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浩狠狠捶打自己的胸口,自言自语道:“他是不是不想再见到我了,我已经变成他心里的陌生人,就算我再怎么对他表明的自己的心迹他也不会有丝毫动容……我再多纠缠他一次他就会多讨厌我一分。”
明浩一口气喝光手上的啤酒,又取出一罐,又一罐……每一个空掉的易拉罐里都装满了幽怨的阴灵,它们没想到死后仍旧不能熄灭怨恨和思念,也只有在浓浓的酒气里暂时将自己麻痹。
当明浩喝掉一大半的啤酒后,他手机的铃声响起。明浩露出兴奋的笑,接通手机,“何里”二字不自觉地从嘴角流出,轻如月光。
“我是林玲,是明浩么?”
明浩真的想大叫,震碎被狗屎运浸泡到麻木的躯体,“是,是!”这是从硕大的希望坠落到暗黑的谷底时的歇斯底里。
“我们能谈一谈吗?”林玲说话的时候显得异常镇定。
“不想见到你,永远都不想见到你……”
林玲打断明浩的话,泰山压顶似地说:“我想见你,现在,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你应该知道。我妈妈刚才给我来了电话,我想告诉你她要我怎么做。”
明浩苦笑笑,使劲踢开脚前的易拉罐,扬大声线告诉林玲他现在的所在之地,如果她敢来就同意跟她谈谈。
尽管墓园被遗弃了,但墙角处的灯光还是会在晚上被打开。昏黄的灯光把墓园的恐色给激活了,似乎每个光点里都包裹了一堆白骨,每一阵风吹来,这些光点就开始流动,流成幽灵的形状。
悲伤在这里被保护了起来。
明浩万万没料到,林玲果然厚着胆子来了,她手上握着强光电筒,口袋里的手机播放着激烈的港台歌曲。
林玲摸索到明浩的面前,脸色阴沉地看着两眼迷离的明浩,“我还是来了,不管你所在的地方有多么恐怖,我不怕,别让我离开你就行。”
明浩就这样看着林玲,不带任何情绪地去看她。
“我妈妈打电话给我,她说你知道那件事了,说是她说漏了嘴。她在电话里哭得很厉害。”
“哦——”
“她让我听你的,如果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过,就叫我放手。”
明浩猛地睁大眼,却不知该说什么。
“现在我想听听你的选择。”
明浩闭上眼,在大脑里快速地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开口说:“我们离婚吧,这样在一起没意思,你应该有幸福的生活,我不想继续拖累你。”
“多美好的言辞啊,说不想拖累我,我看是为你自己开脱吧。”
“难道你觉得我们现在的状况很好吗?”
“我要求得不多,我很容易自足,只要能每天看到你我就满足了,幸福了,何况我有你的孩子。孩子是无辜的,你不能让他一出生就活在没有父爱的家庭里。”
“你可以再找一个比我优秀的。”
“我已经把心给了你,就不可能再给第二个人了。”
“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同意跟你结婚。”
四十四、墓园惊魂2
林玲欲言又止,手指在墓碑上抠刮起来。
“我告诉你,是因为你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活了,我以前觉得你是一个好女孩,所以想在你生命的最后实现你成为一个新娘,一个妻子,一个妈妈的愿望,让你没有遗憾地离开。”
“你知道我是一个好女孩?!我以为你不知道呢。”
