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雪人儿在司令府的后花园中过了年,很久才融化。
孙德全和闫亮都是从小跟着于战南的,也没什么亲人。当然是跟于战南他们在一起过年。
几个大人小孩儿围在桌子旁,闫亮和孙德全都给两个小孩儿封了厚厚的大红包。邵昕棠也不例外,图个喜庆。只是他不光给了红包,还给了两个孩子一人一个红绸编制的中国结,这个节不大,可以戴在小孩儿胸前,也可以挂到腰间,精致漂亮,是他在上海时跟于于欣雅去庙里时碰到的一个山里小姑娘卖的。小姑娘十三四岁的样子,长得漂亮可爱,劝他买个中国结吧,能保平安还长寿。
邵昕棠倒不是迷信一个小小的红色中国结能有什么大功效,只是看着小姑娘可怜,红节也讨喜,就买了几个,想着给孩子玩儿。
孩子高高兴兴的收了,这个时候也没有春节晚会儿这样的节目,几个人吃完丰盛的年夜饭还要守夜,都喝了不少酒的几个人就开始打牌。
邵昕棠照样输得一塌糊涂,却很高兴。于战南就在那头闷声不声不响的赢钱,赢得闫亮和孙德全直嚷嚷说:“司令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这大过年的也不让我们兄弟俩多赢点儿!”
两个小家伙儿挤在沙发里吃水果,玩于一博从上海带回来的玩的东西,甚至比他们玩牌的大人还要投入。
民国1922年的除夕,司令府一片温馨欢乐……
第60章:吃醋(上)
鞭炮在院子里噼里啪啦的响起来,把地上的雪都炸到天空中。
司令府的下人忙了一年,上到老管家下到保镖司机,都得到了丰厚的红包。整个院子里喜气洋洋的。
鞭炮声响彻夜空,于一博站在雪地里高兴的乱跳,聂健安就在他身后捂着他的小耳朵。
等炮声一停,于战南搂着邵昕棠的腰,冲着大家说道:“困死了,都去睡觉吧!”
刚进了卧室,于战南就把邵昕棠顶在了门上,去亲他的红润的嘴唇。
“累死了!”邵昕棠伸出一只手,用力去推他,皱着眉头说:“你不是困了吗,睡觉啊!”
“怎么他们俩都有那个红色的扣儿,我没有!”于战南咬着他细嫩的脖子,俊美邪恶的像是一只古欧洲的吸血鬼。
“什么红色的扣儿?”邵昕棠一边迷惑一边伸手想把他埋在自己胸口的毛茸茸的脑袋推开,说:“你说的是中国结?”
“就是那个,我不知道叫什么结!”于战南理直气壮的说。
“那是给小孩儿的。”邵昕棠无奈的说道。
“你都没送过我什么!”男人的声音蛮横中透着一丝委屈。
“啊?”邵昕棠笑出声来,说:“我送你什么?我的卖身契都在你手里,还不是整个人都是你的。”
于战南听了,终于从他胸前抬起头来,眸子发亮的说:“你很在意这件事儿?”
邵昕棠挑着一边秀气的眉毛,说:“怎么能不在意,你试试卖身契攥在别人手里的滋味。”
“那又怎么样!”于战南瞪着眼睛说道:“有没有卖身契你都是我的,想离开,那是不可能的。”
邵昕棠的心头一跳,从衣服兜里又掏出个红色的中国结,甩给于战南说:“给!你不是要吗!”
于战南飞快的接过来,惊喜的说:“真的有我的!”
邵昕棠看着他一会儿像个霸道的军阀,一会儿又像个小孩儿,轻轻摇了摇头,走进了浴室。
第二天,邵昕棠就看到于战南笔挺的绿色军装腰间露出红色的一角,飘飘忽忽,若隐若现……
过完年,于战南依然很忙。听说是从天津那头来了个大人物,还是田中和特意嘱咐要特别照顾的。于战南晚上有时候也不回来吃饭了,甚至有时回来时邵昕棠已经睡下了。他就蹑手蹑脚的到卧室外面的浴室里洗澡,把自己冲热乎了,才会上床把人搂在怀里。
“怎么又这么大的酒味儿?”
