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晖笑着应对,“诶?阿玛竟是这么对皇玛法您说的?呵呵,孙儿一直盼着阿玛赞孙儿几句,偏是阿玛那脾气,您也是知道的,孙儿实在是难从阿玛口中听得几句夸。教训倒是不少的。”话语间,丝毫不掩饰与四爷的亲近。
康熙嘴角似乎微微抽了一下,不过,老爷子虽然老了,却也是成精了的,不会在弘晖面前轻易破功,“哈哈,你这么说,朕琢磨着,也的确,老四是这个性子。不过,今日朕这皇玛法可不会吝啬,弘晖你确实不错,只是……若是趁着朕这老头子还能有几分精力,跟在朕身边一阵子,想来你是会有收获的。”这,才是目的,而且,这时候,康熙爷这话说得是十分谦虚了,谦虚得让弘晖这样的孙辈根本无法拒绝,理应欣喜接受。康熙爷这是以退为进。
堂堂康熙爷愿意亲自教导?是何等的荣宠!
然而,今非昔比了。
弘晖笑容丝毫未变,“皇玛法厚爱,孙儿实在是……孙儿铭记于心。”做出几分感动的模样,然而,神色未及眼底,“皇玛法,您如此疼惜孙儿,可是,作为晚辈,孙儿怎可忍心在您静养龙体的时候多有打扰呢?阿玛初登帝位,朝务繁多,不能在皇玛法您跟前侍疾、多敬几分孝心,昨日阿玛已经跟孙儿表示惭愧了,这时候,孙儿虽然是无比渴望您的亲身教导,可……可……怎可违背孝义再扰了您的清静呢?”弘晖丝毫不给康熙反驳的机会。
康熙爷想要让四爷做个孤家寡人,弘晖决不允许。
康熙爷的亲自教导,若是早些年的时候,康熙如果当真诚心诚意,弘晖说不定也真会心存感激动容,只是如今?哼!弘晖嘴角一丝冷笑划过。
“好了,这事不用多言,就这么定了,这阵子,你跟朕去畅春园住些时日。”康熙爷毕竟是康熙爷,几十年帝王位坐了,哪里容得了听人忤逆?这时候,不愿再与弘晖缠斗,一锤定音了,容不得半点妥协。
弘晖张张嘴,却是沉默了,这老头也忒霸道了,简直就是无赖行事。弘晖这时才醒悟,在绝度的强权面前,任自己有多少计谋心思,都没用。
然而,殊不知,康熙爷这时候心里同样不痛快,若是以前,哪个小子敢这么明目张胆地与朕唱对台戏?欺君之罪,谁敢?而现在,眼前的小子分明就是有恃无恐,别看康熙爷一句话敲定了,可其实,若是弘晖真敢硬碰硬,康熙爷这节骨眼上,还真不会把弘晖能怎么着的!
退位之后,太上皇的身份固然依旧尊贵,然而康熙明白,终究是不一样了。
弘晖虽然沉默,心里却没有真的妥协了,正思量着怎么脱身,对于接受康熙爷的亲身教导,这事儿,弘晖已经不屑了,哼,小爷乐得多学学四爷。
只是,才刚跟着康熙爷往畅春园去,半道上,弘晖得了四爷传来的消息,说是让自己“稍安勿躁”,弘晖虽有疑惑,却也让传信的人回去禀了四爷,“但凭阿玛做主”。
于是,康熙爷才在畅春园歇下,李德全神色有异地说是有事回禀,四爷下旨,命老五恒亲王胤祺为钦差,即刻启程去江宁府,彻查江宁织造曹寅一案,十六胤禄随行。
老四这是要赶尽杀绝,康熙爷“啪”地一声摔了一桌的杯碟,气得愣是骂不出一句话来。
弘晖自然也听说了关于曹寅一案的事,笑赞四爷好气魄,当晚,弘晖一觉好梦。
