他最虚弱的时候,我们就有机可趁了。这个方法是狠了一点,但想要成大事,就必须学会忍辱负重。其实说白了也很简单,我不要求你对别人狠,只要你对自己狠就……”
黎清还说了别的什么,但敖嘉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这个计划带给他的冲激太大,若是他微微将心思放在黎清身上,他一定会看到黎清说这些话的时候,那脸上无法遮掩的贪婪。
“我拒绝。”敖嘉思量再三,终于沉重地舒一口气,郑重地拒绝。他想逃开蛇祖身边,但是却不想利用这种方法,“我不想觉得我欠他。”那样的话,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也会想着他的。
“你别傻了!你真想把你自己一生都浪费在这样一个怪物身上么?等你人老珠黄的时候,你就看着吧,你看看他还会不会看你一眼。就算他愿意想方法让你长生不老,他又能钟情于你多久?等他厌倦了你,你再想用这个计划就不行了。想想他对你做的那些事,你还不能下决心么?”黎清将敖嘉的手扯过来,把小瓷瓶塞在他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