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夺嫡,才刚刚拉开序幕。
经此一役,弘晖似乎有些明白了四爷真正的意图,名正言顺地继位大统,弘晖甚至生了几分疑心,难不成四爷也还是重生的?毕竟,曾经熟知的那段历史,继位之痛、篡位之嫌,雍正实难摆脱。
50.后院之争四爷之计
紫禁城乱象渐平,笑的笑,哭的哭,恨的恨,苦的苦。
永和宫里,德妃娘娘就差咬碎了一口牙,后宫虽有新人冒头,但即便是当初那个莲贵人,在乌雅氏眼里也不是威胁,却谁想,斗了这么些年,居然在这个时候,让宜妃那个女人一跃成了当下位分最高的贵妃。
终究是因为姓郭络罗氏吗?可惜自己娘家乌雅氏不得力啊。如今,见了宜妃,瞧她那副得意的样,当真是不愿低头服输,德妃娘娘实在不甘心低了宜妃一等,哪怕只是低了一点点。
弘晖从护国寺回京后,总是要进宫来请安的,见了德妃娘娘的时候,也难免受了牵连被冷落,显然是德妃娘娘把心中怨气撒在弘晖头上了,弘晖忍不住腹诽,还真是个扶不起的蠢女人。言语之中,德妃下意识地将罪过归之于四爷,颇多责怨,这让弘晖十分不喜,怎么偏是这个当娘的如此埋汰亲儿子呢?一比较,还真是和宜妃郭络罗氏没得比。
原是打算与德妃一起去慈仁宫给皇太后请安的,可刚要出门,一个嬷嬷匆忙进来,在德妃耳边轻语了几句,乌雅氏就改主意了,说是自己头疼的毛病犯了,就不陪着弘晖一起了。直到见了皇太后,弘晖才明白,原来乌雅氏是得了消息,新晋位的宜贵妃凑巧了也正在慈仁宫陪老太太逗乐呢。
皇太后见着弘晖来,当然是高兴的,左看看老五家的弘升,右看看老四家的弘晖,老太太也听说了,这一次宫中最终能够安宁,多亏了老四和宜妃两个,于是,心中对着两个小的也是更多了几分疼爱,赏赐了不少好东西。
“可真是羡慕你能在护国寺呆上一阵子,定是十分惬意。”弘升与弘晖一起离开慈仁宫,结伴着出宫,弘升依旧淡淡地笑着,带着几分真诚,这性子还一如既往地淡薄。
弘晖听闻,一挑眉,“听说五哥的学问做得越发好了,得了三伯父好多夸,我也是羡慕着的。”弘升是跟着三爷胤祉在礼部的,三爷为人也较为圆滑,不与人结怨,然而,诚亲王胤祉沉迷诗书,于学问一道,是难得夸人的,夸的还是个小辈。
弘升微微愣怔,他倒是没想到,弘晖也知道这些,毕竟,弘晖的性子,向来不理这些俗事,弘升虽然从不说,但是心里总有几分复杂,似乎很讨厌与弘晖这般不痛不痒的说道,却又有几分得意弘晖还能愿意与自己应付,总之,脑海中闪过七叔家的弘曙小子,弘升微微生出了些羡慕嫉妒。
谁想,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应该在府中当差的顺子竟是找进宫来了,顺子瞧见主子身旁的弘升阿哥,顿了顿,还是如实禀报了,四爷府的事儿,也总瞒不了人的,“奴才给两位爷请安。”匆匆行礼,没等弘晖问起,顺子就说了,“主子,府里出事了,钮钴禄格格和耿格格一同动了胎气,福晋也急得晕了。”
弘晖自然听懂了顺子藏着的另一半意思,该是额娘也没办法,只好选择一晕了事,“可有派人告知了阿玛?请了御医吗?”眼神却是似有似无地瞥向一旁的弘升。
顺子答道,“苏总管在府里照应着,已经派人去了刑部给王爷报信,御医也请了,这时候应该到了。”今日这一出,绝对是意料之外,看来,宫里刚平静下来,四爷后院就烧起来了,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看不得雍王府好好的。
弘升很识相地安慰了几句,然后告辞说是礼部还有差事,就分道了。
弘晖没有错过弘升眼底滑过的一丝笑,哼,早怀疑这个弘升不会看似这么简单无欲,如今,总就是露出尾巴了,随着宜妃娘娘晋位,这五爷九爷当然也跟着水涨船高,胤祺胤禟府上的老婆孩子当然也是自以为高贵了些,大概也是人之常情。
“怎么回事?”弘晖则是带着顺子疾步回府。
“主子,耿格格来给福晋请安,也就用了几口茶水,然后,就喊着肚子痛。奴才也见着了,额头汗珠子直掉,不像是作假。”顺子语气也难掩担忧,“而钮钴禄格格则是在花园里,与年庶福晋起了口角,当时就乱了,也不知怎么的就摔了,同样是动了胎气。”多事之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弘晖皱眉,“耿氏怎么说?”
