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入死——ranana

作者:ranana  录入:02-14

许正凑在何慕华的耳边说:“他们都和你很像。”

他吻他的脸颊,继而吻上他的嘴唇。红色的雨伞遮住他们的脸和大半身体,何慕华感觉鞋子被雨水打湿了,许正的嘴唇上有雨水的湿气,和他想象中的感觉不太一样,要更柔软更湿润一些。

许正亲了何慕华一下,然后又亲了一下。雨声,海浪声全部淹没在这样温柔的亲吻里,时间暂停了,又往后倒退,退到他们在何家后院玩耍的时候,退到何慕华哭着说许正欺负他,许正冲他作鬼脸,又在别的小孩欺负他的时候挺身而出的时候。然而一瞬间他们都长大了,何慕华不再哭了,许正也不再保护他了,他们越走越远,偶尔也会回头看一眼,看到对方的背影后又默默转过身继续往远处走。谁都不知道其实对方也会回头望,只是时机不对,才错失许多机会。这么多时间流失,这么多年过去,这么多机会被白白浪费,终于到了对的这一刻。

何慕华看到许正,许正也看到他,嘴唇沾染着对方的温度,连眼神也因为对方而变得柔软。

“有什么事情,什么话,一定要告诉我,全部都告诉我。”许正搂住他,说道:“我也全部告诉你,全部都告诉你。”

“好啊。”何慕华回答的轻巧,许正搂得更紧了,“我不是在开玩笑。”

“我没有在开玩笑。”何慕华埋在他臂弯里,他发现他想对许正说的话有那么那么多,这一瞬间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他只好好好回应他的拥抱,无声中,轮到许正把他的所有都告诉他了。

他说:“我也是。”

第二十章

吻过,抱过之后要做些什么,两个人都不知道。何慕华笑了起来,许正却笑不出来,按着他的后脑勺,说:“我在想你刚才要是揍了我一拳,骂我变态神经病,痴心妄想,自以为是,我该怎么办。”

何慕华往后仰,靠在椅背上看他,“那你怎么办?”

雨越下越大,许正抹了下何慕华手背上落到的雨水,摇头说:“不知道,只是希望你以后别不理我。”

何慕华叹了口气,嘴角带笑的感慨道:“二十年风水轮流转啊。”

许正试着开了下木屋的门,门没上锁,他问何慕华要不要进去躲雨。何慕华伸长脖子往屋里张望,屋里有灰尘飞出来,有些暗,只能隐约看到有一张木桌。他站起身走过去。许正跟着他进去,他收起伞,在屋里找到半截蜡烛,点上后放到桌上。木屋从前大概是间杂货店,角落还遗留着一个三层的木制柜台,墙上挂着过时的日历,张贴着泛黄的啤酒广告。许正把木屋前的长凳拖进来让何慕华坐,何慕华缩着肩膀看外面的雨,“一时半会儿肯定停不下来。”

许正应了声,坐在他身边脱下大衣给他披上。

“谢谢。”何慕华拉着大衣,轻声说。他的手有些冷,许正把他的手包裹起来给他暖手,这样的光线和这样的温度颇有些怀旧的滋味,可两人谁都没提从前的事。小时候的事不说,少年时的事也不说,更别说成年后那些风风雨雨了。

“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这时候说些更长远些的,与未来有关的话题似乎更为恰当。何慕华起了个头后,许正接着说:“名字都已经想好了,男孩儿的话就叫周帆,女孩儿的话就叫周淑仪。”

“乔治姓周?”

“是啊,还挺好起名字。”许正笑着说,“他似乎打算移民,我觉得也挺好,我也不想以后孩子出生还要被牵连。”

何慕华赞同地点头,许正问他:“你以后是什么打算?”

“教书吧,”何慕华望着跳动地烛火,笑了笑,“之前去的城市,也不能算是城市吧,一个小镇,地方很小,只有一间学校,班级也很少,孩子们都很可爱,我想回去那里。”

“你要走。”许正握住他的手,听上去不像是在发问,倒像是已经肯定何慕华会离开,便压低了声音自言自语般念叨了一句。

“我想做些自己想做的事,从前就是这样,以后也希望能一直这样。”何慕华看了看许正,接着说,“我妈说我这个人只想着自己,从不考虑别人,我觉得她说的挺对,我就是这一点一直改不了。”

“打算什么时候走?”

“下个星期。”

“这么快?”

