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在短时间内倒是无妨,学校和严格管制进出的公司不同,夏夜臣那边可以缓一缓,而如果他想直接来找晓的话,那并没有什么困难。
思及此,尹时森看着眼前挺拔清俊的青年,微微一笑,“你真的变了很多,听说你还取得先修研究所的资格了?”
见晓沉默不语,尹时森便转而说道:“当初我带去见你的人,是你的亲生母亲……她看到你那时的模样后,她很痛苦、也很想弥补你,只是因为有夏沈仁的阻扰,所以才不能这么做。”
对方意外不为所动的反应,让尹时森顿时了然于心——看来晓早就知道这回事了。
只是晓又是从何得知的?忆起夏夜臣那日在医院里的表现,想来反而是这身为夏沈仁儿子的人不知道这件事,否则就不会像这样,没有任何事想问他了。尹时森不禁在心里冷笑了下。
他随后逐渐变了语气,隐约有种离间的意味:
“你应该知道夏沈仁不是你父亲吧?他把你丢给华夕伶,让你从小处在那种不被当人看待的环境里,最后又将你扔给他儿子,甚至还让你跟着他姓……你不觉得这很侮辱人吗?”
“我不在乎。”晓这才终于开口,态度淡漠却坚决。
对于这件事,他反而是庆幸的,庆幸那个男人立下那样的遗嘱,让臣不能轻易离开他……
臣是他的!
就算必须再度过一次以前的生活,就算必须不计任何代价,他也要让臣留在自己身边!
“你不在乎?”尹时森的表情有些微妙,但旋即恍然大悟,“你听过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吗?那是指受害者反过来帮助加害人,甚至对其产生情感的一种情结……
“晓,就算你现在跟他儿子住在一起,但你始终不是夏家的人,也不该是姓夏,你懂吗?”
“夏沈仁与我无关!”晓一时激动,原先压抑的敌意随之再度被掀起,却恨自己不能再出手打伤对方。
他对臣,绝不是那种虚假的感情!
“那谁和你有关?夏夜臣?”尹时森抓住这一点,彷佛刻意要挑起青年情绪似地说着:“那倒也是,既然你知道纪悠是你的母亲,那自然也很清楚你和他之间是什么关系。”
“只不过……如果是他知道了这件事,那他还能容许你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存在吗?”见晓的神情瞬间有明显的动摇,尹时森缓缓地笑了:
“你不如就跟我走吧,夏家能给的,我一样都不会少给你。”
“……就算他不容许,我也不想离开他。”晓低下了头,握紧了拳默默压抑着,然而却掩饰不了身体的颤抖。
在内心深处,他确实始终害怕着这件事会成真,所以才会不断、不断对臣加以隐暪……他知道臣不会高兴的,但是他能有所选择吗?
让臣知道这真相的后果,他忍受不了……
尹时森看向他的眼神里,随即多了一丝怜悯。怎么就中夏家的毒,中得这么深?
“你难道就不想问,为什么我想带你离开吗?”
“我没有兴趣!”晓几乎是在当下就旋即喊道。
青年截然不同的决然回应,让尹时森不禁笑出了声。
“你学习的天赋像我,这偏激的性子倒像养你的华夕伶。”尹时森向前走了一步,在青年僵住的同时,伸手替他取下落在肩膀上的发丝,一边低声问着:
“纪悠是你的母亲,那你觉得特地带她去见你的我……是谁?”
第六十一章
尹时森走后,晓在原地伫立良久,手里紧握着一只有着典雅外形的纯白手机。
先前,臣让他拿走这只手机后,便再也没有为此向他过问任何一句话,也从末抱怨手机不在身边有多么不方便……
他那时拿走手机,为的是能随时得知对方的行踪,然而隔天在医院里听见臣的那一席话后,他便犹豫了——他应该更加地克制自己,不能再让自己的行为,超出臣眼中的“常轨”。
臣对他而言有多重要,只有他自己最了解,对方的一字一句,对他都深具影响。
但尹时森的出现,却打乱了一切。
克制,能留得住臣吗?他不知道……以至于,他无法冒险去下这一个赌注……
“夏晓?”
刚上完了一堂课,正准备走回研究室的言秋,一看见自己的学生独自站在走廊中央一动也不动,不禁旋即纳闷地朝青年的方向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闻声,晓这才转身看向她,黑眸中却彷佛未映入对方的身影,他沉默了会,才开口:
“教授,我能借用实验室吗?”
夏夜臣和往常一样,在大学下课的时间点去接晓,但一见到对方,他便直觉得眼前的人今天似乎格外地不对劲,可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尤其在见到晓上车没多久,便一语不发地将纯白的手机还给自己后,当下,夏夜臣没有伸手接过那只久违的手机,反而发动引擎踩下油门、边缓声问着:“你怎么了?”
晓起初没回应,直到迳自将手机放在男人手边后,这才低着头回道:“我在你的手机里装设了其他东西。”
夏夜臣不禁挑了下眉,“定位系统?”这不是之前就提过说要装了?
