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婚约之事一日未果，子琼便一日不得真正的安全。萧烬暗忖：如今看来，也只有让他们尽早完婚了……待到米已成炊，湘灵便也只有认命，就算她再不乐意，想必她堂堂一个公主，也不会愿意让自己背负一个“寡妇”的名号。
第六十二章：尚书大人的请求
京城，天子脚下。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瞬间惊动圣上。
这不，子琼一行人才刚到家没多久，皇宫内已收到了风声，不消片刻，便已有皇宫里的人，传皇上旨意，招子琼进宫面圣。
萧烬夫妇才刚和儿子重聚，虽有不舍，却又无奈，只能让他先行进宫，等回家再细说此次临安之行的经过。出门前，萧烬问子琼是否一切准备妥当，在接受到自己儿子自信满满的目光之后，便也暂且安下了心。
子琼走后，萧烬说自己夫人大病初愈，应多加休息，所以，带着余下的三人走出了房间。
屋外。
“寒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梦狸尚未答话，雪影已抢先替他拒绝了。
“大人，这似乎不是待客之道吧？子琼才刚走，您便急着要把我家公子单独带走，余下我和炎煜涵两人，是否有些失礼？”
“这……”萧烬有些窘迫地看着梦狸和炎煜涵。
“无妨。”炎煜涵摇手打破了这份尴尬，“这尚书府也算是在下的半个家了，这些年大人也未曾把在下当成过是外人，所以，无须多礼。只是大人若不介意，就让影陪着梦狸吧。”
说完，拍了拍雪影的肩，兀自走开了。
雪影看着炎煜涵转身离去的背影，冷冷地瞥了萧烬一眼，不再多言。
“萧大人，小影与我情同手足，没有什么是他不能知道的。若是有事，还请大人但说无妨。”
“既然如此，两位这边请吧……”
萧烬将二人带至自己书房内，将门关起。
“大人，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不然一会儿子琼回来了，怕是就没机会说了。”不知怎么的，雪影真心觉得，萧烬接下来要讲的话，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话，再加上他方才还刻意想要避开自己，这会儿更是隐隐觉得窝火，所以，口气自然是不中听的。
一旁的梦狸倍觉失礼，正欲赔不是，萧烬却抬手打断了他，微微一笑，示意无妨。
“那萧某就直言了。此次二位陪着子琼前去临安，定是帮了他不少忙，萧某在此谢过了。”说着，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对着二人，躬身行了一礼。
“大人严重了。”梦狸赶忙上前将他扶起，“我们只是陪同子琼前行，一路大家互相照应，并未帮上什么忙，实在受之有愧。”
“你们也无须推辞了，其实萧某心里都明白。当日启程之时，陪同子琼前去的，除了有他的义兄之外，还是数十名皇宫内的侍卫。虽然为数不多，但今天却是一个都不曾跟回来。想必……都已不在人世了吧？”
此话一说，梦狸与雪影二人对视了一眼，皆是一脸惊讶地看着萧烬。
萧烬却无任何表情：“你们二位也不必太惊讶，本来我也确实有疑虑，可方才听你们说了公主欲置子琼于死地之后，心中便有了个大概。若非有你们几位一路护着子琼，只怕他也早已遭了毒手……”
梦狸不语。
雪影蹙眉，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大人，恕雪影无礼了，您到底要说什么？您避开众人，欲把我家公子找来单独谈话，不可能仅仅只是为了向他传达谢意吧？”
萧烬的表情更尴尬了，自己的意图确实如雪影所言，并未如此纯粹。只是这接下来的话，真的是……
不过终究是得说的。
萧烬狠了狠心，目光决绝地看向梦狸：“萧某感谢二位对我们萧家再三的救命之恩，但是……萧某恳请恩公……忘了子琼吧！”
虽然自己也是这么决定的，可此时听到萧烬提出这样的要求，梦狸还是止不住地心寒。抽了一口冷气，一手紧紧地捂住胸口，梦狸顿觉浑身脱力，再也找不到重心，无助地往后跌走了几步。
若不是撞上了身后的桌沿，梦狸此时已是跌坐在地。早已决定了的事，为何还要这么残忍地再次提醒他？
“梦狸！”雪影扶住了他，狠狠地回头瞪向萧烬。
“萧大人！雪影没听错的话，之前您有喊我家公子一声恩公吧？但是请您看看他现在的样子，您就是这样报答他的吗？请把您刚才说的话收回去！”
其实，萧烬此时的心，也已紧紧地揪在了一起。他从来都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别说梦狸对他一家都有恩，即使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此时他脸上所显露出来的绝望、痛苦和无助，任谁看了都不会忍心。
可是，他也有他的无奈，为了子琼，他没有退路，亦无惧背负“忘恩负义”的骂名！
“恩公！”萧烬霍然跪倒在地。
