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一个老实的丈夫将才是终身的依靠,这是外婆的原话。不过,显然这段婚姻在不长的时间内就证明了错误,温韵的浪漫情怀得不到丈夫的回应,于是日渐消沉,美丽的眼神常常露出忧郁的色彩。直到,她找到了画画这个寄托,整个人渐渐放开,只不过,夫妻关系就这么一直不淡不浓的继续。甚至,忧郁令她打不起精神关心儿子,关上心门,活在自怨自艾的世界里。
林逸飞翻了个身,侧脸靠在手臂里,可能遗传的关系,他很清楚母亲爱自己胜过所有人的心情,就像他,偷偷的暗恋司徒清,不想任何人染指,明知道不可为,但是,放不下。
夜,越发深沉,恐怖片演绎到了结尾处,大片的红色霸占整个屏幕,泛出红色的光,着凉了林逸飞的背部,莫名的散发出一种孤绝苦涩的味道。
上班时分,林逸飞将车停放好,从地下二层进入楼梯间,外科在三楼,刚转到长廊上,正好听见电梯发出“叮~”的一声,涌出来几个女孩,唧唧喳喳的说笑着,一抬眼,看到林逸飞,收起大大咧咧的动作,露齿一笑:
“林医生,早~”
林逸飞点点头,继续走向自己办公室。
等白色的办公室门关上了,原地的一个女孩子捧着脸夸张的叫呼道:“林医生还是这么帅!”
李凡经过,一掌拍下来,“这年头,帅哥都靠不住。”
“李姐,你还不准我们来一点精神食粮了。”
李凡抬起手,看手腕上的表,“我只知道,再过五分钟不打卡,你们的口粮就有问题了。”
几个女孩惊叫一声,顷刻间跑了个没影,李凡摇头失笑,将病例放到护士台,和接班的护士交待几声就下班回家了。
林逸飞换上白大褂,揉了揉眼睛,今天起来就觉得眼睛有点干涩,不舒服,不如下班的时候,去眼科那边让老丁看看。打定了主意,拿起桌上的一份病例看了起来,这是两个小时后要进行的一个小手术,没有太大的难度,不过需要高度的精神集中力,毕竟再小的手术,也是在人家身上动刀子,如果出点小错,就算盲肠炎,也能害死人的。
安静了好一会儿,轻轻的叩门声让林逸飞从病例分析中抬起头,“请进。”
小月抱着一份厚厚的病例书进来,“林医生,3床的病人要出院,让你签个字。”
“3床的病人?”林逸飞想了一下,“我记得他的心脏手术是下个月。”
“是,不过今天病人家属告诉我,他们已经安排他去国外做手术了,”小月回话的声音有点轻,边用余光暗暗打量林逸飞的表情。
林逸飞微微皱了皱眉头,闭着眼睛揉两眼之间的鼻梁,一指旁边的桌子,“你放着吧。”
“嗯,”小月放下东西,出去之前,还是忍不住问道:“林医生,你不舒服么?”
“没事,”林逸飞站起来,拿起桌上的杯子,打算去泡一杯咖啡。
“泡咖啡么?我帮你。”
“哦,谢谢,”林逸飞也不客气,将杯子递过去。
“不客气,”小月弯起嘴角,甜甜的一笑,转身欢快的出去,也不忘给林逸飞重新关上门
林逸飞走到窗边,将窗子打开,五月柔和的微风缓缓吹入,将额角的一缕发丝吹散了,落在眉间,盖住一半眼睛,外面的几辆救护车整齐的停放着,几个病人在护士的搀扶下,有的慢慢散步,有的坐在道路边上的长椅上,呼吸清晨的空气,一切看起来安宁而和谐。
天边的朝霞泛出金色的光圈,看着远处的蓝天碧空,林逸飞的思绪忍不住飘到海边那幢房子,那天走之后,林逸飞就后悔了,司徒清就是这样一个人,不温不火,也许他根本都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的话会伤害到别人,不是都习惯了么,为何还会觉得难受。林逸飞摇着头苦笑,露出外人从未见过的迷茫,双手撑在窗框上,半个身子前倾,心底暗暗发问,到底在等什么,还在希翼着什么?
