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不见了?”
我松了口气,一回头,吴残笑盈盈的站在我们身后,银白的头发上面有点细细的水珠,他轻轻甩了甩头发,说道,“我比较喜欢晨练。”
“对了,吴残,你有没有闻见……”
“走吧,天也亮了,下去吃点东西吧。”柯霂临猛然打断了我,毫不客气的轻轻扫了吴残一眼,对我使了使眼色。
“你什么意思?”
“我觉得那个吴残不像是什么好人。”
“你和他一共就见了几面?”我有点为吴残打抱不平,“怎么对他意见就那么大?”
“我和他没见过几面。但是。”他坚定的说道,“他有事瞒着我们。这一点我一看就能看出来。”
我默默地夹着这里不知道什么名字的面疙瘩,默默的嚼着。现在没工夫理他怎么看待吴残这件事了,主要是赶紧弄明白这气味和死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去伪造这些?
柳镇的人生活习性很好。早睡早起,看着个个都身强体壮。这么早,该起床的全起了,男人都默默地下地干活,女的就在家里做些活,生活的状态也都很原始。
但是唯一和昨天不同的是,现在满柳镇竟然都弥漫着那股味道。那个伪造的怪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压低了嗓音,“怎么都是这个味道?按理说闻见这个味道,怎么满村子的人都没反应?”然后又看了看周围还是一脸平常的柳镇的人,不应该啊?这个味道是假的,按理说都能闻得见,柳镇的人都知道怪味是什么样子的,也都知道那个诅咒,早就应该乱了套了,怎么会是现在这样一副祥和至极的模样?
“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柯霂临吐下了这一句话,翻出来他那个地形图的本,道,“这边走。”
“你打算去问什么人?”
“我昨天向白胖子打听了一下柳克的家在什么地方。”他看了一眼手中画的地形图说道,“咱们去柳克家周围的人家先去问问。现在男的应该都出门了,女的一个人在家肯定嘴兜不住。”
白胖子早上就露了一面,眼圈黑的很,应该是为了今天怎么对镇民说出柳华奶奶的死讯而愁眉。
我们走过了几个岔路口,就到了地方。柳克的房子自从被毁了之后,还是以前那副模样,烧成一半的屋子。外面的墙被熏得黝黑黝黑的一片,院子里杂草丛生,一看就是好久没有人烟的模样,这个屋子已经残败了,在整个柳镇中显得萧条至极。
从柳克的家回过头去看,视线之内整整出现了五间房子。有一间是柳华奶奶的,也就是顺风耳的娘的。周围的四家炊烟袅袅,应该都有人。
“两位是……”还没等我们问,就先来了人。
“哦,我们是云谷镇来的。”我俩亮了一下假证。这种感觉果然很爽。那看着我们的农妇转了转眼珠子,试探的问道,“那你们来……是啥案子?”
“这个,可不能说。”柯某人轻轻扬了扬嘴角,声音蛊惑,他低声道,“有点事情要问问,不知方便吗?”
那村妇快速的点着头,“当然当然!来家里喝口水吧!”
我们被她拽进了屋子,她笑着给我们到了两杯子水,我看了一眼柯霂临他并没有去碰那水,我也就老老实实的忍着渴。我们之前来,很明白我们今天所接触到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杀害柳华奶奶的人。
“我想问一下,刚才那屋子是……”
“哦,柳克他们家的!”那村妇不屑的皱了皱鼻子,“果然是个克星,他在的时候,就连我们都遭殃。”
“这话怎么说?”
“那根本就是一个疯子!有的时候我半夜出去解手,就能看见他悠悠荡荡的在外面的路上走着,跟鬼似
的!别提有多吓人了!有的时候从他们家的院子还会发出来吼叫声!让人听着毛骨悚然的。”
“吼叫?”我有点诧异,这柳克大半夜的都在干什么?
“那个,柳克的娘,你知道些什么?”
村妇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还是被我们捕捉到了,柯霂临冲我眨了眨眼睛,意思是觉得果然有门。
“她……她……”她有些犹豫,“警察同志,这有的话我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你说吧。”我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她慢慢道,声音中有些恶恨,“那个女人!就是个专门翘别人家男人的当年柳克怎么生的都不知道!竟然还不知道谁是孩子的爹!那个时候就穿那么少的衣服在自己的院子里!也活该他们家出事!你说说,一个女的,在我们柳镇这样的地方生活,还能不愁吃不愁喝?天知道她怎么来的钱!”
“听说她当年失踪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柯霂临追着紧迫的问道,“你,知道吗?”
那村妇明显哆嗦一下,换乱的摇着头,“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问够了吧?赶紧走吧!”
村妇颤颤巍巍的打开门,声音有些颤抖,“出去!”
“你闻得见吧?”柯霂临还是紧紧地盯着不放,“这个味道你能闻得见,对吧?”