此举，不止梦狸，连满心愤恨的雪影也愣住了。想要上前扶起他，却在见到梦狸眼眶中打转的泪水之后，毅然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而梦狸，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再说过话，此时，亦是如此，就任由萧烬这么跪着。
“恩公，萧烬自知欠您太多太多。但也请您体谅我一个做父亲的心情。子琼与公主已有婚约，虽说二人都对彼此无意，但君无戏言，容不得我们萧家拒绝！再者，即使没有这桩无奈的婚事，子琼身在官宦世家，背后有着太多人在注视着他，其中更是不乏阴冷狡诈的目光。人言可畏，我实在不忍心听到有关子琼的‘断袖分桃’之言论啊！”
这些道理，梦狸岂会不知。反正也是决定了要离开子琼的，何必再露出这幅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于是，梦狸抬起头，让眼中残留的泪水尽数倒流，之后深吸了一口气，推开扶着自己的雪影，一步步朝着萧烬走去。
待到行至他面前，梦狸亦跪倒在地。
“这……”
“梦狸！”
“萧大人！”完全不给他们二人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梦狸抬起头，毫不避讳地看向萧烬，“对不起，害您为了我和子琼的事操心了。既然您已全都知晓，我也无须再刻意隐瞒了。确实，如你所想，我对子琼的感情，天地可鉴。”
闻至此，萧烬绷紧了上身，眼中的紧张之情一目了然。
“不过还请大人放心。”梦狸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再避开萧烬的目光，所以，他的任何情绪，梦狸都看得一清二楚，“也正因为我对子琼有着溢于言表的深厚感情，所以，您所说的一切，我都能谅解。虽然我们二人对子琼的感情不同，但无疑都是将他放在了自己心头最重要的位置。您根本不需要向我下跪，因为我完全赞同您的决定。反而是我，让您为难了！”
说完这句话，梦狸跪着向后退了两步，继而……重重地向萧烬磕了个头！
萧烬慌忙起身，将梦狸扶起：“恩公！恩公，你不用这样啊！是萧某自私，但也确实是有着诸多无奈！你这样，让萧某情何以堪啊……”
“放开你的手！”雪影再也看不下去，狠狠推开萧烬扶住梦狸的手，“萧大人，我家公子敬重您是子琼的父亲，对您再三忍让，没想到您不仅恩将仇报，更是得寸进尺！若是您要继续羞辱我家公子，雪影绝不饶你！”
“小影……别说了。跟萧大人没关系，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雪影根本不知道梦狸和子琼已有了共识，在他的臆想中，炎煜涵早已将他们俩的未来之路铺就完毕，而现在，眼前这个自称是子琼亲爹的人，却要硬生生地将他们两个拆散。
“恩公，萧某不求您能原谅我的自私，但看在子琼的份上……”
“大人，求您别再说下去了！我已经答应了您，就不会再反悔。但是，求您……给我留点自尊……别再继续说了……”梦狸转过身背对着萧烬，抬手抚平雪影紧皱的眉，“小影，我们走吧。”
“你疯了！？你真的打算就这样丢下萧子琼不管了？你……”
“小影！是不是连你也想看我伤得体无完肤的样子？难道你们都要亲眼看到我将自己的心，捏得鲜血淋漓才甘心吗？”
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梦狸破门而出，一路朝着竹林跑去。
“萧烬！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会将他今天所受到的痛苦和屈辱，成百倍地加注在你身上！”
扔下这句话之后，雪影头也不回地追了出去。
而萧烬，再次跪倒在地，面朝着梦狸和雪影飞奔而去的方向，重重地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恩公，对不起！待到有朝一日，子琼脱离险境，萧某定当回到你面前，以死谢罪！”
皇宫。
子琼在宫人的引领下，去到了皇上所在的御书房。
因为之前在湖州的时候，已经呈回了一份较为详细的湖州灾情说明和解决方案，且皇上也早已过目，对子琼的做法万分赞同。所以，此次命子琼可以略过湖州一地，直接报告临安的情况。
子琼会意，将在临安勘察所得结果一一回禀，之后亦是仔细地道出了解决方案，还呈上了那张自己亲笔绘制的支流流向图。
皇上对其解决方案赞叹有加，顿时龙心大悦，随即便说要对子琼、乃至整个尚书府大加赏赐。
问子琼可有何请求。
子琼跪地：“皇上，草民确有一事相求……”
第六十三章：大婚，已成定局
“滚开！你们统统给我滚！”
下午刚收到宫女太监们的回报，说是萧子琼已顺利回府，正在接受皇上的召见。湘灵满心欢喜，一想到跟自己的炎大哥喜结连理的时刻指日可待，女儿家的心思尽数写在了脸上。
可几个时辰过后，自己听到的，却是皇兄的一句“下月初成婚”。
不仅如此，见到宫人们送来的凤冠霞帔，湘灵几乎夺门而出，她要去问那个曾经许诺过要迎娶自己的人，为何要骗她，难道仅仅是为了救出子琼的娘，而使出的这下三滥的权宜之计？
