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朝七夕——sald

作者:sald  录入:02-07

柒寒发现,这个人似乎对于花生有些特殊的偏爱。

“许久不见,樱燎公子可安好否?”他开口搭讪。

樱燎轻笑一声,学着他的样子说句,“不甚安好。”

于是,樱燎引路,两人往着约定之地行去。一路上,柒寒总觉得樱燎看他的眼神复杂,大抵是那日被莫禾呵斥,内心有些不甘罢。

思索之间,前面的樱燎已经停了下来,其实他们所行的路途并不远,就在同方才那个村落隔着一座山的地方,只是……

轻击了一下手掌,柒寒转过头来看立在一旁的樱燎,“你可没告诉我,你的肉身须得这么多天兵天将把守。”

“你现在知道也不晚。”

其实方才穿越结界的时候,柒寒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那结界造的严实,就连一般的小仙都根本进不来,他也只是跟着樱燎,才能够勉强进到里头。

“那请问这里是何处?”

呈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个巨大如凹谷般的地域,昏黄土地,间或有黑色的植物蜿蜒生长在地表,在最中央的地方,有紫红色的晶石堆叠起来,形成一个像是坟堆的突起,他的双眼又开始生疼起来。

“这里是奈川的尽头,又名七离之海。”

“海?”琢磨那个名字,柒寒觉得有些意思,道是即使是孩童也知道有水才成海。

樱燎笑一声,“以前确实是名符其实来的。”

只是不知道,是哪个以前?

思想转到眼前,柒寒用指尖点了点那些认真把守的兵将,“实在不是我泼你凉水,要解决这么多的,我们两个和起来似乎也不太够啊。”

“确实不够,所以,”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只黝黑的犀角,正是樱燎从阎王那里夺来的,“我们用这个。”

说话间,樱燎已经将那东西置于地面,手指轻点尖锐的那头,咒语自口中而出,那墨角就好似被引燃了一般冒出烟来,淡淡的一缕,顺着地表的轨迹一直蜿蜒下去。

待到那角差不多燃尽,樱燎口中猛的发出一声奇异的嘶鸣,大地突然剧烈摇晃起来,紧接着脚下土地裂出无数道口子,那之间汹涌而出的,是黑雾一般的鬼魂,所过之处,万物皆陨。

下面的那些天兵天将起初还奋力抵抗,但随着游魂越积越多,便开始方寸大乱,只一个犹豫,便被那黑雾吞噬干净。

站在高处的柒寒,看着那情境,只觉得背脊一阵阵的发冷。

旁边的樱燎却在此时出声,他的声音淡淡的,像是在说着一些毫无关系的话,“柒寒,你知道吗,阎王的角,是吸收了地府至阴之气所化,以其制香所燃之味,可引来世间最厉之鬼,况且今日二月初九,世间阳气最衰之时,料是这几个小小的天兵天将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话毕,樱燎踏步往下走去,那些厉鬼遇上他,竟是像害怕了似的朝两边靠去,生生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柒寒跟在他身后,径直去往中央那堆晶石之处。

眼前的人伸出去触摸的手竟是微微颤抖,柒寒正兀自思索之间,樱燎忽的转过头来看向他,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成全吾之人,感谢你的陪伴。”

话音刚落,樱燎猛的劈手朝他划去,金铃轻摇,柒寒的胸口绽开一大朵红色的花。

番外

第一朝夕

午后的时光里,身着白衣的男子,正小憩在湖边桃树下。

忽的,像是感知了什么,他猛得睁开眼,望了远处一朵积雨的云一会儿,复又合上了眼。

“龍七大人,龍七大人。”

龍七原为龙王么子,排行第七,出生时又有七祥彩凤为其恭贺,顾得此名,现被天庭派遣,看守七离之海。

随着身子被猛烈摇晃了几下,被唤作龍七的男子终于睁开眼来,自在的打一个呵欠,一副睡意惺忪的模样,看一眼身边的小小侍童,因为小跑而微红的脸颊,他伸出手恶作剧似的使劲捏了两下,随即翻了个身,又睡了回去。

