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听你简单说了,我要听细节,快快,你说了我待会儿把菜里的肉分你点儿。”
李强开出的条件倒是很不错,可惜的是,今儿负责盛饭菜的大师傅不知道怎么了,给我的菜分量特足,肉还特别多,不说别的,李强盘子里就放了一块儿五香鱼,我这儿就给了两块儿,还是中段儿的好位置。
跟李强面对面坐在老位置吃饭,他不怀好意地笑着指了指我盘子里的菜,“对了你在黄山也吃了毛豆腐吧?普通豆腐就是豆腐,等长了毛之后再吃味道就好了不止一点两点,这个不叫变质,叫质变。”
我抖抖身子,“强爷,您讲大道理还真是别具一格。”
“叫我Jerry,其实这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道理,人生处处充满了禅机和智慧嘛,不是有句话说,生活中不缺少美,只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吗?哈哈我扯远了,其实我就想说,你跟叶闻这次算是和好了吧?他上午还找我要你之前的设计图说要重新看看呢,提起你来态度也跟以前不一样了,小子你可以嘛,叶闻的脾气,认准的事儿可是没那么容易改的,看来你也算没白费我特意安排了这一场。”
我听着这话挺高兴,想多吹嘘自己几句,但吹嘘的念头一闪而过,问出口的却是:“你跟叶闻认识多久了?关于他的事儿你挺了解吧,不如跟我说说?”
李强夸张地露出一脸惊讶,“怎么你还想知道什么?你都在这里工作了一个多月了对叶闻的各种信息还不了解吗?”
我啃着五香鱼,“啊?都想知道啊,除了他是个富二代他洁癖他有很多戒指之外。”
李强叹气,“让你别啃窝边草不是让你跟同事疏远关系啊关关。”
“我去,你说话能不拐弯儿抹角么?”
“叶闻这种大众情人,公司那一帮子小零和花痴女整天茶余饭后的话题就离不开他,什么今天穿了什么牌子的衣服啊,昨天喷了什么牌子的香水,发型有什么微妙的改动啊……生日血型星座身高体重开什么车喜欢什么食物什么饮料什么颜色那就更是公开的秘密了,怎么这些你都不知道么?”
我被根鱼刺卡着喉咙,使劲儿吃白饭想把它弄下去,说话费劲儿就冲着李强摇了摇头。操了,我哪儿知道这些去,老子从来就不是八卦的人好吧。
李强同情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如数家珍地开始说,叶闻身高182,血型A,星座水瓶,生日1986年情人节,喜欢的颜色是黑白偏爱白色,饮料喜欢黑咖啡,吃东西对味道挑剔而且挑食,油麦菜不吃胡萝卜不吃韭菜不吃海带不吃,西红柿不吃生的黄瓜不吃熟的,豆芽吃绿豆芽不吃黄豆芽,豆角吃扁的不吃圆的……
我终于把鱼刺弄下去了,清清嗓子打断李强,“我去,这些都不吃那他还有几样儿东西能吃啊?还有你说他生日是哪年?”
“就是因为挑食他才找了他爸酒店退休的厨子来自己公司烧菜啊,厨房里有张单子,列了这位爷所有不吃的东西呢,你有空可以去看看,他八六年的,怎么你连这都不知道?”
“我去,叶闻那张脸怎么看都比我显小好吧?”
“没事没事,不就比你大不到一岁么,挺合适。”
这么一顿饭吃下来,话题就没离开过叶闻。
李强回了办公室,我回了自己桌前,反应过来才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操了,老子不是说了不纠结他娘的情情爱爱了吗?怎么一不小心就又他妈的忘了呢?叶闻叶闻,去他娘的叶闻!