“你们赶紧走!”她指着门,大声地吼叫着,头上的青筋暴起,眼球向外凸着,脸上的表情扭曲至极。
“走吧。”我拽了他一把。
“你还会来找我的。记着,只有我们能帮助你。”在门关上之前,他最后留下了这么一句话,门那边的人明显的颤抖了一下。
“走吧,下一家。”
我点了点头。阳光被阴霾的云遮住了许多,整个柳镇慢慢阴暗下来。鼻间还是阵阵的怪味,说不出的诡异,我浑身抖了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二十四:信
柳克家附近的四家我俩都跑了跑,但是除了刚才那个村妇,没有人让我们进去,个个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还有一个家的人,拿着扫帚疯狂的挥动着,似乎怕见到我们,嘴里不停的嚷嚷着外乡人。我们也不好再强制的去弄些什么,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昨天还以为能问出来什么,结果现在到头来,不还是什么都不清楚,就像在迷雾之中,知道前面有东西,却一直看不见。
镇子里的假怪味的味道越来越浓,我想分辨着到底是从什么地方传来这种味道,想着也许顺着这个气味没准能找到那个凶手,但是,那个味道似乎是无所不在,根本就分辨不出来到底是从什么地方飘过来的。
我随手喝了口水,扔给了柯霂临,问道,“柳镇本来就排斥外面的人,你说现在怎么办?”
他小口小口的慢慢喝着,然后扬了扬下巴,指了指前面,轻声说道,“我想进去。”
我顺着他的目光一看,猛的一阵头皮发麻。他想进到柳克的家里面。那个烧的就快剩下一半的房子。
“一切都是由这个柳克而起的,没准在他们家会发现什么。而且刚才那个村妇说的我很在意,他为什么大半夜会在外面的路上游荡?那个人真的就是柳克吗?”
“你是想说,有可能那个村妇看走眼了,不可能是柳克?”
“你昨天也看见了。”他低头瞥了我一眼,然后迈着大步走到了柳克家门口的院子,在外面停下,“整个柳镇在夜晚一点亮光都没有,为什么刚才那个村妇那么肯定她看见的一定是柳克?还是那个吼叫声,真的是柳克的声音吗?如果不是他的呢?”
“从他院子里传出来的,他家就他和他媳妇,男人的声音,不是柳克的是谁的?”
“可能是我多想了?”他无所谓的说道,弯腰拨弄了一下挂在院子门上面的锁,回头无辜的看了看我,道,“这十多年的老锁,挂着就是个摆设了。”
“你可想好了,这可是私闯民宅。”
“这还算的上是民宅?”他冲我笑了笑,“来吧,开锁专家。”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被他带的我连一点道德底线都没了。
十秒之后,我看了看被我们俩踹的惨败的大门,小声骂道,“吗的,就没你这样的,折腾这么大的动静。”
他敏捷的往里面走着,回头示意让我动作快点,我回头看了看,周围的石路上没有一个人,周围还是弥漫着诡异的气味,这个味道甚至久久都不能消失,虽说知道这个味道是伪造的,但是一想到有人利用这个来杀人,也许之后的目标可能是我们,我更头皮发麻,紧紧地跟在柯霂临的后面。不敢放松下来,两个人遇见什么事情,总要比一个人好。
我看了看那烧的就快剩了一半的屋子,刚想咬咬牙进去,柯霂临突然揽住了我,自己绕着房子周围走了两圈,然后又看了看门窗还有墙之间的裂缝,最后才冲我招招手,示意我可以进去了。
屋里其实没有什么可看的,一共三间屋子,两件都被烧得差不多,还有一件只剩下张床,和一个桌子。
这老屋十多年一点儿人烟都没有,一股子霉潮的味道。我用袖子捂着嘴,使劲盯着地面看,怕突然横着窜出来一只耗子或者潮虫什么的,记得以前刚去出租屋的时候,里面厚厚的会下面,老鼠优哉游哉的甩着尾巴。
但是,有些奇怪的是,什么都没有。屋子里连灰都没有。按理说这么久没有人住,久而久之应该落上点灰尘,怎么这个屋子这么干净?难道是……
“有人会不会来过这里?近期?”我轻声问道。
柯霂临蹙着头,翻着桌子上东西,没说话。我凑了过去,又轻声道,“这里连灰尘都没有,你不觉得别扭吗?”