“现在你不是,你太可怕了。”明浩的身体斜躺着,整张脸浸入到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林玲的脾气像竹筒里的豆子一般摇晃起来,“可怕?那我就更可怕一点。”林玲抡起拳头往自己的肚子上捶去,捶了几下,见明浩没有丝毫阻拦的反应就朝他的胸口上捶去,接着发疯地摇晃明浩的肩,“你才可怕,连你的儿子都不心疼,都不在意……”
明浩任林玲胡闹,就是不还手,不作声。
林玲停下手,而是发疯地去亲吻明浩的脸和脖子,几乎是兴奋到啃咬。明浩不停地晃动脑袋和移动身子来躲闪林玲的嘴唇,实在被弄到忍无可忍,他一把抓住林玲的头发,将她往一边砸去。
幸好林玲的一只手紧抓住墓碑,才不至于全身倒地。
林玲披头散发地起身,拍干净身上的灰尘,!!地说;“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和你离婚的,除非你打死我和肚子里的孩子先。我宁可荒废了你,也不允许你跟别的女人结婚,被别的女人占有人生。”
墓园的灯全部熄灭,所有的墓碑开始摇晃,无数双鲜红的手伸了出来,散发出浓烈的尸体腐烂味。油腻的风载着凄惨的婴儿哭声原地飘荡。那些还拖着长长脐带的婴儿朝明浩幽幽爬来,他们停止里哭声,邪恶地微笑起来,冰冷地叫喊“爸爸,爸爸”。
爸爸,爸爸……
明浩全身一震,睁开眼,干涩的日光落进明浩的眼里,刺得他泪眼朦胧。
明浩抹了一把额头细密的汗珠,“只是梦,只是梦而已。”
明浩突然想起昨天给何里打了几个电话,他都没有接,有可能是他不在家,或者喝醉酒了没听到。明浩打开手机,看看何里有没有回拨电话给他或者发个道歉的短信。
手机的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早上八点三十五,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意义,似乎关于何里任何的东西就从未在这个手机里经过。
明浩一脸憔悴和疲惫,他想嘲笑一下自己都是种奢侈。他干脆关掉手机,起身离开墓园,这是一个出色的墓园,至少这儿的悲伤不自卑。
现在还能干什么呢,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一个角落是属于明浩的,走在橱窗几净的大街上都会让他的细胞拘谨得尖叫。
回家吧,没有比这个更让人安静地事情,他也想将这件事情在杨丽的面前挑明,希望她能拿出一个他能满意的意见。
杨丽清楚明浩一直想要的结果,从他从来没有对林玲真心笑过的事实中可以得知他要的意见无非是怂恿他狠下心来抛弃林玲。
明浩十分不确定杨丽会要求明浩跟林玲离婚,因为杨丽不认为去拆散一对已经结花开果的夫妻会对明浩的将来有什么好处。
当然,那样的话,明浩可以去要求跟何里开始一段崭新的人生,他一想到可以跟何里窝在一个厨房做早餐,在餐桌上得到他的爱抚和甜言蜜语,一起去逛街看电影,一起在偌大的世界里漂泊,一起在人生的黄昏不顾他人的眼光牵起对方的手,便开始暗暗兴奋。但,明浩现在还没有那种至高无上的勇气去告诉杨丽他热爱一个男人,他愿意为他付出生命。
话说,拥有一个女人的房子永远不会太脏太乱,拥有两个女人的房子恰似天堂般的纯净。这句话放在明浩的住所上没有任何效果,他以前住的是狗窝,现在他住得是猪圈。
明浩想林玲跟杨丽上辈子很大可能是养猪的,或者是两个屠夫,再或者就是伙夫,绝对不可能是清洁工之类的。
自从林玲嫁给明浩后她只下过五回厨房刷过两次马桶,之后她找各种借口来拒绝做家务。杨丽的行为更糟糕,她有时会迫不得已来刷锅洗碗,洗到一半她就将碗筷全部砸在地上,然后大叫一声“贱人”。
为此,杨丽跟林玲打过三次架,嘴上战不计其数。好吧,她们乐意吵闹就吵闹吧,明浩是不想去管的,只要做一个旁观者就行。
