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眸冷冷瞪了所有人一眼,包括一旁的老教授,晓一语不发地便走回了原位,仅照着他认为上课该有的样子做,其馀的什么都不理会。
他不后悔答应臣。
只是他心里更宁愿回去让男人罚跪算盘,也不愿在这被人当笼子里的动物盯着看。
第十六章
夏夜臣傍晚开车去接晓的时候,其实气早就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只是对方一上车就忽然靠过来抱住自己的举动还是让他很无言。
“你该不会做了什么亏心事吧?”男人不禁看了他一眼。
“没有。”臣没说不准瞪他们,所以那应该没关系吧?
想归想,晓垂下眼帘的模样却显得格外温驯,让人根本就不信。不过夏夜臣也没有要逼他立刻就得习惯学校生活的意思,语气一转便随口问道:“那你今天学了些什么?”
“运算子多载。”
“哦。”……那是什么鬼东西?男人边开着车,边默默想着。
“臣。”
“嗯?”
“如果我都学完了,能提早离开学校吗?”晓问得认真,然而听了他这番等于想提前毕业的话,虽早就料得到他不喜欢待在学校里,因此即使夏夜臣心里毫不意外,仍不禁莞薾。
“你才刚入学。”第一天就问这种事了,之后该怎么办?
晓不明白这之间有什么阻碍:“所以?”
“不,没什么。”夏夜臣蓦然沉吟思考,过了一会才说:“你会很辛苦的。”
闻言,晓更显得淡然不在乎:“追你这么辛苦我都不在意了。”
“——你……你刚才说什么?”夏夜臣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否则他怎么会听见晓说……然而看着对方一脸的淡定,他只得泄气似地问:“你从哪学来这种话的?”
“学校。”青年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答。
“……”
随后见男人一副快趴在方向盘的模样,晓不禁纳闷地问道:“臣,你怎么了?”
“……头痛。”夏夜臣不禁有了让晓出家门说不定是个错误决定的感概,他总觉得每次晓一出门就会学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回来啊!
之前在美术馆也是、现在去学校更是如此——
抬起头,他才神情复杂地看了晓一眼:“你还是早点毕业好了……”
“好。”晓点了点头,回给男人一个安心的微笑。
回家的路上,为了看看是否有需要的参考书两人临时绕去了书店一趟,夏夜臣像放生一样地把晓丢在程式设计相关书籍那一区后,便自顾自地走到商业知识类区去打发时间。
反正面对Jave、C++这些无字天书般的东西他是不折不扣的外行,虽然因为工作需要所以多少懂得一些概念,但提到要选书这件事,他可就是完全的不行了。
与其胡乱给建议,他觉得倒不如让晓自己去挑就行。
随性翻了几本书,始终没看见感兴趣的内容,男人沿着走道一路从容巡视架上书目,在经过音乐柜别时,却被一本本琴谱封面吸引了目光,再也移不开脚步。
他从小便一向很清楚自己喜欢什么、又讨厌些什么,但对于钢琴,他却说不清道不来。
那时他总认为自己不喜欢,只是为了不让母亲失望才一路学得那么认真,直到上大学而搬出家里前。
然而如今仍留在书房里的那架钢琴,虽然他一直说服自己是为了纪念,但此刻,他不得不承认是因为怀念——为什么忽然被迫正视这久远以前的回忆?
只因为他隐约察觉自己对晓所抱持的,也是这样说不清道不来的心绪……
是弟弟吧?他想这么说服自己,然而一对上晓毫无保留的感情和执着,一切就被打乱了。
——“我不离开你,一辈子。”
一辈子?这样的话他却说得那么简单,那么……坚定不移得让人不得不信服。
修剪整洁的修长手指拿起了架上纯白简约的琴谱,男人凝视的目光却变得深沉悠远,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在人来人往的书店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俊逸的侧脸也让他特别抢眼。
当晓绕了一大圈终于找到他时,就见到周围不少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夏夜臣身上,心中顿时兴起一阵强烈厌恶感,走上前去就往男人身边贴近,连带冷冷瞪了那些偷看的小姑娘们一眼,恨不得将那些视线挡得彻底才好!
——只是晓自己也没发觉,他一靠近,一边是成熟英挺的男人、一边是冷傲清朗的青年,这两个放在一起只会让视线更集中而已。
等了一会,见那人仍未注意到自己的出现,晓不禁出声轻唤了声:“臣?”
夏夜臣蓦然手颤了一下,回头见晓不知从何时就站在自己身边了,这才连忙将手里的琴谱阖起放回架上,掩饰似地问道:“书选好了吗?”
“嗯。”晓将书递给男人审视的同时也瞥了下对方刚摆回架上的书,见是琴谱,他心里泛起一种微妙的情绪,并不自觉地将这件事牢牢记在脑海里。
臣说过,他以前学过钢琴。
夏夜臣只顾低头看着晓拿回来的书籍,没留意到他的视线,粗略翻阅那几本讲解各种程式语言的参考用书后,正想拿去收银台结帐,一看到最后一本的书名他就当场僵住了。
《追求另一半的一百种方法》。
男人的脸色顿时难看得很,连极力压低的嗓音都有着一丝显而易见的颤抖:“你学这是准备去追谁?”
