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门被人用力踹开的声音蓦然震在耳边,闹哄哄的教室里瞬间寂静下来,项懿回头,看到一个凶神恶煞的少年叉着腰,尖锐的嗓音直接穿透他耳膜,“项懿我x你大爷的,给老子滚出来!”
项懿看清来人,皱了皱眉头,把手上转着的笔搁下来,也没起身,坐着慢悠悠问他,“你谁?”
那少年咬牙切齿,蹬蹬走进来,拽住项懿的衣领,鼻子直喷气,“他妈的,死崽子,揍了老子还装不认识,你他娘的活腻了吧你!我今儿一定要……哎哎哎,痛痛痛……”
项懿捏住他的手腕,一点点儿掰下来,他慢慢站起身,面上一片阴冷,声音也透着冷气,“滚出去再说。”
松开对方的手,那少年立刻跳后一步,铁青着脸,死死瞪着他,“别他妈以为你厉害我就不敢动你,外面一群人,我就不信你再厉害还他妈能飞了!”说着,少年拇指指着身后的门,“有种跟老子出去!”
说完,少年按住自己要碎掉似的手腕,一溜烟儿跑走了。项懿冷笑了一声,面色镇定地朝门口迈出一步。胳膊忽然被人拉住,项懿回头,看到阿三盯着他,黑黑的脸上满是担心,“老大,都是因为我,我、我跟你一起去……”
项懿看了他一眼,手腕一转便挣脱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睛却柔和了一些,只是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不用。”
说完,他便眯了眯眼睛,朝着大门走了出去。
25.[动情]
衡联高中附近有一个废弃的工厂,平时荒无人烟,不过闹腾起来的时候八成就是发生了流血事件。项懿沉默着站在工厂前的空地上,两手插着兜,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众歪瓜裂枣。为首的那个少年一看他那态度就来火,可手腕实在被他捏得发疼,也不敢自己一个人扑上去,只离得老远发飙,“我就不信你一个人能打得过这么多,今儿你死定了!”
项懿皱了皱眉,实在是讨厌这家伙的高分贝,他把手抽出来活动了一下手腕,漆黑的眸子直直盯着前面,“要打快打,啰嗦什么。”
那少年被噎到了,实在是忍无可忍,顾不得双方的战斗力指数的差距,抡起拳头就嚎叫着冲了过去,身后的众人跟着他二话不说地把项懿围了个圈,从四面八方挥起了拳头。
项懿一动不动站着,沉寂的眸子忽然在一瞬间猛然凌厉起来。
双手像是带着一层刀刃,一身黑影如同闪电一般迅捷,让人几乎看不清他的动作。众人就见那道黑影猛地矮下-身来,双手撑住地,接着就感到一条长腿如同长鞭一般横扫过周围,把一圈人踢倒了大半。接着那人又蓦然跃起,拉起眼前一个人的手臂,手肘用力一拐,狠狠撞向对方的胸膛。
后面又有人袭击过来,项懿却连头也不回,手臂猛地后扯,腰一弯,直接把身后的人硬生生甩出五米远。十多个人被他光电一般的速度袭击得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地,只片刻功夫,便被打得不住后退,东倒西歪。等项懿神清气爽地拍手站直,一地人期期艾艾地呼爹喊娘,全部脸朝着地趴着,恨不得装死。
项懿走了两步蹲到那嚣张少年跟前,那孩子被吓得六魂去了三魄,疼得浑身骨头都在打哆嗦。见项懿的黑影蹲过来,他恨不得白眼一翻直接见阎王,项懿本来就想警告他两句,见他这熊样儿连话都懒得说了,直接站起来走人。
那少年自己也觉得掉链子,等人走远了才抖着声音吼出一句,“你给我等着,我不会就这么饶过你的,我早晚……”
项懿不耐烦地回头,那少年一句话噎在喉咙里,呛得心肝胃脾肺都要咳出来,项懿无语地收回眼,拍了拍衣袖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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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学校大门口,项懿靠在路灯的石柱上,随手拿了根烟出来,点燃叼在嘴里,垂下头有一口每一口地抽着。估摸时间也差不多快三点了,项懿忍不住皱起眉头,心里烦躁。
每次单独和莫北在一个空间里他就莫名烦躁,心里极不情愿,却又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那种感觉梗在心窝里,让他整个人都烦得不行。轻啧了一声,他用力拍了拍心脏,莫名地,他忽然又想到莫北心脏疼痛时候的表情,那种隐忍的,挣扎的表情,每次看到,他就感到自己的心脏也跟着拧巴,也不是疼,是一种很奇怪的麻痹感,说不上来的憋闷。
项懿掸了掸烟灰,逼自己冷静下来。莫北那种人,连失忆都能装得那么逼真,把自己骗得团团转,这回再装个心脏病什么的,肯定更是炉火纯青了,那种人,利用自己的信任,欺骗自己的感情,害得自己家破人亡,就算真有了什么病,也是活该,活该被折磨死!