有人说过,丈夫看婆媳吵架就如同看4D电影,有身临其境之感,电影票虽然免费,最后观者的精神损失和身体伤害不报销的。
吵架过程中,林玲跑过来死箍住明浩的腰,委屈地说:“该死的明浩,你给我评评理,我来你们家没过上一天的好日子,倒受了这么多冤枉气……”
杨丽心不甘情不愿地撇撇嘴,去抓住明浩的手臂,使劲地摇晃,哭天喊地道:“你是我的儿子,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你得站在妈妈这边评评理由……”
林玲放开明浩,狠狠推搡了一下杨丽,“你还妈呢,有你这么下流的妈,整天馋嘴自己的儿子。”
“我馋嘴咋了,他是我身上落下的一块肉,我馋嘴自己也要你管啊。我就是这么贱,你不服气就放马过来啊。”
“泼妇,我在这点上败给你了。”
“你骂我泼妇?小妖精,我今儿个不揍你个挺我就不姓杨,我跟你姓骚名狐狸。”说着,杨丽就朝林玲的脸上甩去一耳光。
战争就这样开始,在明浩的身旁开始,必然女人的魔爪会伤及到无辜。这样的戏码每隔几天就会发生,慢慢地也就成为了明浩一种驱赶寂寞和心痛的药剂。
现在,明浩告诉自己,他不想继续服用这种含有慢性毒素的药剂,他要明确地告诉杨丽和林玲,他要离婚,恢复单身。
四十五、明浩惨遭驱赶1
林玲仍旧躺在床上,一见到明浩回来了就连忙跳下床,却弱弱地小声问:“你吃早餐没?”
明浩点点头,问:“我妈呢?”
“她去菜市场买菜了?”
“买菜?”明浩不敢相信杨丽竟然会提着一个菜篮子去满地狼藉的菜市场买菜。
“我给钱她的,我说剩下的钱就当作路费好了,她二话没说就……”
明浩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走进洗手间,关上门,打开莲蓬头。
冰冷的水像敲打木鱼的手在他的肌肤上滑动,让他慢慢清醒过来,慢慢平静下去。
思想越是平静就越容易想起更多的人事。明浩清楚地想起了何里和他深刻的眉眼和挺拔的身子,还有他淡淡香味的发丝、衬衣西装、鞋子,以及他充满欲望的抚摸和迷惑的呼吸。
何里是一个多么勇敢的男人,他曾亲口向明浩告白,他说他喜欢他,他需要他。而明浩呢,他懦弱得可悲,装出一副淡然的样子,漠然地不接受。可想而知,当时依旧面带微笑的何里在心里煸炒了多少厚重的哀伤,现在明浩所感受到的疼痛的思念就如同何里所感受到的。
明浩自言自语:“何里,我一直是为别人活着的,这次我想为你活着,我想让你快乐,让你摆脱那些苦涩。因为,我发觉我已经不能没有你了。”
明浩没顾得上擦干身上的水珠,下体围上一条白色的浴巾后就打开洗手间门走出来,走到正在辛苦擦拭家具的林玲的身后,直截了当地说:“我们离婚吧。”
林玲没有说话,一个劲地擦拭衣柜。
“离婚,马上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明浩的语气很强硬。
林玲转过身来,看着明浩滋润万分的脸,幽幽地问:“你要离婚还是要孩子?”
“离婚。”
“离婚是吧。那就是选择不要孩子?”
“孩子你可以带走。”看来明浩是铁了心了。
林玲小跑进厨房,拿出一把水果刀,“用这个方式将孩子毁灭怎么样?”林玲笑得有些可怖。
“随便你。”明浩低头看了一眼锋利的水果刀,没有表情,冷冷地招呼道:“你等会儿,我去换件衣服再跟你去民政局。如果你非要这样做的话,我也无能为力,你放心,我还是会及时救你的。”
明浩徒手擦了擦挂在脸上的水液,往另一个卧室走去。
“那也得先让你死……”
说时急那时快,明浩一扭身,双手死死抓住林玲的手腕,上身后仰。
林玲的神色铁青如鬼,握住水果刀的手仍有攻击的意味。
“你疯了,想杀人?!”
