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已经这么睡了好几天了，玉修找遍了名医，也唤不醒他。
但其实只有阿月和启龙知道，这不过是宿醉而已……
在睡梦中，阿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神风……
是你吗？
是你在哭吗？
神风……
阿月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泪水已经布满了脸颊。
一丝轻柔的风停留在面前，本该是无形的风此时却清晰地可以看到纹路。
伸手想要抓住，风却从指尖溜走了。
不要走！
追逐着风，只穿着一身睡衣的阿月失了魂一般在偌大的宫殿里奔跑着。
风在指引他！
最终，阿月立在一扇大门前。
虽然隔着大门，却不难感觉到里面的气息。
好熟悉的气息。
阿月深吸了一口气，推开大门。
这个房间，充满了过去的使用者的意识。
坐在床边，阿月认真地读取着每一片意识。直到泪流满面。
其实阿月只是想带走启龙。
但是一看到玉修的脸，就忍不住强烈的杀意。
“阿月！！！”
启龙的叫声唤回了阿月的意识。
努力让视线离开玉修，阿月厉声喝道：“启龙，我们走！现在！立刻！跟我离开这个地方！！！”
“阿月你怎么了……”
下半句话吞进了口中，启龙看到阿月在默默流泪。
“阿月？”
抹了把眼泪，阿月恢复了平时淡然的脸。
“既然想弄昏我，就应该做得彻底点，干脆把我丢在池子里，任凭沙子将我掩埋，岂不是更干净利落。”
“理论上来说，这的确是最好的做法，但是我做不到啊，因为对象是阿月啊。”
泪痕未干的脸略微变得柔和，但是很快又蒙上了一层冰霜，阿月用冰冷的声音说道：“走了，今天之内离开这里。”
启龙身体一震，拉住阿月哀求道：“不要啊！我才和玉修见面，我们不要分开！”
“当初你说的可是见一面就走。”
“阿月！”
懒得再和启龙理论，阿月抓住启龙的手，强行带他走，任凭启龙怎么挣扎反抗也毫不动摇。
“月先生，请留步！”
玉修拦在阿月面前。
“既然启龙这么不愿意，不如多留几天，我一定好好招待二位。”无论是从玉修的脸色还是语气都能看出他的焦急，他恐怕比任何人都不希望启龙和阿月离开。
阿月眯着眼，压低声音说道：“玉修，你知道物体的记忆吗？”
“物体的记忆！？”玉修不解。
“任何物体上都会留下长期与之接触的人类甚至幽灵的记忆，尤其是长期居住的房间。”
阿月指着这个房间，“这里满是玉瑕和神风的记忆，多到不需要施法轻易就可以读取。那件事我已经看的很清楚了。”
玉修的脸色变青了，他已经意识到了阿月在说什么。
阿月猛地揪起玉修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我能压抑住自己不杀你已经很难得了，想活命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玉修深深地垂着头，无奈的听着阿月和启龙离去的脚步声。
“来人！”确定阿月和启龙已经离开后，玉修冷冽的声音响起。
“叫音云来。”
“阿月！你到底什么意思啊！那件事是指什么！”
在深林中，阿月把启龙夹在腋下，快速的移动着。完全无视启龙拼了命的挣扎。
“启龙，沙土袭击小镇是怎么回事，给我详细的说一遍。”阿月在转移话题，傻子都能听出来。
“这个不是重点吧！重点是我们不用这么急着离开吧，多呆几天好不好~~~”
“回答我的问题，事关重大。”
阿月的口气凝重，启龙也不得不收起谐谑的态度，详细的把被沙土袭击的事说了一遍。
阿月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步伐也无意识的加快。
“阿月，有什么问题吗？”从阿月的表情读出了事情的严重，启龙皱眉问道。
“玉修并没有打败沙土，它们只是暂时撤退而已，而且玉修战胜了它们，反而会成为新的靶子。”
“什么意思？玉修会有危险？”
“恐怕是……”
“那我们还不回去救他！”
“所以我们更不能回去，启龙你应该明白，解决魔法攻击的最好方法是什么。”
“杀掉施术者！”
“没错，施术者不在天龙城，即使在天龙城战斗也没有用。”
“阿月，难道你知道施术者的真面目？”
“还不是很确定，但是……”阿月沉思了一下，继续说道，“不，应该是他没错。”
“施术者……是人类吗？”启龙观察着阿月表情的变化，小心的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