一天,邵昕棠正睡得迷迷糊糊,就被于战南搂进了怀里,还用都是酒味儿的带着胡茬的嘴啃他的嘴唇。邵昕棠忍不住躲着,嘟嘟囔囔的抱怨着。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靠!”于战南非常小声的骂了一句:“狗日的小日本,让爷爷我陪吃陪喝还得赔笑,弄得媳妇儿都嫌弃我!等哪天一开打了,看我不先一枪轰了你们!”
邵昕棠睡眠特别浅,听见他说话,忍不住问道:“小日本?”
“你快睡!”于战南说道,自己往旁边挪挪,怕自己身上的酒味儿再熏到他。
过完年,邵昕棠的日子过得无比清闲,人也越发的懒惰了,白天有时候给两个小孩儿讲讲古文,整日也不出屋。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发霉的时候,来了一张给他的邀请函。
是秦家三少爷秦越荣的二十岁生日,秦家在老宅里举办了大型的宴会,邀请各位朋友去参加。
邵昕棠没想到秦越荣还会单独给他一张邀请函,虽然他的和于战南的是一起送到司令府的。邵昕棠也就认为是人家小少爷可能是无意间想起来还有他这么个人,也就顺道送来了。
生日是这个月十四,还有两天。邵昕棠觉得回想秦越荣这个小孩儿,觉得还不错。(他总是想不起来自己现在比人家还小一岁!)
自己刚来这里的那会儿,几次三番的拿他出气,小少爷不仅心胸宽广的没有计较,还一直对他很友好。至少两人在遛马时巧遇的那次聊得很开心。
去参加人家的生日宴会,哪有不带礼物的。邵昕棠正寻思着买点儿什么送人,于一博正好要上街买东西。邵昕棠就跟着一起去了。
从商行取出一些自己的钱,邵昕棠给两个小孩儿买了不少的好吃的。一行人转转悠悠,他也没想到要送什么好。因为秦小少爷看着真的什么也不缺啊!
正好路过一个西洋钟表行,邵昕棠就让司机停车,两个小孩儿也跟了下来。
钟表行不大,只有十几平米的样子。里面拥挤的摆了很多各式各样的大小钟表,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守着柜台的是个白俄小伙计,二十多岁的样子,看到他们进来非常高兴,热情的招呼他们。
邵昕棠四处打量了一下表行,就走到柜台前面。两个小孩儿好奇的站在一个足足有两米高的大西洋钟面前瞅着,没跟他进来。
玻璃柜台里面摆了很多种样式的手表和怀表。里面还有很多表的零件,看着很乱。就听白俄小伙计用生硬的中国话说道:“先生,您要看些什么?”
“朋友生日。”邵昕棠说道:“想送他一块儿表,你这儿有什么好一点儿的?”
“先生的朋友是先生还是小姐?您想要手表还是怀表?”白俄小伙计问道。
“是个先生。”邵昕棠想了想说道:“怀表吧!”
然后白俄小伙计从柜台里拿出了十几块的怀表,都很好看,还各有各的特点,一点儿也不逊于二十一世纪的世界顶级手工定制的。
邵昕棠觉得自己进对了屋子。他拿起最中意的几块儿仔细的对比着,各有千秋,倒是挺难抉择的。最后他挑了一个复古链子,外壳上雕刻着郑和下西洋的图案的那块儿,就听白俄小伙计说道:“先生您真有眼光,这是这里面最好的,是我师父年前去西欧带回来的,不仅让是美观大方,里面的零件也都是最耐用的,用个几十年不成问题!”
“是吗……”邵昕棠手里拿着表,听他一说,倒是越看越喜爱,高兴的说:“那我就要这块儿了,给我找个精致点儿的盒子包起来行吗?”
