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拿酒来!”萧易寒加大音量,嘶哑的声音带着无上威严。
耿平弯腰退了出去,赶紧找太医想办法,他拉着邵宁的胳膊,焦急地问:“邵太医,这可如何是好?陛下如今的身体状况怎敢饮酒?”
“唉,我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了?老夫有自酿的药酒,把那个给陛下拿去吧,虽然还是不适宜伤势过重的人,但总比一般烈酒要好的多!”
等耿平将邵宁自带的瓶药酒倒入酒杯中递给萧易寒时,他的心里颤巍巍的,他已经试过这酒了,那味道真是差到了极点。
萧易寒端起一杯酒灌下喉咙,顿时火辣辣的感觉传遍口腔,他斜了耿平一眼,立即让这位从小照顾天澜帝的太监总管跪了下去,“陛下,老奴该死!”
萧易寒瞥了他一眼,声音沉稳地命令:“起来,倒酒!”
一杯接一杯的烈酒下肚,他已经没有味蕾去品味那酒的味道,原本就不清晰的思维更混乱了,他望着有叠影的帐顶,流下一行清泪。
修长白皙的五指掩着双眸,上面空荡荡的,那枚萧寰宇亲自带上的戒指也不见了,他在床铺上摸索了许久,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拿镜子来!”萧易寒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惶恐和期待。
耿平虽然诧异于这位鲜有照镜子的君主为何突然在意起自己的容貌,还是恭敬的将一面铜镜立在萧易寒的眼前。
镜中的人约二十五六岁,一样的年纪,确实不一样的容貌,不,或者说这才是他原本该有的容貌,俊美的五官,凌厉的眼神,与清俊秀雅的萧易寒有着很大的差别。
将镜子随手扔在床上,萧易寒继续灌着酒,双眼却呆滞无神,残留的泪痕让一旁的耿平心惊胆战。
萧寰宇,你可知我想你了,不知那个世界的我是否还存在,若是不在了,你是否也如同我这般悲痛,痛到极致的感觉竟然连酒醉也无法掩盖,混沌的思维竟然还能清晰的传来那股痛感。
萧易寒丢开酒杯,仰躺在宽大的龙床上,即使是行军,他的床榻依旧是柔软舒适的,他闭上双眼,希望能顺利进入深眠,也许,可能,他一觉醒来,会发现自己依旧在萧寰宇的怀里。
“宇……等我……”湿润的眼角,一粒晶莹的泪珠还挂在那,耿平盯着那颗泪水出了神。
除了刚出生那会,天澜帝何时掉过眼泪?何时露出过如此悲戚的神色?陛下嘴中的“宇”又是何人呢?老总管百思不得其解。
缘定前生(二)(2135字)
夜正浓,风呼呼作响,北境的寒夜格外冷冽,荒芜的小山丘上,一道落寞的身影正坐在一块巨石上,只见那人仰头望天,数个时辰依旧一动不动。
萧易寒那日醉酒后醒来,发现自己依旧躺在军营的床榻上,屋内依旧是木桌木椅,而不是白墙壁灯,身边也没有那具他熟悉的躯体,他知道,他或许是真的回不去了!
“陛下,夜风凉,您身体刚恢复,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老总管忠心地陪在一旁做了几个时辰的雕像,此刻见夜已过半,不得不出声提醒。
萧易寒垂下僵硬的脖子,他只是想看看这里的天空与那个世界有无不同,可惜看了半夜,除了这里的星星更多些,更亮些,他丝毫没发现异处。
月光照人影,寒风吹人心,萧易寒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站起身,朝着城内的府邸走去,这段时日,他过的寝食不安,夜不能寐,他甚至会看着一把匕首呆怔着想:是否我用它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就能回到那个令自己眷念的世界呢?
