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弃了利剑,捉住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楚言眼中戾气翻腾,一用力,‘咔’的一声,活活折断了,吐出嘴的声音暗哑干涩:“出言不逊,找死。”
陈之福惊恐的连连倒退,断了的手臂,摇摇欲坠般的微摇着,小小鼠眼瞪的极大,话里带着颤抖:“你!你胆敢!你等着,我就……不信那东陵曦为了你这个……军奴,就得罪我妹妹,我要你……生不如死,生……”
噩梦一样的人,让人反胃的声音,激地楚言脑子空白一片,抑制不住的恨,压抑不了的痛,那五年的记忆如春笋般重重复苏,心上的那根又粗又黑的刺,硬拔下来的时候,流出的血,竟是浓黑的。
那五年里,陈之福凌辱虐待,其他人助其焰气,又得了陈之福的默许,不论明着暗着,羞辱总是来的没有任何征兆,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皇上的亲戚,就算是发配,也不过是换个地方作威作福,更何况是边疆,天高皇帝远,陈之福来到边疆,对驻守边疆的各级官员而言,就仿佛皇上亲临一般,阿谀奉承,百般献媚,金钱珠宝,美人歌舞。
然而,陈之福不喜红颜只爱蓝颜,把他献出去,几乎是那个军营里所有人瞬间就一致决定的事情,更何况,本就是早被破了身子的。
十五岁的倔强少年,不甘心如此,千般反抗之后,面临的,只是更胜之前的折磨。
回忆至此,曾经的那些全都汹涌的在楚言的心中咆哮,忽的一下子全身冒了冷汗,耳边陈之福的哭叫还在继续,没有停歇,上前狠狠掐住陈之福的脖子,带着冷冽之气,声音嘶哑:“那个人的名讳,也是你这鼠辈随意叫的吗。”
随着窒息感紧随而至的是对死亡的恐惧,陈之福依依呀呀的拼命挣扎。
楚言抓紧了手中人命,低声警告,道是:“陈之福,你若是碍了我主子的路,我就断了你的狗命,我横竖贱命一条,会怕死吗?”
话落,楚言的手慢慢松了开来。
陈之福早已是吓软了双腿,失了借力,瞬的瘫在了地上,不错一眼的盯着楚言。
楚言目不斜视,挺直了腰板,右脚一蹬,飞身而去。
行至密林,楚言驻了步,双手止不住的微颤,背靠了一棵大树,缓缓滑下,坐在了地上,双眼无光,茫然的看着远方不知所谓的一点,失了心神。
“陈大人!将军正在议事!您现在不能进去!”
帐外,楚章的声音由远及近,显然是从很远的地方就拦了来人,结果被逼至这里,这般不知轻重的人……东陵曦眼神一冷,便停了话,抬头看着帐帘方向,静等着来人。
果然,陈之福气势汹汹的掀了帐帘,问罪之态昭昭。
陈之福伤痕累累,头、脖颈、手臂,均有绷带缠绕,见陈之福如此模样,东陵曦高高的挑起了两条细眉。
“陈大人,您这是何意?”
陈之福小眼一凌,声音尖哑:“东陵将军,您养的侍卫未免太过嚣张!”
东陵曦诧异:“不知陈大人此话怎讲?”
“您的好侍卫把我弄成这样!”
言罢,东陵曦更是倍感奇怪,沉声唤了楚章,看着进门行礼的楚章,问道:“楚章,为何伤了陈大人?”
“错了!不是楚章侍卫,是那个叫楚言的!”陈之福高声说道。
东陵曦一听,蹙起眉头,慢慢坐下,脸上严肃非常:“陈大人,楚言为何会伤您?”
“午时过后,我见他在处偏僻地方偷偷摸摸,小心跟过去,结果发现他偷了这个,正在私藏!他见事情败露,妄图杀我灭口,幸好卫兵及时赶到。”说着,陈之福健全的那只手一展,一枚翠绿玉佩安然躺在手心,色泽纯粹,质感滑润,一看便是价值连城之物。
东陵曦深深叹口气,看向陈之福:“陈大人,此物可是大人私物?”
“正是,此物乃是皇后娘娘赠予,那楚言定是看此物价格不菲……”
“陈大人”东陵曦黑了眼眸,低声截了陈之福的话:“既然此物是大人私物,楚言又是在下的近卫,那楚言所犯之事便是家事,你我理应私下处理,陈大人,您说东陵所言,可有道理?”
陈之福转了转鼠眼,见东陵曦有些不满,心下认定东陵曦是嫌弃楚言偷窃之事,丢了颜面,想要私下了结,又想自己的目的,就是把那二十三重新要回自己手里,若是军法处了,自己岂不是白忙活,想到这里,便诺诺的点头作揖起来:“是,是,东陵将军所说甚是。”
“那无视阻拦,擅闯议事之地,陈大人可知错?”
“知错,知错,卑职知错,卑职这就退出去,打搅了诸位将军,卑职赔礼了。”陈之福连连作揖,倒退着出了营帐。
待陈之福离开不多时,吴俊叹了口气,斜眼看向东陵曦:“你要怎么处理?”