而一见夏夜臣对这书名有反应,晓的眼神瞬间火热兴奋了,正欲开口说话却被喊住。
“停!”夏夜臣一把将书扔回给……路过的书店员工,连让晓挽回的机会都不给,莫名烦躁地冷冷瞪了他一眼便说道:“走了,回家。”
晓被瞪得摸不着头绪,但仍安静地跟着男人结帐后离开书店,心里头对那本被退货的书倒是一点都不感到可惜——反正内容他都记在脑海里了。
第十七章
虽然臣原本就很少让他有肢体接触的机会,但连房门都锁起来不让自己抱着他一块睡,这却着实是第一遭……
晓站在夏夜臣的房门口很是踌躇苦恼,毕竟他第一次进去就是“非法入侵”,后来就算男人默认了,也从未正式点头同意过,导致他现在是想敲门又不敢敲,就深怕一敲反而更惹火房里的人,以后就完全被拒于门外了。
只是直到此刻,他仍是对夏夜臣生气的原因一无所知,该怎么平复对方的心情,对他而言绝对是个难题。
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一边又傻傻地站了好一阵子,晓依旧犹豫得不肯离去。
忽然眼前的门以一种足以让人心跳顶上浪尖的速度打开了,夏夜臣已经换上了睡衣连黑发都有些湿漉,显然是刚洗完澡,此时看着晓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写着两个字:“果然。”
“你就不能出乎我预料一点?”男人头痛又无奈:“在这站多久了?”
“我……”晓低着头,一副担心照实说会被骂的模样。
见对方支吾地说不出来,依这些日子对他的了解,夏夜臣也猜了个大概。八成从自己用完餐回房就跟着来了。
明明交待过他,吃完饭自己到书房去看书的。
夏夜臣不禁腹诽着,一边越过晓身旁,便迳自走进邻近那间主人根本没睡过几次的房间,从里面抱着一床绵被和枕头出来后,就一股脑扔给那只仍呆守在自己房门口的大型犬。
“进我房里只能打地铺,否则就回你房里睡,想清楚了才准动。”男人说完就直接回房了。
而晓——根本想都不用想就乐得跟解禁似地随着夏夜臣走进寝室里了,不过一进房倒也是安安份份地在床边打起地铺,让男人仅看了一眼便自顾自的关灯上床睡觉。
躺在床上凝望着昏黄的天花板,夏夜臣不禁格外认真地思索着一件事。
他在公司里以往都是人见人怕、没人敢亲近,为何偏偏在家里会教出个这么黏人的家伙来?他自认一开始对两边的态度都是一样的,难道就只因为身份不同?
就因为晓是……弟弟吗?
……弟弟……
估计是良心不安了,夏夜臣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最终只得出声叫唤。
“晓。”他知道他也还没睡着:“你上来吧。”
安静了一会,男人才听见对方小心翼翼的问句。
“真的可以?”
都感觉蹑手蹑脚爬上床来的动作了。夏夜臣闭着眼在晓看不见的角度勾起了浅笑,“你也可以不要。”
回应他的是忽然被抱个满怀的拥抱,以及低声响起、很满足似的感叹:“你好香……”
从刚才在门口看见臣刚洗完澡的模样,他就很想这么抱着他……只是那时抱了肯定会被训。
晓抱得舒服,连带地看着男人在衣襟底下若隐若现的肌肤就想咬上几口,可惜的是他还在“想咬”跟“不能咬”之间艰难挣扎着,被这么露骨抱着而浑身不自在的夏夜臣已经抢先开口断了他的念头。
“你再得寸进尺,就回自己房里去。”男人边威胁还边将几乎黏在自己身上的青年推开。
晓连忙守住最后一道战线,紧紧揽着夏夜臣的腰身:“我不乱动。”
等男人不再抗拒自己后,晓才悄悄地问:“臣,你下午为什么生气?”
“……不知道!”不提这还好,一提起夏夜臣的口气又变得凶狠了。到现在那本男方下跪跟女方求爱的封面还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想到晓竟然也要学着去对某个女孩子做这种事,他那时就气得……!
但是回家冷静些后,他又想——他干么生气?
一生气不就表示他对晓是……不,那太可怕了!