可是答案是未知的,谁也不知道等待他的是时空穿越还是魂飞魄散,他和萧寰宇彼此约定过的,若是有一方先离开了另一方,那人也必须坚强的活下去,即使独自一个人留在世上,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他们都知道,活着的那方才是真正痛苦的人,他必须带着刻骨铭心的思念度过每一个没有爱人的日日夜夜……
闭上双眼,一幕幕深刻的记忆奔涌而来,无需他如何回忆,就能将那些年与萧寰宇一起度过的一点一滴都浮现出来。
夜,依旧如此漫长……
战鼓响,一名斥候骑着快马飞奔而来。
“报……”那人急急跳下马,飞速着奔跑到萧易寒身前跪下,“陛下,北辰国集结了三十万大军,正往我方逼近!”
萧易寒端坐在主位上,环顾着帐内摩拳擦掌的各位大将,眼底寒冰闪烁,“既然他们主动来送死,那朕就成全他们!
派出一个营的斥候队加紧侦查敌军消息,袁将军率领左路大军悄悄绕到他们身后,直取北辰国都,剩余的将士随朕正面迎接北辰军队,朕倒要看看他北辰的寒冰铁骑究竟有多厉害!”
“末将遵命!”袁将军领命而去,剩余的十几个将领依旧正襟危坐,等待着其他命令。
一国之主御驾亲征,不仅能提高士气,也让他们这些原本身负重担的将领松了一口气,凡事只是听从陛下吩咐即可,这比自己出谋划策简单多了,当然,前提是这位帝王熟知军事韬略。
北辰国因地处偏北方,常年天寒地冻,因此这里的人们体型都偏高大,身强体壮,就连战马也不是其他国家可比的。
寒冰铁骑据闻是北辰国啸逸亲王亲自创建的,仅用了五年时间,就训练出一批能以一敌五的重骑军队,虽然人数仅有十万,却也足够让萧易寒重视了。
“在战线前方布置陷阱,北辰重骑兵不宜与之面对面相撞,一般的箭矢也没有多大的杀伤力,吩咐下去,在城头上多备些石器、火油,攻城弩也备上,擒贼先擒王,就不知那位啸逸亲王是否也亲自上阵了。”
“陛下,您都御驾亲征了,若是那位啸逸亲王没有来,那,那什么狗屁王爷也太弱懦了!”坐在离萧易寒最近的一名将领恭维了一句。
“虽然我军有五十万之众,但万不可轻敌,若被朕发现有谁因自己的轻慢而让士兵殒命的,必严惩不贷!”萧易寒如炬般的目光射向在场所有将领,时隔十几年,他对这些人的印象已经模糊了,只能靠慢慢回忆才能了解他们的秉性。
“遵命!陛下!”
约莫一个时辰后,城门上的战鼓接二连三地被敲响,代表敌兵来袭的烽火也被点燃,萧易寒手指摩挲着房内那套银色盔甲,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老伙伴,我们又能一起征战沙场了!”
耿平替萧易寒穿好盔甲,戴上头盔,然后安静地跟在萧易寒身后,他知道这次陛下受伤醒来后变了,陛下以往骨子里只有冷漠与狠辣,如今竟然让他看到了陛下人性化的一面,或许经历过生死的人会不一样吧!
手握长枪,萧易寒跃上高大的战马,他安抚地拍了拍胯下的宝马,脑中浮现出他在云水城与萧寰宇一起赛马的情景。
萧寰宇骑马的技术远不如自己,所以他总喜欢拉着他去赛马,偶尔自己还能在马背上吃吃萧寰宇的豆腐,想起那段幸福的日子,萧易寒握着银枪的手不由地抖了抖。
萧易寒抬头望天,此时已经过了午时,前方的战鼓不停地响着,高高的蓝天之上,原本齐齐飞翔的大雁也被这肃杀的气氛惊地四处逃窜,用不了一天,这里将堆积起层层尸体,那鲜红的液体将渗入地底,滋养着这块被践踏过的土地。
若是能死于战场……萧易寒脑中掠过一个荒唐的想法,他摇摇头,将这种与自杀无异的想法抛弃,如今的他是符国高高在上的帝王,他有一国的百姓需要照拂,若是就如此去了,符国必乱!
