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风,轻抚琴弦——heerolee

作者:heerolee  录入:02-20

亲情和爱情,鱼与熊掌,都要兼得!!

于是,自我催眠地鼓起勇气,抬起头,却只能艰难地吐出片言只语。

“老爸,呃……那个,那个……”他吱吱唔唔,搜肠刮肚,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怎么啦?”父亲平静地问。

“可能饿了吧,说话都有气没力的。我去拿些酱汤给你,还是热的,喝了会睡得更香。”母亲说完便往流理台处走去。

沉默了一会儿。想到与其一直被心中的疑问缠绕折磨,不如早点摊牌表明立场吧。

老爸,不要赶我出门啊……虽然您这个不孝子不恋家、少回来……樱井教训得是,金窝银窝不及自家的狗窝啊……

心中暗自祈祷着的夏树开口道,

“老爸,如果,我只是说如果,你的儿子是同性恋,您打算怎么处置他?”

很显然,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夏树,确实极不擅长拐弯抹角。

“啊?”这是父亲的反应。

“啪!”这是母亲手中盛汤的容器被打翻在地的声响。

两种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夏树冷汗直冒。

他条件反射地回忆起他曾经为此情此景作的反复想象。摔破器皿……果然八点档都是源于现实的吗……接下来,他们一定会苦苦劝自己改邪归正、回头是岸……

然而,接下来,是死寂的沉默。没有苦劝,没有责骂,空气凝结了,并瞬间坠入冰点。

和树想稍微缓和尴尬的气氛,便说,

“哥哥只是说如果,他说的是电视剧,我们不用太认真,他老开无聊的玩笑……”

“我是认真的!”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夏树打断了和树的话,捏紧拳头,冲口而出,表明立场。

本来还打算一直瞒天过海……如果某天父母劝他带恋人回家,20岁,他会说学习忙没空谈情;30岁,他会称工作忙没空恋爱;40岁,他会道人老了没人愿嫁;50岁,父母可能百年归老,再也不用闪缩躲藏了……

现在说出来后,反而轻松多了。因为,在以后的若干年,根本不需要花费精力找尽借口搪塞应付。坦荡荡的人生,负担最少。

父亲轻皱着眉头,动了动嘴角。粗糙的手掌扶上眼睑,搓了搓略显疲惫的双眼。

这双厚实的手掌,夏树还记得他的温度。就在高中升大学的联考前一晚,他揉过自己的脑袋,并说着“明天请好好加油,不过也不用过分紧张,毕竟人生不只是升大学一条路。”的鼓励话语。

他放下手掌,搁在桌上,平静地说,

“明天开始,你暂时不要回家。”

尽管夏树早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但真正被拒之门外时,却不是一下子便能接受。

没有劝说,没有逼婚,没有棒打,没有责骂……而是直截了当地被请出家门……直接得就像利箭穿心……您们就不想听听儿子的恋人是怎么样的人吗?而仅在乎他的性别?这样不公平!对我,对他,对您们,都不公平……

他曾经想象过向父母坦白后,如遭受反对,便以死缠烂打和泪眼婆娑作为攻势,解释、求饶、耍赖。他对自己撒娇和任性的本领有足够的自信,因为它们总是让他轻易从老实人身上赢得无尽的宠爱和甜头,并且屡试不爽。

但现实总是和想象差距甚远。他没有解释,没有求饶,更没有耍赖。只是沉默着,不甘地咬着下唇。他想辩解,他想反驳,但脑海一片空白。

他感到自己正孤立无援地困在摇摇欲坠的吊桥中央,头顶是秃鹰盘旋,脚下是万丈深渊,前方是残酷狼虎,背后是凶猛追兵。

该前进?还是后退?

和树走到母亲身边帮忙收拾地上的碎片和汤渍。空气中只有碎片磕碰时发出的咣咣响声。

“很晚了,洗完澡就睡吧。”父亲说完后走出店,往楼上去。

清洁完地板,母亲看着夏树,表情复杂,欲言又止。夏树期待素来叨唠的母亲能像往来一样,罗嗦个没完。但最终,她只是叹了口气,说,

“听爸爸的,暂时不要回家。我们真的是为你好。”

父母都喜欢对孩子说,“我们真的是为你好。”这规劝,老得掉牙、土得掉渣、生硬烦扰、苍白无力。但是,无法反驳。生活中讽刺的事,总是如此之多。通常,他们说完这句话的若干年后,自己经历过一些事情再回想起,就会发现,父母有很多时候是对的……

但是,自己和透的事,无论如何也不认为有错……无论如何,对,无论如何!

如果,真的错了呢?那就让我继续错下去……至少,这条路,我一定得走。即使,可能伤痕累累、遍体鳞伤。任性也好,固执也罢,遵循心意,坚定前行!