夏夜臣简直不敢再想下去,当下就此打住,只是自尊心也让他没法马上对晓和颜悦色,致使一直拖到现在才放过对方。
而晓见他不想再提,也就识相不再多问,不过却也花了一整夜的时间在思考着其他事。
隔天下午夏夜臣去接晓回家时,就因他一句“跟我去一个地方”便被从车上牵着手拉了下去,坚持得让男人只能暂时遗忘,自己曾发毒誓不再踏进这校园一步这件事。
傍晚的大学校区里,其实还有不少忙于社团的学生和前来运动的民众在,不过晓一路带着他来到一处没什么人经过、两旁却开满了白色小花的中庭。
花树长得高,但对晓来说倒不是很困难,他小心不让花瓣损伤地采下一朵后便送给了男人。
夏夜臣眼里有些惊讶,看着五片纯白花瓣中央渲染着鲜黄色彩,淡雅的清香弥漫于指尖,语气里不禁带着一丝感概:“我好像是第一次收到你送的东西。”
没想到他们家的晓,也会送人东西了啊……
“书上学来的。”晓很没情调、却又很认真的说着,反而惹得夏夜臣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旋即又像忽然想到什么似地慢慢变了脸色,变得微妙又尴尬——那本书……该不会要用的对象就是他吧?
见男人蓦然沉默,晓只能淡淡笑着低头凝视着他,夕阳的柔和光芒映在那一双深邃黑眸里竟是格外地惑人心神,“臣,如果我学会了温柔、学会了体贴,你会爱上我吗?”
夏夜臣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忘了该如何言语,久久,才勾起一抹笑,“你先告诉我,你后面还有什么要学的。”
——再决定,什么时候爱上你……
即使早已沦陷。
第十八章
商人无疑是狡诈的,尤其是自尊心高的商人。
夏夜臣近来的表现简直让晓不禁认为,除非自己更加努力地去学习任何事物,否则绝对动摇不了他半分。
从送花那天之后,不仅两人之间的互动几乎没什么改变,甚至男人有时还会一脸淡定告诉他——“好的爱情是会让人更上进的。”
彷佛只要自己没追上他所在的高度,就注定不可能“追”得到他。
晓不明了爱情是否真有分好坏,他只知道夏夜臣这三个字就等于他的世界,无论是喜怒哀乐、抑或是近乎于执着的感情,全都系在同一人身上。
所以他无从选择,拚了命也只得追下去。
不过若真要说有没有什么改变的话,倒也不是真的没有……
一个小小的、却足以让他开心很久的改变。
早晨等着男人醒来,俨然已成了晓每天使命必达的首要大事,以前即使他先醒了,也只会抱着臣不让他下床,然后换来对方威胁似的冷视。
但是,现在他学会了等待。
等待究竟有多重要?一个看似简单、却让他在意外尝到甜头后才有办法学会的举止,绝对是获得那个甜头的必经之路,甚至一旦错过了现在,在其他时间点等再久都没用。
因此晓此刻仍是耐性十足而专注地盯着男人的睡颜,却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当夏夜臣终于缓缓张开还带着些恍惚的眼眸时,看见晓早已醒来正在等着自己,不禁笑得格外温柔,连早晨些微低哑的悦耳嗓音都显得暧昧诱惑,“早安。”
一见到男人毫无防备的模样,晓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悄悄靠过去询问似地舔了下对方的唇,一向都是夏夜臣没反应他就当默认,此刻也不例外,翻身一压就吻了上去,连点闲暇空隙都不留。
夏夜臣其实还没有很清醒,只是知道眼前的是晓就任着他吻,唇舌热切交缠的感觉让他开始浑身发热,然而呼吸逐渐被夺走的不适反唤回了他一丝理智。
“等……”男人无力地推开压在身上的青年,即使脸颊仍微微泛红、连声音里都带着一丝压抑的喘息,让他看起来全无平时的高傲,但他依旧旋即以手背半遮着唇好阻止对方继续:
“够了吧……”
原本就忍了很久,此时夏夜臣难得展现的诱人模样就近在眼前,让晓是更加不够了!
“再一下下。”他按捺着激动兴奋将男人的手腕压在枕头两旁,狂热的吻逐渐激烈、成了啃咬似的掠夺,这转变让夏夜臣不禁皱起了眉宇,心里一软却还是由着他。
直到那只隔着衣料大力揉摸着自己腰侧的手挪至领口,让胸前蓦然一凉后,男人的脸色才顿时一变——这家伙竟然直接把他衣服上的钮扣扯掉!
夏夜臣这下是彻底清醒了,二话不说举起手就给了那只不安份的野兽一拳,拉起衣襟转身下床时还不够泄怒地骂道:“王八蛋!”
发情到一半的晓忽然挨了一拳却也不敢有怨言,毕竟他知道错在自己、是他忍不住,但感觉委屈的心理多少还是有的。
他是学会了等待——可还没学会适可而止啊。
等夏夜臣从盥洗室里走出来,见坐在床边的晓仍疼得捂着左颊、一脸无辜又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谅是他刚才再气愤,现在也只能都全化成了无奈。
有时候他难免会觉得自己应该别再对晓那么严厉,但更多时候他却也太清楚,现在一旦松开手中抓着的绳子,惨的只会是自己。
他还不想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从一旁抽屉里取出一小盒药膏后,夏夜臣才走回床边,站在青年面前发令:“手拿开。”
闻言晓立刻乖乖地把手放下,让男人帮他擦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