这样不行,关二爷得戒掉他,回归纯爷们儿的生活。
我虽然自制力差点儿,但下了决心的事儿还是能坚持的,就比如当年复读高考,好些个损友都打赌我考不上,可我还真就考上了。
眼下又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虽然我经常想到叶闻,但决定了不跟他纠结就连着仨礼拜都没主动找过他。
脑子里想到有关他的事儿就立刻跳过,在公司除了公事之外基本半句废话也不多说,晚上不加班儿的时候就约着炮友打打炮儿,找几个损友侃侃大山,日子照样儿过的不错。
转眼从七月底到了八月中,北京最近是连着的雷雨天儿,晚上不用开空调都还挺凉快。
消停了这么半个月之后,礼拜三晚上,设计部集体加班儿出图,同事们一个个儿的都埋头奋斗,就我一个被叶闻给叫到办公室去了。
我进去的时候,他正坐在沙发上翻图纸,“你临摹的设计图和整理的Excel我都看了,可以算过关,以后就不用再做这些基础了。”
我习惯了不盯着叶闻看,这会儿也一样,不过现在就我跟他俩人在办公室里,我不看他就只能看他屋子里的摆设,桌上的鼠标垫儿好像换了一块儿,之前那个是浅灰色,这块儿是中灰。
“关关?”
“啊?”我看向叶闻。
他看着我,把手里的图纸放回桌上,“我说的话你听见了么?”
“哦哦,不用再临摹了是吧?这么说我过关了?”
“嗯,接下来可以直接参与设计,有什么想做的春款主题么?”
我挠挠脖子,“春……发春怎么样?”
59.逃不开就去面对1
我这句话说完,叶闻好半天都没接话,我想着他可能是生气了,就看着他赔笑,“开个玩笑,别当真啊。”
叶闻支着下巴的手放下,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过来看着我,“你说过的混账话那么多,如果每句都当真我不是要被气死?”他说是这么说,表情却完全不像是不生气,严肃地要死。
好些日子没这么近距离跟他说过话了,这会儿眼对眼的,我就又有点儿脑子发懵,“哈哈,不当真,不当真好啊。”脑子不灵光舌头就不受控制,话说出来自己听了都觉得傻逼。
叶闻还是看着我,叹了口气之后挺认真地问:“你生我气了?”
“啊?”这话哪儿跟哪儿啊?
“因为我让你整理资料临摹设计图,所以你生气了?”
“不敢,你说我太嫩让我打基础,我哪儿敢有意见啊?”
叶闻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看着窗户,“我让你做那些是看你不爽针对你,别告诉我你没发现。”
“我去,你要不要这么直白啊?你暗着整我我装不知道就算了,你现在明着告诉我让我以后怎么装?”
叶闻朝我又近了一步,“你不是很会装么?这点还难不倒你吧?”
“首长您何出此言呢?我装什么了我?”
“关关,你最近为什么总躲着我?”叶闻这句话听得我一通紧张,手心儿冒汗,就跟小时候考试作弊被抓了现行似的。
“我哪儿躲你了?你又不跟我似的那么面目可憎,我躲你干嘛?”我这话说得心虚,无比心虚。
叶闻直接忽落了我话,认真问:“为什么躲着我?对工作内容不满意?觉得怀才不遇?觉得我对你不公平?”
和着你自己还知道啊?我挠挠头,“这倒不至于。”
是真话,我就没想这么多,一个月给七千的薪水,其实被针对下没也什么,虽然干的活儿有点儿无聊,不过忍忍也就是了,我又不是那种清高傲气有远大抱负的人,觉得就这么整理资料临摹图纸也还挺有意思,况且还真能从里头学到点儿东西。
叶闻问:“什么不至于?”
我答:“我没生气。”
“那是因为别的原因?”
“没有。”
叶闻又直视了我两三秒,然后眼睛一垂就转过身去,背对着我说:“不想跟我说话么?那你走吧,我叫你来只是想告诉你,我很期待你在设计上的表现,别让我失望。”
我绕到他面前,“你这人讲不讲理了还?我都说了没生气,也没不想跟你说话,你别随便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成不成?你当我跟你一样小心眼儿啊?”
