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不是,呃,那个,你知道……”语无伦次兼手足无措地解释。
“我明白。”率先走回了客厅,刚才的动作已经很明显了不是么?
苏离一直站在原地,面朝着客厅的方向,却迟迟没有迈出脚步,听到大门重重关闭的声音,这才退坐回椅子上,仰着脸靠着椅背,他的手指抚摸着嘴唇,那个人亲吻的地方,以前也不乏有男人对他示爱,他从来没有那么近的和同性接触,这个亲吻他的人好像早已经破碎一般,有些虚无的味道,让苏离禁不住有些好奇。
不知这么呆坐了多久,忽然一阵冷风吹过引得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站起身子,掀开纱帘走进了屋中。
屋子里空荡荡的,寂静无声,他扬起自己惯有的浅笑,洗干净手,开始做饭,一切就如往日一般,仿佛没有人来过,那个人的气味很淡,淡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吃完饭,坐在沙发上,从茶几上取水的时候碰到了早晨他喝了一半的速溶咖啡,指尖划过杯沿,不由得又碰了碰自己的嘴唇,然后仿佛触电一样身子抖了一下,赶紧放下杯子,跌跌撞撞地走进了卧室。
躺倒床上,发现原本整整齐齐叠放一边的被子,已经摊开,还掀开了一个角,是有人睡过的样子,苏离开始有些烦躁,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忽然有点在乎这个只有两面之交的人,甚至他都没有见到过那人的样子。
也许是那个人不时散发出的深深的寂寞,也许是因为他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称呼自己的名字。
苏离盖起被子,闭上眼睛,耳朵旁边一直是那个人的声音,清爽的如同一阵夏日微风,却又寂寞的让人疼惜。
第六章
门铃声烦躁而焦急的不停作响,对门的大婶打开门面带抱怨地走了出来,却在看见明朗俊秀的五官后,脸一红,念叨着,长得帅也不要随便打扰别人嘛,然后退回屋里,隔着铁门打量对面的情形。
Anna打开门就看见头发凌乱穿着睡衣的明朗,也不由得有点吃惊,在她印象里Ken是个不会在外表上露出一丝破绽的职业公关。
明朗靠在她门边的墙上,举起手拎出两瓶啤酒,浅笑着说:“来,陪我喝喝酒。”
Anna接过酒瓶,朝着对门晃了晃:“阿姨,是不是有兴趣喝两杯啊?”
嘭——的摔门声传来,Anna捂着嘴偷笑,看着表情有些莫名的明朗,脑袋一甩指了指客厅:“进来坐吧。”人领先走了进去。
明朗转身关门的时候忽然看见对面的门露出一条小缝,也不由地笑了笑。
Anna的屋子到处堆满了凌乱的衣物,让人走路都下不去脚,那个女人居然还泰然自若地绕过各个障碍物走到那张大红色有些俗气的巨大沙发上坐下,然后笑眯眯地警告明朗,要是敢踩到地上的衣服他就死定了。
终于坐定的明朗,看到沙发前的茶几上居然已经零零散散地摆着酒瓶,有些诧异地看着面色有些苍白,明显是宿醉未醒的女人,摇了摇头,这是什么女人啊。
Anna拿起桌上的开瓶器替他们打开了瓶盖,每当听到嘭地一声,就会兴奋地咧起嘴来,仿佛就是个满怀好奇的无知少女。
喝了口酒,Anna斜靠在他肩膀上,仰着脑袋看着天花板一滩晕黄,问:“Ken,我们多久没这样在一起喝酒了?”