手术很成功,伤口缝合也一如往日的精细,林逸飞解下一次性手套洗手,可能刚才太用神,再次感觉到眼睛生涩发疼。回到办公室,在抽屉里翻了半天,找出一副无框眼镜,取下隐形眼镜换上,抬手指推了推镜片,还是感觉不大习惯。
下午在病房巡视的时候,众人稀罕的看戴着眼镜的林逸飞,暗地里发出一片啧啧声,直到林逸飞一个冷眼飞过去,才噤声了。
忙了一天,下班时,将一份签过字的报告递给小月,转身来到一楼,敲了敲门,走进去,看到老丁正在换衣服,也准备回家了。
“哟,贵客啊,什么风把你吹来的?”老丁一转身,看到林逸飞,笑呵呵的说道。他是一个长相福气的中年男子,不高不矮,不胖也不瘦,总的来说,就是平凡到没有任何特色。但是,他基本上算是全医院最没有脾气的人,和谁都能和睦相处。
林逸飞指了指眼睛,“这股风。”
老丁伸手扒开他的眼皮仔细观察了一下,“哦,小问题,眼睛有点发炎,我给你配点药水,你回去注意一点就行了,没事就多眨眨眼睛。”
“嗯,”林逸飞点头。
老丁收拾好了东西,将外套穿上,“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我老婆今天回娘家去了。”
这时,滴滴答答的乐声传来,林逸飞将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看到上面的名字,心中一跳,随即不着边际的露出笑意,按下接听键,“什么事。”
老丁指了指外面,示意自己先走了,林逸飞点点头,听到对面的话,忍不住皱眉,“你在哪里?好,我知道了。”
挂下电话,加快步子回办公室。
007.原点
这个城市生活了这么久,从未发现过,居然还有这么破的地方。一排排矮旧的房子建的很密集,好像打开窗户就能爬到对面邻居家里头去。墙体脱落,斑驳交错着,像画家临时写意的抽象画,一脚踏在悠长的巷子里,地面上还有前几天下雨留下的水坑。
有些微洁癖的林逸飞捂住口鼻,微微皱眉,企图快速穿过巷子来到目的地。不过,他站在一个交叉路口,略微迷茫的看着基本上相同的房子,这里的门牌也是很难分辨的,或许东区的12号在面前,而东区的13号绝对有可能在前面一条巷子的转角处。
“逸飞,这里~~”司徒清及时出现,解救了迷路的林逸飞。
林逸飞快步走过去,“这是什么地方?”
“让你带的东西都拿了么?”司徒清不答反问道。
“嗯,”林逸飞把药箱递给他,鼻子嗅了嗅,旁边一个阴井盖没盖严实,有赃物的味道传出来。
“就在前面,”司徒清拉着林逸飞的胳膊往前走,“我本来要带他去医院,但是他不肯去。”
“又是你的当事人?”林逸飞挑眉,“不如说你是保姆更恰当。”
走到一个狭窄的楼梯,两人并肩走有点困难,司徒清让林逸飞走在前面,说道:“在三楼。”
门没关,林逸飞一眼就看到被摔的满地都是的家具,很简陋的房间,基本上扫一圈就能将里面的东西都看全了,破旧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垂着头像发呆。
血腥味让林逸飞皱眉,视线往下,看到那人的手染着鲜血,地上也是红色的,大概流了不少,出于医生的职业习惯,他最讨厌不珍惜生命的人,就像眼前这位白白看着血从身体里流失,却放任不管的人,他们从死亡线上将病人拉回来,需要付出多少时间和代价,真是一点也不知道珍爱生命,林逸飞冷冷道:“为什么不去医院。”
听到声音,那人抬起头,清秀的脸上白无血色,一双黝黑的眼睛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忧愁,司徒清站在林逸飞旁边,对他说道:“他叫莫末,逸飞,先帮他处理一下伤口吧。”
林逸飞懒懒的走过去,用脚尖踢了踢莫末,“把手搁在扶手上,”让司徒清把药箱放在沙发前面的茶几上,打开后,取出药棉来清洗,推了推滑下来的眼镜,“伤口有玻璃,我先取出来,痛的话别喊出来,否则我要是手抖了,你就等着把玻璃吃下去吧。”
面对林逸飞冰冷的话,莫末有些畏缩的看了一眼司徒清,心里说,这个好看的男人真凶啊。
司徒清在一旁看着,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林逸飞工作的样子,专注而认真,和平时完全不一样,想起刚才就想问的话,出口道:“你今天怎么戴眼镜了?”
