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诧异的看着吴残。
“因为他就是柳克。”柯霂临看了他一眼,镇定的说。
吴残……是柳克?……
“你是怎么发现的?”吴残慢慢的问道。
“水珠。”柯霂临轻声说,“柳镇只有一个地方杂草丛生,就是这里。你只有来这里,才有可能头发沾上草叶上凝固的水珠。”
吴残笑了笑,“这么小的细节都没逃出你的眼睛?确实,那天我的确回来了,这里……毕竟是我的家。”
怪不得,这屋子看着一丝尘土都没有,怪不得吴残在柳镇里面一直用帽子和墨镜掩饰着自己,怪不得,听到那个村妇说杀了柳克娘的时候,他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你……”我看着吴残,不,应该说是柳克,“你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迷惑的摇了摇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了,就跟被人洗过脑一样,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也是为什么我这些年来一直在探寻这些,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柯霂临沉沉的看了他一眼,想到了什么,翻出包找到那个铜板,递给吴残。
吴残有些迷糊的看了一眼他,柯霂临解释道,“里面有金箔,有人留给你的,叶清发现的。”
吴残慢慢抽出金箔,凝神读着上面的字,银丝边框眼镜后面,他是什么表情,我根本看不见,他使劲的抽着气,一下又一下,脸在瞬间变得蜡白。
“我……”他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是慌乱的在原地微微颤抖着,这不是我印象中的吴残。那个只会温和笑着的吴残。在他身上,都发生过什么?他又深吸了几口气,想把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我记得他……就只剩下一个影子了,剩下的什么都看不见。这么多年来我只记得他的一个身影。我一直害怕……害怕似乎我在记忆中那么爱的人,从来没有存在过……”
我有些无言的看着吴残微微颤动的身躯,不知道该说什么。黑千晨默默地上去扶住吴残看上去快要崩塌的身躯。脸上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吴残喘了好几口气,摘了眼镜,轻轻擦了擦脸,又戴上,对我们说,“密室里面什么都没有。我自己也不清楚当年为什么要去弄一个密室。”他说完,脚在原地有节奏的敲打了几下。
不像是所有机关那样发出轰天响动。几乎没有什么声音的,底下的地板逐渐打开,再往下,是一小截楼梯。
柯霂临打开强光灯,看了一眼吴残。吴残默默地笑了笑,带着在最前头,我们紧着跟在他的身后。
地底下,就是一间空空的房子,有些像酿酒厂的酒窖。房子正中央,摆着一个木箱子,一个人那么大,就这么看上去,像……棺材。
“这是什么?”吴残有些惊讶的看着那个类似棺材的木箱,有些疑惑道,“我前天来这里还没有这东西。”
郭老凑了上前,细细的看着那棺材,手指在上面敲打了两下,回头又看了看吴残,“打开吗?”
吴残站在原地想了想,点了点头。黑千晨默默上前,帮着柯霂临和郭老推开那上面的盖子。
“天啊!怎么会!”郭老猛的抽了一口冷气,面脸惊讶的看着里面的东西。
“什么东西?”我凑上前,瞥了一眼,愣在原地。
眼前,是一具尸体。不对,确切的说,只剩下骨架的尸体,确确实实,是一具骨架!就像医学部里面摆着的骨骼结构模型!但是,怎么会?这具骨架,应该是一个女人的骨架,但是,为什么?骨头的颜色……是绿颜色的?
柯霂临把灯凑到那副骨架的面前,细细的看了看,疑惑道,“这根本不是骨头,这怎么看这那么像……”
“玉。”郭老的声音压不住的亢奋,“不不!应该说是翡翠!天啊!这都是翡翠啊!怎么会!”
“翡翠?怎么可能做成这副模样?现在根本不可能有这种技术!”柯霂临诧异的看着郭老,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慢慢道,“那个人。”他看了一眼我,“最后死的时候,说的那个字,是玉。”
玉?那个人,丧生火海的那个人,最后说的是个玉字?
“没这么简单。”郭老看了我们几个一眼,道,“我要去一趟缅甸,要找到一个玉商。这副骨架,要带走。”
“我跟你一起去。”柯霂临沉声道,说完看了我一眼,我只得也跟着点点头。
“我也去。”吴残低垂着头,眼神疏离的望着那副幽绿幽绿的骨架子,轻声道,“现在有什么线索,我都不能放过。我想找到他。”
黑千晨也点了点头,表示也算上自己。
“很好。”郭老一拍手,道,“我们动身吧。”说完想盖住那具玉尸。
“等等!”
不对,有些不对!数目有些不对!我盯着那具尸体,默默地开始看着全部的骨头,不对!
“怎么了?”柯霂临凑了过来,轻轻拉了我一下。
“少了!”我有些失措的看着他,“正常人体应该有206块骨头。她的少了!”
