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一向是个自信的人，从小就是宁可负了天下人也不让天下人负了自己的主儿，但是到了小言这里，什么自信，什么计谋都灰飞湮灭。
小言跟他以前那个男朋友分手没有多久就跟自己在一起了，而且，从来没有再提及过以前的事儿，完全不受困扰的样子。宁远见过阿瑾陷入过去恋情的泥沼中不能自拔的纠结，他当然不愿意小言也把别人放在心里。
但是，小言是不是也太薄情了，小言跟照片里的那个人肯定也度过一些难忘的恋爱岁月，小言是不是太淡泊了一点。
宁远觉得自己跟个疯子似的，这都在计较些什么啊？
只是在担心小言跟照片里的人是不是还有着联系。
还在担心小言是不是骨子里就是个薄情的人。
宁远还是把照片放了回去，打算等小言下班了好好问问他吧，老是回避着过去也不是个办法。
小言下班回家的时候宁远还是跟往常一样，伺候着端茶倒水，俩人一起吃晚饭，小言窝在沙发里折磨着遥控器。
宁远在厨房里边刷碗边掂量着自己的措辞，想得差不多了，端着洗好的水果凑到小言跟前，道：
“小言，问你个事儿。”
“嗯，说。”
“你跟你以前的那个男朋友在一起多久啊？”
“干嘛问这个？我还没调查你呢，你好意思来调查我？”
宁远赶紧陪笑，道：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坦白！没别的意思，就是要……就是想比那个人对你更好！”
小言垂了眼想了一会儿，道：
“也就一两年吧，嗯，你已经比他做的好了。”
“那他做什么的啊？你们还有联系吗？”
小言心里有点烦了，怎么宁远问的这些事儿这么叫人反感呢？不相信自己还是怎么着？小言就联想起刘宁那个女人的嘴脸了，有些讨厌。
小言抓起个苹果，站起来进了书房，撇下有点后悔问了的宁远。
可是那几张照片就跟个疙瘩似的别在心头，小言跟别的男人亲昵的举动叫自己受不了。算了，小言说过去了就过去了吧。
宁远回了自己的画室，但是什么事儿也没有做进去，看着快九点的时候，宁远去厨房给小言热了杯牛奶。
端进去的时候小言正在往电脑里敲东西，见着宁远进来了把电脑啪的合上了，宁远皱眉，但是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把牛奶放到小言面前，说：
“喝了就去早点睡吧。”
小言觉得宁远怎么这么别扭啊，一口气喝干牛奶，端着空杯子去找宁远，宁远正在阳台上吸烟呢，小言打开阳台上的窗子，夜风呼啦就把两人的头发吹飘逸了。
第五十九章：避不开的尴尬
小言用肩膀碰碰宁远，问道：
“你今儿怎么了？”
“没事儿。”
“骗谁呢？没事儿才怪。怎么突然想问秦桢的事儿了，以前不都是满不在乎吗？想问就直说啊，我都告诉你。我跟秦桢其实也没有什么复杂的，就是彼此有需求然后觉得合适就在一起了。”
“需求？什么需求？床伴？”
“嗯，可以这么说吧。”
宁远深深吸入一口烟，又缓缓吐到窗外，道：
“那你觉得咱俩在一起算不算也是有着需求关系。”
“我不知道……跟那种不太一样吧。”
“那就好。小言你跟那个人为什么分手的。”
“他工作不方便，还要结婚，那就没有在一起的必要了。”
“是吗？”
小言一直是站在宁远身后跟宁远说话的，宁远背对着小言朝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吐纳着烟气，这个背影有些孤独，小言觉得自己现在是离宁远最近的人，该做点什么。
小言不想看见宁远再这么孤独下去的背影了。
他走近宁远，从背后抱住他，附在宁远耳边说：
“宁远你别瞎想，你是不一样的。跟他们所有人都不一样，更不是什么床伴需求，咱不是还没有圆房嘛，你真的是不一样的。”
宁远碾灭烟头，转过身来回抱住小言，叹道：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发神经了，那咱以后谁也别猜测谁了，咱就踏踏实实的在一起，行不？”
“嗯。”
宁远关上阳台上的窗子，揽着小言进了屋。这深秋的风还真是冷。
这算是表明心迹了吗？反正俩人晚上睡得都挺踏实的。
小言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被主任叫了过去，主任说市里要开文化部门的会议，临时通知的，本来应该小言的同事跟主任去的，同事有事儿没来上班，主任就把小言叫上了。
挺无聊的会议，小言陪着主任坐着挺无聊的，借口上厕所偷偷溜达了出来，主任心知肚明，小言出去了自己也好打瞌睡，于是顺便说了句：慢慢溜。
小言捂着嘴笑着退了出去。
有点渴，到处找饮水机找不到，报告厅在一楼，干脆去二层看看有没有喝水的地方。