他们其实是很好的朋友,一起从那个偏远的小城来到城市,一起经历身无分文,走投无路的日子,一起进了这家俱乐部。
“进了BlackBane之后吧。”这个是俱乐部的名字,自从进了这个地方,仿佛就变成了仅有点头之交的过客,对话也往往仅限于工作上的事情。
啤酒划过喉咙,冰凉、苦涩。
电视里放着偶像剧,男男女女拉扯在一起,吵得让人头疼,两个人缩在沙发上盯着不停跳动的画面,眼神都有些迷茫。
“Anna,你知道什么是爱情么?”打破了沉默,明朗问道。
“Ken,你说世界上有王子,我信,开着宝马的宝马王子,你说世界上有灰姑娘我信,没有一个不是为了钱的庸俗而漂亮的女人,但所谓爱情,到底是什么?”她站起身,又去冰箱里拿出几瓶啤酒,堆在桌上。
“Sunny说有真爱,他全心全意的去爱别人。”
“他不爱他们,若真是爱了,又怎么会一直都有下一个,或者是怎么会有他们,而不是他,他只是想找个人来爱他,Ken,做我们这行,要耐得住寂寞。”
明朗看着Anna,这个女孩比自己小上几岁,却说出这样的话,不相信爱情,与寂寞相依相偎,可左手腕上带着的巨大手环遮着深深的刀疤。
“如果我喜欢上了一个人……”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头几乎垂到了胸口。
Anna看着他,反问他:“你觉得我们可以得到幸福么?”
明朗的心有些钝痛,感觉心脏都跳得缓慢,那个人微微笑着,却离自己越来越远。
看着他变得有些失落的脸色,Anna又有些不忍心,扯了扯他的袖子,又递了瓶酒过去,问:“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脸又亮了起来,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容:“像天使一样的男人。”他回答,微仰着脸,好像正和那人面对面地站在一起。
“天使?一个男人长得像天使,会不会有点娘啊?”
“不,他很帅,也很有男人味,一点也不娘。”
用瓶底撞了一下明朗的脑袋:“你有点发花痴哦。”
也不反驳她的话,明朗嘿嘿地傻笑起来。
Anna看着眼前低着头耸着肩膀笑得愉悦的男人,唇角一抹笑意也渐渐远去,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整个房间安静下来,电视里依旧吵闹不休,却没了声音,只能听见那人低低的笑声一阵阵传来,忽然有些刺耳,Anna看了看手腕的伤疤,嗤笑一声背过身去,继续喝酒。
有时候,有些人的幸福需要别人的悲伤来陪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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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一边发誓再也不通宵喝酒,一边掏出钥匙打开了租屋的门,然后被屋内的环境吓得钥匙掉在了地上。
屋子里凌乱不堪,东西散乱的到处都是,茶几上的玻璃碎了一地,用来将统间隔断的挂帘从中间撕裂,不见了一半,雪白的墙壁溅着鲜红的痕迹,这整个就是一凶案现场。
“Sunny——Sunny——”焦急地唤着室友的名字,在屋里四处寻找,除了一个个触目惊心的血痕怎么也没有找到Sunny。
他坐到简易的木质沙发上,颤抖着拿起掉在地上的分机,然后手指不住抖动地想要打电话报警,还没来得及拨号,就看见电视柜下方,半截挂帘堆出的小山缓缓地蠕动了一下。
分机掉在了地上,他站起身子,一步步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团东西,沿途还捡到了乱丢在地上的撑衣杆,再离那团东西约1米左右距离的时候,用撑衣杆的顶端戳了戳,然后听到一阵小小的呻吟,那帘子缓缓落下,露出一个金灿灿的东西,那个东西慢慢转动,然后一张很漂亮精致的笑脸露了出来,他见到明朗,揉了揉眼睛,懒笑着说:“哟,Ken,你回来了。”
明朗看到室友好端端地在那里,终于松了口气,把撑衣杆丢在了一边,没好气地说:“Sunny,你昨天是世界大战啊?”一边说一边坐回了沙发上。
Sunny脸一红,小声说:“对不起啊,Leo比较喜欢刺激。”
刺激?至于那么夸张么?明朗揉了揉脑袋,本来就很疼,现在更是疼的让人想死,看了看墙上的血迹,指着问:“你受伤了?”