“我不认为人类有如此强大的能力。更重要的是，不会无理由的攻击这么多人。”
“你答对了。”阿月的表情略带些哀伤。
“如果不是人类，”启龙严肃的看着阿月，“那么八成是……终极武器。”
“某种意义上来，你的猜测是对的。”
阿月突然停下脚步，环视四周，神情严肃的说道：“我们中招了。”
“咦？”
启龙也感觉到了，森林中的气息不对劲。压抑阴冷，令人极不舒服。
而且，森林中没有一点声音。
平时的森林充满了各种虫子和鸟兽的叫声，绝不可能如此寂静。
“什么人，给我出来。”
阿月的声音平静，却充满了威严。
“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但是为了那个人，我必须抓你们回去。”
幽然清丽的声音响起。
声音不是来自某个固定方位，而是来自四面八方。
好像被对方抓在了手心，一切都被对方观察着，监视着。
回过神来时，启龙惊讶地发现一双双眼睛出现在树林深处，一眨一眨的，注视着这里，那没有任何神采的灰色瞳孔令人头皮发麻。
“驱鬼师吗？真是的，无论过多少年都只会用同样的把戏。”阿月的声调没有变化，启龙却听得出他口气中的兴奋之情。
这个人，只要是遇到强敌就会按捺不住心底的斗志。
青光一闪，两把弯刀同时出现在阿月手中。
朝着浮现在空中的眼睛，阿月瞬间冲上去，一刀将之粉碎。
粉碎掉一双眼睛，却有更多小型的眼睛变了出来，阿月又挥刀砍碎了一双小眼睛，却变出了更多的更小的眼睛。
只要攻击眼睛，眼睛就会分裂，而且是无限分裂。
“等等！阿月，用物理攻击是无效的，对付这种敌人，首先要分析……”
“只要在它们分裂之前彻底破坏掉就好了。”阿月根本不听启龙说话，再度冲了上去。
对阿月来说，与其用启龙那种拐弯抹角的战斗方式，宁可多经历几次失败，也要用蛮力获胜。
“真是个直接的家伙。”看着阿月战斗的身影，启龙无奈的叹气。
以启龙对阿月的了解，这家伙绝对有办法秒杀这些眼睛，但是不服输的性格让他一定要用普通的攻击方式战胜敌人。
麻烦死了……
阿月提升了速度，仿佛飞一般穿梭于敌阵之中，速度惊人。
眼睛还来不及分裂，就又被砍了数刀，但是意外的是，无论将眼睛砍得多碎，它都会化为新的眼睛。
越来越多的眼睛将阿月包围，越是攻击敌人就越多，但是阿月的脸上却流露出露骨的兴奋。
阿月再次提升了速度，启龙已经看不清阿月的身影了，只看到一道青光。
不断地切碎眼睛，眼睛分裂重生，再切碎，再重生，如此无限循环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启龙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说道：“阿月，我先睡了，完事了叫我。”
“已经到此为止了。”
阿月停下攻击，用胜利的眼神看着无数的眼睛。
眼睛的数量从刚才就没有再增加，也就是说……
“看来这个数量是你的极限了。”
虽然被无数眼睛包围，阿月却一脸平静。
“从刚才开始，你的数量就没有增加过。”
数量！？
启龙瞪大眼睛，数了数眼睛的数量。
不行，太多了，根本数不过来。
难道阿月一边战斗一边数数吗？
似乎是看透了启龙的疑问，阿月回答道：“我不需要数，只要用感觉就够了。”
阿月的感受力一直强大到无法想象的地步，光靠感觉就知道数量，这种事也只有阿月做得到。
但是，启龙一直看得很清楚，阿月砍碎眼睛后，眼睛又分裂成了更多的眼睛，虽然到最后，眼睛的大小不再有变化，但是的确是分裂了，启龙看得很清楚。
“一开始确实有分裂，但是到达了一定数量后，数量就再也没有增加过，”阿月喃喃道，“但是为什么我看到了持续分裂的眼睛呢？”
“是瞬移！”启龙拍大腿。
“总数并没有增加，只是被砍到的眼睛周围，会瞬移过去其他位置的眼睛，看上去好像是分裂成了更多的眼睛，但其实只是位置较远的眼睛移动了过来而已。是利用庞大的数量欺骗眼睛的伎俩！”启龙滔滔不绝的说道。
“原来如此。”
“但是数量没有变化是为什么？”启龙托腮思考着，“按说被阿月砍中的眼睛应该消失才对，难道说……”启龙灵光一闪，“是瞬移！一开始的眼睛确实被阿月砍到了，而且在被砍中后分裂了，分裂到一定数量之后速度就变快了，在被阿月你砍到之前瞬移到了别的地方，所以其实阿月你根本没砍到眼睛。”
“也就是说，我的速度还是不够快了。”
阿月满脸都是面对强敌的快感。
“也就是说，我必须在你们移动之前砍到你们。”
全身笼罩着青光，阿月再次冲了上去，这次的速度快的惊人。启龙根本就什么都没看见。
只看见眼睛在迅速减少，无数碎片洒在地面上。
只听一声惨叫。
所有的眼睛都粉碎了。
