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国王:“……”
事情说得通了。
无非就是一个兄弟相依为命,长大后哥哥找嫂子了,弟弟独占欲和不安感发作的家庭纠纷而已。
但陶佳还是不能就这么赖在这里,说金国王谨慎也好,自私也罢,但谁都没有义务要为一个离家出走的玻璃心少年提供任性的场所。
金国王刚想开口,就听到身后走廊传来脚步声,转头一看,之前一进家门就飞奔上楼的罗德匆匆下楼走进客厅。
“小金,”罗德皱着眉:“小东西在哭,好像在发热。”
宝宝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点后脑勺,金国王先伸手去探,果然在发烧。
金国王束手无策,他知道小孩子很容易半夜发烧——但那都是三姑六婆在唠家常的时候随口提起的,他自己并没有弟弟妹妹,这个时候也完全不知道怎么办。
“宝宝两岁半……能吃退烧药吗?”金国王团团转。“还是上医院?最近的医院在哪里?现在还开门吧?得找车……”
“小金,冷静一点。”罗德摁住金国王肩膀。“你一慌,唐乐会更害怕,更不舒服。”
金国王抬头盯着罗德的眼睛,慢慢深呼吸。
然后坐到床边,把宝宝翻过身来。
没有咳嗽,也没有惊厥,就是发热。
像是感觉到了人的体温,本来在低低呜咽的唐乐本能地就凑了过去,开始抽搭。
金国王手抖得厉害,于是用力甩了甩,尽可能冷静地摩挲唐乐的背,然后突然灵光一现,迅速转头。
“电话。”金国王声音不稳。“豪哥的手机……楼下的电话边上有记着,你打电话给他……他一定知道怎么办。”
罗德却没有立刻动身,而是皱眉:“他在哪里上班?能立刻回来吗?”
一盆凉水兜头淋下,金国王手都凉了。
梁豪飞上班的地方离这里至少大半个小时。
“上医院。”金国王顾不得了,让唐乐这样烧下去,天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
“那个……你们没有冰枕吗?”一个声音插进来。
金国王和罗德一起转头。
陶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他们上了楼,正站在房门口,见他们都盯着自己,无辜地举起手机:“我摆渡了一下……小孩子发烧可以试试物理降温吧?”
金国王几乎是一跃而起:“还有什么办法?”
陶佳被吓了一跳,赶紧低头看:“呃……【宝宝从小到大,或多或少都有些发烧的症状发生,有的父母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说重点!”金国王只想掐他一把。
陶佳只好跳过开头,往下滑:“首先,要保持家里空气流通。”
“开窗。”罗德当机立断。
“如果穿得太多,脱掉过多衣物。”陶佳继续念。
金国王看了看,唐乐穿的是一件式的睡衣,里面光溜溜,果断说:“跳过。”
“嗯——用温水给他擦身,多喂水,按摩摩擦脚心……”
有了陶佳的手机,金国王和罗德总算不至于做没头的苍蝇,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唐乐总算消停了,吮着大拇指又沉沉睡去。
金国王腰酸背痛,把水盆毛巾之类的东西收拾了,用一条大毛巾把脱了睡衣的唐乐裹上——本来担心他出汗,想把他换到罗德的房间,但是大概是带着梁豪飞味道的床单和枕头让小家伙安心,一抱起他就哼哼唧唧。
“谢天谢地,家里有药箱。”金国王疲惫地抽出体温计,看到安全的数字,这才松了口气。
多亏了整天在家里无所事事东游西晃的罗德,金国王连房子里有药箱都不知道。
不过里面的东西对于小宝宝来说,也只有体温计有用了,金国王根本不敢让唐乐试退烧药。
不停地测体温,喂水和擦身,等唐乐安静下来,已经折腾了两个多小时。
金国王确定唐乐睡熟了,才悄悄起身下楼打电话。
大概是环境太吵的关系,过了很久,梁豪飞才接了电话。
金国王才说了两句,梁豪飞就急了:“什么?!我马上回去!”
