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国舜:“……”
钟景兰:“……”
柳夷:“……”
柳国舜脸上无色,“嗯,付钱去吧。”
钟景兰笑得开心:“儿子,走!”
柳夷:“…… ”他觉得他好像买得太多了,两只手应该提不回去吧。
付了帐,一家三口每人手上都提了不止四个袋子,到了超市门口,柳国舜让母子二人在原地等,自己走到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一家三口回到家,将满满的收获收拾完毕,家中顿时多了跟平时不一样的气息,少了份严谨,多了份喜气与轻松。柳夷把零食弄了点放在客厅音箱旁边,把剩下的全塞进了自己房间。
“小夷,这俩天我们要去你外婆家吃一顿饭,你去吧?”钟景兰忽然说。
柳夷立马点头,“去!当然去!好久没见外婆了。”
钟景兰立马放下了心,柳夷坐在客厅沙发上,剥了几个橘子,三人聊起了这几天要窜门的事情。
“滴答滴答!”是柳夷的手机铃声响了。
柳夷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看,上面显示:蒋总。柳夷心里“咯噔”一声,下午打电话是心中纠结,一鼓作气脑袋一热就打了。但是现在回头想想,打那个电话完全不合情理,本来已经都忘记这回事了,现在看到蒋温庭竟然打回来,柳夷心中更纠结了。哦对,就说声新年好就好了。
柳夷在父母二人的注视下,迟疑得接起电话,“喂。”
“柳夷吗?”
“嗯,呵呵,是啊。”柳夷假笑。
“下午你找我?当时手机不方便接听,刚回来看到你的电话。”蒋温庭语气带着疲惫,柳夷听出来了。
“额,呵呵,这样啊,你要注意身体。”柳夷脱口而出。
“呵呵,你也会关心我了?”蒋温庭语气带笑,低沉的笑声从电话那头传到柳夷耳边,振得柳夷一阵心虚。
“额,是的。嗯。”柳夷抬头瞥了一眼,发现父母二人压根没在看电视,两人眼睛直盯着自己,心里更虚,话说得更加不自然。
“你的关心,我收到了。嗯。下午找我什么事?”蒋温庭语气中带着不易觉察的温柔。
“那个,我就想跟你说声新年快乐,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柳夷吐出一口气。
“新年还没到,还有三天。”
“……我就是提前跟你说一声。”
“那么你在新年到来那一刻再祝福我吧,今天还太早了。”蒋温庭带着笑意说。
“……嗯,好的。那么,再见。”柳夷没法说不好,父母两双眼睛盯着他。
“这么快就挂了?”
“嗯,是的,我陪父母在看电视,下次再聊吧。”柳夷竭力保持自己礼貌的形象。
“呵呵,那我等你电话,除夕夜里,记得。”蒋温庭笑着说完,就挂了电话。
柳夷把手机放进口袋,抬头有点不自然得看向父母,手无意识得拿起一个橘子剥了起来。
钟景兰笑着问:“小夷,刚才谁打电话给你?”
柳夷貌似随意得说:“嗯?就一个朋友,跟我说新年快乐的。”
钟景兰继续追问:“是男的女的?”
柳夷往嘴里塞橘子的手顿了一瞬,“男的。”
钟景兰笑着点了点头,又意味深长得跟柳国舜对视了一眼。柳夷看到了,他很无奈,只能继续边吃橘子,边随意得跟二老聊起其他话题。
晚上柳夷回到自己房间,在床上翻滚来又翻滚去。他相当后悔今天下午打了那通电话!现在他父母以为他是跟电话里的人有暧昧,这都还好说。但是晚上当着父母的面跟蒋温庭讲电话,那还真不是一般人能体会的感觉。他刚刚让父母知道他交了很多朋友,让父母相信他已经变得开朗友善,所以他不能在父母面前冷淡得对待朋友。而他又不能说打电话来的是公司的老总,老总那是谁?老总为什么会打电话给他这么一个小职员,这根本扯不出什么理由来。他总不能跟父母解释说这姓蒋的俩兄弟都对他有非分之想吧!刚才那通电话简直是狗屁不通!他都说了什么,要蒋温庭好好保重身体,还说要跟蒋温庭下次再聊,还答应说除夕打电话过去说新年快乐。哦,真他妈的坑爹呢?!