叶闻轻飘飘看了我一眼,移开视线,转了话题,“你去跟大家说一句,今天就到这儿了,做到哪算哪,都先回去吧,剩下的明天早点来做,太晚了回去不方便。”
“喂你到底想说什么?别话说一半儿成不成?”我歪着脑袋看他。
他冷冰冰地看我,“要说的都说完了,关心员工心理是做上司本职之一,不过既然你不在意我针对你也没故意躲开我,那么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谁说不在意被针对了?我这是心胸开阔,是大度好不好?”
“好,总之我话说完了,你可以走了。”叶闻到沙发上坐了,继续看桌上的设计图。
我走过去挨着他坐下,“别啊,叶大老板,不是关心员工心理么?咱们重来一遍哈,我是觉得怀才不遇,觉得不公平了,那您打算怎么开导我啊?”
叶闻看着我,皮笑肉不笑,“仕途艰险人心难测,你还太嫩太年轻,改变不了现实就学着适应……怎么样,这说法你还满意么?”
我摇头,“不满意。”
“那你说个满意的,我勉为其难照着重复一遍说给你听好了。”
“嘿,这个可以,那你就说关二爷英明神武,在万恶的公司老板百般刁难压迫下还是百折不挠坚持自我不随波逐流,终于有一天他打败了万恶的老板赢得了光明的胜利,从此永垂不朽名留青史!”
叶闻听完后一笑,“行了不闹了,我还要多留一会儿,你跟其他同事先回去吧。”
“喂,你说了要重复一遍的。”
叶闻笑得带着点儿倦意,“解气了么?那以后是不是就别再躲着我了?”
他的肩膀离我有大约六七公分的距离,倚着沙发下巴稍微向上仰起,这会儿四下无人,就我跟他两个。我从他带着疲倦的眼睛看到他微微有些泛白的嘴唇,在视线继续往下移动之前噌得一下站了起来,接着掉头就走。
“那什么……我去通知大家不用加班了。”
手握上门把的时候听见叶闻轻轻说了一声,“好。”
我带着颗跟打了兴奋剂似的心脏去通知同事们下班,通知完以后回到自己座位坐了,关上电脑就对着黑乎乎的显示屏发呆。
正对面的窗户开着,下雨了,风带着点儿土味儿,我满额头满身的汗被吹得凉飕飕的,胳膊上寒毛直竖。
可是心里却燥热,灌了一大杯水下去,还是火急火燎地热。
叶闻说我躲着他,可不是么,这段儿时间我他妈的就跟个缩头乌龟一样自动屏蔽了跟叶闻有关的各种事儿,还越躲越明显,就拿昨儿来说,上电梯的时候看见叶闻在里面,我脚都跨进去一半儿了还是硬生生退了出来等下一班。
这么明显,叶闻会发现一点儿也不奇怪,奇怪的是我他妈的到底是怎么了?磨磨唧唧犹豫不决东躲西藏的这他妈哪点儿像关二爷我该干的事儿了?操啊,这样不行,躲个毛啊躲!
不就是二逼了么,不就是犯傻了么,不就是跟其他脑残一样陷进去喜欢上了么?算个毛啊!老子敢喜欢就敢承认!
我一拍桌子,站起来扭头就往叶闻办公室走,几乎目不斜视。
“关关,不回去么?”迎面儿却看见了一脸微笑的王雨晴。
“我去找叶闻有事儿。”
他说:“找他看设计么?都这么晚了。”
我说:“不是设计的事儿。”
他拍了拍我肩膀,“那……要我等你么?咱们可以一起打车。”
我说:“不用了,你先回吧。”
他说:“嗯……那好,不过很晚了,你也别太拼命。”
我往右扫一眼,果然已经基本没人了,“好,你路上小心。”说完大步走到叶闻办公室门口儿,深呼吸,开门进去。
叶闻正坐在办公桌后头,一只手支着额头,听到声音慢慢儿地把头歪了歪看着我,“怎么还没走?”