捂着自己被捏疼的脸,木遥一手又去推眼前的人,喊着,“大人,大人,上头下来人了,正在屋前候着呐。”

被他闹腾得厉害,只觉得刚才那一点睡意,一晃神便消失不见了。龍七只得无奈的爬起来,嘴里咕哝着“他们下来作甚?”,一边往自己居住的小屋行去,粘在身上的草屑,跟在后头的木遥拍得很是辛苦。

远远的还没到,就望见了伫在自己屋门口的两尊,龍七揉了揉没睡醒的脸冲他们打招呼,“天将大人们可安好否?”

“托福。”终于等到人的天将明显的有些不耐烦,赶紧把手里的信函交予龍七,末了还不忘交代,“如若寻到失物,还请大人尽快归还天庭。”

还尽快?他如若不凑巧拾到了,不见得还藏着掖着,天宫里能有多好的宝贝。

接过公文,龍七随意哼哼了几声算是应付,却见那两人交代完了却没什么走的意思,心下冷笑,几百年才从上头下来两个人,却是为的失物,难道这会儿是要自己把他们迎进屋里,给口水喝?

龍七一副等他们走的样子,表现得甚是明显,那两位递交公文的人物,没好气,便也匆匆离开了。

象征性的冲着他们的背影挥了挥手,龍七这才转过身来拆手里的信函,也就寥寥几句的公文,加盖了天帝的印章,说的大抵是前些个日子,天庭里丢了个清荷瓶,只是清荷瓶分五色,各色一个,不知道丢的是哪个?如果是红色的那个的话,龍七不禁勾起了嘴角,这还真是天帝的失格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东西丢了不找那偷东西的小贼,却只是着急寻回失物,这又不知是为的哪般?

正兀自想着,远远的听见木遥跑过来,声音里似乎带着哭腔,怎地才一会儿不见人就成这副德行。

待到木遥在面前站定,龍七将双手插在衣袖里,“你这又是被時雨欺负了?”

時雨是五百年前才来到此处的百目妖怪,不知道为何时常同木遥厮混在一起,据木遥所说,两人十分投缘,只是在龍七看来,那完全是時雨单方面的在寻木遥开心。

而且就初次见面时,時雨对他说的那句话来,他就有足够的理由从生理上厌恶这只妖精。

那个人说,“你是我见过第一个没有将来的神明。”

木遥忙着抽鼻子,一时还没缓过劲儿来。

龍七见他这么一副可怜相,突然不知道打哪儿来了身为主子的自觉,衣袖一摆,大步往前踏去,“走,我给你报仇去。”

“不是的……”

还没来得及拉住前头龍七的衣摆,对面林子里走出来一个人,止住了他们的脚步。

那人笑着抖落身上的树叶,看见同木遥在一道的龍七,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又转向木遥,“小家伙,你走这么快作什么?”

没见过的妖怪,有着夺人心魄的赤红色瞳孔,龍七将木遥掩在身后,正色问道,“你作什么。”

见龍七一副防备的样子,来人有些无奈,“我只是拉住这孩子向他问个路,并未做什么十恶不赦之事。”

“问路?”

“正是,”笑容有着淡淡邪气,却不惹人讨厌,那人微一倾身,“敢问这位公子,此处可否为七离海?”

稍稍一试探便知,来人身上只有淡淡的妖气,想是道行极浅的妖怪,大抵同其他妖怪一般,听了传闻,知道龍七不伤妖怪,又道此处是个修仙的好地方,这才迁移至此。

只是最近这里的妖怪越来越多,怕是稍不留神,自己那小木屋也被占领了去。

“嗯,这里便是了。”

听了回应,浅笑爬上脸来,他又朝这头行了一步,“听闻他处的妖怪,只须得朝这里的大人知会一声,便能在此住下,可是真的?”