柯霂临蹙着眉头,视线来来回回的审视着那具玉尸,突然顿住,冷声道,“左肋骨没了。”
左肋骨……我浑身蓦地一阵冷汗……神……吗?……
郭老摆了摆手,示意最好赶紧离开柳镇。黑千晨把棺材盖盖上,这个木箱子重量很沉,根本就拖不动,郭老最后想了想,指着玉尸的头骨,道,“把这个带上,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在拿起头骨的一瞬间,什么东西闪了一下,竟然底下压着一张黑色的纸。
——若想要追随我,就跟我的足迹。等满七夜之时,七子降临之时,便是神一统天下之日。
我浑身开始不停的颤
抖,那张黑色的纸上,有那个味道!为什么也会有那个味道!这句玉尸和那所谓的神难道也有什么联系?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味道还不消失!
“叶清……”柯霂临有些慌张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想让我冷静下来。他轻轻的凑过来,道,“没关系……我们一起去追寻……”
我们一行人最后出了柳镇,又是一夜过去。
******
老人躺在床上。从十六岁,她就失了双脚,却这样苟且活了这么多年。比她知道的人活的还要久。
“太奶奶。”
她柔和的看了看对面的小女孩,年轻,就是好,无忧无虑。
女孩突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你!你会走了?”老人激动得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么多年,她看着女孩长大,但却心疼她一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
“太奶奶?”
“恩?”老人激动得眼角中泛出了些水花
“我……”娃娃音有些拖长,声音却有些奇怪,那个声音怎么变得低沉了?
“终究诞生于世了。”
“你!你的声音!”
老人惊恐的看着对面那个人,奇怪的气味漫天而来,她紧紧地捂着喉咙,喘不上来气!周围是自己熟悉的味道!那个令她毛骨悚然的味道!
“你!你!”
她转头看了看房屋外面,橙色的火光通天密布。她窗户外面的热浪直直逼过来。她不闹了不挣扎了,面前的这一切,她似懂非懂,迷了一辈子,却终究是什么也没有明白。
妮妮走到了外面。看着外面陷入火海的柳镇,脸上却是冷意万分。她还是少女的脸庞,柔美甜甜的笑容。但是一张口却是一个沧桑至极的声音。
神。我是您的孩子,您第六个孩子。
卷二:幻路
一:偷渡
神。
吾等生来为罪人。
现在我将赎清我的罪过。
******
“救救我……救救我!!”
轰!
所有东西都淹没在火海里面。
所有都是火红的。
“郭老!”柯霂临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瞥了一眼死死压在他身上的熟睡的老头,郁闷的嘟囔了一声,又使劲推了推,看见那个人没什么动静,又放弃一般的把头一仰,靠在后座上, “这老头不是一直爱在副驾驶吗?怎么现在跑后面来了?”
老孟坐在前面的驾驶,回头冲着我们几个憨笑一声,嘴里叼着他的自制手卷烟道,“应该是被我这烟气熏得吧。我可是离不开我这两根烟。”
“死老头,这么沉!”他又推了一下摊在自己身上的郭老,察觉我这边有动静,瞥了我一眼,唇角勾了勾,“醒了?”
“你……”我清了清嗓子,看了一眼横在我俩中间的睡得正香的郭老,脖子有些酸,“没睡?……”
他苦笑的看了一眼横在自己身上的人,“我不困……老孟,给我也来一根烟。”
我摁了摁自己的胃,双眼不自觉的往外窗外瞥。这些天走了多少的路我根本记不清,从G自治区坐火车到了云南之后,又上了面包。司机道还是当时开车带我们去云谷镇的老孟,技术确实过硬。
我们从柳镇回来之后,又在云谷镇上小憩了三晚。彻底的休息放松了一下。柳镇最后的惨象,败破的惨景,烧焦的味道,已经全黑的尸体,这些的一切,甚至是一刻都没有从我的脑海里消失过。闭上眼睛的下一刻,就是那个人,贴在窗户边上绝望的惨叫着,呼唤着我们去救他,嘶哑的声音,绝望的眼神。
柳镇可能连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来。我们特意让严队长帮着查找一下柳镇的人口登记,但是柳镇真的就如同一个隔绝世外的镇子,没有任何的记录,甚至连那里到底有多少个人都不清楚。就像现在,如果不是我们几个在那里经历了这一切,就算这个镇子消失,这么多的人凭空死亡,也应该会无人问津。
这么多的生命……一夜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叶清?”柯霂临声音有些闷,他又推了一下郭老,问道,“又晕车?”
“没事。我只是在……”头好疼,耳边似乎还有那个微弱的声音。
救救我……
“想那个纸条是什么意思?”吴残接过我的话。
我愣了愣神,恍惚了一下,接着才听清楚吴残在说什么,脑子快速的转了一下,无力的点了点头,“我们到底
在追寻什么东西?一种力量?还是一个人?还是别的什么?”