“不只。”毕竟是自己擅自的决定,晓在回答时多少有些犹豫,“现在你的手机会自动拒绝接收陌生号码的来电和讯息。”
闻言,夏夜臣顿时一愣,虽然这样的设定难免会为他的工作带来影响,但他此刻在意的却不是这一点,而是晓为何要这么做。
还真是……把自己当成他的所有物在管了?男人心里泛起不悦的情绪,微皱着眉,嗓音却轻得令人听不出他隐藏的怒意,“你还设了什么?”
晓原本就没有要掩饰这件事的打算,此刻男人问了,他自然照实回答:“你的通话纪录会传到我的手机里。”
夏夜臣一下子便沉默了下来,目光深远地望着车窗外的前方景物,俊逸的侧脸淡漠得看不出他此时的想法,晓不禁倾身靠近他,想进一步询问。
“臣?”
才刚注意到青年的接近,夏夜臣立刻下意识地避开对方伸过来的手心,然而这回却不若上次那样感到后悔,他反而将视线投向坐在身旁的人,静静地直视着晓。
是愤怒、还是失望?他说不清……但至少他知道,对方正危险游走在他的底线上。
“你还是这么诚实。”夏夜臣淡淡地勾起一抹浅笑,有些自嘲的意味,“随便你,电子信箱都能挡垃圾信、还能统一管理所有信件了,手机的确也该有这功能,不是吗?”
见男人又随即回头看向前方、专心开车,晓逐渐握紧了落空的手,难以忍受这感觉。
臣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两次避开他,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如果是因为手机的事,那臣为何都会选择答应他?
晓思索着两次之间的关联性,忽然在脑海里闪过的念头,强烈而鲜明。
或许他根本从一开始就做错了……他是不是应该选择向臣坦白?
但是先前问过臣是否会在意他们是兄弟的结果,却随即让他不得不扼杀这样的念头。
“只不过……如果是他知道了这件事,那他还能容许你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存在吗?”——尹时森的一句话,残酷地点出了他心里始终最害怕的一件事,他甚至丝毫无法反驳。
臣是他的一切,可对臣而言,这样的世界观却完全不适用,他总会有一种感觉……即使自己不在了,臣依旧能调适得很好,彷佛一点都不需要自己。
一句“不容许”,就能将自己排除在他的世界之外。
他想要臣,想要占有臣的一切,让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自始至终都不能逃离自己身边!
长期累积的不安成了催化剂,让这样的强烈欲望早在晓的心底落了根、发了芽,最终疯长盘据,再也撼动不了。
晚饭过后,夏夜臣又在书房里处理了一些公文,这才回房打算先洗个澡,再好好休息一番,然而在他拿着更换用的衣物走进浴室内、正准备关上门时,一只手便忽然挡在门板上。
“我帮你。”原本都只是沉默地跟在自己身后的晓,蓦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以往只消一眼,就能逼对方打退堂鼓,但此时夏夜臣却没有那样的闲情逸致让眼前的人自己知难而退,他反而神情挑衅地说道:“我连洗个澡都不能离开你的视线吗?”
晓没有再开口,却也不退让,和男人对视僵持了好一会,夏夜臣才终于松开握着门把的手。
“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安心?”夏夜臣不禁低声问着。
“不要拒绝我。”晓跟着踏进了浴室里,轻缓地将臣压在墙边,贴着他,在男人靠近耳下的显眼位置烙下了深红的吻痕,手随即暧昧地探入衣内,将对方搂在怀里。
臣最近不太肯让他碰,此刻彼此靠得如此地近,他有些忍不住……
感觉到青年蓦然急升的体温,夏夜臣却只是试着推开他,“别做多馀的事。”
晓有些失望地看着他,见还是不行,才转而开始解起夏夜臣白衬衫上的钮扣,边说:“我会忍着不进入你的体内。”
“你……!”夏夜臣旋即抬头瞪着他,意思是除了最后一步,其馀的他都硬要做就是?!
“臣,不要拒绝我。”晓又在男人耳畔轻声重覆了一次,语气里有请求的意味,然而底下的手却已经熟练地解开对方的皮带,随即探了进去,温柔地握住男人的重要部位。
夏夜臣顿时浑身僵硬,青年看他的眼神、和执意要挑起他欲望的手,带着深沉的占有,彷佛恨不得将他关进笼子里一般。
——晓给他的感觉,矛盾得像个对他万分尊崇的亵渎者。
这样的感受,让夏夜臣很不自在。拒绝,又如何呢?难道非得要自己不断地退让、容忍,他们之间才维持得下去吗?!
“放开。”夏夜臣冷冷地说道,在晓动作一顿的同时推开了他,随后整理了下自己身上凌乱的衣着,便和眼前的人擦肩而过,离开了浴室。
他没有回头,所以不知道晓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
但至少他知道,晓的独占欲,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第六十二章
“总裁?”