Sunny甩头甩得像拨浪鼓:“Leo不舍得伤害我的,那些是我们挤得番茄酱,你知道,有时候玩疯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卷着帘子走回自己的那一半区域。
Sunny个子不高,约160公分,在男人里算是比较娇小的类型,所幸长了一张漂亮的脸,圆圆的仿佛随时浸着水的眼眸,纤长浓密的睫毛,细长的眉毛,樱桃小嘴,天然白皙的肌肤和圆圆的面庞再搭配上染得金黄的头发活脱脱一个洋娃娃,加上那个身高还真是看着就让人疼惜。
可不管他交往了多少人,一旦听说他的职业,便逃也似地离开,即使客人发展的关系也很难持久,没有一个出来玩的人会付出真心。
他盘腿坐在床上,看着不停揉着额头的明朗,忍了忍还是开了口:“Ken,对不起,我可能要搬出去了。”
垂下了手,有点诧异地看着他,等他继续下文。
“Leo说不喜欢我和别的男人住在一起,要我和他一起住。”甜蜜地笑着。
多少次都看着他甜蜜地诉说,多少次他搬出去又哭着回来,明朗心里叹了口气,却笑着说:“你去吧,不过他要对你不好,我帮你揍他。”哥们儿义气地拍了拍胸脯。
Sunny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说:“Ken,我明天就搬,你要不要过来抱抱我啊?”撒娇似地伸出了手臂。
这也是每次离开这个小屋时必做的动作,明朗走了过去,站在床前,Sunny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发誓一样地说:“我会幸福。”
明朗揉了揉他金灿灿的头发,静静地站着任他抱住,就好像一棵尤加利树。
第七章
楼下搬来了新人,东西少得可怜,连大件的东西都没有。
楼下搬东西的时候他靠在门口倾听,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而且脚步很轻,还附带着滑轮的声音,然后是开门关门的声音,就没了动静。
是这个都市惯有的漂族,简单的行李,仿佛没打算在一个地方停留很久,随时都准备离开。
电话响了起来,苏离折回客厅接起电话。
“阿离,下次的曲子什么时候给我啊?”是美周。
苏离叹了口气:“我记得上一只曲子到现在还没满一周。”
“你知道一张新专辑要多少支曲子么?至少5支新曲,阿离,哥哥我快活不下去啦。”可怜兮兮地哀求。
“新专辑?”
“上周你给的曲子我们在电台试播了一下,结果很多人打电话咨询,才几天,火得不得了,老板说要趁胜追击,给他出专辑。”声音有些无力。
“给谁出专辑,是谁唱的?”
“哦,是林落羽,就是以前你们乐队的贝斯手,没想到他歌唱得不错,你退出后不久本来说要解散乐队,可因为他跑去老板面前自荐了一番,最后乐队保留,他也成了我们公司最红的歌手,这几年他很红。”很老实地回答,然后继续哀求,“阿离,再加4支曲子,哦,3支也可以,不然我真得会死。”
苏离被他凄惨的声音逗得笑了出来:“好啦,好啦,看在是林落羽的份上我帮你,不过你得给我点时间。”
“一周。”
“一周?美周兄,你觉得我是超人么?可是即使是超人也需要灵感吧,你不希望我给你一堆垃圾,然后保证你一个月卖不出去1000张是吧。”
“那两周。”有点讨好地说。
“一个月,不行拉倒。”
“一个月就一个月嘛!不能跳票。”很遗憾的声音。
终于忍不住了,苏离开口说:“你其实是很高兴的吧!不要装了。”
那一头终于传来了窃笑声:“你说的,一个月。”然后传来了忙音。
苏离想,这个世界上怕是不会有比这个家伙还爱耍赖的男人了吧,挂上电话,静静地坐在沙发上。
当年林落羽在乐队里是年纪最小的,除了会弹贝斯,还生了一副好歌喉,只是唱的歌虽然好听却没有感情难以让人产生共鸣,所以在乐队一直是个贝斯手兼合音。
那个孩子总喜欢跟在他的身后,用一脸崇拜的目光看着他,公司的人都笑称他是苏离的小尾巴。
不过才几年功夫,当年的小尾巴独挑大梁成为当红歌手,不得不说时间真的是能改变很多东西。
苏离算了算时间,决定抓紧时间孵豆芽,至于拜访新邻居嘛,还是等明天吧,毕竟人家才搬进来,需要休息一下,想完便一头钻进了书房。