东陵曦垂眸不语。
一旁的程昱剑眉一蹙,声音低哑:“东陵,现在还不能得罪陈之福,时候还未到。”
“我明白,你们不用担心,我自会处理。”
边疆荒凉,到了夜晚,军营之外的地方均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间或有点点萤火飞过,更添了一笔阴森之感。
东陵曦轻轻落了地,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楚言,再无其他举动。
楚言一脸疲惫,眼中空白茫然,呆呆坐在地上,仿若死去一般。
“楚言”不知过了多久,东陵曦才小声叫了男人的名字。
楚言肩膀明显一震,缓缓转过头看向东陵曦,声音干哑非常:“主子?”
走过去,在男人身边蹲下,东陵曦抬手搭在楚言的肩膀上,手掌一点点摩挲着,探头贴近对方的脸,在对方耳边低低问了:“为何呆在这里?”
楚言撇开眼,好似不经意的答道:“楚言不困。”
眼神更加深了深,东陵曦将视线埋进楚言的眼里:“是旧识?”之前陈之福针对楚言之意太过显眼,刚一开始,或许还有些疑惑,但仔细一想,事情简单明了。何况楚言的过去事情,他也派人调查过。
楚言把头低了下去,嘴张张合合,终是没有吐出一语,只得微微点了下头。
东陵曦低叹,一扭身,和楚言并排坐了,伸长手臂,把人抱进自己怀里,下巴轻磕住对方的头顶,声音闷闷的:“说过多次了,以前的那些,都不是你的错,让你全都忘了的。”
“……是。”
“不但要嘴上应了,心里也要应。”
“……是。”
稍稍错身,捏着楚言的下巴,温柔的抬起来:“过去的便过去了,总想着,也没用,就当被狗咬了,莫要再纠结了。”
“是。”
另一只手捧起楚言的脸,头低下去,浅浅亲住对方干裂的嘴唇,用舌一点点润了湿,渐渐把嘴唇变得柔软。
“这是最后一次了”东陵曦紧紧盯着楚言的黑眸,话语不容反驳:“楚言,这是最后一次你为以前的事伤心,也是我最后一次安慰你,不许有下次,不值得,总是为那些人伤神,不值得。”
“……”
“恩?明白吗?楚言。”
“……是。”
第四十四章:暗潮汹涌十二
两人相对无言的在林子里坐了很久,直到东陵曦感觉楚言的气息渐渐恢复到往常,不再是刻意的压抑,才拉着男人的手,徐徐的回了营帐。
营帐里室内
“饿吗?”东陵曦脱了外衫,转身看向楚言,轻声问道。
楚言抬了抬眼,一抿嘴,缓缓摇了摇头:“主子,楚言不饿。”
拍拍床边,唤了人坐下,弯弯桃花眼笑的眯成了一条缝,扭头对着楚言道:“不饿便罢了,这会儿也太晚,吃了也不舒服,在林子里的地上坐了那么久,腰可酸?”
“……不酸,没事。”
“没事?嘿,你一说没事,准保有事,腰还是酸吧。”东陵曦狡黠一笑,双手一伸,稳稳地按住了楚言的腰,边适力揉捏起来边轻佻的说着。
楚言一惊,整个人‘噔’的一下子差点跳起来,却被东陵曦暗使了内力死死钉在了床上,不能移动分毫,实在别无他法,只得急急地低声拒绝:“主子,请您放手。”
“不放。”
“主子。”双手轻轻抓了东陵曦的手腕,试探性的向外拉拉。
“就不放。”
楚言嘴角抽抽,坐的犹如针毡:“主子,您是主,楚言是仆,您这样于礼不合。”
楚言这话一出,非但没让东陵曦放手,反而揉按更起劲儿了,贴近楚言耳朵的嘴唇吐出的话音深沉低暗,话中内容却是无赖至极:“我就于礼不合,高兴这样,就不放,你能怎样?”
楚言顿时哑口无言,心中暗暗叹口气,手也泄气般的垂了下去。
见楚言服了软,东陵曦又加深了脸上笑容,不再说什么,低了头,顺着穴脉经络一点点揉捏起来。
“趴下,我帮你按按后背。”
“……主子,不用了罢,楚言真的没事了。”
“趴下。”东陵曦压低了声音,颜忾心喜的说道。
察觉到东陵曦有些不喜,楚言万般无奈,还是只能应着命令,全身僵硬,老实的趴在了床上。
适力按下,接触到的躯体,紧张的绷紧到了极限,连呼吸都下意识的放了轻,东陵曦挑挑细眉,深出口气,按揉了一会儿,说道:“你可知陈之福来向我来告你的状?”
“……是。”
“是?”
“那人吃不得半点亏。”
“他的手臂?”
“是楚言折断的。”
“为何?”
“出言不逊。”
“呵”东陵曦抿嘴轻笑,手下循着委中,肩贞几个大穴,慢慢揉着,不再言语。
楚言静默的等了许久,也没闻身后之人半点儿话语,心中踟蹰,犹犹豫豫半天,才小声问了,声音沙哑:“主子?”
“恩?”
稍微迟疑,楚言微蹙起眉:“……楚言可是给您添了麻烦?”
