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了解这电影对我的意义,我不信你是为赚钱写这部戏。”
“别把我想得那么伟大。”裴照端起盘子走进厨房。
凌桐倚在门边,对着他的背影说道:“来这之前,我去过很多地方,走得越远越是想念,手机日夜开着,妄想等到你的电话,我遇到了天底下最好的人,可是他要把我忘了,一想到这里,我心里就是空的。你有家有室,应当过得安宁幸福吧,你原本就应当这样生活的,如果不是我……所以想得再凶,也不敢去打扰你,从前是我不对,如今悔之晚矣。幸好我见到了冯汐,我也见过你爷爷了……所以我来找你,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不可以重新开始?”
“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 裴照说,井里汲上来的水漫过双手,那样沁凉。
果然是意料中的答案,凌桐笑了起来:“憋了几天,总算把话说出来了,也没那么困难嘛!”
“反正我也就是知会你一声。这地方实在好,我得占了。”他宣布完毕,唤出小灰,一人一狗出门溜达去了。
村子本来就不大,凌桐很快跟大伙混熟了。凭着美丽的脸蛋和无暇的笑容,深受妇女喜爱,每去村里走一趟,怀里都被塞满食物,兴高采烈地抱回来。她们还常常结伴送吃食过来,裴照很不过意,给钱是绝不肯收的,她们异口同声,说孩子能上学都是靠你,怎么能收你的钱?你家来客人就是我们的客人。”
可是这个客人却有扎根在此的意思,每日游山玩水,钓鱼遛狗,还打了通电话令人运来大量生活用品,摆出了长期战斗的态势。
楼上书房很快成了他的画室,每逢孩子们放假回村画架前就凑满了小脑袋,还个个争当模特。背上画板出去写生,时常被人围观,老人们好耐心,守着他画完才讨了去贴在自家堂前,背着手看半天,寻思这睁眼就能看到的风景,怎么在人家笔下就格外好看呢。
阿庆和杜小双不知从哪得到消息,某一日忽然出现在院子里,半个月后杜小双极不情愿地被阿庆拽走。接着阿诚也来了,端着相机四处走动。然后是凌橙和陈姐双双驾到。
待客人都走尽,时节已经入了冬。屋里没有装空调,凌桐畏寒,看书作画常把被子裹在身上。
裴照说:“已经冬天了。”
“是啊。”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凌桐立刻拉下脸来。
“我这两天就要动身,回杜家。”
凌桐说:“我当然是跟你一起的。”
裴照叹了口气,说:“你其实不必这样,你的意思我很明白。不过我还是觉得一个人没什么不好,不贪图不眷恋,日子才过得平淡自在。”
“我不信!”凌桐字字铿锵,“即使分开了你还是替我着想,我在医院吃的是你做的饭,我跟父亲消弭芥蒂也是因为你的缘故,你明明心里一直有我,又何必骗自己?我来又不是要你立刻做出决定,只想你知道,我凌桐,再不会像从前那样做出荒唐的事情,再不会令你受丁点委屈。你现在不肯接受,我慢慢等就是了,三年也好,五年也罢,一辈子我也认了。”
裴照看定了他,这样认真的急切的口吻,这样坚定的灼热的眼神,当真是他的啊。
第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裴照人在乡间,眼看四下变得白茫茫一片。孤身在小径上走着,村庄和山峦静静伏在雪中,飞鸟不见,流水无声,此情此景怎不令人觉得寂寥?
寒凉时,忆起拥抱的温暖,那眉目便浮现在眼前。没来由地,想起从前阿诚替他们拍摄的那组《双生》,雪地里一身黑衫的凌桐,漂亮得近乎邪气,衣上红色花朵怒放,而妖娆不及其人,他一眼看过去,再也移不开视线,从此无论甜蜜与痛苦,失落与欣然,都放不开了。
他紧了紧围巾,慢慢朝家里走去,进门就看见他的笑脸。
“下雪了,怕你一个人觉得寂寞,特意带了酒来陪你。”
凌桐走上前,替他掸去身上雪花。他双手冰凉,这种天气,也不知他是怎样过来的,裴照解开外套,握住他的手,摁在自己胸前,“替你暖暖。”
凌桐惊喜地抬眼看他,想说什么终又止住,眼里水气盈盈,只轻声唤他:“裴裴……”
裴照微微笑了起来。漫天风雪被隔在门外,四周寂如天地初开,身边有人相依,而这个人,是完全属于自己的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