“主子,还未可知。”顺子感到无力,也深感惭愧,不能替主子分忧。
弘晖一路沉默,直到回了四爷府,弘晖周身冰寒得很,倒是把一众奴才给吓着了。先是入了福晋的院子,没去理会耿氏钮钴禄氏如何如何,而是直接进了额娘的房间,却见只有两个小丫头守着还“昏迷”中的额娘,弘晖怒了,“人呢?”
小丫头战战兢兢答话,说是耿格格在福晋院子里中了毒,奴才们都去守着耿格格去了,其实,芸秀身边忠心的老嬷嬷一齐“抛下”主子去伺候耿氏,是为了替福晋主子看紧了这耿氏,怕再闹出什么陷害福晋的事儿。
弘晖的沉默换来芸秀的苏醒,刚才装晕是下策,但也唯有这般的权宜之计,“弘晖。”话语中多了几分无力,当然还有不甘心,她那拉氏芸秀何时被这么算计过?这阵子安心帮着四爷安抚后宅,却到头来竟是惹得自己一身骚,芸秀恨不得查出哪个乱上后直接给活撕了。
弘晖见额娘气色尚可,也放心了些,“额娘,这些丫鬟婆子的都不在这里伺候,实在有些不妥,不就是个耿氏吗?何必……”
“弘晖,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有一点晖儿你要记住,如今的耿氏,不单单只是四爷的一个妾侍,她肚子里怀着的是四爷的子嗣……”谋害四爷子嗣这种事,还在自己的院子里,芸秀当然不会这么傻,可这一回,真是被陷害到了,即便无辜得很,也没法子彻底脱了干系。芸秀刚才在心里一直盘算着,如何处理,如何才能守住四爷的信任。
子嗣,事大。
偏偏,就这当口子,年氏与钮钴禄氏还闹了那么一出,芸秀是真气得差点吐血了,这不分明是在陷害自己这个四福晋当得不称职吗?不管两个妾侍动了胎气是否是自己这个福晋害的,在外人看来,哪怕是在四爷眼中,作为王府的女主人,芸秀知道自己是推脱不了责任的。
而,四爷的态度,是关键。
四爷在刑部得了消息,然后听说已经派人进宫通知世子爷了,接着又有奴才回禀世子爷回府了,四爷就没有急着回府,而是在刑部办差事,直到傍晚才归。
四爷的这种姿态,让原本十分急迫的事态,变得几分模糊,事关子嗣,可四爷这摸样,怪?难道,是消息被夸大了,其实没那么严重?
甚至有人暗暗猜测,这是不是四爷布的局?如果这个时候谁敢跳出来拿这事儿说道,不管是朝着四福晋、还是四爷去,就怕最终被四爷反咬一口。
于是乎,四爷府的事儿,还没闹大了,就被所有人刻意忽略了,就是宫里康熙爷,听了皱眉,却没再有后续谋划。
老四胤禛,这心机太深,眼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观望为主。很显然,先前的事,让大家对四爷有了个全新的认识,何况,事实的确是,理亲王失势,眼下老四老七强势联手,就算是老五老九跟着宜妃身价高了些,却还是难以判断将来的赢家是哪一位?