在楼梯拐角的地方果然找到了，小言乐歪歪的取出个纸杯装水，装到一半呢，听见有人叫他“小言”。
抬头，是秦桢。
秦桢这几天还真是跟个幽灵似的，刘宁提他，宁远提他，现在干脆出现在自己眼前了。小言眨眨眼道：
“你怎么在这里？这不是你单位吧。”
秦桢从小言手里抽过去那个纸杯，说：
“调动过来了，走，到我屋里喝茶吧。”
“不，我可不敢惹你，你也离我远点。”
“为什么，刘宁又找过你？”
“知道你还这样？这不是给我找麻烦嘛？秦桢，秦桢大爷，算是求你了，我现在真的是好好的，你不也好好的嘛，咱就各自过自己的消停日子吧。”
秦桢有点伤心，刚才在大讲堂里就看见小言了，跟着他出来本来是想好好说几句话的，没想到小言跟躲瘟疫似的躲开他，还说些伤人的话。
秦桢觉得自己真是挫败了。
“进去喝杯茶吧，就算朋友见面聊天还不行吗？”
“我走了，你还是好好伺候那个刘宁吧，我可惹不起。”
秦桢以为小言还在吃刘宁的醋的，忙说：
“小言，你要是真觉得别扭，我……不跟刘宁结婚就是了。”
“秦桢你说什么。”
不是小言问的，是刘宁问的。
刘宁还是秦桢的秘书呢，怎么能不紧紧跟着秦桢呢。秦桢能看见小言，她也能，秦桢能跟着小言出来，她也能跟着秦桢出来。
刚才她一直站在楼梯拐角的另一侧听这俩人说话呢，听到秦桢说为了小言可以不跟自己结婚的时候，底线已经彻底绷断了。
她倒是显得挺平静的，她对秦桢说：
“你就为了这点事儿不跟我结婚了？就为了他？好，好！我就成全了你们！秦桢你可别后悔！咱们走着瞧！”
刘宁说完就转身离开，其实她心里没有想到那么决绝的，她想，要是秦桢追上来跟她道歉，那么就先原谅秦桢。
刘宁觉得秦桢要是还有点理性的话，要是还有点脑子的话肯定会追上来的。
可是秦桢没有。
秦桢还是站在小言面前，对小言说：
“好了，这下你也看见了，省得我汇报你不信。我不跟刘宁结婚了，小言，能不能再给我个机会。”
小言听着刘宁踩着高跟鞋越走越远，就觉得情况可能不大妙，那个女人上次威胁自己的话语又浮在耳边。
小言对秦桢说：
“你还是去劝劝她吧，搞不好要整出什么事儿。”
第六十章：阴狠
“不了，小言，我问你，我就是破釜沉舟了，你留下来吧。”
小言怎么以前没有发现这秦桢跟个橡皮糖似的，听不懂人话啊？小言道：“不可能。”
撇下秦桢，小言回到会场，那主任果然还在睡着呢，瞎想着会议就结束了，小言叫醒主任，有些忐忑的四顾着会场，还好，没有看见秦桢，也没有看见闹事儿的刘宁。
不知道还能平静几天。
晚上回家小言觉得自己今天过得特别累，猫在被窝里的时候钻进宁远的怀里，问道：
“宁远，要是哪天咱俩的关系曝光了怎么办？”
“什么曝光？难倒现在咱们就那么见不得人？小言放心好了，咱俩过日子是咱俩的事儿，关别人屁事儿啊？”
“那要是工作也丢了呢？”
“难倒我还养不活你？我在国外可是很受欢迎的。”
“那要是有人为了我又丢了工作又没了钱，那我该怎么办？”
“谁？那个秦桢？”
“嗯，我今儿跟他碰上了，被秦桢女朋友看见了，秦桢对那女的说了狠话，我怕那女的报复。上次……”
“上次什么，小言你是不有事儿瞒着我？”
“上次那女的说要报复的……”
“还给你递了照片？”
“你怎么知道的？啊？你乱翻我东西。”
“还好意思说啊你！不过，要是那女的伤害到你我可饶不了他。至于你那个秦桢，你也不用操心，拥有的时候不好好珍惜的，自己先放手了现在又来装可怜，这还是男人吗？还有你，别那么容易就被人怪跑了，小心我揍你。”
“可是秦桢其实还……”
“还什么……你又打什么歪念头了？快点给我睡觉！”
被宁远这么一说小言心里倒是放松了不少，水来土淹，兵来将挡吧。
不过小言还是低估了刘宁的行动力，他万万没有想到刘宁给他上演了这么一出。
小言早晨上班的时候刚到单位门口就看见那里围着一圈子人，自己也凑了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儿，刚过去呢，同事见他来了，纷纷给他让开一条道，小言正诧异着呢，就被眼前景象镇住了。
一个女人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呢，她见着小言出现了，哭得更加卖力了，至于台词嘛，这听得小言那个毛骨悚然啊：
“林嘉言你这个负心汉！你怎么能抛下我跟孩子啊！可怜的孩子！”
“林嘉言你个变态！你竟然跟个男人跑了！”
“林嘉言！就就那么贱！给男人压！”
……
小言愣在当场，同事们跟小言保持着安全距离，相熟的同事还在沉思着小言到底是不是这种人，那些不熟的同事就直接指指点点上去了：
“哟，真看不出来，平时挺斯文的竟然不要老婆孩子跟人跑了。”
“就是，看他老婆肯定是被逼得没办法才来单位的吧。”