“傻小子,你的事没有麻烦”俯身压在楚言身上,唇轻触了楚言耳廓,亲亲,而后张嘴含含,温热的呼吸,散在湿润的耳廓上,有些冰凉,东陵曦的声音带着奇怪的愉快:“……打得好。”
“只不过……”不知想起了什么,东陵曦皱紧眉头:“你可能要受些苦。”
不明所以,楚言斜过眼去,望向东陵曦的视线满是疑问:“主子?”
“他用了你偷窃财物的借口,还陷害你妄图杀他灭口,虽然被我用私事的托词压下了,军罚可免,可这……私刑就……”最后一句,东陵曦说的断断续续,手臂在楚言身下挤挤,把人结实的抱在怀里,吻吻对方脸颊,呻吟暗哑:“不能免了。”
“……楚言明白”
深深吻住男人的唇,探进去,沿着敏感点细细舔吻着。
一吻毕,东陵曦带着淡淡的歉意,柔声说道:“还不到时候收拾他,这次你得受委屈了。”
“楚言没事。”
脸对着脸,相距不足一寸,楚言仍是惯常的面无表情,眸子中的信任却让东陵曦的心跟着悸动不止,轻呵一声:“傻小子。”
五日后,大约酉时过半
秋中,太阳落下的越来越早,尤其边疆,此时已是临近黄昏。
“楚言,跟我过去吧,陈之福就快来了,咱们得提前准备。”楚章一脸的不满,伸手随意指向一个方向。
楚言收了正舞着的剑回鞘,掸掸衣袖,向楚章点点头,示意他带路,便再无其他言语。
楚章撇撇嘴,带着楚言直奔东陵曦的营帐后身,边走着边抱怨道:“什么玩意,凭什么因为那个混蛋的随便说辞,你就得受罚,主子真是的,明知道是冤枉你,还就这么顺了那个混蛋的意。”
“主子也无可奈何。”
楚章回头看看跟着自己的楚言,见他一脸的理解明白,仰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楚言,我真是服你了。”
东陵曦营帐的后身,是特意隔出来,东陵曦专门用于打坐静心的小院子,面积不大,周围没有士兵把守,也鲜少有人经过,楚章楚言到了的时候,院子中央端端正正的摆了一个长木椅,四周都被各种各样的刑具占了个满满当当。
楚章咧咧嘴,挠挠头,十分不好意思的说:“咳,那个,主子说让我弄的真实点儿,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把刑房的刑具都搬来了。楚言在心中冷冷的补全了后半句,环视一周,本就紧绷的脸更是阴沉了下来。
斜眼瞄瞄,顿时汗如雨下,楚言的那张脸好黑啊,老实的人生起气来,好恐怖,他不会过后打我出气吧……楚章别过头去,狂飙面条泪中。
戌时,陈之福风风火火的到了东陵曦的营帐,一出口,话语间不依不饶,咄咄逼人:“东陵将军,这人赃并获,为何拖了整整五日之久!将军可是疑卑职冤枉您的侍卫!”
“陈大人,此言差矣,我也得问询清楚了,做一番调查,再做定夺,前因后果的都说个明白,也好给陈大人一个交代不是。”东陵曦佯装为难,几近真诚的说道。
“那将军是何交代?”
东陵曦低叹一声,走至陈之福身前两步,态度严肃非常:“东陵惭愧,管教不严,楚言是我的家仆,按武安王府的规矩,偷窃之罪杖罚五十,再加上陈大人这一身的伤,杖刑贰佰。”
杖刑!陈之福暗暗一惊,心道坏了,早知道应提前说清楚,本想把那二十三借着这次机会要过来,没想到,这东陵曦如此急切的想讨好我,竟是定了私刑!转转眼珠,陈之福呵呵笑起来,嘴鼻耸耸:“东陵将军,何须如此麻烦,您只要把……”
“诶,不麻烦,陈大人,这本就是东陵的错,应该的”东陵曦抬手止住陈之福的话,好似歉疚的摊摊手,再一伸手,指向营帐后身,道是:“本想用过刑后,压着他,向陈大人请罪,如今正好,陈大人既然亲自来了,便随东陵去观刑吧。”
说着,东陵曦就直直出了营帐,转身朝向营帐后身的小院子走去。
陈之福虽是急的抓耳挠腮,但也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得硬着头皮,随着东陵曦一起去了后院。
“六十五。”
“六十六。”
……
东陵曦和陈之福站在院子外围站定。
院子里,楚章操着军棍一下一声的狠狠打在趴伏在长木椅上的楚言赤裸的后背上,麦色的皮肤,红紫交错,棍痕遍布。
“唔!”过于清晰的痛,激得楚言骤的绷紧,泻出了声音,好似千百的巨石砸在胸口般,搅的五脏六腑闷痛,每次呼吸都成了煎熬,双手紧紧地抠住长木椅的边缘,嗓子里有什么热热的东西似流非流的悬着:“咳!”
楚章出了一身冷汗,拿棍的双手有些发木,失了感觉,手一错,打在了左侧的后脖颈处,稳一稳,深呼吸一下,接着一下下结实的打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