“好咧!”白俄小伙计答应着。他的店地址偏远,虽然东西好,但是有钱的富家子弟一般不往里进,他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这么痛快的客人了。特意找了一个也是从西洋带回来的黑色漆木盒子,把怀表放在里面。
邵昕棠付了钱,觉得自己捡到了宝儿,这样精致的手工怀表才需要几十个大洋,想他上辈子,戴的哪块儿表不少说也要几百万,邵昕棠也没觉得有多好。
宴会的当天,于战南特意回来接的邵昕棠。这几天他特别忙,都没有时间跟邵昕棠近乎,听说邵昕棠也去的时候还惊讶了一下,然后板着脸严肃的对邵昕棠说:“别跟秦越荣那个臭小子多说话,他对你没安好心!”
邵昕棠斜着眼睛看他一眼,都不知道该说他些什么。他以为他喜欢的人别人就都要抢吗?这简直是精神病的一种,强迫症什么的……
秦府的老太爷是之前东北有名的地主乡绅,今年已经八十岁了,在当地威望非常高。后来发展到秦越荣父亲那一辈的时候,做起了很多的买卖,家里越发的发达。秦越荣的两个哥哥也都是好样的,忙着家族的买卖,只有秦越荣从小集万千宠爱为一身,在这个封建的家庭还能得以出国留学,回国后又从事了自己喜欢的事业,在医院当一名在家人看来非常没出息的医生。
秦越荣的父亲跟于战南的父亲是拜把子的好兄弟,虽然到了于战南这一辈儿,几个小辈的关系没有老一辈那么铁,但是也不错。所以秦家老太爷亲自为秦越荣举办的生日宴会,于战南说什么也得给这个面子,必须到场。
从那次自己在马场看到秦越荣看邵昕棠的眼神不对后,于战南就没怎么见到过秦越荣,自己不想见,秦越荣似乎也在躲着他。只是没想到,这次的生日宴会,他居然给邵昕棠单独写了一封邀请函。看着邵昕棠一副天真无知的小模样,于战南觉得很窝火。
不过他不知道,更窝火的还在后面。
当邵昕棠笑着亲手把一个黑色漆木盒子递给秦越荣的时候。于战南站在旁边脸都绿了。
操!这黑灯瞎火的,他怎么就没注意到邵昕棠手里什么时候多出个盒子呢,都怪那些在门口就把他截住的要跟他套关系的人。
秦越荣从邵昕棠手里接过那个盒子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愣住了。就听邵昕棠笑着说道:“生日快乐!”
“谢、谢谢……”秦越荣的脸腾一下子就红了,他真的没想到邵昕棠会送他礼物,他还想邵昕棠如果能来,自己能见上他一面,这个生日他就不白过了,也不枉他求着爷爷给他举办个这么大的酒会,只为名正言顺的再见到他……
邵昕棠正笑着,就听旁边的于战南怪声怪气的说:“送的什么呀?还用盒子装着,这么神秘,打开看看!”
说是于战南怪声怪气,一点儿也不是邵昕棠瞎编。或许别人听不出来,但是邵昕棠跟他一起朝夕相处的生活了大半年,一下子就听出了这话里的酸味儿有多浓重。
虽然很不齿他事事斤斤计较的样子,但是邵昕棠可不希望一个不太相干的人过生日,惹怒了这头暴龙,自己没有好果子吃。就开口说道:“也没什么,就是一块儿怀表。”
其实邵昕棠觉得送人一块儿怀表挺俗气的,可是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的主意,而且他跟秦越荣也没那么熟,就凑合事儿吧!
不过秦越荣却很不配合,紧紧的抱着那个小盒子,愣是没有顺于战南的心意把它打开,而是说:“我等会再看!”
然后抱着盒子走了,气得于战南站在那儿直咧嘴。转过头来冲着邵昕棠没好气的说:“行呀!都敢偷偷摸摸送礼物了!”
“什么偷偷摸摸!”邵昕棠无奈的说道:“人家过生日,还能空着手来?”
“你跟着我来,我送了就行了,怎么叫空着手,你都是我的,还送什么礼物!”于战南眉毛挑起,样子有些凶狠。
于战南本来就是个焦点人物,两人又是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了。
邵昕棠一点儿也不喜欢吵架,谁一跟他吵他就头疼,特别是跟于战南这种有理说不清的土匪军阀,就摆摆手,无奈的说道:“好好好,我错了还不行吗!”