哦,这是彻夜忏悔的一夜。
第三十七章:如此除夕
蒋温庭自从日本出差回来之后,就一直忙着检视年终公司各个领域业务的结算。直到大年三十那天才总算停下工作,开始了正式的休假。蒋温庭的父母常年在国外生活,之前离大年三十还有一个多月的时候二老就打了电话给蒋温庭说今年夫妻二人又要去瑞士度假过新年,今年又不回来了。蒋温庭听到母亲在电话那头兴奋并且带着一些娇羞的声音,神情淡淡地说了声“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蒋温庭的母亲隋果是个极度崇尚享受主义的人,跟父亲蒋正雍俩人在年轻的时候相爱并且结婚,这么多年一直相亲相爱,虽然当中出现了一个意外,有了蒋腾飞这个弟弟,可是母亲在伤心了一个月之后就原谅了父亲,并且接受了蒋腾飞。母亲隋果在蒋正雍拼搏事业的时候,一心一意做着父亲背后的好女人,相夫教子,得体雍容。等到蒋正雍五十岁甩手把蒋氏集团交给了蒋温庭之后,母亲就拍拍屁股提着行李带着蒋正雍出国享受去了。记得当初母亲离开时是这么说的:“我的小温庭,妈妈前半辈子跟着你爸过得太拥挤了太拘束了,所以妈妈后半辈子决定跟你爸去享受人生。公司交给你了,家也交给你了,弟弟还小,以后就要靠你这个做哥哥的教导他了。我和你爸想你们了就会回来看你们。”隋果说完,又摸了摸蒋温庭的脸,抱了抱旁边一脸别扭的蒋腾飞,提着行李和一脸微笑的蒋正雍离开了。
当年蒋温庭二十三,蒋腾飞十三,相差十岁的兄弟俩,在那天看着年过半百的父母携手离开他们,踏上了追求自我,享受人生的道路。蒋温庭牵着蒋腾飞的手,看着父母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然后轻轻摇了摇弟弟的手,“进去吧,你该写作业了。”
蒋腾飞抬起头,瞪大满是泪水的蓝色眼睛,问他:“哥哥,爸爸和妈妈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蒋温庭沉默了一会,蹲下身子,用手背轻轻擦拭蒋腾飞脸上的泪水,说:“爸爸和妈妈去旅行了,以后会带礼物回来看我们的。”
蒋腾飞吸了吸鼻子,“我不要礼物,我要爸爸和妈妈。”
蒋温庭面无表情的脸上荡起一丝笑意,“爸爸和妈妈会回来的,在他们回来之前,哥哥会一直陪着你。”
蒋腾飞年轻的脸上满是坚定的温柔,牵着蒋腾飞稍显稚嫩的手进了屋,从此开始了哥弟二人的家庭生活。
蒋温庭对父母的感情是复杂的,一方面他痛恨着父母抛下他们毫无留恋的去过他们的二人世界;另一方面,他也明白自己终将承担起这个家庭的责任,而此时已经二十三的他没有丝毫抱怨的资格。父母已经为他们撑起了半个天,而他将要做的,就是撑起另外半边天,然后为这个天下加上最坚实的堡垒,让一切无懈可击。蒋温庭有自己的骄傲,即使心中对父母再愤恨纠结,他也不会说出口,只有真实的行动,才能化解他内心的郁结。
蒋温庭从小就被当成蒋氏接班人来培养,生在蒋家,接触的人和事物错综复杂,因此他比同龄的人早熟,懂得更多,在二十三岁的时候忽然上任,接手了蒋正雍的公司,也接手了一份属于男人和家庭的责任。当所有人都不相信这个忽然上任的年轻总裁可以掌控整个庞大集团的时候,蒋温庭用他沉稳又不失魄力的雷霆手段,让那些质疑的声音渐渐消失了。蒋氏集团上到各大股东,下到各个小职员,都从此明白了一个道理:蒋家的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这个年轻英俊的新总裁,不但继承了上一任总裁的魄力和手段,其中更是给予了蒋氏集团更多的生命和活力,多了上一任总裁所没有的创新意识。这或许就是年轻的好处,敢于做,不怕跌倒,一旦成功便成仁。蒋氏集团在蒋温庭这么多年的带领下,逐渐走上了新一个台阶,产业领域在原来的电子软件和汽配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一个房产。蒋氏集团因此也更加坐稳了X市龙头企业的位置。