莫北。
莫北……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写什么,只是脑子里不停回荡着这个名字,就像过去的七年一样,逼自己不看不听不想,心里却仍是止不住一遍遍喃喃念着那个名字。他懊恼地咬紧了牙,恨不得把自己脑袋摘了扔掉。
“小懿。”
项懿整个身子一颤,呆了一会儿,然后他闭了闭眼睛,调整好呼吸,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重又镇静下来。
“等久了么?对不起,路上有些堵车……”
项懿把烟头掐掉,回身瞥了对方一眼,对面的男人还是那样,淡淡的笑,修长的身形,浑身透着股清雅宁静的味道,可就是这个模样,自己每次看见就心烦意乱,整个心神都乱糟糟的。他没说话,转身朝不远处的车子走,身后的人像是滞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又跟在了他身后。
他都可以想象那个人的表情,无奈的,沉默的,有些受伤的表情。
项懿忍不住又咬了咬牙,拉开车门把自己摔进车座里,甩手狠狠关上车门。
莫北在车外呆站了一会儿,等心口泛起的疼微微缓和了一些,才拉开另一边的车门弯腰坐在驾驶座上。
项家没人会给项懿配专门的司机,也没人指望他念书,教他各种生存的技能。七年前,那个孩子孤零零站在大宅角落,小小的影子带着一层肃穆的气息,眼神如同黑夜里的冰层一般冷厉幽深,莫北当时只看了一眼,终于还是决定了留下来,留在项家,留在这孩子身边。
可自己对他所有的好,在他眼里,或许都只是个笑话。
莫北微微自嘲地笑了笑,尽量让自己忽略身边人冰冷的气息,默默把车发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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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的靶场人还是不少的,不过莫北算是老主顾了,每周这个时候便有专门的训练室留给他们。这种训练室整个靶场不超过十个,收费自然也特别高,何况他们来得频繁,每周都要练上几个小时,所以每年往这儿的投入就是一笔巨款。莫北自己节衣缩食,大部分的钱都花在这儿了,不过还好很有成效,项懿的枪法现在比他都准了,这也算是一个欣慰。
旁边的训练室就是项黎的,虽然两兄弟从小到大一起练射击,却从来没有碰面过,毕竟项黎是项家人带来的,项懿只有自己而已。
等到了训练室,早有服务生给他们准备好了训练服和枪-支-弹-药,项懿也没多想,接过来就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准备换上训练服,可手里的衣服刚抬起来,就听身后的人立刻走过来几步,在他身边问,“你的胳膊……”
因为刚才的打斗,好不容易愈合了一点点的伤口又裂开了,大臂上还多了一大块儿淤青。项懿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只抬手把衣服套上,转身就走到一旁的射击台前去。明显感觉到了背后有人注视着自己,项懿忽然觉得那目光带着一种灼烫,让他浑身别扭。
强自镇定地把子弹一个个塞到枪管里,可终于还是忍无可忍,他回身皱着眉,瞪着身后的男人,不耐烦地喊道,“你半夜三更到我屋里干什么!”