“我……”吴残有些迟疑的道,“要说当年的事情全不记得,但是却这两天,自从我再一次回到了柳镇之后,却在脑海中,有了些印象。”
“什么印象?”
“我记得……有一个黑影……”
我浑身一震,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柯霂临,黑影?难道是我们以前在梦中看到的那个黑影?他略微蹙着眉头,让我不要多说什么,他看了看吴残,手里转着打火机,问道,“黑影?”
“对。只有一个黑影,剩下的什么都看不清。”
柯霂临若有所思的凝神看着前面,不知道在想这些什么,手中还把玩着那打火机,突然啪的一声点了火,点燃了烟。橘黄的火苗猛然窜了上来。我下意识的往座位后面躲闪了一下,不由得苦笑,原来柳镇那场事故竟然对我影响那么大,漫天炙热恐人的火,闷热的感觉扑面而来。
“你没事吧?”
我双手揉着眼睛,胡乱的点了点头,努力地去排斥开耳边那个一直在叫嚣呼救的声音。柯霂临沉默了一小会儿,最终隔着郭老的身子摁了我的肩一下,什么都没有说。
“奶奶的……呛死了……”郭老猛的咳嗽了几声,终于从某人身上爬了起来,顺手给了他一记,骂道,“死小子,想赶我起来也不至于用这种损招吧!”
柯某人把那手卷烟轻轻从手中抽了出来,口中吐了口气,脸在烟雾缭绕中有些模糊,嘴角还是勾着上翘,整盅般的看着郭老坏笑两声,问道,“老头,缅甸那个玉商是什么?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和缅甸还有业务往来?”
郭老一把把烟从他手中夺了过来,摁灭了,想了想,说道,“他在捣腾玉的行家里面,堪称‘玉王’。有种东西,叫做赌玉,你们知道吗?”
柯霂临疑惑的摇了摇头。他八成是把赌城所有东西都摸了个遍,也想不清什么是堵玉。
我瞥了他一眼,解释道,“玉料是在石头里,从外面看看不出来什么价值,这你总知道吧?”
他斜睨了我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所谓的赌玉,应该算是一种玉石的交易,玉原石在交易之时,不能被切开,就这样买卖。是好是坏,买卖完之后再切玉,有的能因为一块玉身家百万下辈子也没什么可愁的,但若是赔了,那也完了。郭老,我说的没错吧?”
郭老点了点头,道,“这赌玉,凭借的就是眼力和运气,但是我们这次要去找的玉商,他全凭眼力来定一块玉。就那么一块石头摆在他面前,他看上几眼,就知道里面是连成价值的翡翠,还是空空如也的一块石头。”
“这么说,要是能让他在赌玉的时候帮我们看上几眼,我们不就发了?”
“所以,他藏得很隐蔽,每个人都想让他帮忙看玉,谁不想发横财?”郭老努努嘴,瞥了瞥窗外,道,“这次还有些棘手,他要是认得我还好说,要是认不得了就有些麻烦了。”
“老先生,到岸口了。”老孟一刹车,回头看了看我们,道,“郭老先生,严队长可是放了话了,一定要招待好了,这次缅甸我跟着你们一起去,我好歹也会说点那边的话。”
我透着车窗望了望,已经有船停在岸口,三三两两的人往上走着,还有几个背着竹筐的人。
郭老想了想道,“要是不闲着麻烦就一起走把。”然后拍了拍我和柯霂临,道,“别懒着,下车抬行李去。”
这偷渡倒是没有我想的那么难,本来我以为我们要翻山过去,边境应该还有警卫守着,万一一冷枪,我们也就挂了。结果郭老却说走水路,我倒是未曾想过还能有这一出。
我,柯霂临,郭老,吴残,黑千晨和老孟,一共六个人上了船,却只剩下三个座。吴残银白的头发在人群中显眼的很,不断有人频频回头看着他,他脸颊微微有些红,不自在的摆了摆手,道,“我去甲板吹吹风。”
黑千晨跟着他也出了去。老孟打了个哈哈,说自己的再抽根烟去。我来回在船舱里寻摸了一圈,偷渡的竟然还不算少。我们这同行的人,大概有二十来个,看着像是去缅甸旅游的,脸上的神情兴奋地很,有两个把自己过得严严实实的妇女,带着两个小孩儿,神色有些慌张,显得有些不合群。还有五六个背着竹筐的,郭老指了指他们,轻声说道,“那些人应该是从河水里面淘玉石的。等着我去问问话的。”
“老哥,也是去缅甸的?”郭老凑过去和其中一个淘玉石的人搭着话。
“是啊。”那人瞥了两眼郭老,又看了看我们,觉得不像是本地人,便问道,“外面来的?旅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