“确实,”果然又来了个白吃白住的,龍七心里笑着,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道句,“你现下已只会过了,便在此处随意罢。”

对方一顿,大抵是没料到这般巧合的就遇上了掌管此处的仙家,稍一会儿才道,“那便谢过大人了。”

朝他挥了挥手,示意那人随意,龍七打了个呵欠,回屋去补方才的觉。

木遥也被支使着去屋里铺床,一路小跑着先进去了里头,没人去注意,那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

“龍七大人,快醒醒。”

这是他今儿个第二次被木遥晃醒了。

这会儿龍七坐起来,衣着凌乱,刚睡醒的头发披散下来在尾梢弯起一个弧度,他深深的望一眼床边的木遥,没有说话。

倒是木遥被他那一眼闪得结巴起来,“那个,大人,这个,今晚林子里有庆典,是您自己前儿个说好了的。”

说是庆典,其实也只是一大帮子妖怪们聚在一起喝喝酒什么的,龍七嫌整日整日待在此处,没什么乐趣,这才怂恿了那一帮子大大小小,隔三差五来那么一回,算是娱乐,反正此处连天界甚远,他也不担心会被上头安什么同妖怪厮混,不正己身的罪名。

现下大家都已经聚起来了,只是龍七迟迟没有露面,那些妖怪也不敢开始。

“哦,”就着坐着的姿势望一眼窗外,确实已是月上枝头的时辰了,他顺了顺自己墨色的长发去桌边喝一口水,“時雨呢?”

他可没忘记,時雨那家伙,答应了今儿个要带自酿的梅子酒过来,虽然龍七与他不怎么对盘,但時雨酿的酒偏生就是对了他的口,所以他也从不放过这种好机会。

“也已经到了,正在等您呢。”没告诉龍七,方才自己又那人被欺负去了。

听到酒已经到了,龍七顿时来了精神,整了整衣服,快步往外头那片林子走去。

妖怪的庆典,比起人类的来,其实要更热闹些,喝了酒的他们,尽是做些可爱的事情,所以见到酒杯菜碟在空中飘过,或是半妖半人的东西围着篝火跳舞,都是极为寻常的事情。龍七在外头设了结界,也并不担心有人类闯入,撞见了什么。

一边的時雨又在捉弄木遥,龍七看见他把平时遮住左眼的布巾取了下来,那只眼睛在篝火的反光里呈现漂亮的深紫色。

時雨的原身是百目,那类妖怪,是唯一一种能见人往昔未来的妖怪,却也因为这种能力,天帝曾下令捕杀,缘由是,这种泄露天机的东西是不允许存在的。

只是,随着新的天帝即位,这一条命令也被废除,只是经了大规模的屠杀,不知道这样的妖怪还剩几只?

抿一口瓷杯里的酒,龍七朝四处望了一下,没发现今早遇见的那只妖怪,想是初来乍到,没有人告诉他今晚的庆典罢,真是可惜了。

拨弄了一会儿地上的酒瓶子,龍七从里头找出来一壶新的,晃晃悠悠站起来,穿过正在因酒醉正在闹腾的众妖怪,往森林深处走。

寻到正午时小憩的那棵桃树下,望着眼前月光色的湖面,龍七颇有兴致的自斟自饮着。

早在许久之前,天界就有这样的说法,每隔几千年,龙族就会出生一条白色的龙,其血可开出红色莲花,尽燃四海之水,而他便会被派来驻守奈川的尽头,所谓的七离之海。

这个森林,乃至这整块地域都是围绕着这个湖而形成的,那正是被世人称之为七离海的地方,白龙出生的龍七被理所当然的派往这里,作为巡游神的理由,并不仅仅是为了让生物远离奈川之水的威胁,相反的,是为了保护七离之中那连他都没有被告知的东西,不被窥视。

然而,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应着奈川水的庇佑,这里所有的植物都保持在了最绚烂的季节,只要不去触碰湖里的水,这里真可称得上是世外桃源。

有轻浅的脚步声传来,龍七回头望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个笑,“是你啊。”

“大人甚好的兴致。”他已经从其他妖怪那里,知道了龍七便是此处的巡游神。

“来一点儿?”

