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明明知道的,李锦郎想起许久以前双手被打肿的经历,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又嬉皮笑脸地看着他:“四皇子,很久以前我也说过我不会后悔。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然而,他却再也没有往前迈步。慕皓云放下手中的血玉箫,低头整理有些凌乱的衣襟,而后抬头又是颠覆众生地一笑:“既然如此,我们打个赌,如若你在律法上的造诣能够高过我,我便如你所愿。”
李锦郎惊愕地看着那迷惑众生的笑容,听着他的话,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但很快又恢复痞痞的笑容,摸着下巴呵呵笑道:“四皇子说话算数?”他已经可以预想到慕皓云在他身下喘息的娇媚了。
慕皓云别过头,不想看他猥琐地笑容,他冷淡地说:“自然算数。”
等到李锦郎超过他那天,天凤已经没有四皇子了。慕皓云看着窗外苍翠的绿树,一直画眉在树上唧唧咋咋地叫着,那时候,自己不是死去了便是离开了。十年,原来可以很长。长到他都快忘记自由的味道了。
李锦郎自他说出那番话便一直盯着他略显苍白的侧脸,见到他脸上流露的迷茫,心忽然皱缩,他笑嘻嘻地揽过那记忆中便十分纤细的细腰,凑近他的脸亲了一下,便被慕皓云迅速推开。
李锦郎笑容灿烂地看着他:“先拿点彩头。到了那一日,美人莫要忘了洗干净躺在床上等我。”
慕皓云淡漠地瞟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便离开了。李锦郎看着那抹白色渐行渐远,摸了摸嘴唇,眯起眼睛回味方才那滋味:“美人,滋味一如既往的好啊。”
说完,有些泄气地坐在地板上,看了眼桌上的书,想那四皇子的芊芊素手曾经碰过那本书,便乐呵呵地站起来,拿了那本书来回抚摸,啧啧,感觉就跟摸着那双修长白皙的手一般滋味。等他高兴完了,又苦大深仇地瞪着那本书,心里好一番权衡,最终决定为了抱得美人归而苦读十年书。
李锦郎除了吃饭以外闭门不出的行为让深知他品行的众人纳闷了好些天。这好色的小子,就算是在客栈,平日里只要浮云不在,便会上街调戏姑娘,这阵子怎么就安生了?
对上浮云目光,慕皓云心不在焉地说:“我答应了他一些东西。”
浮云深知李锦郎那色胚子心里头打得主意,不赞同地看着慕皓云:“少主,您怎可这般儿戏?”
慕皓云玩着手指,漫不经心地说:“连浮云也认为他有胜我的潜力,这就说明他确实是块璞玉,我很高兴没有选错人呢。”
浮云嘴角抽搐,少主,关键不是在这里好不好,关键是那小子想要把你拐上床,想要压你啊!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作事态严重啊?
“若李锦郎真能修身养性,我也算是造福天凤了,”慕皓云懒洋洋地说,他有些困乏了。
浮云眉头一抖,声音僵硬:“少主宅心仁厚。”
听出浮云话里的讽刺,他伸了个懒腰慵懒地说:“放心吧,等他胜过我,他已经没有那机会存有那般心思了。”
浮云一听这话,第一反应就是:少主,那时候你把他怎么了?他可疑地看着慕皓云,以这人的心性,要作出这等事情不是不可能。但这话也让他放心下来,李锦郎那色胚决计是配不上自家少主的。
“绿衣被软禁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慕皓云见他呆站在那里,支着脑袋问他。他想从浮云那里事情会知道得更清楚一些。
浮云虽是不解慕皓云所说的“软禁”,但还是沉声道:“那日是绿衣自愿入的宫,而后太后顺势让她留宿凤慈宫了。”
“唔,那黎萧南那边状况如何?”慕皓云揉揉太阳穴,绿衣自愿入宫,定是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黎护卫一切都好,”浮云回忆那时的情境,又接着说,“少主离开那天,他派人给我传话,让我安排了皇子府里的事务再离开。似乎是有一段时间不会回皇子府了。我也因为这事耽搁了几天才带着李公子过来。”
“黎萧南怎知你没有离开京城?”慕皓云觉得这事儿有蹊跷。要么,就是那俩人瞒得太好,让他看不出一点儿事发的端倪,要么就是随行的人中有慕擎天的人。
经慕皓云这么一提,他也察觉出不对劲,想到自己没有及时向慕皓云汇报情况,赶紧请罪:“属下办事不利。”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竟然他们选择瞒着我,定然是有把握处理好事情。”慕皓云叹了口气,但愿三人一切安好。
这时,一个人影扑向慕皓云,站在他身边的浮云眼疾手快,拦下了那个身影。是马少志。一身衣服破破烂烂,头发也乱糟糟的,慕皓云心下叹气,这人又在玩什么花样。
他头痛地扶额,马少志却挣脱了浮云,双眼闪亮地将一封书信递给他:“主上,这是慕皓霖的回信。为了尽快让你看到这封信,我可是日夜兼程,跑死了好几匹好马。你看看我,澡也没怎么洗,头发也没怎么梳,为的都是你最后一句话啊!”说完像是被自己感动了一般,作出抹眼泪的动作。
浮云无语地看着他自导自演,少主根本就没有管你好不好?不过,少主又是与他做了什么交易?