只剩下阿月立在那里。
寂静的森林好像破碎的镜子一般，碎成碎片。
四周又变回了平日的森林。
与之前不同的是……
天空已经全黑。
“咦？已经半夜两点了！我们到这里的时候明明是中午来着，难道说……”
启龙没有丝毫恐惧的样子，反而拍手大笑，“好厉害，居然困了我们这么久！在那个空间里完全感觉不到时间呢。”
阿月无视启龙，冰冷的视线锁定立在角落里的少女。
乌黑的长发扎成一个简单发髻，白皙的过分的肌肤微微透着青黑色，一身朴素的道士服，手里抱着个球状不明物体，背后背着一把长剑。最夺目的是那张脸，一张美得没有任何缺陷的脸，那双黑色的眼睛没有半点神采，就像个失了魂的美丽人偶。
“我叫音云，”少女的声音如清晨的寒蝉，细若无声，“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但是奉那个人之命，我必须抓你们回去。”
第二十五章：驱鬼一族的恐惧
“音云？”启龙闭上眼，在脑中搜索音云的相关信息。
音云一族，古老的驱鬼一族。
与鬼为伍，自由控制鬼为自己战斗。
每一代只有一个族人，且必须是女孩，名字必须是音云。
至今为止已经有了多少代音云，没有人知道。
音云的寿命极长，长期和鬼在一起，吸取大量鬼气，直到怀上鬼胎。
经过长达五年的妊娠，生下鬼胎的女婴，在上一代音云即将死亡之际，会举办继承仪式，继承了母亲能力的那个鬼胎就是下一代音云。
至于继承仪式的内容究竟是什么，没有人知道，但绝对是视觉冲击够强的血腥场面，因为继承仪式过后，先代音云必然死亡。
“那个人说，如果不能活捉，就杀掉你们。”音云说话的时候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就像是只有嘴在动的人偶。
月光从乌云后露出脸，照在少女身上，启龙这才看清，她手里拿着的球状物体居然是个人头头骨。
看上去像是很有年头了，头骨已经变得光滑。
但是……
头骨眼看着变了样子，原本是光秃秃的白骨，竟然迅速长出了血肉，转眼变成了一颗活生生的少女的头。
“杀掉你们~~~~”
这句不是音云说的，而是从人头口中发出的。
“咯咯咯咯咯~~~~~”
人头疯狂地笑着，牙齿敲打在一起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突然，阿月抱起启龙，跃上天空。
几乎在同时，人头喷出大量的毒烟。
接触到毒烟的树木、草丛好像被腐蚀了一般化为灰烬。
“好厉害！”启龙拍手鼓掌，“如果不是阿月会飞，我们早就被毒成烂肉了。”
“不可以，我必须打败你们。”音云的声音又细又轻，几乎听不到。
人头转向启龙和阿月的方向，毒烟喷向天空。
“呜哇！这家伙还会变向呢！”启龙口气夸张的大吼大叫。
阿月抱着启龙迅速移动起来，躲开毒烟的疯狂攻击，无论毒烟速度多快，阿月总能快过它。
阿月试图落在一棵已经被腐蚀成奇怪形状的大树上，不料脚刚粘上树干，就立刻遭到了腐蚀。
阿月当机立断地丢掉鞋子，鞋子被腐蚀殆尽，化为灰烬。
“好厉害的招数！看来不仅是不能被打到，还不能接触已经被腐蚀的东西！”启龙说道。
树木、草丛、甚至地面都已经全数被腐蚀，根本没有落脚点。
恐怕这才是音云发动毒烟的真正目的。
无法着地就只能持续飞行，其实飞行对阿月来说倒没有什么，头疼的是必须一直抱着启龙战斗，长时间下去对战斗不利，此时还是速战速决比较明智。
阿月闪开毒烟的攻击，直冲向音云。
毒烟的攻击只是一条直线，躲开了就没什么，相对的，处于攻击状态的音云倒是破绽满满。
但是阿月想错了，就在阿月的弯刀袭向音云的时候，无数只枯手抓住了阿月。
是数只恶鬼从音云体内爬出，似乎早就料到阿月会近距离攻击，埋伏在了这里。
阿月砍断一只手臂，把怀中的启龙向天空抛去。
下一秒，又有无数恶鬼从音云体内爬出，抓紧了阿月。
阿月瘦弱的身体被干枯的手臂勒紧，刀锋般锐利的指甲刺入阿月的肌肤。
只听一声剧烈的撕裂声，阿月硬生生地被撕成了碎片。
半空中的启龙却一脸冷静，连一般人的呼喊哭泣都没有。
因为他知道，阿月不会死。
果然！就在启龙即将落在被腐蚀的地面上时，一道青光闪过，阿月抱着启龙飞上天空。
“果然，物理攻击对你无效呢。”
似乎早有所料，音云没有一点惊慌。
无数恶鬼爬出地面，扑上天空攻击阿月，同时人头的毒烟也没有放松。
“呜哇！好厉害！”启龙大叫。
“毒烟的真正目的其实是唤灵，凡是毒烟遍及的地方，都会有恶灵出现。”阿月一脸平静的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