看着他在自己身边的草地上坐下,龍七翻手变出个小酒杯替他满上。

那人也不客气,接过来一饮而尽。

望望酒杯里突然飘落的花瓣,龍七突然想起很多已经忘记了的人和事,他转过脸来看向身边的人,那人也正在打量自己,红色瞳孔,浮光掠影。

龍七忽的笑起来,脸色衬着月光,线条被勾勒出来,“还没问你叫什么?”

对方轻抿起嘴角,替龍七将沾在他发上的花瓣取下,“在下樱燎。”

听到这名字,龍七斟酒的手忽的一顿,旋即又继续下去,“你这名字可巧得紧了,道是与那天界太子同样。”

第二朝夕

眼睛不睁开,听着偶尔传来的衣服间的摩挲声,龍七先是呜咽了一声,随即将脸往被子里窝了两下又出来,用手捂住发疼的脑袋。

“唔,我怕是不行了,木遥。”用着沙哑的声音,龍七装作可怜的样子,对房间里的另一个人说。

“呵,我可没听说过宿醉能害死人,”那声音很近,似乎就在床沿边上,樱燎笑他也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更何况还是个神仙。”

愣了一下,把遮住双眼的手臂挪开,眯眼看了床边儿一眼,果然有个毛茸茸的脑袋靠在那里,就在自己的手边,龍七忍了又忍才没把自己的爪子搭上去。

“怎么是你?”把褥子往上拉了拉,龍七也没准备起来。

他很是怀疑,昨儿个時雨带来的那酒,是不是加了什么别的好料,不然就凭区区的梅子酒,怎么会弄得自己这么个下场,这个仇他要记下来。

“小家伙让我来的。”对于龍七,樱燎没有一般妖怪的畏惧或是恭敬,只是很平常的说着话,这让龍七感到很是舒服,在这里待得久了,他都要忘记怎样普通的与人交道了。

龍七笑笑,没说木遥做不来这种吩咐人的事儿。

“大人,要吃东西么?”

脑袋的主人站了起来,龍七盯着他那一截藏蓝色的衣服下摆,视线移动到桌边,停顿的时候眼尖瞅见一点褐色的鞋底,然后又跟着某一点移动回来,滑到那人端在手里的东西。

“地瓜粥?”摇摇晃晃坐起来,龍七懒洋洋的往墙边上一靠,平常木遥总是清粥配着六七个小菜伺候着,这么朴素的东西他倒还未有机会吃过。

见他扒拉着勺子却不入口,樱燎笑嘻嘻坐到床沿那头去,“放心吧大人,没毒的。”

“我还真怕你毒死我。”说着,龍七把勺子往樱燎那边儿递,开玩笑的对他道,“哝,给大爷试毒。”

那边的樱燎,眼睛忽的亮起又暗下,凑过来一点儿,当真一口含了下去,末了还舔舔嘴角,道句,“嗯,味道不错。”

眼神却是朝着龍七的,莫名看得他背后一阵战栗。

“诶,我就说说,干嘛当真。”勺子被人含过,对面的人又目光灼灼,龍七琢磨了一刻,将手里的工具搁到一边,就着碗口一点点的喝,收到显而易见的失望表情,他心下轻笑,平心而论,味道确实不错。

“这样就不吃了?”接过龍七递回来的碗,樱燎望了眼里头剩下的大半碗,站起来推门出去。

龍七打了个呵欠从床上爬起来,扒拉两下衣服,跟着他走出去,外面的天色已是晌午。

“这什么东西?”原本他还想看看樱燎洗碗的架势,却见他将碗直接搁在了地上,不一会儿,从那头树丛里钻出一只青底黑花的小东西,直奔着自己吃剩下的那碗粥去了。

正用指尖逗弄的樱燎顿了一下,转过头来,“这不是你养的么?我昨晚送你回来的时候,它就蹲在你门口了。”

“我哪里会养这种东西。”学着樱燎的样子,龍七也一道蹲在旁边看。

凑近了才发现,这东西的长相,似乎是只狸,只是因为颜色不对,看上去有些奇怪,又觉得有些眼熟,龍七撑着下巴,嘴里咕哝两句,“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善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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