我反手带上门,拧了门锁,站在原地,上到头顶下到脚趾头尖儿全部卡壳,跟个木雕似的杵在那儿一动不动。
这他妈的让老子怎么说?我喜欢你?这种狗血肉麻的话让关二爷咋个能说出口啊!
“找我有事?”叶闻站起来,往我这边儿走。
我咽了口口水,看着他,妈的,还是说不出来。
他走近到离我只有两三步,笑了笑说:“有这么热么?”说完转去沙发前的小桌上取了空调遥控器,应该是调低了温度。
我握握拳头,活动手指,迈开步子朝他走过去,能感觉到自己脖子上的脉搏跳动。
他转头看我的瞬间,我直接抱住他的腰把他掀翻在了沙发上,紧接着整个儿人压了上去。
“啪”一声,空调遥控器落在木地板上,“嗒嗒”两声,我鼻尖儿上的汗打在了他的黑衬衫上。
“放开我。”叶闻皱着眉头看我,背着光看不太清楚表情。
我口干舌燥,大脑空白,直接抓住他的衣领用力向下扯,第一颗银质小扣崩落,掉在地上弹了几声儿,叶闻挣脱出手来也拽住我的衣领,狠狠地说:“再说一次,放开我!”
我继续用力,第二第三颗银质小扣崩落,他衣襟敞开,露出从脖子到胸口的皮肤。
我上两只手,分左右两边抓住他衣襟向两边用力撕扯的同时俯身吻上了他的的脖子。
噼里啪啦的金属扣掉落声中,我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混合着体味汗味,舌尖儿上的感觉是光滑中带着些许咸涩。
“Fuck!”叶闻一手用力掐在我脖子上,一边向后挪着身子。
他一般不说脏话,真的气了才会用英文骂人,我抬起身子看他眼睛里恨意,知道他是真生气了。
也是,换了我被这么粗暴压倒还扯坏贵的吓死人的衣服也一样生气。
他手臂上能看见青筋,我放松力道,他立刻抓住机会从我身下挣脱出去,而后跳下沙发从后扯住我的衣服。
叶闻的力气不比我小,就这么猛地一下儿,我后背一凉一疼,被他按在了地上。
他用膝盖压在我身上,拳头直接就朝我胸口砸了过来,“关关!你真是有病!”
胸口一下一下地闷疼,不过比起心慌的感觉还是好受点儿的,我任他打了三四拳,看着他又把拳头举高,呼吸急促地朝我打过来时,才终于把想说的话说了——
“叶闻,我喜欢你。”
眼看着他的拳头停在半空中,表情也突然僵住,我长出一口气把眼睛闭上,“我知道我方式不对,所以你想打,就尽管打到消气为止吧。”
60.逃不开就去面对2
等了好半天没等到拳头,只等到一声带着嘲笑意味的叹息。
我睁开眼,就看见叶闻的右手还握着拳,左手也还是压在我胸口上,不过人已经放松下来,不像刚刚那么绷着劲儿了。
他垂着眼睛,从我这角度看过去,因为光影的关系,只能看到他的睫毛遮住浅棕的瞳仁,至于那眼睛里现在是什么情绪,我根本看不见。
就这么僵着,他不说话,我不说话。
我跟等着宣判似的一边儿数着心跳一边儿猜他下一步要采取什么行动,就他刚刚打我那几拳的力度来说,我觉得我今儿这表白很糟糕,很失败,不过从他现在没继续打我这点来看,这事儿也许还能有下文,不过就不知道这下文到底是喜剧还是悲剧了。
运气好的话是喜剧,他不在意我刚刚的举动给我个机会,运气不好的话是悲剧,他觉得用拳头打我已经不能解决敌我矛盾了所以正计划怎么把战斗升级。