他不能如此自私,闭上眼,让思绪逐渐清明,再次睁开眼,他依旧是那个狠辣无情地帝王。
“出发!”银枪高举,萧易寒首当其冲,骑着战马飞奔而去,身后是数万的将士,战马激起的尘土仿佛将身后的世界湮没。
缘定前生(三)(2498字)
战鼓响彻天空,紧闭的城门上聚集着符国最优秀的将士,他们整齐的列队,等待帝王的到来。
地动山摇的马蹄声,滚滚如烟的尘土,所有将士单膝跪下,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易寒勒住缰绳,跳下战马,登上高高的城楼,他远眺着一里外齐奔而来的敌军,眼神凌厉,举起手中的银枪,沉着声吩咐:“备战!”
“遵命!”
各类兵种按事先的计划一一到达岗位,弓箭手拔出箭矢,将弯弓拉成满月,正对着敌军的位置,一桶桶火热的油桶和石块木桩被抬上城墙,只需轻轻一推,就能将敌军化为英魂。
马蹄声渐近,即使是在寒风凛冽的冬日,所有人都觉得浑身冒汗,紧张、害怕、兴奋、激动……各种情绪涌上心头,这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近了,更近了,萧易寒握紧手中的银枪,站在城墙的最高处,俯视着奔腾而来的三十万大军,如尖锥般的冲锋阵型,直直地朝着城门冲来。
只需一眼,萧易寒就辨认出那十万寒冰铁骑,全黑色的盔甲,连战马也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他相信,两方骑兵若是正面相撞,光是对方的重型装备就足以压倒符国的轻骑兵。
可是这一幕却深深困恼着萧易寒,他明明记得北辰国的寒冰铁骑没有如此气势,按照他的记忆,对手虽强却绝对不是这种状态,是他记错了吗?还是因为两次时空变换,让原本的轨迹都改变了?
那全黑色的军队当中,一杆高高显目的旗帜上偌大的“啸”字随风摇摆,果真来了吗?萧易寒冷眸一瞥,目光定定地锁定在那旗帜下挺拔的身影,依旧是全黑色的盔甲,连脸上都遮着黑色的铁面具。
哼!难道这个啸逸亲王没脸见人吗?还是这人其实只是个混淆视听的冒牌货?
不管如何,今日他要让历史重写!
战鼓停歇,聚集了大几十万人马的战场竟然鸦雀无声,两国军队冷冷对峙着,任由寒风萧瑟的吹着。
沉静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许久,北辰国队伍中传来一声性感低沉的声音:“符国人口众多,幅员辽阔,难道还贪图我北辰这点贫瘠之地不成?”
萧易寒听着他那醇厚的声音,竟然有股诡异的熟悉感,他明明记得当年自己并未遇上这人的,他高声回应道:“北辰国国君昏庸,只图安逸享乐,一国百姓温饱不足,朕,悲悯天下,愿意担起如此大任,解救万民于水火!”
萧易寒一通光面堂皇的话之后,突然觉得自己变了,若他还是当年的符萧禹,绝对一句话都不会给,只会下令进攻,那十几年的生活,到底还是深深地影响了他。
“嗤!这理由倒是够充分啊,不过说白了,你也不过就是个不顾百姓生死,窃国窃民的土匪罢了!”对方显然也觉得他的理由过于虚伪了。
“哼!废话少说,开战吧!”萧易寒大手一挥,锣鼓号角齐鸣,兵器出鞘的声音仿佛一曲金属乐曲,振奋人心。
“杀……”
看着被各种陷阱吞没的敌军,萧易寒脸上依旧是平静的表情,他看着一队冲破阻碍的重骑兵,感慨:“寒冰铁骑果然名不虚传!”
战争是残酷的,也意味着死亡,一具具鲜活的生命化为僵硬尸体,鲜血飞溅,喊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萧易寒高高稳稳地站着,目光沉静中不带着一丝情感,仿佛那被抛下的尸体只是一个个木偶,淡漠的犹如一个无喜无悲的世外之人。
粗壮的攻城弩被架上高墙,箭头对准敌方最中心的位置,那道挺拔的身影即使在混乱的战场上依旧如此显目。
“陛下,斥候来报,袁将军已抵达了北辰国都城!”一个全身裹着重盔甲的将领上前汇报。
“很好!加快速度,寒冰铁骑的缺点在马脚上,传令下去,主攻马脚!”
“得令!”