“豪哥,冷静。”金国王赶紧说现在唐乐已经退烧了,并把之前做的一系列措施一一汇报,他把每次量体温的数据的记录下来了,听到唐乐烧退了还睡得香,梁豪飞才狠狠吐了口气。
“眼看天也要亮了,你别急着回来,我和罗德每二十分钟量一次体温,我保证到你下班回来为止,宝宝身边不会没人看着。”金国王说。“你才上班不久。”
“小金,哥欠你一个情。”梁豪飞沉默了一下,才说。
金国王在电话这头无声地苦笑了一下。
现在说得挺镇定,其实刚才他都快要吓死了——唐乐就这么小小一团,脸蛋通红,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连呼吸似乎都很辛苦的样子,让金国王觉得小孩子简直 脆弱得不可理喻。
好在没事。
挂了电话,金国王才觉得有点脱力,正想上楼,又突然出现的陶佳递了杯热水过来。
“刚才这么忙,累了吧?”陶佳咧嘴笑。
金国王这才想起陶佳的存在。
“刚才多亏你了。”金国王真心地说。
如果不是陶佳摆渡了一下,金国王就真的只能抱着唐乐上医院了,现在半夜还不一定能打到车,指不定要耽误多少时间。
“你弟弟?”陶佳问。“怎么你家还有个外国人……”
“房客的孩子。”因为陶佳立了大功,金国王再怎么冷也不好立刻把人赶走了,口气也软了不少。
“喔——那个猛男是你的房客?”陶佳立刻说。
金国王:“?”
“就是刚才的房间啊,桌上有照片,一个猛男抱着那孩子。我还想说你怎么跟你哥差那么多呢——”陶佳说。“哥哥这么秀色可餐,弟弟怎……咳,你房子还出租?”
金国王看着阳台的方向开小差,没留神陶佳的话:“什么?”
“你的房子出租?”
“嗯。”金国王漫不经心地点头,就要上楼去守唐乐。
陶佳亦步亦趋:“那再好不过啦。”
金国王回头。
“也租个房间给我吧。”陶佳的大眼睛亮晶晶。“我租三个月!”
“你真不打算回家?”金国王嗤之以鼻。“别开玩笑。”
陶佳忙说:“我是认真的!喂——别不理我,我付房租!”
“你有钱吗,逃家少年。”金国王冷冷地说。
陶佳仰着下巴:“我付现金。”
金国王扭头继续上楼梯。
“那个猛男——那个爸爸付你多少房租?我出双倍!”陶佳赶紧加码。
金国王站住了。
“我预付三个月的钱。当然,即使我住不满三个月,你也不用退钱。”陶佳笑得纯良无比:“如果那个小妖精出门被撞死……我是说,如果我哥想通了,明天就来求我回去,三个月的房租也照付不误,现金。”
11.马达
金国王和罗德一夜没睡,唐乐在床上翻个身都要惹得他们一阵紧张,等梁豪飞终于回来,金国王才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酸涩不堪了。
看到宝宝没醒,梁豪飞也不急着洗澡补眠了,坐在床边死死盯着宝宝看了一阵子,才起身下楼。
金国王和罗德出门买早餐,回来的时候看到梁豪飞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吞云吐雾。
“不上去陪陪小东西么。”罗德说。
梁豪飞摇摇头。“先抽根烟。”
“我第一次遇到他半夜发烧的时候,魂都要吓飞了。”梁豪飞说。“可能是关心则乱,但是那时候想想还是特别惊险,真的,身子都发紫了……不怕你们笑话,我当时真的以为宝宝就这么要没了。”
“那时候除了上医院,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满心里只想着一件事,就是要是孩子就这么没了,我该怎么向我弟弟交待。”梁豪飞哑着声音说。“我在部队里,他结婚我没回去,也没能赶上见他最后一面,结果连他留下来的孩子都保不住的话怎么办。”
金国王哑然。
梁豪飞之前一直没有提过宝宝的妈妈,也不提宝宝的姓,金国王也只是以为梁豪飞是入赘,却没想到宝宝不是梁豪飞的孩子。
“宝宝妈妈呢?”金国王忍不住问。“妈妈应该知道孩子的应急措施……”
“那女人走了。”梁豪飞捻灭了烟。“我弟病得快不行的时候就没露过面了,还是我去她娘家找的宝宝。”
“听说那时候她已经准备相亲了,我弟弟知道自己好不了的时候就签了离婚协议书。”梁豪飞红了眼眶。
“我当时特别生气,要跟她家的人动手,就在那个时候,被放在沙发上的宝宝突然冲我喊了声‘巴’。”
梁豪飞靠在沙发上。“我们兄弟只差一岁,长得特别像,小时候常有人说我们是双胞胎。”
“宝宝可能把我当成弟弟了……那时候我弟弟已经走了两个月,难得他还记得爸爸长什么样。当时我眼泪就下来了。后来我跟他们说,这孩子是我弟弟留下的,我得把他抱走。那家子估计正巴不得没有拖油瓶,就同意了。”
“其实我那时候刚退伍,也没工作,根本不知道要拿个孩子怎么办,但是宝宝一叫我爸,我就什么都顾不得了。”梁豪飞低声说。“我只知道我得把我儿子养大。”
金国王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豪哥。”
“昨晚真的吓了一跳,忍不住说些废话。”梁豪飞自嘲:“宝宝是个好孩子,但是摊上了个没用的爸爸。”
“是吗?”一直不做声的罗德突然说。
梁豪飞抬眼。
“他一直在喊你呢。”罗德微笑。“发烧的时候……一直哭着喊爸爸。”
“要是你真的没用,我觉得他就不会在难过的时候只想向你求援。”罗德说。“你是不是太看轻自己了?他在神志不清的时候,只会呼唤自己最信任的人。”
“如果你质疑自己,那你就配不上他的信任。”罗德看着梁豪飞说。
梁豪飞盯着罗德看了一会儿,轻笑:“有道理。”
金国王松了口气。
等梁豪飞上了楼,罗德才转头:“你刚才有点无措,对不对?”
