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一圈……苏陌离感觉到体内的灵力按着周期运转，自己干脆放开自主权，让对方随意施为。
时间流逝着，两人都没注意，地上趴伏的人微微动了动手指，有了要起身的迹象。
……
“什么？”
“……”
“恩，我知道了……”
“……”
“好，你先下去吧，别松懈了……”
“扣扣”。君连恒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一惊，冲着跪地的人打了个眼色，那人瞬间消失在原地。君连恒这才理了理衣服，不急不慢地前去开门。
“殿……陛下？”自从君连云称了帝，招呼声自然也变了，“你怎么有空来这里？”
“怎么，朕不能来这吗？”
“哪里话，只是觉得纳闷而已，你如今这么忙，那有空来这小地方转悠？”
他不是该为战场上的连连失利，他竟还能这么气定神闲，君连恒眼闪过狐疑，隐藏得很好。
“部署得差不多了，三弟，你那边的情况呢？”
“已经按照计划，准备得差不多了……”
“这就好。”
圣国的军队太过团结，不好对付，君连云没有什么能一击致胜的法子，就不敢贸然出手。
“那些杀手，能相信吗？”君连恒蹙起眉问道。
君连云耸耸肩：“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不过也得防着他们在最后关头反咬一口。”
背过身的君连云没有看见，君连恒眼中的阴霾，一瞬即逝。
……
“陌离，守住心神！”
闻言，苏陌离重又将飘到男人身上的思绪扯回，脑中空白一片，只感到气息流动，一点点渡到他胸口处的玉佩之中，青白的玉佩散发着微弱的光，又似有黑气笼罩。
九幽秘术——移咒！
将咒术的目标转移，施术条件极为苛刻，过程也颇为不易，若非两人有着千年来的默契，也未必能如此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玉佩的光芒渐盛，周身的灵气也愈加充足，几乎到了饱和的程度。
一旦饱和，囚魂锁魄大阵必将发动！他们，能保全的机会威乎其微！
洛逸的额上渗出点点汗渍，已顾不得其他，全力施为，将九幽冥力输送进陌离的体内，进行一个周期的周转，再流转进入玉佩之中，如此往复循环。
快了……
洛逸拼上最后一把劲，再次加大力度，灵力外涌，周身，无形的气流环绕。
却不知身后，有人悄然接近。
短锋出鞘，苏陌离蓦地睁眼。
“不——！”
第五十六章：暗招
一声，石破天惊，可早已无力阻止！
闪着寒光的剑没入胸膛，嘴里一甜，洛逸胸口一震，血喷涌而出。全身心都放在苏陌离身上的他自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变化，直到冰冷的剑刺入，清晰的疼痛感时刻提醒着他正在发生的事，这场意外的变故。
“陈心兰！”
早已顾不得移咒是否完成的苏陌离灵力不受控制地膨胀开来，如同有形的波纹，在空中荡起层层涟漪，陈心兰握剑的手顿时失了力气，刚一松手，身体就不自觉地后仰，倒飞了出去。
而在苏陌离眼里，这还不够。他想起身，却被一把拉扯下。
“等……等下。”洛逸感觉到生命力的流逝，眼前的事物都开始模糊，但还是动用了少数一部分的九幽冥力，强行封死几处穴道，阻止血液外流。眼前苏陌离怒火冲天，他立刻反应过来，将人重又扯回自己身前。
却不想力道有些重，身子又是一阵抽搐，“咳咳”地咳嗽出声。
“逸！”
“没事！坐下，陌离，我们继续。”
“可是……”
“没时间了！”洛逸斥道，“或者，你想我们一起死在这里。”
苏陌离咬牙，点头，继续进行移咒的仪式。
“她的行为有些奇怪。”
“是被操纵了吧。”洛逸与苏陌离进行着传音，交流道，“被开始就躲着的那个人。”
“……”苏陌离与那人并无直接接触，知道得少了不少，“那人是谁？”
“他自称流焰，其余的，竟什么也查不到，就好凭空冒出一样。不过既然九幽真的存在，也不排除他是异空间存在的可能。”
“他对陈心兰做了什么？”
“类似傀儡术的能力吧，可惜无暇分-身，否则若是使用追踪术，说不定能找到那个人。大意了！早该想到，看他和我们熟惗的样子，他定会知道这移咒之术，然后趁机给我们致命一击，真是狠厉的暗招……”
洛逸的脸色逐渐转为苍白，输送灵力的双手也隐约有些颤抖。苏陌离睁眼，不安地凝视着对面的男人。
他总是这样逞能，把自己都搭上去了……真是笨蛋，他若死了，自己如何独活？
“逸，停下吧……”
“不打紧，马上……就好……”
洛逸一发力，脸色瞬间白了下来，苏陌离准备站起身替他疗伤，却被伤员死死地按住，动弹不得。