战争如火如荼地进行了三个时辰,战场上遍布着奇形怪状的尸体,那些初次上战争的新兵们只能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手持武器,坚持到最后,因为只要他们一分神,也许下一个倒下的就是自己。
萧易寒看看时辰,再看敌我双方都已露出疲态,他朝身边的将领挥挥手,示意他们发射弩箭。
长长的弩箭呼啸着破空而去,直取敌军主帅的位置,萧易寒目光锁定着那人的位置,等待着鲜血迸发的场景。
可是却见那人身体后仰,整个人仰靠在马背上,长长的箭矢从他顶上飞过,最后击倒了那杆笔直的旗帜。
“继续!”萧易寒沉声吩咐。
接二连三的弩箭被射了出去,敌军顿时出现了小规模的骚乱,“保护主帅……保护王爷……”
寒冰铁骑齐齐将啸逸王爷围在中央,可是这样的人肉墙又如何能抵挡威力强猛的攻城弩。
“愚蠢!”眼见几只弩箭都在穿过数个士兵都被拦了下来,萧易寒嘴角一挑,目光执着地吩咐继续放箭,他倒要看看,那位闻名遐迩的啸逸王爷能坚持多久。
又一只弩箭射出,这次却准确无误地飞过人墙,朝着目标呼啸而去。
“吭!”一声金属与金属撞击的声音响起,让北辰的士兵一起捏了把冷汗,众人回望,只见那高大战马上的王爷依旧安然地坐着,只是头上的头盔掉落,露出一张英俊非凡的脸庞。
萧易寒双目圆睁,不可置信地看着远处那名露出真颜的男子,那熟悉的外貌,熟悉的眼神,让他一时有些迷茫。
“嗖……”又是一声箭矢射出的声音,萧易寒突然大叫了一声:“不,住手!”
只见他将手中的银枪朝着那枚弩箭掷去,又是“吭!”的一声响,箭矢偏离轨道,斜飞了出去。
就在众人茫然之时,两国将士瞪大的双眼齐刷刷的看着那名从高高城墙上一跃而下的帝王。
“陛下……”万军齐呼,浩大的声势宛如巨雷撞击在敌军的胸口上,让众人一时有些胸闷。
北辰将士纷纷将武器对准那个孤身冲来的帝王,满头雾水不知这位天下第一人犯了什么抽,竟然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行为。
就在萧易寒即将冲进敌军阵营之时,一声高亢的呼喊传进众人耳朵中,“萧寰宇……”
缘定前生(四)(1954字)
敌军主帅身子一颤,满眼的诧异之色,眼见那人冲破一层层护卫,朝着这边跑来,他忙出声命令道:“住手!都住手!……”
两军人马都不知这是何情况,只能呆呆地看着那位高高在上帝王冲过人墙,跃上敌军主帅的战马,在数十万惊惧的目光中紧紧抱着北辰国的啸逸王爷。
集体的抽气声响起,空气凝滞了,时间静止了,所有人都呈现出石化状态。
只有那战马上紧紧相拥的两人在默默流泪。“萧寰宇,是你吗?是你吧?”
“寒?……是你?……”
萧易寒惊喜的抬起头,捧着那张他日思夜想的脸庞,眼泪不管如何也控制不住往下流,失而复得的强烈感受席卷着他的神经,他颤着声说:“萧寰宇,真的是你?”
“你是寒,这……”萧寰宇刚想出声确认,却被萧易寒堵住了双唇,火热霸道的吻带着强烈的情感啃噬着他的唇。
萧寰宇双手拥紧萧易寒,热切的回应着,两个大男人在两国交战的战场上热切地接吻,这绝对是古往今来仅此一例的事情。
数十万将士已经惊悚了,如此诡异的一幕到底是如何发生的呢?符国的皇帝陛下什么时候与北辰的啸逸王爷如此熟稔,如此深情了?这奸情到底是如何发展起来的呢?
无数个问题徘徊在数十万人的心头,这场两国交战顿时戏剧化了,符国这边自然是萧易寒说要打就打,要停就停,而北辰这边,萧寰宇虽然不是一国之主,却是军队的领头人,无论他说什么,这些将士都会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