蒋温庭在事业上做到了一个男人所应该承担的责任,但是在教育弟弟这份家庭责任上,却稍显欠缺。蒋温庭现在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事业的成功所付出的代价就是时间无限的投入。因此,蒋温庭在蒋腾飞人生最脆弱最迷茫又最叛逆的阶段,没有好好地陪伴在蒋腾飞身边,所以造成了兄弟俩今日交流不善的结果。
蒋温庭是爱着这个弟弟的,就算在他工作最忙碌最艰苦的阶段,他也没有忘记找人看着他的弟弟,每天晚上他工作再辛苦,也会在睡前看一下今日弟弟的表现,而这么多年的观察总结下来,蒋温庭觉得自己的弟弟很聪明,只是任性了一点,那些无伤大雅的小事,蒋腾飞总是游刃有余,并不需要他亲自动手解决。蒋温庭认为放养是最好的教育方式,生活才是最好的老师,他自己是这么成长的,他也这么对待蒋腾飞。所以,蒋腾飞其实是从头到尾都知道自己的弟弟这么多年都干了些什么,他也自认为相当了解这个弟弟。只是时间的魔力的可怕的,太多时间上的空白,缺乏交流的代价,就是那道无形的墙壁,坚实地格挡在兄弟俩人之间。就算俩人都明白对方是彼此的依靠,却无法做到将感情真切得传达到对方心底。
自从那天蒋腾飞酒后抓着蒋腾飞哭泣,喊着柳夷这个名字。蒋温庭才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不是那么了解自己的弟弟。他是随时安排着人监视着蒋腾飞的一举一动,但是他却没法让人监视蒋腾飞的情绪。而现在蒋温庭想跟他弟弟好好坐下来谈心谈感情谈人生,那无疑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这个弟弟从十五岁开始就在交女朋友,到现在为止,交往过的女人他都数不清楚了,可是蒋温庭都知道每个女人是因何被蒋腾飞甩掉的。这样一个喜欢玩乐的蒋腾飞,原来竟是喜欢男人的,这是蒋温庭始料未及的。虽然蒋温庭从来不排斥同性恋,但是这种这么多年才知道事实真相的感觉真的不好受。就算陈家的长孙陈世杰当初在高中的那个下午亲了他弟弟,他弟弟的反应蒋腾飞是知道的,那不像是个同性恋的反应。蒋温庭在调查过柳夷的身世背景之后,更加对自己不够了解蒋腾飞这个事实有了深深的挫败感。自己这个任性高傲的弟弟喜欢的对象,竟然是这样一个男人:平凡的家庭背景,平凡得甚至丑陋的外貌。蒋温庭冷静思考之后,开始好奇这个名叫柳夷的男孩到底是拥有什么特质,能让自己的弟弟喜欢上他。
不等他主动出击,机会就自动送到了蒋温庭面前:这个名叫柳夷的男孩自动出现在他的视线,带着那张一看就令人难忘的丑脸。而事实也让蒋温庭明白,这个叫柳夷的男孩与众不同,无论是外在还是内在,都令人难以忘怀。于是,蒋温庭做了一个决定:把柳夷关在眼皮底下,这样,以后柳夷做得好,他自然给他机会让他往上爬,而如果柳夷只是碌碌无为,蒋温庭也不会饿死他。只要在他视线里,这人就逃不出他的掌控。如果蒋腾飞以后真的非他不可,自己这个做哥哥就能在关键时刻帮他们一把。这就好比养猫,一直关在屋子里养的猫和放养到屋子外的猫,最后对主人的忠诚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事实确实按着蒋温庭的剧本进行着,柳夷在他的邀请下,进入了蒋氏集团。而之后柳夷的行为处事,更是出乎意料得完美。这个矮小瘦弱的男孩,平时低调得都能让人忘记他的存在,而关键时刻,却能爆发出一般人无法企及的巨大能量。敏锐的商业嗅觉,快速的行动,精湛的专业技术都是柳夷的拿手好戏。