“不对……”他小声的嘟囔着,然后在屋子里四周转着走,眼睛来回来去的在屋子里扫视着,一边走,一边轻轻的摇头。
“怎么了?”我一把拦住他。
他沉沉的看了我一眼,道,“这个屋子的结构不对。和刚才我在屋子外面看的结构不一样。外面的结构多出来了一个小的空间,但是,里面没有。”
说完他又在扫视着墙壁。我倒是明白他的意思了。这个屋子里,有一个暗室。
柯霂临还在看着周围的墙壁,我看他都看不出什么倪端,自己便跑到桌子跟前,翻着上面的东西,想着能找出来些什么。
桌子上面堆着好几堆书。我看不懂,上面都是一大串俄文,写的是什么一点头绪都没有。那个时候是时兴学习俄语,不过就算是现在臭了大街的英语,八成我一个死研究玄学的,肯定也什么都看不懂。我翻了翻写着歪七扭八文字的书,随手抖了抖,突然觉得其中一本书很沉,里面似乎是有什么东西。
竟然是唯一一本中文的书。我倒是有些诧异,一本精装版的卢梭的‘两情人’。绿色硬壳的书,里面的纸页脆黄,书还是用线装订,拿在手里似乎都有些散架。我又颠了颠那本书,不像是一本书的重量。
“发现什么了?”柯霂临看我拿着本书在手里一直盯着看,有些纳闷,过来问道
“这本书的重量不对。”
“我怎么感觉不出来?”他接过去,拿在手里颠了颠,又翻了翻里面的纸张,道,“里面什么都没有。”
“这种书用的是轻型纸,不应该是这个重量。”
他有些诧异的看着我,我拿过来书,看了看那绿壳封皮,问道,“你的那把瑞士军刀呢?”
他看了我一眼,接过书,手的速度快得很,我都没看清他是从什么地方把刀抽
出来的,他看了看那本书,手中的刀快速的一划,封面的纸壳开了,里面露出了一个古铜色的东西。
“果然!”我轻叹一声,慢慢的把那个东西从纸壳里抽了出来。是一个铜板,不厚,差不多和十页纸那么厚的一个程度,古铜色的铜面,和古代的镜子很像,表面很光滑。我拿着那玩意儿,看了看里面反射出来的我的脸,有些诧异,“这是什么东西?”
柯霂临突然凑了过来,气息正巧呼吸喷在我的脖颈上面,我浑身一抖,手猛地松开了。
“靠!”他骂了一声,迅速的弯下腰,检查这那个铜板,“你怎么往地上扔?”
我抖了抖身子,也跟着蹲下,脑子不知道为什么一团糟,又看了看那个铜板,上面裂了条缝。这东西怎么一摔就开?
“等等!这是什么?”柯霂临突然指着那个裂缝道,“里面还藏着东西。”
果然!裂缝里面还有东西!铜板里面露出了一个微微泛着光的东西。柯霂临拿着刀,小心翼翼的撬开了外面的铜板,里面是一张铂金纸,他小心翼翼的捏着那个纸的角,上面有文字。我们两个凑上前去看。
是一封信。
克,我用这种方式给你写信,不知道你看得见看不见。我却别无选择,也许在某一天你看见这封我留给你的信,有可能我已经不在你的身边了。
我们的压力不仅仅是在于你有妻子,还有一个孩子,还有它。它的力量现在越来越强大了,我根本不知道要去怎么才能躲避它。在我看来,它给予了我生命,却也禁锢住了我的生命。
我不知道我在柳镇还能在留下来多久。它希望尽快的离开,在找的到它能回归的方法之前,它根本就不可能放过我,我知道,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它也不会放过你。
我以前不知道什么是爱,但是,我现在要做的必须是保护你。你为我付出的太多了,明明不爱那个女人,你却必须把她娶进门;明明面对着那个女人你什么都不愿意做,但是你必须还要和她生下来一个孩子。
对不起,这些都是我逼你的,这些的一切,都是我对不起你。
我还记得在那一天,你告诉我,你不在乎我是谁,不在乎我接近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不在乎我是个男的,你不在乎以后再无子嗣,你也不在乎我的身边还有一个‘它’。那种令我们都有些恐惧的东西。你只想跟我在一起。那个时候你笑话我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说不出那种感动。
那个时候我明白了,我是一辈子不可能摆脱掉它了,但是你可以。我可以帮你脱离它。
你以后还可以自由的生活。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当我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之后,到底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但是,你要知道,我做这些都是迫不得已的,也许,这些一切都是最好的选择。
我爱你。
我看完这封信,更有些摸不清头脑。信的底下没有署名。
“现在倒是清楚了。”柯霂临小心翼翼的把手中的金箔慢慢放回到铜板里面,然后把铜板夹紧一本书里,扔进了自己的包,“柳克肯定还活着。就算是失踪了,但一定活着。”
“你怎么知道?”
“显然,是写信的这个人,间接地导致了之后柳克家发生的一切,他爱柳克,显然不可能害他,而写信有说明他深知柳克肯定能回到这里来,柳克自然不可能出事。但现在唯一的问题是……”
“它到底是什么。”
我俩同时说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他看了我一眼,勾了勾唇角。信中,写的不是‘他’,不是‘她’而是‘它’。这个到底是什么?当年在柳克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沉默了几秒钟,我又看了一眼四周,问道,“还去找那个暗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