罢了，就等一会，等移咒完成，就……
苏陌离自我安慰着，目光却紧盯着男人，生怕他出现一丝差错。
体内刚才出现的陌生气息逐渐被剥离，他知道，自己与阵法的联系正在被切断，再逐渐转移进玉佩之中，让玉佩成为阵法的阵眼。男人拼尽了全力要以最快速度完成咒术，苏陌离也配合着他，调动起全身的灵力，毫不迟缓。
阵法闪烁着微光，像是某种信号。
快了……就快了……
洛逸喃喃着，气息开始紊乱，却决不撤手，身体被那一剑击中了要害，即使有几分九幽冥力护体，兴许是对方为了万无一失，竟在陈心兰体内注入了自己霸道的力量，那一剑，让这些暂时寄存的力量一起涌入他的身子，肆意破坏。
身体，快要变得残破不堪，却偏偏没时间料理，这时候，哪能容得半分懈怠？
“陌离，快了，忍住……”
“阵法的速度好像变快了。”
“是灵力的聚合速度变快的缘故吧。”
两人全力地施为，使得周遭灵力的波动愈加明显，竟使得阵法启动的速度更为快速。
蓝色微光时隐时现，苏陌离咬紧牙关，灵魂竟觉得阵阵撕扯，疼痛不堪。
该死的囚魂锁魄！
“还差一点了，陌离！”
顺时间，光芒四溢，苏陌离甚至感到灵魂被生生切分成了两分，重叠，切分，再重叠……如此往复循环，钻心的痛感布满全身，不是来自肉体，而是灵魂。
已不堪重负……
“逸……”唤着男人的名。
他终于还是倒了下去。
会魂飞魄散吗？
在天地间，找不到一丝存在过的痕迹？
朦胧之中，他感到胸腔一热，入目的是刺眼的血色。
却不是他的血。
第五十七章：血翼
滚烫的鲜血浇洒在胸口，苏陌离慌了神，顾不上晕眩感充斥，蓦地仰头，那将自己搂入怀中的人嘴角“滴答”“滴答”地落着赤红的血液，可手中的灵力还是没有中断，他抚过苏陌离的全身，似是在疗伤。
“停手。”苏陌离说道。
“停？怎么能停？你已经……”
“你也不比我好到哪去！咳咳……”
情绪激动的苏陌离身子一颤，差点栽倒在地上，洛逸眼疾手快，将人紧紧箍在怀中。阵法的启动，让两人都疼痛异常，尤其是被施了移咒术的苏陌离。
感觉，像是灵魂被拉扯，无处可归。
“陌离，你先冷静些，休息一下，接下来交给我。”洛逸匆忙抚顺苏陌离的后背，在他耳边喃语，“交给我……把一切都交给我……”
“交给你……交给你这个重伤患者？”苏陌离冷言道，“你的状态有多糟糕，你该比我更清楚才是，还这么逞能。难道我苏陌离只能依在你怀里，做个处处需要你保护的装饰品？”
“不，陌离，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就停下！”苏陌离大声吼道，“你在搏命！停下，你也许能幸免于难，停下！”
洛逸摇了摇头，将苏陌离搂得更紧：“陌离，你知道我今世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吗？”
被扯开了话题的苏陌离来不及发火，就听男人接着说道：“我错过了你二十年，整整二十年。我说过不会自己一个人独活，这是誓言，陌离，我绝不会违背它。停不下来了，要走我们一起走，陌离，别想丢下我一个人！”
他说得铿锵有力，苏陌离一时心软，半晌没说话。
他是在担忧洛逸，可洛逸又何曾不是在担心他？
“一起消失，有什么好，死得不明不白……”
“是啊，是死得有些憋屈。”洛逸说道，“虽然不甘心，但至少让我们死在一起，我还是稍稍感谢下那个幕后的家伙吧。”
苏陌离环顾四周，笑了。
他被男人圈在怀里，无力，苦痛交织，与前世何其相似？
只是这里没有前世的腥风血雨、伏尸满地，没有刀光剑影、兵刃既交的声音，也没有面对亲人与爱人痛苦抉择的心殇，有的，只是如同梦幻般的蓝色光幕，遮挡住了视线。
“真是可笑，结果还是逃不过命运。”苏陌离自嘲道，“好不容易才从这万丈红尘中找到……”
前世的咽语，仿佛还在耳盼响彻。
千年时光，待再次睁眼时，恍然如梦。
【逸，那便在轮回的尽头等我，尔后，在爱上我，可好？】
【但愿来生，不再被责任所缚，不用再与你对立，不后在爱上你后枉死……】
天命不公！
两世为人，却未命运戏耍，总也落不得个好结局。这是命数？劫难？还是……
呵，是人祸吧……
那隐藏在幕后的神秘人，此时该是乐呵呵地想着如何庆祝胜利了吧，虽不知他哪里与他们结了仇，但那人，当真是恨他们恨到骨子里去了。
“这样，真是死不瞑目。”躺在洛逸怀中，苏陌离轻叹。
洛逸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苏陌离的发丝，生命还真是奇妙的东西，人们总在失去的时候觉得恐惧，面对死亡，他们会害怕得不择手段谋求生路，可他，没有半分异样。
他将生死看得透彻。
低头，洛逸吻上苏陌离的眉稍。
“陌离，你真美。”