看完信的慕皓云将信烧掉,皱着眉头:“浮云,安排无影派的弟子在京城听命,前辈可能有麻烦。”
马少志形象不佳地掏掏耳朵,他刚刚听到了啥?无影派?和无影老人什么关系!?难道江湖传言是真的,无影老人真的建立了一个门派?不过主上又是怎么知道的?他睁大一双好奇的眼睛上下扫射慕皓云。
慕皓云没好气地扔给他一包东西:“这是茶叶,收好了。若是想知道无影派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你便与浮云同去吧。但切记,不可声张。”
浮云并不是无影派最杰出的弟子,当初无影老人之所以会派他保护自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浮云处事谨慎。他有意培养马少志,那么让浮云与他搭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他不妨利用这次机会让两人好好培养默契。
“少主……”浮云似乎不赞同他的做法。一方面他并不了解马少志,另一方面,马少志看起来不像是能保守秘密的人。
慕皓云一挥手,示意他不要再多言:“马兄是寻踪阁的人,寻踪阁的规矩你也是清楚的,自然是信得过。再说了,我是无影派的少主,也是寻踪阁的主人。”
这么一说,浮云也放下芥蒂了。
第四十七章
浮云的突然离开引起一行人的关注,纷纷猜测京城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看着慕皓云的眼神也有些不安分。
慕皓云心里冷笑,怎么,是想造反不成?他轻轻地放下茶杯,漠然地看了眼余良志,如果没有猜错,这个人一直同京城保持联系,这会儿京城出了事他不可能不知道。难为他这个时候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一干人困在桓河。
“四殿下,既然皇城出事,桓河水患也差不多竣工,不如便启程回去罢,”莫裕达仔细观察餐桌上一行人的表情,心怕慕皓云一个人身单力薄,被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吃了。
慕皓云从容地接过小路子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才说:“莫老多虑了,京城无事。只是无影派那边出了事情,浮云被无影老人叫回去处理事务罢了。毕竟,浮云不是我的人,我也不好强留。”
说完,他轻飘飘地看了眼一直故作镇定的余良志,说道:“若真是要说出了事,也是五弟中毒罢了。皇宫里的御医当年能把我治好,五弟自然也是可以好的。”
莫裕达一听,脸色大变,竟是五皇子出事了!他惊惧地看了眼慕皓云,脸上的表情却已经恢复过来了:“这……您……”
慕皓云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就是五皇子中毒他为何那么清楚,而皇储之争重来都不是什么新鲜儿事。他小拇指动了动,感觉到餐桌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重,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微笑:“莫老,司徒妍是医者,万万不会助我作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在怎么不熟悉,那也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闻言,在座的人倒吸了一口气,四皇子何时说过如此放肆的话了?尤其是后一句话,明明白白是职责皇上对蓉妃的不忠!
司徒妍咬着筷子,一双灵动的眼睛滴溜地转了一圈,贼兮兮地靠在慕皓云身上暧昧地说:“阿云,要是你真想这么做,我一定不会拒绝的。老实说,我想动手很久了。”
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桌上坐着的一圈人,几个胆小的官员霎时冷汗涔涔,笑容牵强。而后看了一眼慕皓云,见对方还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立即松了口气。
“是吗?”慕皓云唇角带着温和地笑容,扫了一眼余良志,顿了顿才说,“有需要的时候我会开口的。”
刚松了口气的官员立马汗毛直立,面上再也没有笑容。四皇子是在暗示什么吗?宋宇维看着两人,皱了皱眉头,心想,这两人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司徒妍向来如此,只是慕皓云平日里一副隐居世外的样子,今日怎这般暴躁?暴躁?宋宇维顿了顿,这样的表现对于四皇子来说,确实算得上是暴躁了。那么,这又是为何?
