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低着头,不答话。
“算了,不难为你。你知道和我一起进来的那个受伤很重的人吗?就是前几天被吊在墙上打的吹雪管事。”
他犹豫了一下,点头。
“他在哪儿?”
“不知道。”
我回屋。
沈织锦防我防得很严,连个下人都选的新来的、我不认识的,看来想再逃出去很难:理所当然,意料之中!
大夫来了以后,我坐在炕上让他上药。
衣服褪下来他片刻没有动静。
我转头:“怎么了?”
“公子,你这伤拖了多久?”
我略一算:“两天。”
他用手指在我伤口处按了按。
我感觉有东西从伤口流出来,并且他按的那一片巴掌大的地方疼得要命,连忙缩了缩肩膀。
“你这个伤口很深、很细,应该是针之类的东西扎的。东西在吗?”
我想了想,让流年把墙上的针拔下来给大夫看。
他走过去,手都快挨着针了,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连忙喊:“别光着手拔,有毒!”
他像避蛇一样缩回了手,看了我一眼,用袖子蒙着手取下针。
大夫就着他的手看了看,点头:“这就是了。公子这伤口小,针刺进去以后,外面的肉很容易长好,所以不流血。可里面一直烂着。又因为针淬着毒,也不觉得疼。公子要是不当一回事儿,再耽搁一天,这条胳膊就废了。”他说着从包袱里拿出一把刀子,凑近我的伤口。
我缩缩胳膊:“你干嘛?”
“伤口化脓了,我得把表皮划开,将脓液挤出来。”
我默了默。“流年,给我把镜子拿来。”
流年忙从里屋取了镜子放在我身后。
哎哟妈呀,难怪他俩看到伤口都反应过度,确实挺吓人,整个后肩都紫了,伤口中间还是黑的。“你这要是一挖,我得少多大块儿肉啊?”
大夫握了下拳头:“一半。”
“那还能长好吗?”
“有人肚子被捅了个窟窿尚且长得好,公子这伤口又怎么会长不好?”
我想想有理:“那行,来吧。”
我转过头不看,闭上眼:“等等!”
大夫伸了一半的手顿住。
我张了张嘴:“给我个东西咬着。”
流年:“公子稍等。”他撩帘出去,不一会儿拿进一块湿毛巾,“用开水烫过的,公子咬着吧。”
我张嘴咬住,嗯嗯了两声,示意开始。
刀先是割开我的皮,再把里面的脓液与烂肉挑出来,抹在大夫手中的帕子上。一开始我还觉得疼,咬着湿毛巾。毛巾挤了好多水在我嘴里,我把它们全咽了。我感觉有几次刀子都戳到了我的骨头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可我想这大概是我的幻觉。
我流了一满头的汗。
流年站在我旁边,一双眼睛一开始盯着我的伤口,后来就害怕地转过了头。我与他目光相撞以后,他居然露出了可怜我的神色,拿袖子替我擦了擦汗:“马上就好了。”
我点了点头。
其实我现在已经不疼了,就是有点儿晕,流年的话听起来都带着回音,每个字都拖得很长。我还是挺喜欢这种感觉的,起码不疼。
迷迷糊糊间我想起了秦喏,那一路走来的艰辛,真不知道他怎么熬过来的。要是我,一死了之。
34
醒过来的时候我躺在床上,翠绿的床幔边流年垂手立着,见到我醒了忙道:“公子醒了?”
好大一股药味儿!
我揿开被子,发现药味儿的来源正是我的肩膀。那里缠着厚厚的纱布。看来剜肉已经做完了,太好了!
我坐起来,流年扶着我,把枕头放在我身后:“公子要喝水吗?”
我点点头。
他去桌边倒了杯水。
我接过水杯喝了两口:“大夫呢?”
“啊!我忘了大夫和庄主都在外面呢!”他说完转身出去,不一会儿沈织锦就进来了。他仍是那副像有人欠了他几千两银子的表情,坐在我床边:“感觉怎么样?”
“还行,就是有点儿疼。”我动了动肩膀,“你用的什么药啊,真厉害!”
“化功散和麻药。”
“那我这身儿功夫算废了是吗?”
他默然。
我斜睨了他一眼:“真毒!”
“你要是不逃跑我也不会用这什么毒药!”
我往窗外看了一下:“什么时辰了?到饭点了吗?我饿了。”
沈织锦看向流年:“把饭菜端进来。”
流年忙出去了,很快端了个小桌过来,上面摆了四个碟子与两个小碗。这个桌子好像就是炕上的那个,红木,四角镂着花。
流年把桌子放在床上。
“放桌上,我起来吃。”我说着揿被子。
流年看向沈织锦。
沈织锦点了点头,他才把矮桌放在凳子上,将菜和饭移到桌上,再擦了擦凳子,抱着矮桌出去。
我一看桌上,全是青菜豆腐,不是白就是青,寡淡得生出鸟儿来。
沈织锦边坐下来边道:“大夫说你不能吃发物,这几天只能吃清淡的,等伤好了,再吃点好的。”
握着筷子东翻翻西戳戳,烦闷地把筷子拍在桌上:“还让不让人过了?疼也罢了,吃的也这么惨?”