第二日,弘晖端着一张笑脸来给康熙爷请安,说了些感激老爷子教导的话,随后,还未等康熙爷发话,弘晖就拿了“治吏”一事向老爷子问法,弘晖侃侃而谈,恨不得从古至今把各朝各代地贪官污吏拿出来狠骂一通……康熙爷都找不到机会打断。
等弘晖说得累了,才想起停下,问康熙爷,“皇玛法,您觉得呢?”这才发现,康熙爷那张老脸要多臭、就有多臭,还不等老爷子发话,弘晖再一次抢了话头,“啊呀!都是孙儿的错,皇玛法,您的脸色真难看,莫不是孙儿扰着您了?都是孙儿的错,孙儿不孝。李公公,还不快快服侍皇玛法歇下,若真累着皇玛法,我这就没法向阿玛交代了……”不由分说,扶着康熙歇着去了。
然而,事情没那么容易结束,康熙爷没安好心把弘晖绑在身边,四爷难道真的甘心?何况,这还是康熙爷第二次企图拿弘晖来钳制四爷,老爷子不是初犯啊。
李德全再次收到乾清宫那里传来的消息,都已经不敢再向康熙爷回话了,然而,老爷子毕竟还没糊涂,打量李德全的神色,康熙爷叹了口气,还是让李德全老实交代了,“主子,皇上他……今儿个下旨,着理亲王世子在刑部办差。”
理亲王世子,自然就是理亲王胤礽的儿子、从前的皇长孙,弘皙。
四爷并没有把事情做得太显眼,只是把弘皙扔在刑部了,然而,康熙哪会不明白?刑部原是老四的地儿,若说把弘晖安排在刑部,倒是顺理成章的,毕竟弘晖就是在刑部学着当差的,然而,如今老二家的弘皙呆在刑部,保不准没几日就被啃得没型了……刑部于弘皙,那是吃人的地方。
老四居心歹毒,只要弘皙办差稍有差错,老四轻易就能毁了弘皙……康熙爷只觉得脑袋涨得厉害,却也不得不承认,老四原本隐忍的性子,几次遇上弘晖的事儿,就变得“忍性”全无了。
若再留着强硬留着弘晖在畅春园,康熙爷都没法子想象,老四还能干出什么事儿来?恨就恨在,老四做事,不论是整治曹寅、还是威胁弘皙,滴水不漏,康熙爷根本没法子抓到把柄。
而养心殿中,四爷却没有康熙想象中的得意,闲来治了曹寅、动了弘皙,这些在四爷的布局中不过都是顺理成章的,想来康熙爷一定是认为自己故意拿这些来做要挟,可即便不是为了弘晖,四爷依旧还是要这么做的。
四爷,其实没有康熙腹诽地那般,四爷做事,自有章法缘由,尤其是关乎江山社稷的正事,四爷一向大局为重。朝中诸事,也还算是顺利。
然而,脑海中不断重复着今日德太妃的话,四爷闭目,仍旧一个“忍”字。
59.情到欲来悲催至极
康熙爷将弘晖带至畅春园的时候,并未与四爷商量,而如今,倒是把弘晖“放”回去的时候,特地派李德全去请了四爷来说说话,康熙爷是真的病了,这两日与四爷弘晖父子斗法,又伤了心神,此时倒也看开了,与四爷不痛不痒地唠叨几句,就打发了这对不省心的父子。
康熙爷还想着再多活几年。
最终瞧着四爷领着弘晖离去的背影,康熙爷忍不住眼眸子有些酸涩,情绪更有些复杂,一旁李德全瞧了,只能暗暗为老主子叹口气。
康熙的时代,再不复。
四爷刚在康熙面前的时候,是勉强打起精神应对,丝毫不敢松懈了,然而此时走出康熙的视线,弘晖是发现了,四爷神色颇为疲惫,弘晖下意识收起了脸上笑意,“阿玛,谁惹您生气了?”