金国王说:“没有。”
“男人不应该撒谎。”罗德呼撸了一下金国王的头发:“承认刚才被我打动了又不会怎样。”
“你自我意识过剩。”金国王说。
罗德放下手,定定地看着金国王。
“干什么?”金国王红了脸,往后退。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但是我知道你刚才一直在盯着我看。”罗德说。“不要紧啊,没有魅力是不能做一个好国王的,不必因为被我吸引而感到害臊。”
金国王又往后挪了一点:“你想太多了。我承认我刚才有点慌张——谁无意中知道别人的家务事都会感到棘手吧。”
“我不会。”罗德理所当然地说。“我永远乐意倾听人民的烦恼。”
金国王:“哪怕那些烦恼是别人餐桌上的鸡毛蒜皮?”
“小金。”罗德摇摇手指:“鸡毛蒜皮也有它的乐趣所在,我要再说一次,你要对生活多一点热情。”
金国王:“……好吧,你赢了。”
什么对生活的热情,不过是对八卦的高度热爱而已。
“对了,那个穿背心的小家伙。”罗德突然想起来。“人呢?”
“在三楼睡觉。”金国王板着脸。“说到这个,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招惹上他?”
如果不是罗德晚上昨天被陶佳捉到了,也不会被陶佳赖下了。
罗德眼神游移。“不要在意不重要的细节,你现在应该想想该怎么处置他。”
金国王眯起眼睛。
“我可以再变成猫,把他引出去,然后你关上门,他再回来我们就假装都不在家。”罗德献计。
“不用了。”金国王抱着手臂。“他租下了三楼的最后一间客房。”
罗德:“?因为他救了小东西一命?他拿这个要挟你?”
每一个来看房子的人,金国王都是思前想后考虑很久的,而且条件相当麻烦,罗德不认为金国王会这么轻易松口。
金国王说:“因为他付双倍房租。所以如果他住进来,就能补上你白住的空缺。”
“小金,你又纠结不重要的细节了。”罗德说。“即使他来路不明也没关系吗?”
“我相信没人比你更来路不明。”金国王扶扶眼镜。
罗德:“……”
于是,陶佳就此成为了房子里的合法存在之一。
“陶佳!”金国王眼角看到一个身影。
背对着金国王的陶佳一顿。
“干什么呢?”金国王说。
陶佳举起双手,背着他摇摇头,表示没干什么。
“嘴里叼的什么?”金国王冷冷地说。
坐着看电视的罗德伸头一看:“小东西,他把你的鸡腿给吃掉了,快哭两声。”
坐在梁豪飞怀里一起看电视的唐乐闻言立刻大哭。
金国王:“……”
梁豪飞哭笑不得地拍拍唐乐屁股:“你又不能吃鸡腿,哭什么?”
陶佳立刻理直气壮地转身:“就是!”
“那也不能偷吃。”金国王说。“这鸡是给宝宝的。”
“宝宝的!”唐乐不假哭了,也理直气壮地说。
“汤都给他,我就拿个鸡腿怎么了?”陶佳张开嘴:“要不还你,呐——”
之前陶佳已经狠狠咬了一大口,现在嘴里已经嚼得惨不忍睹。
金国王暴走:“陶佳!”
“我上楼了,有事也别叫我!”陶佳一溜烟跑了。
“就给他吃也不要紧。”梁豪飞笑笑,调了调怀里唐乐的姿势。“鸡腿是要给最小的人吃的,除了宝宝不能吃,你和陶佳一人一个。”
金国王和梁豪飞的工作勉强都是服务业,都在星期一休息,难得白天这么多人一起陪他,宝宝尤其高兴,一大早就开始咿咿呀呀说个不停。
金国王起了个大早,等梁豪飞起来的时候,养在阳台的母鸡已经被金国王剥成了一只裸鸡。
“给宝宝补充营养。”金国王说。
虽然幼儿半夜发烧是常事,但金国王还是认为这就算生了场病,需要补身体。
“你会杀鸡?”梁豪飞有点意外。“而且这不是你养的么?何必……”
“反正在城市里越养越瘦,正好给宝宝喝汤。”金国王把围裙交给梁豪飞:“接下来就是你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