沈织锦正夹着一片白菜叶子,闻言看向我,手不动了:“你忍两天。”
我索性站起来:“我没胃口。”
刚撩帘子准备出去呢,门外一左一右站两守卫,我的火儿腾地就起来了,指着沈织锦:“这什么意思?”
他放下了碗筷:“他们是跟着我的,和你没关系。”
我冲出里屋,走出屋门,穿过院子打算走出院子。院门两个守卫拦住了我:“二爷,您不能出去。”
我转身就冲屋里喊:“你不是要好好过吗?这就是你的‘好好过’啊?”
流年撩开了帘子,沈织锦背着手走出来。他的脸像雪一样白,站在太阳地里好像会被晒化了似的。
他挥了挥手,两名守卫就嗖地闪得没有踪影。
哟,高手!
我气闷地跨出院子。院外是一个大花园,里面红红紫紫什么珍奇都有,穿过园子往西是我以前住的院子,往北则是听风、吹雪、落花、逝水四小筑。
我在花园里穿行,无心赏景,逃织锦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走到园中红亭旁我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一片桃花中他画儿一般帅气俊朗的脸:“你把小喏安在哪儿?”
他不悦地抿紧嘴。
“你总得让我见他一面,不然我怎么知道咱们的协议有没有效。”
“我沈织锦说的话什么时候不算数过!你想见他就明说,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何必弄这么多弯弯道道!”他侧身,目光落在花上,气得不轻。
我看着他,他看着花,我俩就这么在桃花林里站了一会儿。
我:“走吧,回去吃饭。”
他看了一眼。
我上前一步,手背碰了碰他手臂:“走。”打前走了几步,回头一看,他正转身跟上。我笑了一下,往他的院子里去。
院门口的流年见我俩一起回来松了一口气,跟着我们一起进屋。
青菜豆腐还在桌上。
流年:“饭菜还是热的,庄主和公子慢用。”
我夹了一块豆腐送进嘴里,炒得还算可以,只是没有肉,素菜炒得再香也还是差了很多。“难怪生病、受伤的人会瘦,就是饿的!”
沈织锦正嚼着一片茼蒿叶子,闻言偏头,嘴角翘了一下,咽了叶子:“贫的。”
我看着他。
“贫瘦的。”
我愣了愣,没想到他还能跟我抬扛:“不厚道了啊!我可是伤员。”
他看了我一眼:“活该。”
我低头、扒饭。
一小碗饭很快扒完了。
流年过来给我添饭。
“不用了。”我站起来,“就这些菜吃完一碗就不错了。”
沈织锦看向流年:“叫厨房做些可口的点心。这个月厨房里的人每人多发五两银子,让他们在饭食上多花心思,照顾伤员。”
流年应声出去了。
沈织锦吃完一碗饭也放下了筷子,走到炕上与我对坐。
我被他盯着看,没一会儿就受不了了,抱过棋盒:“下棋吧。”
“嗯。”
35
我虽然比他大,但我这个人向来爱占先手,所以我把黑子留给自己,把白子放在他右手边。
他默许了,只是鄙视了我一眼。
我当没看到。
棋盘是用歧山的竹子做的,十分平滑,又轻,棋子扣上去叮咚有声,声音轻脆招人喜爱。我在棋盘四角各落一子,他就在我子旁边各落一子,唯独左下角没放,转而放在正中间。
我下棋就爱漫天撒网,一子与一子间能隔多远就隔多远,不一会儿整个棋盘上都有零零落落的黑子。
而沈织锦落子谨慎很多,他以中间为依据,慢慢向外扩张,这一处走活了立刻转战下一处。
我俩厮杀越久,我落子越慢,看着我一条凶猛黑龙被他拦腰斩断数次之后,将手中棋子往盒中一掷:“输了,不下了。”
他指着棋盘右下角:“你走得好的话,这两处是可以活的,虽说输赢已定,但肯定不会难看。”
这盘棋下了小半个时辰,我往窗外瞟了一眼,将黑白子拨开:“天色不早了,不给我收拾屋子吗?”
沈织锦将白子抓出来:“你就住在我这里。”
“我睡觉不安分,会打着、踢着你的。”
“管好你的手和脚。”
“睡觉的时候……”
“流年。”沈织锦不听我说完朝外唤道。
流年挑了帘子进来。
“把洗澡水放好。”
“天色还早,不用这么快洗吧?”