“你不是让我别再管这里的事吗?”何慕华的手被许正捂暖了,他把手塞进大衣口袋里,说:“我怕自己忍不住,就算我忍住了,别人也要找上门,也挺麻烦。”

“那我送你过去。”

许正的提议被何慕华拒绝,他道:“你忙你的,让丁遥送一趟就行了,现在这个时候话事人突然离开,那……”

他说这话时,许正一直盯着他看,何慕华眨了眨眼,明白他眼神里的意思了。他笑着摆手,把后头的半句话又咽了下去,转而说:“你看,我又忍不住了。”

许正靠在他身边:“等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我来找你。”

“等下次换届吧,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就不要轻易离开,要对你手下的人负责。”何慕华说教的语气引来许正的调侃,说他当老师当久了,平时说话也像个老师。

何慕华认真地看他,许正拨弄了下他耳边的碎发,“有时候我觉得不是我比你大四岁,好像是你比我大。”

他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何慕华过分成熟的眼神与顾虑让他觉得不安。他以前也有过这种感觉,是在何慕华说要加入洪福安的时候,他揍了他一顿好让他脑袋清醒,当时何慕华就是用这种眼神看他,他被他看的难受,心里说不出的慌张。

如果他当时没有答应他,没有带他混黑社会,把他揍到再也站不起来就好了。

这样他就能一直保护他,一直扮演保护者的角色,一直在他身边,不用担心他会去别的地方,不用害怕他会消失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许正这么想着,在何慕华耳畔说:“小时候我一直觉得你是少爷脾气,任性自私还胆小,我比你大,是你大哥,我就要照顾好你这个弟弟,不能让别人欺负你,要欺负也只能我欺负。”

何慕华愣了下,随即笑了,“是没别人敢欺负我,我也确实没少被你欺负。”

许正还在说:“后来你出了事,你们家里出了事,我经常听到你在夜里哭,我以前喜欢看你哭鼻子,可那时候我一点也不想听到你哭。我想保护你,想成为你断掉的那条腿,想让你继续做你的少爷。任性自私也没关系,反正你是少爷,少爷就该是这样。”

何慕华一言不发地听着,他的耳朵有些红,头低的更低了。

“其实我比你更自私。”许正说完这句,蜡烛忽然熄灭了。何慕华再看许正时只能看到他轮廓清晰的侧脸,他猜想他脸上现在该是稍显低落的表情,他对许正说:“比自私多没意思,比些其他的吧。”

许正没有说话,还是何慕华说:“雨好像停了。”

他站起来,摸索着走到门边,拿拐杖敲了下门,“那就比谁先走到停车的地方。”

他打开门,月光,海浪声,雨水的腥味一下子全都涌了进来,许正转身找何慕华。他就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他的拐杖,给他一个站得稳稳当当的背影。何慕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直到他快要走出许正的视线,许正才追上去。他比何慕华走的更慢,远远看着他的背影。

何慕华率先走到轿车前,他靠在车门上给自己点烟。等到许正也到了时,他把香烟和身上的大衣都递给他。许正说:“我请你吃宵夜,你想吃什么?”

“现在就算宵夜?”何慕华看了眼车上的时间,“算晚饭,我得想想,吃顿好的。”

最后他们去了街边的大排挡吃火锅,何慕华涮肉时,许正接了个电话,秦远打来的,着急问他刚才去了哪里。

“刚才去海边了,手机没信号,什么事,你说。”许正喝着啤酒问他。

“出事了,你赶紧到我这里来一趟,何少是不是和你在一起?一起过来。”秦远这边话才说完,许正一抬眼就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个人,他对秦远道:“你们来我这里,我知道什么事了。”

何慕华转头循着他的眼神看去,还没看清来的是谁,火锅里的肉片还没烫熟,他的锅就被人砸了。一颗人头被人扔进砂锅里,溅了他和许正一身。许正拿纸巾给他抹脸擦手,问他有没有烫伤,何慕华摇头。他看着已经走到他边上的罪魁祸首,说道:“想一起吃火锅,还给我们加菜,胡言你也太客气了。”

胡言带了十几个马仔,大排档的人通通被他们赶走,胡言对何慕华说:“一点都不客气,我还带了他的胳膊和腿,直接下锅烫一烫就能吃了。”

许正把锅里的人头抓起来,何慕华看了眼,见是芽菜,眼神一凛,嘴上却对胡言说:“那好,我让老板换一个锅子,重新煮。”

胡言的脸上也有血,他拿何慕华的衣袖擦脸,何慕华不动声色,许正也没有跳脚,他道:“不知道芽菜又干了什么出格的事,我先给他向光业会赔个不是。”

胡言哈哈笑,一把长刀摆上桌,道:“我这个人最不喜欢说废话,客套话,我告诉你们吧,这家伙找了三个人一起来砍我,说都是我闹的他日子不好过,他要自己拼回来。”

何慕华听到这儿,眉心微蹙,双手牢牢握住拐杖,低头不语。

胡言问许正:“许先生,你说他这话有没有道理?”

许正笑,“有点道理。”

胡言也点头,“是,我觉得是有点道理,不过,收了他场子,扒了他皮的人是我吗?不是我啊,是你啊!“

胡言指着许正的鼻子,许正还是一脸和气,“你说的也没错。”

“你也觉得我有道理?冤有头债有主,他找半天还找错人,我今天就替天行道,帮芽菜报这个仇!”

他拎起芽菜的脑袋,凑在他耳边说:“看好了芽菜,搞挎你的人我现在就让他下来见你!”