儿子郑重其事的模样,让四爷不由地心头一暖,四爷也不知是错觉还是当真,总是时常觉着,打很久以前开始,自己这个做阿玛的才是被弘晖这孩子护得紧的,“无事。”
四爷向来坚持,与康熙、与德妃间的种种,根本不该将弘晖这小辈再牵扯进来。
弘晖对上四爷的笑,心里虽然腹诽四爷不诚实,但也还是很给面子地弯了嘴角,灵机一动,“哦,对了,阿玛,先前皇玛法吩咐了儿子一事,待会儿回宫了,咱得赶紧替皇玛法办妥了,也算是敬份孝心。”
弘晖虽不是万能全知的,然而,四爷常常在康熙、或是德妃那里得了委屈,所以或许连四爷自个儿都没发现,往往这种委屈的表情,四爷是独有的。弘晖想起刚才在康熙爷面前,四爷毫不留情地斗法出招,弘晖相信,再能惹得四爷伤心费神的,八成是永和宫里的那个老太婆。
小爷这些年辛辛苦苦,你个老太婆居然还是如此不知好歹?弘晖,怒。
“嗯?”四爷疑惑,见弘晖的笑容中突然染上几分算计的味道,四爷倒是不担心这小子算计自个儿,所以四爷颇有几分兴致,心中笑骂,这臭小子,没个正形,小心思总是特别多。
弘晖又是“呵呵”一笑,“皇玛法昨儿个与孙儿说,想将德玛嬷也叫来畅春园陪着,热闹些。所以……呵呵,一会儿,儿子就去永和宫给玛嬷请安,然后顺便把皇玛法的意思与玛嬷说了,玛嬷定是十分高兴的。”
康熙爷说过这话?想念乌雅氏了?自然是,没有的。
四爷嘴角眉角同时一抽,瞧儿子得意的小模样,少年的笑脸中又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怒气,显得格外生动。弘晖小子,胡诌的能耐,见长了……然而,四爷并没有张嘴驳了儿子这话。
弘晖心里惦记着,虽然四爷把康老爷子斗得妥协了,可自己这两日还没把老爷子折腾够,弘晖心里依旧不痛快,如今正巧了,老太婆你不知好歹,就别怪我弘晖下手了。
哼,把惹人厌的乌雅氏,搞到畅春园,摆康熙爷跟前添添堵,弘晖觉得,此事,甚好。至于对四爷而言,把乌雅氏赶跑了,让四爷眼不见为净。
因为是康熙爷传位给四爷的,乌雅氏对于四爷即位,虽有异样酸酸的情绪,她却也不敢干涉朝政,再者,这些年,有弘晖在四爷和乌雅氏之间调停,这母子俩的关系当然也没到那不可收拾的地步。然而,若想要让乌雅氏对四爷好一些,不难,却如果想要乌雅氏对四爷的好赶上她对十四的那般,那就是登天的难了。
对乌雅氏,大概是康熙心里有些疙瘩,又或许是四爷想法与老爷子殊途同归,总之,此番四爷登基为帝,然而,四爷生母乌雅氏却只得了个德太妃的封号,离皇太后的尊荣可还是差上一大截的,乌雅氏心中积怨,却也是嚣张不起来,如今全靠着一副小肚鸡肠在折腾。
四爷心里哪里会不懂弘晖的算计,然而,四爷纵容了,儿子这事儿做得并不“正经”,可此时,四爷倒是没再舍得开口骂一句“没规矩、没出息”,四爷觉得一身疲惫缓解了许多。
弘晖劝着四爷去歇歇,实在是不忍瞧四爷稍显憔悴的样子,如果不是为了把乌雅氏这个大麻烦给解决掉,弘晖倒是很愿意陪着四爷回养心殿,似乎许久没能给四爷敲敲背、捏捏肩了……不知怎么的,想到这些,弘晖突然脸色一僵,神情一下子变得十分不自在。
四爷是敏锐的,察觉儿子不对劲儿,细想一番,却还是没明白弘晖是怎么了,“晖儿?”稍稍放柔了声音,四爷对弘晖关心到。
这一瞬,弘晖的表情似乎更加古怪了些,然而,很快,弘晖强自调整了心态,终于恢复了笑脸,只是这笑容依旧很有几分僵硬和尴尬……还有就是,四爷发现,晖儿的脸上有些不正常的红晕,四爷不由抬手探向弘晖的额头,手背触及,果然是烫的。
弘晖才刚勉强让自己的心绪平稳下来,却不料被四爷如此举动又给搞得个心砰砰跳得厉害,不着痕迹退了小半步,却眼看着四爷的手跟着依旧在探自己脸上的热度,弘晖无奈,伸手握了四爷的手,给扯了下来,“阿玛,我没事,没事。”
却不知,弘晖的手才握上来,四爷完全忽略了弘晖稍显不自在的辩解,只因为弘晖的手,同样是微微发烫的,这可不像是“没事”的模样,“弘晖,别闹!苏培盛,传御医去养心殿……”难道这两天在康熙爷那里受凉生病了?