“你不是问屋子吗?我以为你困了想睡觉。”
“不困、不困。”
“喔。那先洗吧。”
落雪山庄的高层管理们还是很会享受的。他们不是在一个桶里洗,而是在专门的房间、专门的浴池里洗。
织锦的浴间设在小厨房的隔壁,用一根粗的空心竹筒连接着厨房和浴间。厨房做东西时顺便就烧了热水存着,一旦要用洗澡就打开竹筒的塞子,热水很快就注满浴池。
不一会儿流年就过来说水已经放好了。
我心想晚也得洗,反正赖不过去,就站起来往浴间走。沈织锦一直跟在后面。
我打开浴间的门,迅速跳进去反手就想把门关上。谁知还是慢了一步,沈织锦两手推着门:“你有伤在身,擦洗不便,我帮你。”
“不用了,我能行。”
“我还要给你换药。”
“不是有大夫吗?”
“大夫忙。”
我俩在屋门口无言对恃了一阵,最终是我妥协了: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哇!
浴室里用玉石砌了一个五瓣花形的池子,池中热水冒出的蒸气将整个房间都熏得雾蒙蒙的。雾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儿,和我偶尔在沈织锦身上闻到的相似。
我挣扎着开始脱衣服,努力忽略背后两道炙热的视线,后来实在抗不住了,穿着白色里绸就蹬上了浴池台阶。
用脚试了试水,温度刚刚好。
下第一层台阶,水没过脚踝,到了小腿。
“你这是准备边洗澡边洗衣吗?”
我囧了,两眼一闭扒光,才继续走完剩下的台阶,一踩到池底立刻蹲下身,用水遮住赤|裸的身体。
“别让伤口浸着水!”沈织锦站在池边,雾气让他的眼睛看起来不像平时那么冷冽,反而因为氲了水气显得温和。
我只好蹲上来一点点,就像在扎马步。过不了多会儿就受不住了,别说洗浴,就只这么蹲着就受不了。
我转身挪到沈织锦对面的池边,摸到池壁的石凳坐下来,双腿一下子轻松了。我闭着眼吐了一口气,听见悉悉碎碎的声音,睁开眼一看:
妈呀!
沈织锦正在脱衣服!
“你干嘛?”
“帮你搓背。”这句话说完他已经脱得只剩亵裤了,这速度可真与那天射中我的箭有得一拼!
“等等、等……”
他双手握着裤头,双膝一弯,整条裤子唰地就下来了。
我双眼定在儿童不宜的那处,右手保持着平举,嘴巴里另一个“等”字没喊出来……
他直接跳进池里,砸出的水花足有一人多高,浇了我一头一脸。我嘴巴动了动,终于找着由头吼出来:“你不是不让伤口碰水吗?你跳出来的水全溅到伤口上啦!”
他从水里伸出头来,抬手取下发簪,一头乌黑长发顿时铺满他周围的水面,像一朵盛开的巨大黑色蔷薇。
他皮肤白皙,一双眼睛却黑如点漆,盯着我像盯着垂涎已久的猎物:“让我看看。”说完朝我游来。
我感到一股巨大的危险向我靠近,恨不得跳起来飞出去。
池子不是很大,大约能容十至十五个人。他游了几下就到我面前了,沾满水的手搭上我的肩膀,声音格外温柔:“转过去。”
我内心十分挣扎,默默地转过去,非常清晰地感到他的手指从我的肩头滑上绷带,在伤口处抚摩着:“疼吗?”
我摇头。
他打开了绷带结,一圈一圈将绷带拆下来。
我身上的绷带越来越薄,从白色变成半透明,当最后一层纱布也被他拆下来,我的视野边上一团白色物体飞到墙角上时,他炙热的呼吸忽然喷在我背后,有些发烫的有些疼的伤口处感到两片略带凉意的东西覆了上来。
他轻吻了三下,又向我靠近了些,几乎贴着我的背,在我耳边说:“快点儿把伤养好。”
我才不要快呢!
我就是要慢慢养!
他的呼吸又深又重,每一次吸气时,他的胸膛都会紧紧地贴上我的背,我只得往前挪了挪。
他低低骂了一句,向后退了一小步,拿起池边的胰皂给我擦起来。
他很小心地避开伤口,从脖子、耳朵开始,涂了后背、腰,再往下……
我又朝前挪了挪:“下面我自己来。”
“转过来。”
我转过身。
他又开始从上到下涂胰皂:脖子、胸口……胸前涂第一下的时候我还顶得住,装做若无其事。涂第二下的时候我略把脸向下向右偏了一点。涂第三下的时候我张开嘴咬住唇。涂第四下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了!
那个、胸前这两片地方,是我的敏感|带,基本上碰一下就起一小拨电流,窜得我心里直痒痒。
现在他不光是碰,根本就是在玩,握着块滑腻腻的胰皂轻一下重一下地在上面揉按,我两个点都挺起来了。
我上半身向后一退:“这块儿行了!”
谁知他突然扑了过来,逮着我的嘴就是一顿猛亲。胰皂咚地一声落入水中,他的手开始在我胸前乱摸。
他的手因为沾满了胰皂所以很滑,捏搓着那两个点格处舒服,涌起的电流儿一拨接一拨儿,电得我脑袋发晕、浑身发软。
我根本推不开他,失去武功真是太没安全感了。
我偏过脸:“我、我、我有伤!”
他的吻落在我的脸上、额头上、鼻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