莫北本来看着他一身伤痕看得心疼,这会儿他突然转身看着自己,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对方带着怒气的声音炸愣了,有些讷讷地解释,“你身上有伤,我只是……”
“只是什么?”项懿冷笑一声,“半夜跑到别人卧室,还给我下药,你变态啊你。”
话音刚落,他看到莫北的脸色忽然白了,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因为那人惊愣的表情跟着停了一下。项懿瞪着莫北,终于觉得无趣,转过身拿起枪,用力拉开保险,朝着远处的靶子狠狠开了一枪。
子弹穿透空气引起一声爆破,广播里立刻响起一个机械的声音,“十环,一连中,0.37秒。”
那声音消失后,训练室里一片沉寂。项懿骂得解气,可打完了一枪,忽然觉得心脏难受得发紧,他咬着牙站着,没回头,动手调整着枪-支,耳朵却像是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整个身子都异常敏感地感受着背后的响动。
可没有,什么声音都没有。那人像是僵了,一动不动地站在他身后,连呼吸都感觉不到。
他真想给自己一巴掌,好像自己多在乎他似的。愤恨地举起枪来,心口却跳得更猛烈了一些,项懿紧紧捏着手枪,手指不受控制地一下下狠狠勾紧,枪声在整个训练室里显得异常狠戾,连同中靶的声音都带着刺耳的断裂声。
“十环,五连中,均速0.15秒。”
那声音像是在嘲笑他的错乱似的,胸腔里莫名涌出一股怒火来,项懿把枪摔在台子上,训练室里立刻震荡出“磅”的响声。
身后的人忽然动了,项懿整个身子一僵,感受着那人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终于停在了自己身边。他低垂着头,瞪着眼前的射击台,努力让自己镇定。
台子上,忽然多出一个小瓶子。
他盯着那个白瓶子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来。
眼前的男人避开了他的目光,只低低说了一句,“这个药,你回去抹在瘀伤上,好得快。你讨厌我,没必要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男人的眼睛像是盯着他胳膊上裂开的口子看了一眼,终究还是别过眼,“回去我给你治外伤的药,就放在门口,我不进去。”
说完,他停了一会儿,终于慢慢转过身,沙哑的声音一点点传过来,“对不起,我去你的房间……没有别的什么意思。你……自己练一会儿吧,我出去等你。”
项懿不由自主地随着莫北转过身,直到男人的背影在自己眼前消失,他才猛然回过神来。
台子上,那个小瓶子孤零零地摆在角落。项懿呆了一会儿,慢慢抬手拿起那个瓶子,忍不住把盖子打开。一丝幽香流淌而出,和那男人身上的清香一样,淡静,又带着一丝说不清的诱-惑。
项懿忽然回过神,猛地把盖子合上,下意识就举起手想扔掉,可脑子里莫名地闪过莫北刚才的表情,项懿忽然觉得心里颤了一下,他攥紧了手里的瓶子,沉默着站了好一会儿,终于甩手把瓶子扔到台子上,再一次用力握住了一边的手枪。
******
莫北靠在墙上听着屋里传来的呯嗙的枪声,沉默着等心脏的痉挛慢慢消散。刚才整个心跳像是猛然间抑滞了,让他险些喘不上来气。莫北呆呆抬头看着天花板,身体忍不住微微发着抖。
我……是不是疯了……
心脏像是被火焚烧,就如同昨晚见到项懿光-裸的身子时一样,慌乱中带着一点点的兴奋和紧张。恍惚像是又看到少年光润紧致的皮肤,月光下那人修长结实的身体像是烙印在脑子里了,怎么也忘不掉。
“你变态啊你。”
耳边又蓦然炸开项懿厌恶的骂声,莫北感到身体又颤了颤,他抬手抱住自己的胳膊,慢慢蹲到地上。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颤抖,他呆愣着握紧了拳头,慢慢把头埋在双臂间。
七年前他问过莫凛,为什么还要留在项坤身边。那个男人背信弃义,利用警方和霍家的双面情报,欺瞒莫凛,栽赃陷害腾凌,明明是一个警察,却比那些真正的黑道大佬都要心狠手辣,那个男人脱了警服摘了面具站在他们兄弟面前时,莫凛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一步步走到了他身边。
很久之后他问过阿凛为什么,为什么要留下来,为什么要留在那种人身边,阿凛当时只回答了他三个字,舍不得。
莫北在双臂圈出的空间里忽然觉得心慌,莫凛对项坤是用情至深,舍不得离开,那……自己呢?自己一次次帮助小懿,一次次不顾心痛想走到那人身边去,不顾一切地对他好,想尽办法让他开心快乐……这一切,又是因为什么?