林逸飞将取出来的一下片玻璃渣放到盘子里,“眼睛发炎了。”
“嘶~~”莫末刚喊出来,就在林逸飞一记冷眼中硬生生压了下去。
司徒清知道林逸飞生气了,从旁边拿了一条看上去干净的毛巾递过去,“如果疼的不行,就咬着它。”
处理好伤势,莫末找了两个干净的一次性杯子,倒了清水放在茶几上,有些不安的坐下来,抬头道:“司徒律师,林医生,谢谢你们。”
林逸飞将药箱整理好,取下眼镜挂在口袋里,揉了揉眉心,抬头眯着眼睛看过去,“像这样不爱惜自己的人,以后别找我。”
“呃~~”莫末垂下头,有些尴尬。
司徒清将桌子上自己的公文包拿起来,说道:“你哥已经和我联系过,会将你接回家去住,其他的事情,我会呈上法庭,让法官判定。”
莫末将两人走到门口,司徒清示意他留步,“好好休息吧。”
“司徒律师~~”莫末在背后唤住。
“什么事?”司徒清转脸问。
“那个……我哥他……我说的是我继父的儿子,他会不会坐牢?”莫末有些不安的问道。
司徒清点点头,“他吸毒与贩毒的罪证都已经上呈至法庭,再加上对你恶意伤害这一条,等着法官裁定吧。”
莫末轻轻的叹了口气,苦笑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从里面出来,林逸飞顿时觉得空气新鲜的不得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手身在兜里着走晃悠。
“小心,”司徒清拉住他,避免了他一脚踩在一个暗坑的厄运,“逸飞,你的眼睛看过了没有?”
“哦,看过了,”林逸飞侧头,眯着眼睛看司徒清,高度近视使得他在不戴眼镜的情况下看人都显得有些的模糊,忽然觉得身边的那个人很遥远,忍不住又走近了几步,“老丁说只是发炎,涂点药水,休息几天就好了。”
“嗯,”司徒清指了指旁边的停车场,“你开车来的吗?”
“没有,”林逸飞摇头,“打车来的。”
“那我送你回家。”
“不要,去你家,你烧饭给我吃,我今天劳苦功高”,说完瞥了瞥后面矮旧的房子示意。
两人并排走向停车场,都保持沉默,没有说话,最后,还是司徒清打破了诡异的气氛,问道:“逸飞,那天,我很抱歉。”
“那天?是哪天?”林逸飞嘴角扬起一个弧度,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
“上周二,你来我家的那次,”司徒清将车钥匙拿出来开锁,转过头,认真的说道:“我不知道哪里说错了,不过,还是应该向你道个歉。”
林逸飞在心里无力的叹了口气,司徒清就是这样,在让自己伤了心后,用无辜而执着的眼神看着,说出抱歉的话,这样的他,如何能让自己彻底放下呢。
这个时候的天色已经慢慢染黑了,停车场的感应灯突然亮了起来,晕黄色的灯光洒在司徒清的身上,带出了柔和的光圈,模糊的视线下,司徒清像是头顶光环的天使,全身泛着圣洁的光芒,令人难以触摸到。
林逸飞有些失神的抬手想去拥抱司徒清,那个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的人,他想牢牢地握住他,心跳有些快,渐渐靠近。
司徒清打开车门,疑惑的转头道:“不上车?”