“这可都最后时刻了。”苏陌离颇为无奈地回答着。
“我知道。”挑起苏陌离的发，洛逸勾起自己的一根发丝，小心地缠绕在一起，“陌离，咱们这一世，也算是结过发了吧。”
苏陌离仰头，看见男人甜蜜的神色。
“恩。”他轻轻点头。
前世，洛逸没法给他任何名分，今生，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死亡，很可怕吗？”
“都经历了一次，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吧。”洛逸答道，“前一次……”
前一次？
洛逸手中的小动作瞬间滞住，他记得，自己只能想起陌离彻底消散前的事儿，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他竟一无所知。
但那时，爱人在自己面前灰飞烟灭……
“逸？唔……”苏陌离突地踉跄了几步，精神又开始疼痛，身体、灵魂都仿佛被撕裂成了两半，苦不堪言。
他低头，竟看见自己的身子，在慢慢消散。
“这是怎么回事？”
显然，这一幕也落到了洛逸的眼中。
“不要！”
洛逸吼道。
眼前，千年前的景象开始重叠，那人，也是随风，了无痕迹……
不要！他不要！
不是看得开了吗？但，怎会真的看开来？
千年已足够长了，谁知下一次，会是千年，还是万年？谁知下一次，陌离会不会和别人好上？
他的陌离……
要救他！
赤色的目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及腰的银发刺伤了眼。
而此时的洛逸，丝毫没注意自己外貌的变化，他只知道，后背隐隐发痛。
接着，一双赤色的翼倏地展开，华美，妖艳。
第五十八章：往生
没人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苏陌离只觉得昏昏沉沉，就那么一头栽倒在男人怀中，强大的压迫感从四面传来，迷离之中，苏陌离对上了那双赤红的眼。
写满了愤怒，与不甘。
苏陌离的心“咯噔”一滞，来不及思考，已经失去了意识。
那双魔瞳——非人的赤红血瞳，已闪烁出耀眼的光芒，将阵法的层层蓝光掩盖。
男人的声音比之过去更为霸道肆意。
“流焰！你既然这么爱耍手段，本座便要你亲眼看着自己的苦心经营彻底破产！”
……
全身乏力不堪，苏陌离的手指有了几分力气，轻轻动了动，疲惫的眼睁开，一时适应不了光线，又阖了起来。
怎么回事？苏陌离脑中混沌一片，他们不是被困在阵法之中，等待魂飞魄散共赴黄泉吗？怎么到了这陌生的地方？阳光？这里是外面？还是，死后的世界？
“恩……逸？逸？”
稍作休整，苏陌离艰难地从地上怕了起来，一个机灵，突然想起应该和自己在一起的人。
“逸？逸，你在哪里？”
苏陌离慌了。
他想依靠的人，去了哪里？
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除了洛逸，他想不到其他的依靠。
苏陌离凝神细听，耳畔传来潺潺流水声，抱着一丝希望，他顺着水流的方向走去。当初在龙泉谷时，他们也找不到方向，此时，兴许洛逸又是去打探地形了。
“逸！”
天哪，他看见了什么！那浑身浴血的人，是谁！
苏陌离一个箭步，已冲到了那人身边，他的胸膛裸露，还有些水渍，大概是刚才正用清水洗涤伤口，可一时体力不支，又昏死了过去。
苏陌离小心翼翼地拖下外衣，撕下一块布，沾上水，将男人的头颅置于自己的双腿上，小心翼翼地替他擦着身子，动作轻柔认真，似是生怕将男人吵醒。
他不知道洛逸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看见这人这样，他会难过，会心痛。
向来无情无欲的苏陌离竟也担心起别人的生命？换作十年前，苏陌离是绝计不会相信的，可如今，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他会恐惧，心里，有了惦记的人。
怀中的人身体轻微挪动，苏陌离立即看向怀里，直到那人睁开朦胧的眼。
“唔……陌离？”不怎么确定，男人伸手挡住烈日的曝晒，“这里是哪里？”
“不知道。”苏陌离如实答道。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两人此刻是活着还是死了。
“也许是死后的世界。”苏陌离补充道。
其实，死了也没什么不好，如果还能像现在这样，有这个人在身边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