“嘿，听见没，林嘉言跟男人在一起，同性恋？真是……”
“就是，以后离他远点，说不定是变态呢，搞不好还有传染病。”
“啧啧，看着人模狗样的，还大学生呢……”
小言试图去辩解，可是发现面对那么多围观者，自己已经失去了辩解的资格，甚至有年纪稍大的人上前去搀扶着那个演戏的女人。
千夫所指，众口铄金。
林嘉言算是栽了。
他努力挺直腰板不再理睬众人进了办公室，可是大家的目光特粘腻的跟他身后转，小言躲进办公室，办公室里的同事齐刷刷的抬头看他，明显期待着小言给个解释。
小言说：
“我真的不认识那个女人。”
主任摇摇头说：
“你今儿还是先回去吧，单位里乱糟糟的，我们会调查明白的，要是是真的话，就……就太败坏了。我们好歹是文化部门。你先回去呆着等消息吧。”
小言没想到主任翻脸这么快，自己好歹是正式员工啊，虽然不在编，好歹也是辛辛苦苦工作了将近两年了啊。
“我又没做错什么……”
“林嘉言，你没做错什么人家会来这里哭哭闹闹的丢人？我就看不起你这种不负责任的人！还跟男人搞！单位有你这种人真是丢人！”
一个年纪稍长的前辈打断小言的辩解，直接喝道。
委屈。
话说到这个份上，小言还是蛮有骨气的离开了。
虽然离开等于说是默认了。
那个女人是哪里来的大体能猜到，没想到刘宁做得这么绝，自己的名声大概在这里已经彻底的败坏掉了。
小言选择离开还因为，那个女人有一点不是污蔑。
自己确实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自己也确实干扰了别人的婚姻。
那就该承担责任不是吗？
第六十一章：许愿
也没有多少可以带走的东西，名声这东西毁掉了就很难在找回来了，以前跟秦桢在一起的时候就设想过很多，万一哪一天被别人曝光了，自己该怎么应对，是，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这才是在单位里，那些同事怎么说不过是萍水相逢之后的陌生人，大不了丢了工作，大不了以后再也不涉足那个圈子。
然后呢？害怕的是总有一天要面对自己的家人，老父老母。
要是能理解，要是能原谅该多好。
小言把自己的那小箱子东西放在公交车站的长椅上，这才是上午不到十点钟呢，该去哪里好呢？不想回家，也不大想就这么跟宁远说，晚上再回家吧。
也不知道秦桢那边怎么样了。
想去关心，但是没有余力，更没有心情。
怎么会不难过，又被排斥了。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那点正常点儿的世界就这么轻易的倒塌了，用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
林嘉言啊林嘉言，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有点想宋林了，要是宋林在就好了，有些话不想跟宁远说的可以跟宋林说说，宋林肯定会想出办法安慰自己的。
给宋林打个电话吧。·
接通了，却是晓玉接的电话。
“晓玉，宋林呢？”
“他出去了没有带手机，小言有事儿吗？我转告给他。”
“没……没什么事儿。再说吧。”
是啊，宋林也已经有自己的世界了，自己还是不要再去打扰宋林了。
有点沮丧。
小言从箱子里找出些还有用东西，其它的就扔掉吧。
大学的时候，自己遇着烦心的事儿就去坐公交车，随便坐上一趟车，一直坐到终点站，然后再坐回来，有时候坐到还几个来回，一天也就过去了，路上看看风景，看看行人，烦恼的事儿也就过去了。
这种时候其实最想待在宁远的身边的，却说不出来，自己原来是个这样无用的人，本来就身无所长，现在连工作都丢了，甚至以后再找到工作都难了。
连自己都养活不了的人。
可是宁远大概就不会有这种情况，他那么出色，那么多人承认宁远的才分，其实被传出流言蜚语，他也有资格，有能力平息吧。
小言从来就是把自己定义为凡人一个，所以之前的日子过得倒也是心安理得。遇到宁远之后却开始多少在意起来了。他不想两个人的差距那么大，宁远的光芒太强烈了，自己太卑微。
现在连养活自己的能力都没有了。
在爱人面前，很容易变得自卑。
小言也是个有自尊心的男人。
看都没看就上了一辆公交车，车上零零星星的坐着几个老人，小言坐在最后一排，倚着车窗。
一群中学生放学了，穿着校服骑着自行车从一旁的车道过去，小言迷上眼睛，脑子就回放过自己小时候跟宋林也是骑着单车嬉笑打闹，就这么晃悠悠的渡过了那些美丽的日子，无忧无虑的时候真好。
公车的发动机轰鸣，震得小言有些头晕。干脆闭上眼睛，想起刀刀那只贱狗的名言的了：闭上眼睛世界就不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