郭奉先玩味地一笑,小猫儿假寐了这么多年,终于打算醒过来抓老鼠了么?杨启波从暗处抬起头,平静无波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便再也不看他。
忽然慕皓云胸口一阵刺痛,他在桌下抓紧司徒妍的手腕,面上却一派自然。司徒妍被他突然用力地抓了手腕,而慕皓云的手心已然渗出汗来,她抬头看着慕皓云额角的细汗,立马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她放下筷子娇笑着倚在慕皓云身上,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见慕皓云点了点头,她才笑容灿烂地跟在座的各位道别:“各位慢慢吃,我与四殿下有要事商谈,千万别人打扰我们哦。”
说完,一手环住慕皓云的腰,一手放在他胸膛出,由慕皓云搂着她上楼了,留下一干面面相觑的官员。小路子见那两人形影相偎地离开,低下头掩盖了眼底的失落。司徒姑娘真是幸福……
一进房间,司徒妍就慌忙扶了他坐在床上,见他死命地攥着被子,也知道他痛得不行,脸上更是大滴大滴的汗掉下来。司徒妍看着他咬唇不语,心疼地说:“阿云,要是疼你就喊出来吧。”
慕皓云固执地摇了摇头,满嘴的血腥味,想是咬破了嘴唇。看见他嘴角渗出血来,司徒妍赶紧扯将他攥着的被子的另一边拿起来,塞到他嘴里,见他咬住了才快速地拿出针灸包,撕了他的衣服,手法娴熟地在他背上施针。
“阿云,你再忍忍,很快就没事了,”司徒妍此时也是大汗淋漓,却还一边施针一边说着安慰的话。
慕皓云痛得麻木了,攥着被子的手也慢慢松开,只是牙还死死地咬着被子的另一角。他神情有些恍惚,意识似乎快要脱离了身体,可眼睛却还保持着一丝清明。这么痛苦,真的很想就这么死去啊……
他似乎看见了前世车水马龙的世界,看到那个笑容灿烂的女孩对着同伴张扬地说:“要是那天我要承受非人的痛苦,我定会自我了结。”“可是你不会觉得遗憾吗?”“遗憾?为什么会遗憾?”“有那么多的事情还没有完成啊……”同伴的脸上满是不解。“难道我完成了那些事情就不会遗憾了吗?”女孩满不在乎地反问。那时候,她想,正因为生命的有限,人才会变得贪得无厌,即使多给她十年二十年的时间,然后告诉她,你该离开了,她依旧会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既然结局都是一样的,为什么还要坚持下去呢?
“会,”一个温润的男声插入她们的谈话。听到男生的回答,女孩有些怔忡,然后不可避免地跌入了那双温柔的眼中。“但是,那时候我完成的事情已经比这个时候多了。”男生阳光的笑容就这样照进了她一向波澜不惊的心。
后来,女孩想,太阳有落下的一天,那炙热的光线早就告诉你,他只会为自己发光发热。被扰乱的湖水最终还是发现,只有那清冷的月光才是最适合自己的。太阳太过耀眼,灼伤了她的皮肤……很痛很痛,痛到她再也不想忍受。
可是,还是忍下来了。恢复了从前的淡然,甚至比从前更加淡然,这就是所谓的破茧而生吧?然后呢,女孩似乎是被人从高楼上推了下去,那一刻,风从她耳边倏忽而过,她觉得自己是自由的……
现在也痛得无法忍受,那么会选择去死吗?脑海里闪过一些片段,一个人影,慕皓云呆愣了半晌,眼中只剩下桌上的白玉茶杯,他是慕皓云,天凤的四皇子,早已不是前世的那个女孩。身体早已不痛,司徒妍似乎松了一口气,笑着替他找一身新衣服,又开了门嘱咐小二给他送一桶热水上来。那般的疼痛,居然还是忍受下来了……他明明不是那种会苦了自己的人,为何偏偏愿意忍受这样的痛楚呢?
“阿云,阿云,你怎么了?”司徒妍伸着五只手指在他眼前晃悠。
他擦了擦满是汗水的额头,笑着说:“只是想到一些事情罢了。”
“没事就好,你好好休息,”说完就要离开,却忽然想起什么转过身跟他说,“还有最后一次,你身上的毒就全部清了。我很佩服你。”
他苦笑,还有一次吗?他不是会寻死之人,更多的时候,他是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钟,等着哪天阎王爷想起他了,派那牛头马面来取了他的魂。
梳洗完毕,他才想起今日要视察桓河,便揉了揉太阳穴,带着血玉箫出门了。偶尔遇上几个随行的官员,都用充满暧昧的眼光看了他几眼。他心里苦笑,也就这种事儿可以让这些人多看他几眼了,还真是拖了阿妍的福。
“四殿下,您怎能这般放纵声色!”莫裕达看他换了一身新衣,再看到他破了的嘴唇,想起慕皓云之前与司徒妍的亲密,不赞同地责备。虽说桓河水患已然解决,可这青天白日的,怎是做那些事的时候!看那张脸白得跟什么似的!真是太不像话了。
慕皓云无奈地一笑:“莫老,您也管得太宽了吧?莫不是真打算将您那亲孙女儿嫁我做皇子妃?”
莫裕达听他这么一说,马上吹胡子瞪眼:“我家婉婉才不会嫁你这个禽兽小子!你要是敢打她的主意,我非打断了你那两条腿不可!”哼!他原以为四殿下不沾酒不好色,是个值得婉婉托付一生的男子,现在看他与那司徒妍胡来,早就打消那念头了,这小子还敢提!
“……”慕皓云无语了,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还有,他什么时候从天凤的有为少年变成了衣冠禽兽?莫老,其实您误会了……司徒妍和他是绝对单纯的医患关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