终于等到四爷回府了,却见年如意哭哭啼啼跑到跟前,赶着嚷嚷想撇清关系了,无非就是钮钴禄氏摔了完全是与她年氏毫无关系,还请四爷明察等等,小脸苍白着,却勇敢地与四爷对视表示真心,不得不感叹,年如意原来还是有脑子的。
果然,四爷点点头,没有再责怪,并不严厉地吩咐年氏先回院子歇着,四爷有命,年氏见着爷并不恼怒,也就放心了。
而四爷才刚进福晋的院子,就见几个丫鬟婆子跪着哭喊叫冤,听了几句,四爷明白了,都是钮钴禄氏和耿氏身边伺候的,无非就是请四爷替自家格格和格格肚子里的小主子做主。
“都做什么?没伺候好两位格格,还懂得先声夺人了?喊冤、告状?怎么,是想告诉王爷,是福晋害得你们两位格格?”弘晖站在门口,冷眼扫过递上跪着的几人,话语冰冷。
钮钴禄氏的人,本是想要告那个年庶福晋,谁想竟然让世子爷歪曲了?连连磕头说不敢,越描越黑了。
而耿氏的人,偷瞧了世子爷气势十足的狠戾模样,哪里还敢哭闹?可神情委屈恐惧地样子,又像是在告诉四爷,怀疑的就是四福晋出手加害自家格格。
“阿玛,额娘病了,儿子今日未能到刑部当差,还请阿玛恕罪,儿子甘愿领责罚。”弘晖这时候对上四爷,则是转了话题,也不再提两个格格动胎气的破事儿了。
“你跟我来。”四爷只这么一句,就带着弘晖去了书房。
“我记得与你说过,不要太过插手后院的事。”四爷生气了,这孩子怎么就不听话?这一次连着两个格格动了胎气,一旦真出了什么差池,弘晖还能避得了?
“那儿子就应该眼看着额娘被欺负?”弘晖据理力争,抬头对上四爷严厉的目光,毫不退缩。
“……”四爷摇头,再接着,就坐下沉默了。
时间长了,弘晖以为四爷总能再训几句,却发现,自家阿玛就这么坐着,丝毫没再开口的意思,弘晖头疼了,四爷您好歹说句话啊!
心慌的时候,并非因为受了四爷斥责,而是面对十分沉默的四爷,弘晖忍不住先投降了,“阿玛,儿子不该这么和您回嘴,是儿子没规矩,错了。”口是心非,大概就是这样的。
“嗯。”四爷倒是配合,然而,也就这么一闷哼。
“阿玛,儿子从没想过要害您的子嗣。”弘晖再接再厉,真不知道四爷生的什么气?弘晖心说,害人的心思,自己的确没有。
四爷没再哼声,反而是瞪了儿子一眼,这小子到底是聪明还是糊涂?
“您瞪儿子做什么?难道您还真认为儿子存了手足相残的心思?”弘晖这话一出口,立马换来四爷更加冷厉的目光,显然是“手足相残”的几个字眼让四爷在意了,可是弘晖知道,若想与四爷之间有更深的羁绊,就必须坦诚,不能绕着弯的走回康熙与废太子的路上,“儿子在外确实没少带着面具与人虚与委蛇,可儿子敢说,没在您面前瞒过什么,您是阿玛,儿子高兴了、儿子委屈了,有什么,在您面前说什么,这样,难道让您觉得是儿子错了吗?”
四爷抚额表示无奈,然而,不得不承认,弘晖这些话,听着让人恼的同时,也让人心里很有几分舒坦,再想想这些年,弘晖的确总是有话直说的性子,“你就这点城府?”四爷笑骂。
弘晖撇撇嘴,只觉得刚才那稍有僵硬的气氛缓和了,四爷果然气场太强大,“儿子有多少出息、几斤几两重,您还不知道吗?”戏谑地朝着四爷眨眨眼。
四爷想要严厉教训几句,可没绷住脸,还是笑了,“欠收拾!”这会儿,再没点威严了。的确,四爷细细琢磨着,虽然这小子主意多,可到底是个懂事、听话、贴心的好儿子,再与同辈人相比,四爷打心底里觉着自家的嫡长子最出息了。
“嘻嘻,阿玛,您可不是舍不得收拾儿子嘛,儿子胆儿大,也是您宠的。”弘晖喜欢与四爷笑闹,虽然一直觉着认真办差专心朝政的四爷相当帅气、相当酷,可四爷总是绷着神经也不行啊,弘晖可不希望临了四爷闹一个心力交瘁的境地,“阿玛,儿子觉着是有人故意陷害额娘的……”弘晖还是把话题给饶了回来。
四爷却依旧坚持,“这事,我自有主张。”
弘晖张张嘴,却发现再难反驳,只得作罢。