秋风吹得店外的挂牌啷当作响。声响不大,却教人心烦意乱。

升大学后,几乎没怎么在家睡过。高中时还是与和树同一房间,有自己的床,尽管是和弟弟共用的双层床。而现在,只能勉强在店里铺个简陋的床垫。

隐约能嗅到空气中弥漫的油腻味道,熟悉但未能习惯的矛盾味道。

夏树躺在陌生的床垫上,后脑勺垫着双手,凝神静思,沉默不语。

这夜,和树没有在自己的房间睡,他铺好棉被,躺在夏树旁边。在清冷寂寥的夜,看着哥哥少有的严肃、落寞表情,和树安慰道,

“哥哥,老爸只是说暂时,又不是一辈子,你不要想多了。”

“对,暂时,直到我和他分手。但是我不会妥协退缩。我退缩得已经够多了,不想后悔。”

“他对你好吗?”

“很好。”夏树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就好。哥哥总是有很多人爱着宠着,可能太幸福的人,会招致上天的妒忌吧?”

夏树喃喃自语,

“中学数学,A=B,B=C,因此可轻易推导出A=C,但现实却是无奈的不等式。父母爱我,他爱我,我爱父母,我爱他,父母却不爱他。”

“呵呵,你以前最怕的就是数学了。”

“对,他改变了我,让我敢于面对数学。依赖得太多,所以忍不住就会软弱吧……真不甘心呢……现在,我要独力克服困难、跨越障碍。”

“啊?原来,他就是他啊……哥哥,相信我,你不是自己一个人。”

“他就是他?什么意思?”

“冰山老师,来补习功课的那位,是吧?我见过他。”

“是他。”

“问个很土的问题哦,他和爸妈同时掉下水,你救谁?”

“他救老爸,我救老妈。”

“哥哥,其实我还有话想对你说,好晚了,下次再说吧。或许,事情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坏呢。”

“谢谢。”

这晚,夏树夜不能寐,天亮时便乘车回校。

离开那刻,他甚至不敢回望家中的老房子。酸楚、沉重、困扰、踌躇、不安、不甘,他并不清楚内心的真正感受。

老爸,您既然能说出“人生不只是升大学一条路”的鼓励话语,为什么就不能安慰我,“恋爱不是只有异性恋一种”?

冷静了一夜,在重重的困难面前,或者暂时毫无头绪。

晨曦初绽,抱着“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信念,他知晓自己的决心。

家人和恋人,二者,都要牢牢紧握。

第四十六章

被勒令暂时不能归家的夏树,返校后,心情渐渐平复。反正烦恼也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好,他如常地过他的日子,学习、打工、部活,无一误事。

办法总是会有的,只是暂时没想到而已。

周三的部活结束后,夏树在饭堂与原田相遇。在原田旁边分别坐着高城和栗山,估计他们打算用餐完后一起前往绿茵场。

是原田最先发现夏树的,他看到正在为找位置就餐而发愁的夏树,便向他招起手来。

“相叶君,这边!一起吧!”

“谢谢原田前辈!”

“部活刚结束?脸上的气息很好呢。”

“嗯啊!”

“小野猫别老是无视我!总是只和原田打招呼!”高城表示不满。

栗山听到社团活动几个字,条件反射地想起把自己揍得满地找牙的空手道,瞬间感到毛骨悚然,猫瞳微张,接着佯装镇静,默不作声地进餐。

“对了,相叶君,我收到清水的邮件,他说他这几周有事不能来踢球呢。”

“啊?这样……”夏树顿了顿,搁下筷子,就如遭到晴天霹雳,满脸愁容,勉强挤出些话语,“好失望呢……那我今晚不去了。”

一周就盼着这天快点到来,没想到没法相见,失落的情绪溢于言表。

“即使没有清水还有我们啊!别老看着清水,把目光分点给我们!”高城不服气地说。

栗山似乎忘记了沉痛的教训,毒舌不甘寂寞,加入到他们的谈话中来。

“连另一半的行踪也毫不知情,你们的感情也不过如此。”他的眼神带着挑衅的意思。

“不会啊,我觉得清水对相叶君很特别。”原田笑着说。

“那是你的错觉。”他马上否定原田的看法。

夏树没有抗辩。毕竟看他的比赛,从来就不曾约定,不像周五,如果周五透没空,一定会提早发个邮件相告。

透就是这样,承诺过的,会兑现;兑现不了,会告知。而对没有约好的事情,他不会画蛇添足解释说明。是说他原则性强好呢,还是古板无趣好呢?

不知不觉,话题自然转到透上来,高城也插话了,说,

“清水的球踢得不错,就是表情僵、话太少。”

“清水很可靠哦,其实是很认真、细腻的人呢。”原田表示赞同地连连点头。

“选对象的眼光太差了。”栗山伸出鲜艳的红舌头,舔了舔上唇,盯着夏树说。

“我们是在班门弄斧呢,其实在这里最了解清水的应该是相叶君吧。”

“他肯定不了解,连他现在在哪都不知道呢,说不定正在和谁鬼混哦。”栗山继续否定原田的观点,妩媚的猫瞳扫视着夏树。

夏树对此嗤之以鼻。鬼混?胡说八道!透才不是轻浮的浪子!