说着,他便拿起刀砍向许正,谁知这一刀半路变了方向,朝着何慕华而去。许正眼疾手快抓住刀刃,他手上血滴进还在咕噜咕噜滚着的火锅里,胡言见状,大笑道:“猪血我吃过,人血倒没尝过。”

“何少早就不是洪福安的人,有什么事也不用再麻烦他,你不是要给芽菜报仇吗,冲着我来就是。”许正紧握着刀刃,对胡言好声好气的。何慕华不喜欢见血,脸上没了方才的温和,眼里也浮出杀气。胡言朝他吹了个呼哨,“何少这种眼神真是好久不见。”

何慕华笑笑,“有话好好说,何必动刀。”

胡言却装作没听见,大声问“什么?我刚才说要给芽菜报仇了?”

他把刀又往前推了推,皱着眉思索片刻,道:“你听错了吧?我是说要给骨老大报仇。”言罢,他动了动手指,立刻有人送上来一个牌位,上书“周青骨之牌位”六个大字。

“不过,”胡言低低笑了,冲着何慕华挤眉弄眼,“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何少,我现在先替你报个仇吧。”

此话一出,立刻有两个马仔上前压制住许正,许正手上一松,松开了刀。胡言趁此掀翻桌子,一脚踹上许正膝盖,迫使他跪在地上。何慕华端正坐着,闷声不响。胡言抓起许正的头发,把他的脑袋往地上砸了两下,长刀横在许正脖子上,贴着他的脸,对何慕华道:“他弄伤你腿还要推给我们光业会,我实在看不下去,左腿是吧?”

何慕华扫了眼胡言带来的人,不是持刀就是带棍,他握着拐杖,喊住胡言:“给我报仇就不麻烦你了,要不这样,你给我刀,我亲自动手。”

胡言转了转眼珠,咧开嘴笑:“这主意不怎么样。”

他话音未落,就一刀戳进了许正左面小腿,接连砍了好几刀。许正咬紧牙关一声疼也没喊,胡言踩着他小腿碾了两脚,摸着下巴又说:“我怎么记得你还欠何少一刀?是你爸?谁和我说了来着……”

他这刀没能砍下去,秦远就带着人杀了过来,一时之间喊杀声四起。胡言四下张望,见到丁遥从人群里跑出来,哈哈笑着踢开许正,握紧手里的长刀便冲了过去。许正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脑袋被胡言砸的有些晕,模模糊糊看到何慕华,伸出手在空中抓了抓。何慕华上前扶他,捂住他手上伤口,很快他的手也被血染红。

胡言那十几个马仔顶不住洪福安好几十人的追砍,转眼就没了踪迹。秦远挤到何慕华身边,看地上一滩血迹,又看到他满手的血,忙去拉他:“何少,现在就去医院!!”

何慕华摆手,“我没事,你送许正去医院。”

许正被人扶到椅子上,何慕华对秦远使个眼色:“现在就送他过去。”

秦远拉着许正就走,许正回头看何慕华,何慕华道:“我走不快,你们先去,我马上就来。”

他问别人丁遥去了哪里,好多人都说看到他追着胡言跑了。何慕华找来秦远一个面熟的手下,吩咐道:“找三个信得过的人,跟我去见一个人。”

第二十一章

何慕华虽已不是话事人,威信却还在,秦远的手下立即给他找了三个能打又机灵的年轻马仔。何慕华打电话约云爷出来宵夜,云爷很快答应,他们约在光业会和洪福安地盘交界的三河街一家茶餐厅。云爷也带着三个人来,两人一见面,何慕华便让身边的人都到门口去守着,云爷也如此吩咐,店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何慕华免去了那套客气礼数,开门见山对云爷说:“大家都是想安安稳稳赚钱,现在不比以前,打打杀杀也早就过时,今天我找云爷您出来,就想问您一件事。”

云爷喝了口茶,道:“什么事你尽管说。”

“说起来也巧,我那天在第七街上不小心撞到了一头到处乱吠的疯狗,一不小心弄死了,不知道云爷介不介意。”

云爷笑得和蔼可亲,摆手说:“不介意,不介意,疯狗惹了不少麻烦,我们这儿也确实挺烦心。”

“那就好。”何慕华笑着继续说,“以后洪福安和光业会还有很多合作机会,就怕这件事坏了云爷兴致。”

“没有的事,我还怕这事坏了何少的心情,以后要去第七街,打个电话给我,我安排人来接你,再不会让你撞到什么疯狗。”

何慕华看两人也算是达成共识,随口问起骨老大的儿子:“听说他一直在国外,不知道云爷和他还有没有联系。”

“葬礼之后就再没见过了。”云爷好奇何慕华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人,何慕华说:“没什么,突然想起来,他大概和我差不多年纪吧。”

“对了,之前听胡言说在街上遇到过一次,我倒是没见过。”云爷挥手招来服务生点了碗鱼片粥,何慕华也要了碗,还点了个小菜,粥喝到一半,秦远那个手下跑了进来,凑到何慕华耳边说:“远哥来了。”

何慕华不紧不慢站起来,别过云爷,慢悠悠走到外面。秦远的车从路口开过来,速度快,停下时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刹车声。何慕华朝后退了一步,后车门被人用力推开,许正瘸着腿下来,揪着何慕华衣领连推带搡把他弄上车。何慕华扣上安全带,拍了拍衣服,看许正左面裤腿被剪了,缠上了绷带,问他伤势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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