却不料,当晚,四爷召见了福晋芸秀,奴才们只听见屋里有杯碟破碎的声音,接着,四福晋离开的时候,是红着眼睛的,神情显得十分疲累和委屈。这事,一个晚上,就在四爷府传得沸沸扬扬。
然后,四福晋,病了。
弘晖第二日赶去福晋院子探望的时候,却被告知,四爷吩咐了,福晋需要静养,不见客,弘晖神色一僵,却没再坚持,只让嬷嬷代为问候了额娘,希望额娘早日康复。
然而,四福晋这么一病,就足足静养了一年多,期间,钮钴禄氏诞下四爷的五阿哥、耿氏诞下六阿哥,母子皆平安,只是钮钴禄氏身子亏了,以后怕是难再生养了,好在五阿哥生的虎头虎脑的精神十足,钮钴禄氏也是能有盼头的。
福晋病了,李氏这个侧福晋就代管了四爷府后院,一时风光无限,更何况,近来四爷越发看重三阿哥弘时了,李玉漱得意极了,唯有让里侧福晋不如意的是,那个有巡抚兄长撑腰的狐狸精年如意。
四爷从来不是耽于后院的,至于女人间的争争吵吵,只要没吵到四爷跟前、只要没影响了雍王府的面子,四爷是不屑于多参合的,也同时,一直拘着弘晖不许儿子被后院争斗误了前程差事。庆幸的是,四福晋不管事的这段日子,四爷府后院倒也还算安和,然而,这模样,反而坐实了那拉氏芸秀的“无能”。
弘晖倒也听话,既然四爷坚持,弘晖纵然心中会疑惑,但还是遵从了四爷的意思,虽然不甘心四爷把弘昀和小四卿和都安排到四爷院子里去亲自教导,可也没法子,谁让四爷是这雍王府的老大呢?
弘晖隐隐猜到几分四爷的用意,应该还是故技重施,借故冷落福晋,然而真相只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嫡子。只是,四爷从来不承认这一点,还不容置疑地把弘昀卿和“拐”走了,却并非真正的亲自教导,四爷可是大忙人,弘晖心里经常腹诽,真是苦了弘昀卿和,在四爷眼皮子底下,被拘得厉害。
直到弘晖暗中查出,当初陷害四福晋的元凶,所有的疑惑才真正得以解开,弘晖胸闷至极,拿着七彩探查出来的原委,几张纸写得够明白的,往四爷面前一送,“阿玛作何解释?”
林师隐身在屋中,心中也被世子爷这气势压得一惊,暗道,东窗事发……又有好戏了!
51.真相或许并不重要
四爷很欣慰,虽然时隔一年之久,可最终,点破真相的还是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嫡长子,然而,欣慰之余,面对儿子当面咄咄逼人的模样,四爷习惯性地选择了沉默。
对于四爷这近乎无赖的行为,弘晖真是觉得头疼得厉害,人家堂堂雍亲王,做什么不可以?你小子又凭的什么来怀疑质问?可笑,自不量力。
“阿玛是想保护我,还想考验我,是不是?”沉默之后,依旧是弘晖妥协了,与四爷玩这“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弘晖彻底认栽,绝无得胜的可能,四爷是牛人。
四爷脸上表情有几分松动,不过很快再次恢复了面瘫神情,让人猜不出这位爷究竟在想些什么?
“依阿玛之见,您认为,皇上当年对理亲王的保护、还有考验会少了吗?是不是也像是您与儿子现在这样?以爱的名义,以保护的名义,总是专断着您以为正确的道理吗?明明您对于那二位的行径是不屑的,如今,又何必反被聪明误……可儿子,不愿这样。”弘晖不得不承认,生在皇家,哪怕再努力改变命运,却还是有恐惧,怕是逃不过皇家这些恶性循环似的命运。
极端的宠溺背后,大概是同样极端的不信任。
四爷终于动了,站起身低头认真看着儿子,弘晖好像是又长高了些,脸上的稚气更是少了许多,“你是这么认为的?”
四爷觉得心里难受,自己对弘晖如此宠爱,为了这个小子,也曾几次妥协了自己向来的做事原则,而如今,竟然还招来这小子的质疑和责问?情何以堪,简直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