“你不是想死吗?我在死之前来成全你。”
正在这时,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响起。
林玲顿时捶散脸上的愤怒,满眼是泪,哭喊着:“你怎么那么狠心,要我杀了孩子。”
杨丽手上的菜篮子不自觉地落在了地步上,傻愣地看着眼前残忍的情景。
林玲哭得更厉害了,“你既然不要孩子,就让我杀了他好了,自己也跟孩子一起死去,落个安静。”
杨丽僵硬地走过去,轻而易举地拿下林玲手上的水果刀,问:“你们,这,这是怎么回事?”
明浩这才放开林玲的手臂。林玲像泄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在地上,垂头散发,嘴里仍旧在嘀咕那一句“你怎么那么狠心,要我杀了孩子”。
明浩鼓气抬起头看了眼郭爱梅,苦涩地笑了一下,沉沉地走进卧室,扑倒在床上,摆放出恰似死亡的姿态。郭爱梅小心翼翼地将刀放在茶几上,走去明浩的卧室,在他的床边坐了一小会儿,迅猛起身,跑到林玲的跟前,抓住她的头发,一边使劲地扇耳光一边咧嘴咒骂道:“你以为老娘好骗是吧,弄个委屈的小模样装无辜,你TMD的装给谁看。你这个贱人可别忘记明浩是从我的大腿中间爬出来的,他是什么性格我会不知道?他会残忍地做这样的事情?”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再次在明浩的身边上演,女人发怒的肢体在脆硬的空气表皮上摩擦出激烈的火花,那暴力的声音在明浩的耳边隐约地响起,如同幽灵的咒怨。
明浩艰难地爬起身,整理好身上的衣服,经过女人战争的沙场,染着淡淡的血腥味走出家门。他步行到中柏大厦,抬头望向何里所住的楼层,还是鼓起勇气走进去,在守门大夜不可一世的目光注视下走上去。
明浩轻敲敲门,等待,几分钟后仍旧没有人来开门,他只听到门内有密密碎碎的说话声。他转身犹豫了半会儿,还是迈开离开的步子。正在这时,门被打开,是一位金碧辉煌气质高贵的女人,明浩曾经在新比西餐厅见过她一面,如果明浩没记错的话,她就是何里的妈妈,名叫杨丽。
杨丽一口叫住明浩,有些客气地问道:“请问,你就是餐厅里的那个员工吗?你今天来这儿是?”
明浩调整好姿态,回复她:“是,不过我已经从那个餐厅辞职了。”
“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辞职?”没等明浩回答,杨丽优雅地挥挥手,“没必要回答这个问题,那是你的自由,我理应没权力过问的,但,你今天找来这儿是有什么事情么?”
明浩一时语塞,沈下头,而后抬起时便看到莫雪站在杨丽的身后,手搭在杨丽的肩上,脸色冰冷地盯着他看。他背后的空气顿时凝结,哧啦裂缝的声音如同一把隐形的匕首在他的脊背上割除清冷的伤口。
莫雪面无表情地小声问明浩:“这位先生,你怎么又来了,现在明浩不想见到你了。”
“哦——,那我先走了!”明浩庞大的身躯如同地震中的富士山,似动非动,一种活了的莫大哀楚。他心灵内外的伤口还在期盼着何里能够走出来,推开这两位女人,叫住他,像一位普通朋友一样问个好,然后再放他离去,让他没有没有怨恨地彻底消失在何里的生活里。
杨丽再次叫住明浩,侧头低声问莫雪:“什么意思?再次来找何里是什么意思?”
“上次他也擅自跑来找何里,何里为了他还把我赶出去了。”
杨丽摇晃了几下脑袋,扒开放在她肩上的莫雪的手,正色问:“我越来越糊涂了。何里为什么要为了一个男人把你赶走?就算他是他再好的朋友,何里那样做也说不通啊。”
“这个去问何里……”
“你别说了。”杨里走到明浩的面前,上下打量了眼他,怔住了片会儿,手指不自觉地触碰到他宽大而修长的手,“你,你究竟跟何里是什么关系?”说完,杨丽咽下口水,将脸侧倒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