在欣赏柳夷的同时,蒋温庭又不得不怀疑这样一个行事成熟老练却又适时低调的人,是否真的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大一学生,而事实却又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蒋温庭并不是怀疑柳夷的能力,而是他发觉在柳夷身上有一种违和感,这种感觉很奇妙,说不清道不明,但是确实存在。这个总是一脸平静,笑得温文有礼毫无破绽的男孩,给蒋温庭一种摸不透的感觉,柳夷的父母都是严谨一丝不苟的科学工作者而非商场政界人士,教育出的孩子在这个年龄却是如此沉稳富有生活阅历,这点尤其不正常。这种无法彻底了解不便掌控的感觉让蒋温庭心中稍稍不喜。这次的日本之行,蒋温庭终于在柳夷身上发现了二十岁人该有的样子,这一点发现让蒋温庭心情愉悦:原来这小子并不是永远平静沉稳,他也会生气炸毛脸红。适时的冲动和外露的情绪还是相当适合这小子的,二十岁就该就二十岁的样子。他喜欢柳夷富有活力的脸,于是,蒋温庭带回来了日本之行的后遗症:喜欢作弄柳夷,喜欢让他情绪外露。而那天的电话之后,蒋温庭心情挺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除夕之日。
这个新年,父母依旧不回来,蒋温庭已经习惯了,父母对他们不负责任,他不可以对唯一的弟弟不负责任。做到他现在这个位置,他自然有他自己的应酬,而唯一跟家人的聚会,就是除夕晚上跟蒋腾飞还有陈姨三个人的年夜饭,这是这么多年以来雷打不动的习惯。除夕这夜,通常都是陈姨做好年夜饭等两位少爷一起吃。而今年的除夕,蒋温庭觉得自己好像必须做点什么,蒋腾飞已经好久没回这个家了,放假了依旧在阳光花园住着,打了一次电话给陈姨说自己要好好复习功课,就先不回家了。蒋温庭知道这弟弟是在躲他,至于是为了什么,估计和上次喝醉酒的时候脱不开关系。蒋腾飞在阳光花园也很少出门,偶尔出门也是和陈世杰一起去酒吧,俩人行为举止间看不出什么问题。难道自己这弟弟和柳夷吵架了?还是自己的弟弟压根还只是处于暗恋阶段?想到柳姨,脑子里忽然闪过柳夷在日本说的话,蒋温庭不自觉地扯了扯嘴角,然后人开始行动。
陈姨6点走进厨房的时候就发现那本应该穿得西装笔挺坐在加长林肯车上对秘书指点江山的大少爷竟然穿着围裙在炒菜,修长有力的手臂露裸在挽起的袖口外,大少爷熟练得翻炒着锅里的菜,锅铲子和铁锅的碰撞,不停地发出清脆的响声,也带出了食物的沁人香味。
“我的大少爷啊!你怎么在炒菜!这是我该做的事情啊,这…这….”陈姨情绪激动地叫出了声,仿佛这是万万不可能发生的大事件。
蒋温庭回头看了看陈姨,带着笑说:“陈姨,我想做一顿年夜饭给腾飞还有陈姨,你可不要拒绝我。”
“可是,可是,大少爷!这是不对的,你怎么可以做炒菜这种事情,我的责任就是做这些,怎么可以让大少爷做这些下人做的活!我这可是我的大罪过了!”
蒋温庭停下手,关了火,转头认真得看着一脸难过的陈姨,“陈姨,今晚是除夕,在我眼里,你不是下人,而是我的长辈,照顾长辈天经地义,何况只是做一顿年夜饭而已。”
陈姨一脸惊愕,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紧接着泪水就从眼眶中汹涌而出,“大少爷,诶,大少爷,你真是,你真是好好得这么吓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照顾大少爷和二少爷就是我这辈子的福分,我什么也不求,只希望你俩好好的,大少爷,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像小时候一样跟我说话了,看我这样子,大少爷,你别介意,咳,我这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激动,嗯,我这就是高兴,是高兴。”
蒋温庭抬手,从柜子上抽出几张纸巾,轻轻擦着陈姨的脸,“陈姨,不要哭,一会腾飞看到了,一定会追问的,那他肯定会难过的。呵呵,那要不这样,如果你实在不放心,就在旁边看着我做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