视线里突然多了一叠公文和信件,夏夜臣这才发现秘书许殷英不知打从何时起就已经站在桌前,双手捧着那叠文件、一脸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面对自己刚才的失常,夏夜臣倒是很淡定地放下手中早就没专心在看的公文,转而顺手接过秘书递来的资料,若无其事地翻阅着。
过了一会,见许殷英仍站在原处没走,他才抬眼看向她,“有事?”
“呃?这、这个……”许殷英像被夏夜臣突然其来的问句吓了一跳似地,慌张失措地在身上找了下,才想起东西正被自己握在手心里,旋即匆匆忙忙地将一盒小药膏递至男人面前。
“我、我想说,总裁您脖子上的伤好像一直都没有好,所以就准备了这个……”深怕被对方责备自己多事,许殷英忍不住低着头、越说越小声。
闻言,夏夜臣随即下意识地往自己颈子上的OK绷一摸,而后不禁苦笑。
“谢谢。”他收下了眼前用纸盒包装起来的药膏,脸上的表情也温和多了,见他没有生气,许殷英这才松了一大口气,满脸笑意地说了声不用客气后,便满心欢喜地离开办公室。
这个秘书,以前总是一副怕他怕得要死的样子,现在看起来还是怕,但却也比较敢勇于主动,连情绪都暪不住了,大概是因为习惯这份工作了吧?
夏夜臣觉得好笑地摇了摇头,随手将药膏放在桌面上后,却又望着那深绿色的纸盒,逐渐敛起了神情。
他的确没擦过药,只因为不需要……脖子上的,不过是个吻痕。
从那天起,晓就像想要证明什么似地,每天反覆在他颈子同一个地方上烙下印记,过于暧昧的位置,让他想用衣领遮也遮不住,最后只能在对方看不见的时候,用OK绷贴着了事。
如果不让那家伙吻,晓反而会执拗地压着他,改用咬的!
若不是因为晓事后都会道歉般地舔着那一处红痕,夏夜臣几乎以为对方是存心想跟他闹翻——成天闷着不说话、让人摸不清他在想些什么就算了,还非得这样每天咬他不可?!
不过这样的晓,却也总会让他联想起刚带对方回家时的情景。
只是那时的晓绝对比现在听话可爱多了,就连最初攻击他的野兽模样都比这个好,至少不会时时刻刻都用那种吃人的眼神盯着他不放……
然而即使如此,他也从未想过要放弃晓,就算对方的独占欲强烈得叫他难以容忍,但以前能克制的,没理由现在就办不到,他很清楚,晓对他的占有欲根本就不是一天二天的事了。
他想找出其中转变的原因,并加以化解,好让晓回到原本的样子。
否则再这样继续下去,难保他自己不会先气得抓狂!
夏夜臣正在脑海里盘算着回家后该怎么从晓那套话,就边着手仔细检阅起秘书刚拿进来的资料,当他翻到一封来自医院的信件时,这不禁引起了他的好奇。
最近唯一去过医院的一次,也只是为了带晓去的,他自己本身并没有任何就诊纪录,医院怎么会突然寄信给他,而且还是寄到公司来?
夏夜臣带着兴致、率先拆开了那封信,等他看见纸张上的内容时,起初是一愣,随后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是一份血缘鉴定书——鉴定的结果是:尹时森和夏晓之间确定是父子关系。
鉴定的时间是在近期,他虽然不确定尹医生是怎么让晓去验血缘的,但至少他总算知道为什么晓从一开始就那么反对他跟尹医生见面。
难道晓以为他亲生父亲出现,自己就会不要他了吗?
即使尹医生是晓的父亲这件事,让他难免感到惊讶,不过那在自己和晓之间并不会造成任何妨碍……最少,自己也会想办法将这问题解决掉。
看着最后一张署名尹时森的信纸上,只简单注记着约定见面的时间地点,就算整张纸都没写会面的原由,光凭前面的血缘鉴定书,夏夜臣也猜得到对方特地将信寄到公司给他的目的是什么。
这种时候才想来跟他抢晓,未免太瞧不起人了?!
而且见面的时间甚至还刚好约在今天晚上,这不是摆明早就算好信寄到的日期,让他没法多做准备,连犹豫的空间都不多给吗?
夏夜臣想了想,便将鉴定书连同那封信收回信封袋中,决定傍晚回家先让晓知道这件事情后,再出门去见尹时森。
毕竟他曾答应过晓,不和对方见面。
当晓看见那封信时,他正坐在床边等臣换完衣服,对于血缘鉴定的印象,他只记得尹时森到学校找他、临走前曾替他将落在肩膀上的头发拨掉过。
这就是父亲?从最初的置之不理,到此刻的算计,他丝毫感觉不到那人有值得尊敬的地方。
但那又如何?从华夕伶到尹时森,甚至是他的母亲……只有臣真正接纳他最初的模样,将他视为人看待,教导他、给了他一切。
看着男人换完了衣服、打算出门,晓这才开口问:“你要去见他?”
“嗯,不管怎样,这事总是得要好好处理。”夏夜臣走到晓身边,摸了摸他的头,微笑道:“你之前何必怕我知道这件事?我不会轻易把你拱手让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