见夏树没吭声,栗山得势不饶人,继续奚落,“我看你啊,清水喜欢看哪类书?用哪几个软件设计?穿几号鞋?这些你通通不知晓吧,好可怜呢。”

“栗山同学,请不要使用人身攻击的言辞。”原田轻皱着眉,尽量维持着素来和气的口吻说。

“就是,太过分了!开玩笑也要有个度!”高城冲着栗山鸣不平。

表面平静的夏树,心里却是极不平衡,被人指手画脚、评头品足的感觉真是讨厌呢。我不知道他喜欢看哪类书,但我见过他家中高至天花的书柜;我不知道他用哪个软件设计,但我拥有他厚厚的作品集;我不知道他穿几号鞋,但我了解他JJ的码数。

本来内心就被父母的话刺得隐隐生痛,现在又无故遭到连番数落,忍无可忍的夏树终于发话了。

“我是不了解,除了知道他喜欢做爱时开着灯外,我对他一无所知。”

听到这条颇具爆炸力的信息后,三人反应不一、表情各异。栗山被反将一军,瞬间石化,内心嘟哝着,你这张嘴和你的空手道一样超级可恶;高城惊讶得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了,心里嘀咕着,小野猫果然不能惹;原田眨眨眼,接着开怀大笑,心中欣喜,终于修成正果了呢,可喜可贺!

本周五,打完工回到宿舍的夏树独立弹琴度过。毫不意外地,在12个小时前收到透的邮件“本周五晚有要事,请知悉。”

这并不是透第一次这么忙碌了。刚结束的暑假就曾因忙碌而很少会面。

他在做什么呢?什么时候可以相见呢?

不过,现在可不是牵挂这个的时候哇……家里的事总得要拿出对策才行!

如果透遇上同样的烦恼,会怎么处理呢?嗯……总觉得,他是那种“我扞卫您反对的权利,但我坚持我的立场”的人呢……

稳如泰山,无法撼动。自己,也不能轻易认输!

周六白天,推掉兼职,赶往家里。乖乖遵守家长旨意不回家?怎么可能!他喜欢无视规矩、逾越界限、迈向险山、深入虎穴。

隔远看到家中整栋建筑覆盖着布帘,只能勉强辨认出轮廓。

他满腹疑问、疾步向前。怎么回事呢?认错房子??不可能!住了19年的房子怎么可能认错!

房子前摆着铁马,标有“施工中,请勿靠近”的醒目字样。能感受到空气中飘来轻微的尘埃,以及叮叮当当的作业响声。

惴惴不安的他掀开粗糙的布帘,粉尘随即扑面而来,工程作业的声响更觉刺耳。尘土飞扬中勉强能看到工人们戴着安全头盔、口罩、手套,手持工具埋头工作。

怎么回事?!

夏树正要冲进房子却被一位工人及时阻止了。

“小朋友,不行哟,这里很危险。”

小朋友?我哪点像小孩子了?!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你们要对我家做什么?!”夏树紧皱着眉,紧绷着脸执问。

“我们正在进行拆解作业,是整个改造工程的一部分。无论如何,请你先离开施工现场。”

选择性失聪的夏树只听到“拆解”二字,没有听到“改造”二字。

拆解?!你们要毁了我的家?!

“谁允许你们这样做?!”怒火中烧的夏树正要狠抓着那位工人的衣襟,手却在空中被制止了。回头看去,是自己老爸。

“是我。”老爸说完,向那位工人诚挚致歉,“很抱歉,请原谅我儿子的冒犯。”

接着对夏树严肃地说,“太失礼了,快向人家道歉。”

“我,我没错!”夏树感到不解和委屈,坚决不低头。

不知者不罪!我何错之有?!

“对不起,我儿子自小便很任性,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关系的,请不要介意。”

父亲拉着夏树远离工地,在附近一家餐厅坐下,并致电和树,让他和母亲一起过来。

他们近日在家附近租了套廉价的公寓,计划租到工程结束。家中绝大部分的物品均被暂存在公寓中,有些小物件则放到奈绪的娘家里。晚上和树回奈绪家睡,而父母坚持留在堆满杂物的局促公寓中度过。固执的父亲要亲自守着他的物件,否则无法安眠。

公寓离这家餐厅并不远,人很快便聚齐了。一家四口沉默地喝着茶水,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夏树如坐针毡,心里呐喊着:快给我解释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

“所以说,不是让你暂时不回家吗?”父亲放下茶杯,泯了泯唇,平静地说。

沉默被打破,这话语却是让夏树摸不着北,他誓要弄清来龙去脉。

“老爸不是因为我的性向才赶我出门的吗?”

“啊?”父亲有点惊讶,缄默片刻后,语重心长地说,“我把你抚养成人,已尽了我的本分。至于你,恋不恋爱,结不结婚,和男人还是女人结婚,我无权干涉。”

“孩子爸爸,这怎么行呢?你太纵容孩子了!我只想他健康快乐地成长!”母亲并不认同父亲教育孩子的方法,急着争辩。

推书 20234-02-20 :父亲的大树(FZ)》: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