莫北感到脑子里像是有一团东西横冲直撞,思路像是凝滞了,耳边只是一遍遍回荡着为什么,身体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
莫北,那个人……是你的弟弟啊,你怎么可以有这么肮脏的想法,何况……他讨厌你,恨你,根本就恨不得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你就算再喜欢他,又有什么意义……
莫北全身一颤,紧紧咬住了下唇。
喜欢……
我对他,真的是……真的是喜欢吗……
屋里的枪声绵延不断,每一枪都强劲有力,带着凶狠的味道,那人像是透过枪声嘲笑他一般,莫北感到心脏失常地跳动在胸口,他呆呆地坐在地上,忍不住把头埋得更深了一些。
26.[老大]
打完最后一颗子弹,项懿放下枪,走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喝了一口凉茶。耳边又响起广播声,只不过多附加了一段欢快的音乐。
“恭喜您,最终等级a++,中靶率100%,十环命中率92%,射击均速0.23秒,总分91分,居世界排名142位,请继续努力,谢谢。”
项懿看着头顶屏幕上显示的最终成绩,嘴角一勾,心里难得畅快了一些,142位,比上次进步了35位。把头靠在沙发后背上休息了一会儿,慢慢调整好呼吸,项懿闭上眼睛,享受着手臂肌肉酸疼的感觉。
最终等级是s+++,自己还要再努力一些才行。他慢慢呼出一口气,等疲劳的感觉过去后站起身,走到射击台前,盯着那个白色瓶子看了很久,终于还是逼自己转过身,拿起一边的外衣换了衣服,便拉开门走出了训练室。
门外站着一个瘦削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不知道想着什么,听见身后的拉门声,那人转过身来,看到项懿时瞳孔像是缩了一下,不过也只是一瞬,便又朝他如往常一般笑了笑,“打完了?”
项懿没理他,只抬手抽了根烟出来,准备点上,可打火机像是出了毛病,打了几下火都没点着,他叼着烟皱了皱眉,咬住烟头泄气地上下晃了晃,眼前忽然笼罩出一个人影来,项懿抬头,看到莫北摊着手,上面躺着一个打火机。
他盯着那个打火机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面无表情地伸了手过去拿,可手指不小心碰到了莫北的掌心,男人却忽然颤了一下,像是下意识地要抽回手,硬生生停住了动作。项懿疑惑地抬头,看到莫北立刻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掩盖住那双黑润的眼睛,项懿看不清他的表情。
等项懿把打火机拿在手里,莫北立刻抽回了手,有些尴尬地朝他笑了笑,他本能地瞪回去,男人的笑僵在嘴角,过了半晌默默收了回去。
“我去看看你成绩。”
说着,没等他回话,莫北就匆匆走进了训练室。项懿克制住回头的欲-望,抬手点燃了烟,吐出一口烟熏来,一片迷雾中,他忽然想到那药瓶子就在射击台上放着,身子不自觉就僵了僵。
过了一会儿莫北走出门来,脸上的表情没变,他掠过项懿,没说话,只站在他前面等了一会儿,示意他跟过来,便抬脚朝出口走了。项懿看着男人的背影,心里莫名其妙地又跟着烦躁起来。
和莫北保持着距离跟在他身后,项懿吸完了最后一口烟,抬手要掐掉烟头,看着那零星的火光,他忽然间觉得疑惑,莫北从来不抽烟,哪来的打火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