******
早晨特意去买了个小礼物,让店员帮忙写上乔迁之喜贴在外包装处,然后去了楼下。
站在门口按了半天的门铃,却没有人来开门,正在诧异,就听见身后的门打开了,住在里面的小叶冒出个脑袋,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看着他面前关的严严实实的门,歪着脑袋说:“早晨大概9点左右我还有见到对面的先生,好像是刚从外面回来,进门后就没有出来过,按理说应该还在里面呢。”
“早晨才回来啊?那估计是在休息吧,我下次再来好了,谢谢啊,小叶。”道谢后,把礼物挂在门把上,往楼上走去。
听见门铃响的明朗晃了晃自己晕乎乎的脑袋,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向外面,一张放大的脸印了上来,差点让他的心跳漏跳几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面容,依旧挂着温温柔柔的笑容。
他的手扶着门板,一直痴痴地看着那个人,却没有开门。
他怎么敢让苏离发现自己搬到了他家楼下,为得是每天都看到他,被他知道会不会觉得自己像一个变态偷窥狂而开始厌恶他,后果是他想都不敢想的,所以他就这么把自己藏起来,躲在角落观察那个人的一举一动。
听到对门的小姑娘说自己在屋子,明朗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就好像一个深藏多年的逃犯快要被警察找到的感觉,他按着胸口,屏住呼吸,好像自己稍微急促的喘息声也能通过门板传到门外面,被人抓个现形。
后来看到苏离离开,虽然松了口气,却有些失落,他一直痴痴地看着那个人转身缓缓离去,走楼梯时,楼道的光线撒了他一身,即使身着黑衣,居然也有着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
直到连个衣角都看不见为止,明朗才转过身,背贴着门板缓缓滑落坐在地上,呵呵地笑了起来,觉得自己有些傻气,为什么明明就是情场老手的自己,此刻会变得像个青春期的少年,时时手足无措。
明朗依旧过着自己简单的生活,早晨睡觉,中午去见客人,晚上开房,循环往复,可是在这些循环往复中又多了一些环节,比如早晨10点的时候从被窝里爬起来,透过猫眼,看那个人缓缓地走下来,手里会拿着跳绳,每每这个时候,明朗总会撇撇嘴自语道:“这个时候去锻炼,会不会太晚了。”每日如此,讲的话几乎也没变过。下午在咖啡厅,可以远远地看到那人坐在广场上,依旧是第一次见面的构图,只是最近他总带着本子,时不时地记录着什么。
明朗在电话里告诉Anna这边的情况,Anna总是笑得疯狂地说他是个变态,有时候笑得眼泪落下,声音都有些哽咽。
明朗和Anna终究是恢复了以前的友谊,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总算是有个说得上话并且愿意互相分享秘密的人了。
有时候晚上没有生意,去俱乐部绕一圈,明朗就会回到屋子,听楼上的脚步声,凭上次去过苏离家的记忆,他大概知道楼上的布局是什么样子。
每隔一个钟头楼上都会传来轻轻地塔塔声,应该是从书房走出来,然后又进入书房,苏离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他一直都呆在书房里,而且一呆就是好几个小时,甚至有一次他听到楼上书房凌晨3点都还有动静,即使晚上熬了那么久,白天那人依旧按照着每日日程来安排时间,只是脸色好像越来越不好了,透着有点病态的苍白。
苏离很担心,却又不敢主动上去咨询情况,又经常看到对门小叶和苏离聊得很开心,于是终于敲开了对面的门。
他是不大会随便去拜访陌生人的人,当然,客人除外,毕竟只是交易,连装模作样的寒暄都不用,可像现在这样到邻居家做做可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