不，她不可能甘心。从一开始她就不愿意承认这桩婚事，既然皇兄不答应退婚，那么她就只有靠自己的力量来解决。只要除去了萧子琼，所谓的赐婚一事便也不复存在。若不是炎煜涵那日对自己的欺骗，或许她早就成功了。
让她更不能理解的，还是自己皇兄的决定。当初湘灵找到他，以死相逼，要求退婚，皇上心疼自己的妹妹，却更在乎自己在百姓和朝臣面前的威严，圣旨已下，一切皆成定局。万般无奈之下，竟听从了湘灵的建议，假意派萧子琼前去临安，暗中却协助自己的妹妹，意图灭口……
岂料，子琼出发没多久，湘灵便又提出原定计划取消，具体原因也没有透漏半句。
可是令皇上更没想到的是，子琼居然出色地完成了此次任务，由他提出的一系列治理方案，甚得他心。也正如此，瞬间恍然此人乃是栋梁之材，万不可轻易弃之。想起之前自己误打误撞的赐婚，于是便决定将错就错。牺牲一个妹妹，换取一位良材，于一国之君而言，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滚开！本公主现在就要出宫！我倒要去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骗我！还有那个该死的萧子琼，本公主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你们都给我让开！”
湘灵摔了一地的玉器、首饰，这些都是皇上才派人送来的。那身嫣红刺目的凤冠霞帔，也被狠狠地扔出了门外，若不是有宫女们拦着，湘灵甚至已经将它碎尸万段……
“对不起，公主。我等奉命保护公主安全，不能让您出门。还请恕罪。”
此时湘灵的寝宫外，已被侍卫包围得水泄不通。
“放肆！奉命？奉谁的命！我皇兄吗？”
“是！皇上有旨，公主大婚在即，为避免横生事端，还请委屈公主待在宫内，哪儿都不能去，属下们也正是奉旨在此保护公主。”
“滚开！本公主现在就要出去，我看你们谁敢拦我！”
“公主，得罪了！”
门前的侍卫拔出长剑，拦在了湘灵面前。
“放肆！”
“公主，一切都是皇上的意思，我等也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别为难属下了……皇上早有交代，这婚，公主是必须得结。无论您愿不愿意……还说，就算是绑着，您也得嫁……”
“什么？……”湘灵没有想到，自己竟会被囚禁于此。分明先前还是和自己站在同一战线的皇兄，现在居然逼着她嫁给一个毫无感情的人。谁可以来告诉她，这不是真的？
连发火的力气都没有了，湘灵绝望地关上门，重新回到那张贵妃榻上。就在不久前，那个人就站在这儿，笑着告诉自己，待到子琼回京，就会请求皇上将自己嫁给他。可是现在时机已到，那个人却反悔了。
她恨！很炎煜涵骗了自己！恨萧子琼不敢抗旨悔婚！恨自己的皇兄执意将她下嫁于人！
“若兰……”
“奴婢在。”
“为什么会这样……”
湘灵从小娇生惯养，又是皇族之女，故而娇纵任性，别说是朋友，平时根本没有人敢跟她多说一句话。
而若兰不同，她自小父母双亡，本是跟着舅舅勉强度日，却因为舅舅嗜赌成性，最后在欠了一屁股赌债之后，将她卖进宫中做了宫女。
初进宫时，若兰受尽了宫人们的冷眼和欺凌，若不是湘灵将她收在身边，做了自己的贴身侍婢，她怕是早就惨死在那些无情的人手里。
所以，即便是平时湘灵要她去做一些伤天害理之事，她也从来不会拒绝。
而现在，湘灵这样子，也只有若兰可以陪在她身边。
“公主……事已至此，您还是想开点儿吧。皇上这回是铁了心要您嫁进他萧家的，您又何苦再这样折磨自己。”
“不！我不！他萧子琼何德何能？凭什么要本公主嫁给他！”
“公主……”若兰想了想，还是照实说罢，“奴婢听人说了，方才萧子琼确实有事求皇上来着，却不是炎公子的事儿。”
湘灵大骇，果真是他们反悔了。
“说！他到底给皇兄提了什么请求？”
“回公主的话，据说是萧子琼向皇上举荐了一位姓白的读书人。具体的，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说这位姓白的是临安人士，此次治水一事他帮了很大的忙。萧子琼还说临安知府腐败荒诞，置百姓于水火而不顾。皇上听他说完那知府的卑劣行径，当即便派人去了临安，传旨招那姓白的进京，接受皇上的亲自殿试。皇上还答应萧子琼，若此人真是可造之才，便将他收归己用，让他与萧子琼二人，分别担任工部左右侍郎。而将公主的婚期安排在下月初，似乎也是为了等到萧子琼封官之后……”
“岂有此理！”湘灵不禁拍案而起，气得浑身发颤，没想到自己机关算尽，到头来却不仅受了炎煜涵的欺骗，还让他萧子琼捞了这么大一个好处。
“若兰，替我出宫一趟。无论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找到炎煜涵，告诉她，本公主不会善罢甘休的！既然他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本公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