弘晖“咳咳”咳了几声,赶紧叫住苏培盛,“不用,苏培盛回来。”再抬头十分认真地对着四爷,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尴尬了,“阿玛,儿子真的没事,就是稍稍觉得有些燥热,不用叫御医了,我还是直接去永和宫把事儿给办了……”
弘晖心里门儿清的,笑话,这种事能让御医来看吗?弘晖欲哭无泪啊,却又实在不好说。
“闭嘴。”四爷厉声对着弘晖呵道,然后十分恼怒地看了眼停下脚步的苏培盛,“还不快去?苏培盛,谁才是你主子,听谁的?滚!”
四爷对于弘晖生病一事,尤为不淡定。
所以,这些年来,弘晖见识过一两回之后,就更加好好的护着自己的身子,免得惹四爷忧心,然而……今日,冤啊,真的不是病。
四爷扶着儿子,弘晖再不敢轻易表示拒绝,怕再给四爷添堵,只好乖乖任着四爷照顾着,然而,感受着四爷贴近的气息,弘晖心里却是难得的慌乱。
这事儿,一会儿该怎么收场?头疼。
养心殿。
御医替弘晖把脉了,十分的谨慎,丝毫不敢大意,眼前的可是当今圣上最最疼宠看重的嫡长子,或许就是将来的……咳咳,然而,等明白了小主子的“病症”,御医却是愣住了,郑重的神色,这时候有了一丝裂痕,哭笑不得。
四爷急了,“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自从那一年大病之后,这些年,弘晖的身子向来好好的,怎么会?御医难以启口的模样,更是让四爷无法平静心绪了,这种时候,什么隐忍克制,早被四爷抛在脑后了。
“呃……”御医被四爷呵斥一声,赶紧跪地请罪,然后结结巴巴把前因后果一说,御医只敢埋头跪着沉默了,只觉得皇上刚才肆意狂飙的怒气没了,却发现大皇子正毫不掩饰散发着诡异的寒气。
四爷,沉默了。
御医的意思,说通俗点,大概就是……弘晖长大了,显然不是真的病了,一个女人就能缓解了。
四爷,这会儿子,只觉得脑袋里空空如也。
弘晖知道自己的脸上怕是十分难看,如果真像御医说的这般也就算了,毕竟,身子长开了,有些生理需求是再正常不过的……然而,最最令人头疼的问题就是,自己的身子,并非如御医所说的,想女人!对此,弘晖十分明白。
自己这身子……怕是想男人了,更确切的说,是被四爷勾得冒了欲、火!
大概,真是病了吧!弘晖也沉默了。
这……是第二次了,相较于在江南时那次,弘晖此刻十分清晰,再想找些借口、想要逃避都难。再小的时候,没闲工夫、更没心思想这些男女之事,而近两年身子长开了,额娘也提过,可弘晖对着额娘送来的女人,依旧是丝毫提不起兴致,却谁料?
四爷?四爷……四爷……四爷……四爷……
真真,头疼得厉害。
四爷早就挥手让御医与一干奴才退下了,这时瞧儿子难看的脸色,以为是弘晖恼羞成怒了,站在儿子的立场,四爷十分贴心地表示理解,真捉摸着如何安抚这小子,却不料,弘晖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急急一句“儿子告退”,匆匆离开,逃一般。
四爷,笑了。
而,弘晖,悲催了。
这欲、火正旺的时候,若再让四爷这么靠得近、柔声柔语地说上几句关心的话,弘晖真怕自己再难克制了,问题大发了,唯有——走为上策。
弘晖急急回了自个儿的院子,被康熙爷带去畅春园的时候,弘晖并没有带上顺子,因为知道康熙留不住自己太久,所以这会儿顺子瞧见自家主子疾步归来,完全没了往日里的阿哥风度,“主子?”担忧道。
弘晖让顺子去备凉水洗浴,顺子倒也并不十分诧异,毕竟,从前在雍王府的时候,主子也偶尔喜好用凉水冲澡,只是,这会儿子,主子神色颇为怪异,然而,顺子自然不敢再多嘴,赶紧去备水。
只是,还没等顺子将凉水备好,就见苏培盛来了,而弘晖瞧着跟苏培盛一道来的人,一口郁气直直冲上来,却又被弘晖生生吞了回去。苏培盛是奉了四爷的旨意,给小主子送“良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