于战南看他敷衍的样子火气一点儿也没消。就在这时,一个秦府的下人走到于战南的面前,恭敬的说:“于司令,我们老太爷请您过去一趟,说是很久没看到您了。”
于战南进来本应该先去拜访老爷子,可是先跟邵昕棠吵了起来。此时人家都派人来找了,他就憋着一股气跟着去了。临走前,特意回头来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威胁道:“别随便跟别人说话,否则我饶不了你!”
邵昕棠目送着他跟那个人走了,轻轻的笑了一下,觉得他有病。
第61章:吃醋(下)
秦越荣拿着他的礼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宴会上很多邵昕棠见过,但是都叫不出名字的人过来跟他热情的打招呼。他们都是于战南的朋友。
邵昕棠本来就不喜欢这种有点儿虚伪的应酬敷衍,就趁着空档,端了杯红酒躲到一个角落,独自坐在高脚椅上,看着厅觥光交错中被灯光照亮的各式各样的面孔。
就在这时,门口走进来一群人,为首的男子身材高大颀长,穿着深灰色笔挺的西装,但是他的人看起来比身上的西装还要英挺和肃穆。男子面无须发,皮肤很白,不是双眼皮眼睛却看着很大很有神,鼻梁高挺,嘴唇丰厚,倒是一表人才的样子。
邵昕棠注意到跟在男子旁边笑着跟他说话的正是秦越荣的父亲,秦越荣的大哥和二哥也都跟在后面,还有两个同样一脸严肃,乍一看还以为是雕塑的穿着西装的男人走在那个人身边,看样子应该是保镖。
几个人的出现,让本来喧哗的大厅静了下来,刚才还言笑晏晏的人们都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眼睛注视着几人,有的还切切私语着。
邵昕棠一边悠闲的品着杯子里的红酒,一边好奇的看着那个人,他发现那个人动作姿势极为拘谨标准,礼数格外周到,只是这礼貌中透着桀骜。看上去像是个军人,而且像个日本军人。
邵昕棠不一会就喝完了高脚杯中的酒,正想再去拿一杯。他刚从高脚椅上跳下来,就见那个日本军人一直看着这边,然后朝这边大步走来。
邵昕棠左右看了看,发现这边只有自己一个人,看来是朝着自己来的,也就站在原地没动,等着看他过来干什么。
素不相识,就算是于战南的仇人,他也不信他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什么。
“请问您是邵昕棠邵先生吗?”
男人阔步走了过来,在离邵昕棠两步远的地方站住,声音暗哑好听的说道。他的脊背格外挺直,宽厚的背部看着简直像是一块儿铁板。秦越荣的父亲他们都没有过来,过来的只是这个男人和他的两个面孔僵硬的保镖。两个保镖一左一右的站在两边,把他们两个人似有似无的围在里面。
邵昕棠漂亮的眉尾向上挑起,注意到男人的中国话说得格外标准,一点儿口音也没有,如果不是邵昕棠从他的形体语言看出来,还真听不出他是个日本人。
“我是。”邵昕棠有些防备的看着他,开口问道:“阁下是日本人?”
“是,您是怎么知道的?我觉得我的中国话说得已经跟中国人一样好了。”男人惊讶的问道。
“不是只要语言说的好就能真的像,肢体语言和骨子里的一些东西永远无法改变,这些都能区分一个人。”邵昕棠静静的说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虽然前世生在二十一世界,全球化使得各国人民交往更密切了,当年的国仇家恨也很少再拿出来说,因为毕竟那时的日本人已不是当年侵我国土辱我人民的那些,可是那种刻在了每个中国人心中的血仇,像是抹不去的烙印一样,让他们只要提到日本这个岛国,心里就不舒服,有一种屈辱,一种愤恨。
邵昕棠也不例外。如果说那个年代因为很多因素不能表现出什么,但在这个年代,这是民国19年,公元1930年,民年日本就要向中国开战了,他有充足的理由对这些刽子手爱理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