林逸飞瞬间惊醒,这才察觉到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急退几步,有些尴尬的转开了视线,含糊的随便应了几声,抢先上车闭上眼装睡,因此而没察觉到司徒清若有所思而又意味深长的目光。
008.庸医
晚饭后,林逸飞懒洋洋的躺在客厅沙发上,按着遥控板,百无聊赖的看着电视节目,隔壁书房的门开着,司徒清老样子,头埋在文件堆里,就看不到别的事情了。
林逸飞觉得有些无聊,起来去厨房里,打开冰箱翻,满意的看到几盒冰激凌安静的躺在冷冻层。
取了一盒出来,用一把银色的小勺子边挖边走到书房门边,斜靠着门框,舔了一口勺子里的冰激凌,甜滋滋的,又冰冰凉凉,满足的眯起眼睛,像一只吃了美食的猫。
又舀了一大块,递过去,“吃不吃?”
司徒清眼睛没从文件上移开,摇摇头,“太甜了。”
“试试看么,”林逸飞坚持。
司徒清摇头,又翻过一页,林逸飞看到冰激凌快融化成水滴下来,才放入自己口中,意兴阑珊的回到客厅沙发边坐下。
电视正好调在新闻台,主持人用公式化的口气播报最近的见闻,看到一则短闻,林逸飞嘲讽的笑了笑,“又是一场人间戏剧,有钱公子玩弄女人,闹上法庭后,花钱摆平,和电视剧一样俗不可耐。”
司徒清正好去房间拿一本参考,经过时,听到林逸飞的话,从文件中抬起头,“哦,这个案子,我听说过。”
林逸飞咬着汤匙半转身,手搭在沙发的靠背上,“人家找你打这个官司?”
“嗯,”司徒清点头,做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我推了,太好打,没有意义。”
“我以为你会同情那个女孩子,”林逸飞歪下身子,侧躺着看电视,“不过,她出不起律师费,否则,你一定能打赢的吧,大律师。”
司徒清揉了揉额头,“打官司重要的是证据,而不是建立在假设之上。”
“唉,你说这个世界上有公平这个东西么?”林逸飞拿脚尖踢了踢司徒清。
“当然,”司徒清肯定的回道:“法律就是公平的。”
林逸飞扬起下巴,抬头看着他,指了指电视机,笑道:“不见得,不然,为什么他还活蹦乱跳的在外面。”
“逸飞,在没有定罪前,他只是嫌疑人,而不是有罪的,任何人都拥有辩护的权利,律师要做的是提供证据,并向法官阐述自己的观点,是不是真的有罪,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应该由法官判定。”
“法官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
“逸飞,你又错了,我给法官看的,当然是真相,”司徒清将五指合成一个拳头,伸到林逸飞面前,抬起一根小指头,“如果这个拳头是全部的真相,那么,我给法官看的,就是我希望他看到的这一小部分,也就是这个小指头,但是,其他的真相未必就不存在,也许还可以覆盖掉我的这一点,不过,那是对方律师需要做的事情。”
“你在狡辩,否则,你告诉我,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会不会还这么逍遥的活着,或者待在监狱里数着日子过,”林逸飞挑挑眉,挖了一大块冰激凌塞进嘴巴里。
“你说的是一种社会生态,”司徒清撑着头靠在沙发扶手上,“这和法律的公平并不存在冲突。就像你们医院,有的人住在走廊上排队等病房,而有的人,只要一个电话过去,就立马有最先进的VIP病房清空出来,随时入住,这是特权阶级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